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過是實話實說,事實如此……”風洛陽說到這裡,也發現自己剛才有些莫名的忘形,和平時的自己很不一樣,不禁臉色一紅。
“啊!”唐鬥抬指用力一彈他的臉上,嘿嘿大笑,“我看到啦,你臉紅什麼?”
風洛陽心頭一跳,抬頭看天,卻是月黑風高,不禁一愣:“眼神這麼好?”他不想再和唐鬥繼續糾纏,一把將唐鬥推開:“去,我不和你多說了。阿韶在哪裡,我們在潤州撿到些奇怪的東西,需要她鑑定一下。”
“老風,不要轉移話題,跟我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唐鬥哪裡肯放過他,一抬手又想去捉他的衣袖。風洛陽不待他在做糾纏,揮袖彈開他的手掌,頭也不回地朝懷仁軒裡小跑而去。
“阿哈哈,跑什麼,害羞啊。”唐斗轉回身,將一雙陰險狡詐的小眼望向不明所以的祖菁,輕輕搓著手掌,嘴裡發出深沉的低笑。
魚韶仍然在懷仁軒整理著這一天之內散佈揚州的乘風風媒所蒐集來的資料。看到風洛陽走進軒門,她輕輕舒了一口氣,釋然一笑:“你回來了。”
“嗯,英雄大會的時候,我和菁兒仍然身在潤州……,沒有趕上與你們共同對敵岳氏兄弟,實在抱歉。”看到魚韶憔悴的神情,風洛陽心頭一緊,低聲道。
魚韶朝他搖了搖頭,笑道:“你也不用這麼客氣。誰會想到岳氏兄弟居然敢在英雄會群英雲集的第一天就動手。相比之下,當然還是么婆的茶葉蛋比較重要。”
“你都知道了?”風洛陽吃驚地問道。
“潤州風媒帶來了唐門的消息,原來你和菁兒在潤州的時候遭遇到一個……”魚韶一邊說一邊從案頭的一堆卷宗中湊出一頁草草寫成的書信,“一個吸血殭屍。你們順著嗜血毒蟻的蟻路追蹤而去,後來失去了蹤跡……”說到這裡,她的臉上露出一絲黯然神傷的表情,不由自主輕輕嘆了口氣,“菁兒初涉江湖,你帶她多經一些閱歷是應該的。我猜所謂的吸血殭屍也許是坊間以訛傳訛的謠傳,不過是些人販子做出來的煙幕,有你天下第一劍出手,一定是手到擒來,沒錯吧?”
“不,”風洛陽搖了搖手,從懷中取出赤鬼留下的黑色皮囊,放到魚韶面前的桌上,“這一次我們跟蹤嗜血食人碧一路追去,居然讓我們發現了一個修習南疆血劫的鬼樓高手……”
“南疆血劫!?煉魂宮的路數?”魚韶一聽此話,頓時杏眼圓睜,彷彿聽到了一生中最恐怖的事。
“呃,不錯,他乃是鬼樓著名高手之一的赤鬼。”風洛陽沉聲說道。
“赤鬼,鬼樓雙璧之一的赤鬼?”魚韶一個健步衝到風洛陽的身旁,一把拉開他的衣袖,露出他筋骨交結的臂膀,俯下身,焦急地觀看他皮膚的顏色。
“我沒事……”風洛陽連忙說道。
“沒事?!我說你沒事你才沒事!”魚韶粗魯地攔住他的話頭,跨步來到他的身後,扯開他的外袍,查看他後背和頸項的皮膚。
“我真的……”風洛陽雙手一攤還想爭辯。
“赤鬼不但會擊鼓聚蟻,魔笛驅蟻術,而且深諳魔教飄渺斬,塞外斷空斬,身上藏有密煉毒蠍和天閣三寶之一金蠶毒蠱,武功驚人,手段毒辣,便是絕頂高手,也無法在他手下全身而退。鬼樓雙璧,一個夜鬼,精通躡足潛蹤,伏擊暗殺,一個赤鬼精通用毒作蠱,驅魔役鬼,離臺神劍和他們相比,只不過是一群不懂事的娃兒。你和菁兒遇到赤鬼,豈能分毫無損。”魚韶說到這裡,繼續繞著風洛陽打轉,急切地尋找著他身上被毒蟲蛇蟻咬出的傷痕。
“他的確出盡法寶,幸好我六陽真氣有辟邪之效,幾度催發之下燒光了他所有的毒蟲毒蠱,他的刀法無法擋我的劍招,最後被菁兒突襲傷了左臂,負傷逃逸。”風洛陽說到這裡,用手拍了拍桌案上的黑皮囊,“他不小心拉下了這個東西,我想你見識廣博,應該知道這是什麼。”
“你一對一打敗了赤鬼,而且毫髮無傷?!”魚韶這個時候已經圍著他轉了一整圈,沒有發現任何傷口,長長出了一口氣,忍不住驚奇地問道。
“事實上,菁兒也幫了我很多忙。這個黑皮囊就是被她刺下的,裡面有些奇怪的東西。”風洛陽伸出手,拉開黑皮囊上的開口。
魚韶連忙伸出手去,一把拍開風洛陽的手掌,皺眉道:“別以為你打敗了赤鬼,就可以如此託大,赤鬼的皮囊若沒留有劇毒之物才真是見了鬼了。”魚韶說到這裡,從懷中取出一副鹿皮手套,緩緩戴在手上,接著撥開黑皮囊,從囊中取出了裡面的四個人偶,一一擺放在桌案之上。
“它們上面分別寫著岳家兄弟的名字,不知道有些什麼意思。”風洛陽撓了撓頭,苦笑道,“我一直想不明白。說起來還真巧的很,除了嶽環的人偶之外,其他三個人偶的腦袋都被菁兒的青虹劍切下,和現實中的三兄弟遭遇頗為相似。”
“我知道它們是些什麼東西。”魚韶微微一笑,臉上露出一絲捉狹的表情,“我已經等不及想看唐鬥知道這些木偶來歷之後的表情。”
“……小祖,嘿嘿嘿嘿,和你小師叔廝混了這一整日,一定發生了很多事吧?”唐斗的臉上露出循循善誘的笑容,溫和地說道,“來,說給阿斗我聽聽。”
“我們……不是廝混,是在一起。”聽到唐鬥曖昧的話語,祖菁羞得雙頰火紅,宛若鮮豔綻放的花朵,看得久經風月的唐鬥也一陣眼花。
“嘿嘿,我的錯。是在一起,在一起。來吧,這漫長卻又……短暫,甜蜜卻又……這個,還是短暫的一天,到底都發生了什麼?”唐鬥一雙手已經搓得通紅,迫不及待地問道。
“嗯……”雖然感到有些害羞,但是這一天裡和小師叔發生了這麼多事,祖菁自己也忍不住想要說給他人聽,讓自己也能再次重溫一遍這一天發生的一切。
“剛開始我被離臺刺客引出鎮惡堂,後來……”祖菁的話匣子一經打開,頓時變得滔滔不絕,她講了風洛陽如何在自己使用十分不捨劍禁招之時將她救下,如何帶她去吃茶葉蛋卻又遇上吸血殭屍的困擾,風洛陽如何想出追蹤吸血殭屍的辦法,他二人如何找到了南疆魔頭並和他浴血力戰,連過三劫,救出了么婆的女兒,並且在這一天的最後千迴百轉終於再次吃到了聞名已久的么婆茶葉蛋。
故事的曲折離奇令唐鬥聽得聚精會神,津津有味,到最後祖菁說到他們回到揚州之時,他忽然抬手打斷祖菁話語,笑嘻嘻地說:“小祖,你狡猾啦。你和老風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要緊的事。老風的一幅眉花眼笑,春風得意的樣子,和往常完全不同,到底為什麼?快快說與我聽。”
祖菁心頭一驚,仔細想想,豁然明白:“原來小師叔領悟了十分不捨劍兩記禁招,心情大快,被阿斗看出來了。不過這是小師叔的家事,還是不說為好。”
她抬起頭來,朝唐鬥俏皮地一笑:“這個不能告訴你,不如你自己去問小師叔吧。”
“哈哈,你的嘴和老風一樣緊。先不說老風,就說你小祖,也是一幅別樣的風情,和剛剛離開鎮惡堂的時候完全不同,是不是發生了一些事情讓你改變了?”唐鬥眉頭一皺,計上心頭,笑嘻嘻地問道。
聽到唐鬥這麼一說,祖菁頓時想起,不禁朝他欽佩的一點頭:“果然不愧是唐門大少,這樣都被你看出來了。不錯,在那天晚上,我有了我的第一次。”
“什麼!!!!”聽到祖菁的話,唐鬥彷彿被晴天霹靂炸中了頭顱,只驚得一張臉煞白如紙,滿眼金星亂冒,一時之間天旋地轉,日月無光,“第,第,第一次!?”
“是啊。”祖菁落落大方地點點頭。
唐鬥用力搖了搖腦子,拼命理清自己的思路,眯著發花的雙眼,攥緊摺扇,小心翼翼地湊到祖菁的身邊,低聲道:“我知道這麼問有些唐突,不過我只是想百分之一百的確定,你不要生氣。”
“不會啊,阿斗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心客氣。”祖菁失笑道。
“呼,果然不愧為天山兒女,瀟灑豪爽,比起那些小家碧玉,真是強上百倍。”唐鬥連忙一挑大指,胡亂誇了祖菁一番,咳嗽了一聲,顫巍巍地問道,“你的第一次……經手的人是……”
聽到唐斗的問題,祖菁笑道:“阿斗你果然洞察秋毫,嗯,經手的人當然是小師叔。如果不是他……我一個人真的不行。”
“果然是他!”唐鬥小眼圓睜,用力地扇著扇子,暗自思忖,“哈哈,老風啊。看起來道貌岸然,原來下手如此穩準快,真是我輩的楷模!”
祖菁似乎意猶未盡,仍然在回想著當時的情景:“事情發生之後,我感到有些心痛,有些難受,有些噁心,總覺心靈上有了抹不去的汙點,但是又覺得自己做了該……。”
“你不要再說了!”唐鬥做夢也想不到祖菁會說出這些話來,一時之間實在無法接受冰清玉潔的祖菁忽然開始和他開誠佈公地探討這方面的事情,嚇得連忙捂住耳朵。
“你怎麼了,大少?”祖菁看到唐斗的表情,忽然捉狹地一笑,“你緊張啊?你的第一次應該早就發生了,又怕什麼?”
“這個……因為事情峰迴路轉,發生得實在太快了,簡直像盪鞦韆,我一時之間還難以相信,我們的小祖已經變了……”說到這裡,唐鬥仰起頭用雙眼尋找著被烏雲遮蔽的月亮,一臉多愁善感的憂傷。他花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才重新整理好自己的心緒,深深吸一口氣,雙手合十,來到祖菁身邊:“小祖,出了這樣的事,老風是不是答應要負責阿?”
“負責?”祖菁奇怪地反問了一句,隨即呵呵一樂,“他才懶得管我呢,敷衍了我幾句,就纏著我問關於劍法的事情,真是個劍痴。”
“什麼……”唐鬥咧起嘴,渾身一陣發麻,腦海裡亂作一團,已經不知道心中是什麼感覺了。
就在這時,風洛陽和魚韶並肩從懷仁軒裡推門走出來。一看到風洛陽,唐鬥連忙踉踉蹌蹌重蹈他身邊劈頭說道:“我都知道了。小祖……小祖!”
“菁兒怎麼了?”風洛陽皺眉問道。
“小師叔,我告訴阿斗我的第一次啊,就是你經手的那一次。”祖菁眯著眼笑道。
“哦……”風洛陽點點頭,心領神會,轉頭對唐鬥道,“這沒什麼。武林兒女行走江湖,總是要見血的,只要心懷坦蕩,做多了也是尋常事,又何必大驚小怪。”
“但,但,但是,那是小祖的第一次,你也太過敷衍啦。”唐斗的嗓音已經叉了。
“天山兒女,早就該預到有這一天,何必學那些世俗小兒女態,豈非可笑。”風洛陽一撣衣袖,灑脫地說。
“現在想想,小師叔說的對,我有些時候的確有些小題大做。”祖菁贊同道。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粘身,境界啊!”聽到祖菁的話,唐鬥“咚”地一聲,雙膝跪地,雙掌成火焰狀朝天擺動,身子對準風洛陽納頭便拜,腦殼撞地,咚咚有聲:“大師,和你相比,我只配在你的腳下吃塵。你就是皓月,我就是流螢,你就是滄海,我就是泔水,你就是蒼鷹,我就是蒼蠅。你收了我吧!”
魚韶,祖菁,風洛陽目瞪口呆地看了唐鬥半晌,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喂……”不知過了多久,魚韶輕輕一推風洛陽,“跟你說話呢,吱個聲兒,發什麼呆啊。”
“呃……我和他一定有一個人腦子壞了,”風洛陽怔了半晌,試圖消化剛才唐斗的話語,卻完全摸不到頭緒,只得喃喃說道,“我在想是我還是他。”
魚韶搖頭哧了一聲,一步跨過唐鬥跪拜的身體,來到祖菁的身邊,扶住她的肩膀,柔聲道:“別聽這個劍痴說的這麼漂亮,第一次殺人是大事,走,到桂花園去,咱們兩姐妹好好聊聊,你當時感覺怎樣?”
“嗯……有些心痛,有些難受,有些噁心,總覺心靈上有了抹不去的汙點,但是又覺得自己做了該做的事,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