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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決戰又至 02

    緊接著張濤的則是花信子張遊洛陽宴客圖,這位風媒前輩以風媒身份入江湖,以賭博起家,輾轉成為洛陽首富,當魚家先祖意欲創立乘風會,他慷慨出資,成為乘風會的奠基人,一生極富傳奇色彩。圖畫上張遊夜宴洛陽大豪,相邀共創乘風會,宴席之上他舉杯邀飲,慷慨激昂,風流不羈,自有一番豪士風采。

    “畫得不錯,但是看不出有什麼特別啊?”唐鬥喃喃地說。

    “你再看這一幅。”風洛陽用手一點掛在另一面牆上的一幅畫像。

    唐斗轉過頭去,只見對面牆上掛著一幅描繪乘風會首創人魚邀霞單槍匹馬獨闖關中與武林盟共抗太行刀陣的圖畫。畫面上魚邀霞肩背鄭家銀弓,身著橘紅華裳,英姿颯爽,光彩照人。

    “魚家先祖果然英氣勃發,巾幗不讓鬚眉……”唐鬥看到美女不禁謂然讚歎,忽然間,他覺出一絲不妥,“等等,這魚邀霞畫像上的人臉怎麼……”

    “是不是和這張長得很像?”風洛陽抬手一指剛才看過的張放江湖夜行圖。

    “對,而且,張濤恆州突圍圖,張遊洛陽夜宴圖,所有人長得怎麼都是一個模樣?”唐頭一時間感到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

    “大少,你見過柳青原嗎?”風洛陽問道。

    “沒有……”

    “猜猜他長什麼樣?”

    天下聞名的柳風之戰在江湖上傳揚開來僅僅不到一天,五湖四海的江湖兒女已經紛紛啟程,星夜兼程趕赴梧桐嶺。令人矚目的是,乘風會在江湖上最活躍的十六位彩翎風媒除了為首的大當家魚韶遠赴南疆沒有前來,其他十五位風媒都拋下了身上的繁瑣事物,齊聚梧桐嶺。

    這在江湖上乃是十年難得一見的盛舉,更吸引了無數武林中不甘寂寞的名家高手光臨鳳凰客棧。不知道這些人是來看風洛陽和柳青原,還是來看乘風會這十五位神出鬼沒,相貌非凡的風媒。祖菁一生中從來沒見過這麼多貌美如花的女人共聚一堂,不禁看的雙眼發花,不知自己是身在人間,還是飛入了仙山寶境。

    乘風會和唐門關係緊密,唐門上下對她們是又敬又怕。為了招呼這些在江湖中舉足輕重的乘風會首腦,鳳凰大掌櫃唐冰指揮夥計將最好的上房讓了出來,供彩翎風媒歇腳,併為她們送來最好的飯菜熱水。其他門派幫會的高手前來,就只能屈尊住去住下房或者柴房,很多小門小派的好手只能分配到鳳凰客棧後山的千人洞中居住。

    祖菁看著唐門中人來來往往,進進出出,彷彿工蜂一樣忙得熱火朝天,自己心中也躍躍欲試,希望能夠加入忙碌的行列。她試圖和大掌櫃唐冰談話,但是唐冰周旋在一批又一批武林人物之間,左一個久仰,右一個幸會,一張嘴恨不得撕開兩片用,哪裡顧得上她。而唐門其他的弟子又有誰敢對這位風洛陽的女師侄,唐斗的世侄女發號施令?每個人都對他敬若神明,不敢有半分怠慢。就在她有些茫然失措的時候,一位渾身紫衣的彩翎風媒忽然朝她招了招手。

    “叫我嗎?”祖菁驚喜地一指自己的鼻尖,興奮地問道。

    “嗯!”那彩翎風媒微笑著點了點頭,又朝她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祖菁從擁擠的人潮中用力擠到這位頭戴七彩花翎的女風媒面前,為自己拉過來一張椅子,匆匆坐下,興沖沖地朝她點頭一禮:“這位姐姐,幸會,我叫祖菁。”

    “我姓秦,雙名水瑤。”那彩翎風媒媚然一笑,用手輕扶鬢邊的秀髮,“祖姑娘太客氣了。你的大名已經在我乘風會中傳遍,魚當家告訴我們江湖中即將有一位新星升起,囑咐我們對你加意關照。能夠在一照面間得到魚當家的青睞,整個江湖除了……你是第二個。”

    “真的嗎?阿韶姐真的這麼說過?她難道能夠未卜先知?”聽到秦水瑤的話,祖菁心中咯噔一聲,一時間以為她下山尋找江湖救星的消息已經被魚韶知道,但是當她看到這位彩翎風媒臉上升起的不以為然之色,頓時恍然大悟,連連擺手,“噢,那位新星是指我嗎?不,不,阿韶姐太過獎了。”

    聽到她的話,秦水瑤臉上的不悅緩緩褪去,換上了一幅光華燦爛的笑臉:“祖姑娘過謙了,江湖上得魚當家一言點評之人,無不身價百倍,今後祖姑娘若想在江湖上揚名立萬,乃是舉手之勞。”

    聽到秦水瑤的讚美,祖菁的臉上樂開了花,忍不住用手捂住嘴,輕輕笑了起來:“不瞞秦姐姐,我當初下山之前,也曾偷偷想過要在江湖上揚名露臉,在師叔伯面前大大威風一番。但是因為身負重要使命,不敢分了心思。如今下了山,才知道江湖中藏龍臥虎,厲害的高手很多很多,揚名什麼的是不敢想了,但是痛痛快快玩一番,卻是一定要的。”

    “原來祖妹妹竟然有一顆化外天人的仙心,和我們這些在凡塵俗世中打滾的庸人自然不同。如果你想要到處遊玩,儘管和我說,大唐十三道,天北冰原,海南仙山,東海龍宮,西極崑崙,只要妹妹想去,姐姐我隨時都可以帶你去玩。”秦水瑤信手一甩手中的秀髮,傲然一揚頭,得意地一笑。

    “姐姐說的地方,聽起來真得很吸引人。待我完成了中原的使命,我一定要和姐姐一起去那些好地方玩一番。”祖菁熱切地搓著手掌,清秀的臉龐升起了兩團興奮的紅暈。

    “我們就這麼說定了。”秦水瑤伸出玉手,輕輕一拍桌面,當作一錘定音的約定。她緩緩將手收回胸前,雙掌合攏,抵在下頜上,壓低了聲音輕聲問道:“聽說祖妹妹和風公子都是天山子弟。”

    “是啊,他是我的小師叔。”祖菁說到這裡,噗哧一樂,“秦姐姐你一定奇怪我為什麼要加個小字,因為他呀,大不了我多少歲。我的其他師叔伯作他的叔叔都夠資格,但是他天資高,入門之時劍法就是一時之選,師們裡面的前輩們在他面前不敢稱長,唯有敬拜歷代先祖,代師收徒。這樣他就大模大樣做了我的師叔。其實說到入門,我還比他早一年呢。”

    “他的劍法真有這麼厲害?”秦水瑤聽到這裡,神情不由自主地嚴肅了起來。

    “他是很厲害的呀。秦姐姐,不瞞你說,我們天山派前輩幾乎全是劍法名家,但是依我看,他們練了幾十年的劍法,也比不過風小師叔三年間練成的劍法。所以啊,我剛剛下山的時候,聽說他和那個很厲害的劍魔孟斷魂比武,我從來沒有替他擔心過。”祖菁生怕秦水瑤不信,滿臉認真地說道。

    “這麼說,現在他和越女宮外閣第一公子柳青原比武,你也根本不擔心他會輸?”秦水瑤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沒什麼好擔心的。”祖菁雙手一攤,坦然地搖了搖頭,“我聽說柳青原和劍魔孟斷魂交手的時候,不幸失了一條臂膀。而小師叔和劍魔比武的時候,孟斷魂落敗身亡。也就是說小師叔的劍法比柳青原要高出兩重。我怎會擔心?”

    “但是……”秦水瑤的俏臉上現出一絲怒氣,似乎急欲為柳青原分辯,但是又飛快地將這股情緒壓抑了下來,嘴角勉力一翹,再次露出燦爛的微笑,“但是江湖風雲詭譎,柳青原既然知道自己劍法比風公子差了兩重,此刻又身負殘疾,卻為何敢約戰風公子?你不怕他在這些日子,突然領悟了什麼絕世劍法,因而信心大增嗎?”

    “我不知道。反正,我相信小師叔一定能夠打敗他,事實上,我認為他能夠打敗任何人,只要他想的話。”祖菁用手託著腮,神思不由自主地飄飛到十年前的童年。三年的歲月,無論颳風下雪,她永遠都能看到小師叔在天山雪峰之巔,奮力揮劍的身影。

    天山的雪本是祖菁生命中最灰暗的記憶,鋪天蓋地的大雪覆蓋了一切生機,哪怕是天山弟子也不得不躲入天山房舍堅固的圍牆之後,圍爐取暖,化解寒氣。但是自從小師叔來到天山,天山雪再也不是老天爺對祖菁的禁錮,反而成了讓人興奮的錘鍊。

    每到下雪,祖菁總是跟著風洛陽衝上雪峰頂,在他的劍影遮蔽之下,默默跟他一起練劍。看著他一個人迎著風雪,昂然獨立於天地之巔,彷彿一位不服造化的神靈,要和天宮一爭長短,那種颯爽英姿,在祖菁心頭鑄就了無法磨滅的英雄形象。在她心中,小師叔是天下最強的人。

    “……最有意思的是,當他練完劍法,他身上散發的天山六陽功能把周圍的積雪全部融化,有一次我親眼看到一株天山雪蓮就在他的腳下開花。”一說到小師叔,祖菁心中永遠充滿了興奮和激動,總會說到忘乎所以,唾沫橫飛。

    “……真的?”儘管秦水瑤是見慣了世面的風媒首領,但是聽到祖菁的訴說,也不禁呆住了。

    “噢,最後那部分有點誇張,其它都是千真萬確。”祖菁用手捂住嘴,嘻嘻一笑,隨即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風公子雖然在江湖上成名多年,但是他的所有戰績都侷限在梧桐嶺斷頭崖上,除了那些和他比劍的人,其他人難窺其劍法的神妙,難免對他多有猜疑。如今聽祖姑娘一說,他的劍法果然深不可測。”秦水瑤用手輕撫,露出一幅悠然神往的表情,“不知道他施展出自己最得意劍法之時,是怎樣一種風神,真是讓人心嚮往之。”

    “說到小師叔的得意劍法,我說要數他三分不捨劍中段的八招劍法。第一招相思焚做灰如雪,第二招思君唯得滿頭霜,第三招青楓蒲畔離人淚,第四招無定河上波光寒,第五招大浪淘盡夢中身,第六招月華千里照一人,第七招百轉江流空逝水,第八招雲雨巫山枉斷腸。”祖菁壓低了聲音,小聲對秦水瑤道。

    “這些招式,光從名字上聽起來,都有著一股婉轉斷腸之意。”秦水瑤的雙眼睛光四射,沉聲道。

    “小師叔曾經對我說過,一使起這八招劍法,他的人就像中了魔一樣,非要把這八招使完不可,就像忽然想起一首自己最愛的山歌,哪怕多麼不合時宜,都要一口氣唱完為止。”祖菁說到這裡,聲音忍不住顫抖了起來,似乎這八招劍法本身就有一種不可思議的魔力,能夠影響到她此刻的情緒。

    秦水瑤的臉上緩緩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之色,她猛然站起身,學著男子的模樣朝祖菁一拱手:“祖姑娘,多謝指教。”說罷也不等祖菁回禮,猛然一轉身,急匆匆地衝出客棧,身影一閃,轉眼不見了蹤影。

    “不……不客氣……”祖菁茫然站起身,望著秦水瑤消失的方向,悵然若失。

    就在秦水瑤剛剛離開鳳凰客棧不久,風洛陽和唐鬥一人黑著一張臉並肩走進了鳳凰客棧。看到這兩位舉足輕重的人物終於出現,唐冰和四周招呼客人的唐門子弟呼啦一下子圍攏上前,紛紛打聽二人前去潤州乘風會分舵收買消息的結果。

    風洛陽滿臉鬱悶,不欲和任何人交談,朝著唐鬥使了一個眼色,勉強和唐門中人打了個招呼,就悻悻然地找了一張空桌坐下,伸手為自己到了一杯苦茶,悶聲不響地喝著。

    唐鬥一把抓過唐冰的衣領,厲聲問道:“乘風會的彩翎風媒是不是都來了?”

    “正是。她們似乎比我們早了好幾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整個十三道的頭臉人物都到齊了。”唐冰連忙應道。

    “真該死。這個柳青原肯定早就在等著老風和孟王八的比武,暗自精心準備,想要和勝者一決雌雄。乘風會的人早有這條消息,卻幫他隱瞞……”唐鬥牙齒咬得咯吱吱亂響,“唐冰,把客棧中所有乘風會的彩翎風媒都給我趕出去。”

    “啊?大少!這……乘風會的人,不能得罪啊。”聽到唐斗的話,唐冰嚇了一跳,連忙顫聲提醒道。

    本來要跑到風洛陽身邊打聽情況的祖菁,遠遠聽到唐鬥這句話,心中也是一驚,連忙轉過身來,踮起腳尖,高聲問道:“阿斗,為什麼要為難乘風會的人?她們不是阿韶姐的朋友嗎?”

    “什麼朋友,嘿。這就是一幫重色輕友的女太歲。乘風會已經和唐門撕破臉,拒售所有關於柳青原的消息,還把老風的消息免費贈予越女宮。她們已經選擇了柳青原這一邊,這裡是唐門,是我唐鬥和老風的地盤,所有柳青原的走狗都要給我滾蛋!”唐鬥說到這裡,已經聲色俱厲。

    “是!”看到門主發火,唐冰哪敢怠慢,立刻一揮手,帶著十數個唐門好手,衝上二樓,一間一間地開始清空上房。

    看到整個局勢變化得如此之快,祖菁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得脫口而出:“乘風會不是我們的朋友嗎?怎麼會變成了敵人?我剛才還和秦水瑤秦姑娘聊天呢?”

    “什麼?!”聽到他的話,唐鬥雙目圓睜,大聲問道。連低頭喝茶的風洛陽也猛然抬起頭來,朝祖菁投來關切而緊張的目光。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看到整個屋子中的人都在望著自己,祖菁只感到渾身一陣緊張,皮膚彷彿針扎一樣難受,不由得問道。

    “這要看你和她聊了什麼。”唐鬥抿著嘴唇,神色緊張地說。祖菁注意到他臉部的肌肉開始不由自主地抽搐,連話語都有著掩飾不住的顫音,完全沒有幾天前初見他時那種瀟灑豪放的風采。

    看著唐鬥這幅神情,祖菁愈發感到心慌意亂,支吾了一下,終於老老實實地說:“我和她聊了聊小師叔,還有他上山練劍的經歷。”

    “唉……,我早該猜到這幫風媒會朝你下手,現在老風的底兒都被探了出來,一切都晚了。”聽到祖菁的話,唐鬥雙腿一軟,轟地一聲坐倒在身邊的一張黃木椅上,以手撫額,不停地搖著頭。

    “不,還有一線生機。”風洛陽忽然猛地一拍桌子,沉聲道,“雖然柳青原的超海劍法無招可破,但是我三分不捨劍中段有八招劍法幾乎可以和他平分秋色。當年我的先祖就是靠這八招完勝越女劍法。我相信,江湖上還沒有我這八招劍法的消息,只要在決戰之時,突然使將出來,至少有五分勝算。”

    “五分勝算……”唐鬥沉沉嘆了一口氣,“總比一分沒有強些。這次比劍,你沒有任何關於柳青原的消息,這八招劍法可能是我們最後的救命稻草。想不到我唐門剛在江南風光了數日,就又要到風口浪尖上走一圈。”

    “呃……”聽到他們二人的談話,祖菁雙頰通紅,滿臉發燒,恨不得找一個地洞鑽進去,一輩子不再出來。她的嘴唇一陣陣地發顫,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菁兒,你怎麼了?”風洛陽看到祖菁的異狀,忍不住問道。

    “噢……,難道你也……,真是倒黴,又一個。”唐鬥看了祖菁一眼,頓時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老風,小祖也被柳青原那個妖人給迷住了。”

    “胡說什麼?!”風洛陽皺眉道,“菁兒根本沒見過他。”

    “所以說這傢伙是個妖人。”唐鬥用力一拍桌子,彷彿能找個機會罵柳青原讓他感到非常解氣。

    “菁兒,你是不是看到柳青原的畫像了?”風洛陽轉頭問道,“要知道他本人不一定像畫上一樣俊俏。”

    “對,對,他更不可能成為你心儀的對象。”唐鬥連忙附和。

    聽到二人越說越離譜,祖菁又羞又急,終於忍不住站直了身子,雙手一拍面前的桌面,大聲吼道:“你們想到哪裡去了。我才不會中意柳青原。只是……我把小師叔的八招劍法都告訴秦水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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