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唱歌要人命的捷率
揚州簪花樓頂一處幽靜無人的雅座之中,一位渾身灰衣,相貌普通的中年漢子悠閒地坐在窗前,一邊飲著芳香撩人的蜀崗飛茶,一邊觀賞著窗外瘦西湖上璀璨照人的燈火。晚風從窗口吹進來,拂動著他頭頂凌亂的長髮,令他本已經毫無特色的面容沉入時明時暗的陰影之中,更加令人無法看清,更無法記住。
就在他剛剛品完第一杯茶的時候,一股輕風忽然吹入屋中,他身邊的窗頁一陣閃動,令屋內本已昏黃的燈光更加陰沉。中年漢子輕輕一臺袖,一股袖風輕柔地吹向身旁的窗扉,兩扇窗戶同時緊緊關上。屋內飄渺的燈火停止了晃動,一個漆黑的身影彷彿幽靈一般出現在中年人的對面。
“夜鬼見過離臺之主!”那團黑影低沉地說道。
“我以為令主人會親自來。”灰衣中年人輕輕嘆了一口氣,有些失望地說。
“主人有些至關重要的事情要辦,所以由我前來。”夜鬼低聲道。
“關於英雄會上的事,我很是承情,請代我向他老人家說聲謝謝。”離臺之主沉聲道。
“先生何須客氣,岳家兄弟需要試煉,英雄大會首當其衝。本來一切都完美地按照計劃進行,可惜赤鬼……”說到這裡,夜鬼搖頭嘆了一口長氣。
“修習血劫之人從來無法長期隱藏形跡,人們總是能夠尋著血跡找出他們。何況風洛陽貴為天下第一劍,赤鬼遭劫,無可避免。”離臺主人淡淡說道。
“赤鬼拉下了一個相當重要的東西,我家主人希望你能夠遣人追回。”夜鬼沉聲道。
“離臺只管殺人,不管取物,恕難從命。”離臺主人輕輕搖了搖頭,笑道。
“離臺殺人失風之事天下知聞,金字招牌已破,先生又何必仍然如此不知變通。何況我家主人剛剛為你做了一件事,你好該投桃報李。”夜鬼厲聲道。
“如果唐門因為岳家兄弟的出現一蹶不振,我離臺為鬼樓做事自然當仁不讓。可惜,英雄會一戰之後,唐門的聲勢與日俱增,懸紅到處,刀光劍影,我離臺子弟狼奔鼠突,四外流竄,苦不堪言,何來投桃報李之談。”離臺主人微微一笑,抬手拿過茶壺,悠然自得地為自己斟了一杯茶。
夜鬼嘿嘿一笑,說道:“好,先生說的是。我夜鬼這些時日流連唐門上下久已,偶爾還能聽得一些至關重要的消息,有些消息,相信先生也會感興趣。”
“比如……”離臺主人微笑著接口道。
“比如當初是誰將離臺計劃透露給風洛陽,令你們第一次殺人失風。”夜鬼陰聲道。
離臺主人身子一挺,從座位上直起身子,雙手扶住茶案:“僅僅這個消息,尚嫌不夠。”
“先生是否要求太高?”夜鬼見離臺主人還不肯讓步,不禁怒道。
“我需要知道,你要的東西是不是傳說中的行蠱分身?”離臺主人雙目精光四射,直射入夜鬼漆黑的雙眼之中。
“這……你居然知道?”夜鬼微微一驚。
離臺主人半步不肯退讓,將頭湊前一分:“嶽環的行蠱分身?”
夜鬼緊閉雙唇,默然不言。
“替我向令主人問好,就說一別數十載,我對他很是思念,希望他體諒昔日故舊,和我一見。”說到這裡,離臺主人冷然一笑,站起身揚長而去。
“離臺之主……”夜鬼滿眼警戒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嘴裡喃喃說道。
離臺主人離開簪花樓,身形在夜空中一閃,悄無聲息地落到從湖畔荷塘中飄來的一葉孤舟之中。看到他上船,撐舟的船伕輕輕一點長蒿,小舟宛若一隻滑水的燕子,箭一般射入瘦西湖湖心。
離臺主人放眼朝湖上望去,看到滿湖暮色,水靜鵝飛,空無一人,微微點了點頭,沉聲道:“出來。”
小舟船倉之內,一個人影緩緩走出來,來到他的身後,倒地就拜,一身道袍在朦朧的月色之下瑟瑟抖動,彷彿不堪忍受離臺主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寒意。
“平旦,這是你第二次失手,有何解釋?”離臺主人沉聲問道。
“主人,我出手並無差錯,實在是因為風洛陽神劍無敵,不愧天下第一之名。”仍然是一身道士打扮的離臺平旦劍客顫聲道。
“唉……”離臺主人輕輕嘆了一口氣,感慨地說,“你跟了我快十五年了,一向出手精準,從無差錯,如今連番失手,就算我想留你,組織鐵律如山,須容不得我再三手下留情。”
“主人,這一次失手,錯漏出在日央和定昏二人身上。風洛陽的劍破了定昏的劍招,刺殺了日央,破了我們的劍陣,我別無選擇只能撤退。”平旦劍客連忙道。
“哼,最大的錯漏在第一次失手時已經犯下,你在出手殺人之時喚她們平時用的小名,破露她們的身份令她們暴露於唐門的羅網之中,無從躲藏,只能絕地反擊。你居然還敢把過錯推諉到她們身上。”離臺主人厲聲道。
“主人恕罪!”平旦劍客趴伏在地,不敢再多言。
“日央已死,我已經派出日中,夕食追殺定昏。你身為行動的首領,當負最大責任,還用我親自出手嗎?”離臺主人陰沉沉地說。
“主人,我服務離臺十五年,兢兢業業,從無懈怠,無功也有勞,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這一次定會完成任務,不辱使命。”平旦劍客俯首哀求道。
“無功也有勞?”離臺主人的眼中閃出一道陰冷的光芒,“你可知道現在江湖,有多少人想要奪你之位,取而代之,若是不思進取,只會被時代淘汰。平旦劍客這個位,真的這麼容易坐嗎?”
“主人恕罪,主人恕罪,請你看在昔日情分,再給我一次機會,求你饒命。”平旦劍客此刻已經心膽俱裂,口不擇言地苦求道。
“哼,剛才我和鬼樓的夜鬼見過面,從他口中套出了我一直懷疑的消息。現在在鎮惡堂裡有一樣價值連城的寶物,有了它,我離臺可以一掃頹勢,重振聲威,橫掃天下。你剛才不是說要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嗎?好,這個機會我就給你,由你助我離臺一臂之力,將這件寶物掠來。”離臺主人淡淡地說。
“鎮惡堂?但……此刻風洛陽正在其中,我……”平旦劍客一想到風洛陽這個名字,心頭頓時一陣慌亂,欲語還休。
“放心,這一次你絕對不會再出任何差錯,我對你很有信心。”離臺主人微微一笑,輕聲道。
坐在懷仁軒的長案旁,唐鬥不住地玩弄著桌面上那四個人偶,仔細端詳著人偶胸前鐫刻的岳家兄弟姓名,每看一次就要長吁短嘆一番。
“怎麼了,大少?”魚韶看到他鬱悶的樣子不禁問道,“你已經對這些人偶看了整整三天,嘆了整整三天氣,難道不膩嗎?”
“唉,人人都說我唐鬥之手,天下無雙,事實上若非老風,我數月之前已經死在離臺刺客手上,三天前的英雄大會若非老風擊敗赤鬼,摧毀了三個人偶,憑我唐鬥也無法擋住岳氏四兄弟。真正天下無雙的,實在是風洛陽的神劍,而非我唐鬥之手。”唐鬥沒精打采地說。
“你若一定要妄自菲薄,我也不想阻你。”看到唐鬥萎靡不振的神情,魚韶輕輕搖了搖頭,“不過你只憑赤手,就已經殺死了一位離臺刺客,更憑一個人擋住了岳家三兄弟的聯手,放眼江湖,除了你唐鬥,還沒有第二個人做得到。”
“連老風也不能?”唐鬥一洗頹色,小眼圓睜,興奮地問道。
“他當然不能,他與人動手只願意正面硬擋,從來不知後退,這樣一個蠢人若在英雄會上遇到岳家三兄弟,被殺幾個來回都有富餘。”魚韶輕蔑地說道。
“嘿嘿,有理有理,說起來對敵的靈活自如,老風只能當我的徒孫輩。”唐斗大言不慚地吹噓道。
“兩位!我還在這兒呢,我能聽見!”坐在他們身邊的風洛陽雙手一攤,一臉無奈地說。一旁的祖菁此刻正捂著嘴,咯咯直笑。
唐鬥朝風洛陽嘿嘿一笑,隨即臉色一肅,咧著嘴說道:“到底南疆鬼樓如何才能靠這幾個木製人偶來控制岳家兄弟的?這樣的邪法是在太過神奇,怎不讓人心生嚮往,這個……我是說心生恐懼。”他說道這裡,臉色一紅,訕笑了兩聲。
“你莫不是對這種邪法感興趣吧?”魚韶瞪了他一眼,“南疆鬼蜮乃是蠱法盛行之地。鬼蜮高手擅長種蠱驅屍,而鬼樓雙璧之一的赤鬼更是個中高手。定是他在對岳家兄弟進行藥物魔化之時,逼迫他們吞下了他種植的毒蠱,以達到控制他們的目的。這樣的蠱術陰邪之極,未傷人先害己,違天而行,遲早必遭報應。”
“也即是說,鬼樓人不但能夠製造這些威力無窮的魔化高手,而且還能自如地控制他們,那鬼樓的實力豈非強大無比?若是他們有橫掃天下之意,我們如何抵擋?”聽到唐鬥和魚韶的話,祖菁忽發奇想,開口問道。
“嘶,鬼樓若是真的想要一統江湖,我唐門絕對無力抵抗。幸好不是每個人都像昔日督紅花一樣瘋狂,妄想作江湖皇帝。”唐鬥用扇子撓著頭皮,滿不在乎地說,“也許鬼樓之主只是喜歡製造魔化高手以此自娛,操縱他們殺來殺去,看個熱鬧,嘿嘿。”
“或者,”風洛陽瞪了他一眼,“在他心中,魔化乃是將自身功力再度提升的一種手段。江湖高手過了四十歲,無論是內功外功,先天真氣都不會再有明顯的提高,最好的情況只會是原地踏步。但是很多絕世高手不甘心向流逝的歲月屈服,一直夢想繼續修煉武功,達到傳說中陸地飛仙的境界。但是這樣的境界古往今來,從未有人做到。如今南疆魔化可以讓人刀槍不入,功力大增,若是習練上身,說不定可以突破壁壘,讓自己的功力再深一層,達到前所未有的巔峰,這也是我輩武者的終身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