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正是週末,黎初遙睡的正香的時候,弟弟已經被媽媽扯著耳朵拎起來,帶著一塊上班去了,睡夢中黎初遙聽見弟弟及其不情願的哭聲和討饒聲:“媽,媽,今天週末,你就讓我在家待著嘛,我會好好學習的!外面冷死了!我不去醫院,不去醫院!”
“黎初晨我告訴你,你別找打啊!快走!”媽媽嚴厲的態度毫不鬆動。
“姐,姐——!”弟弟的求救聲傳進黎初遙的耳朵,黎初遙翻了個身,捂著被子繼續睡,黎初遙知道,黎初遙就是起來也沒用,媽媽的在家的地位和權威是不容挑戰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安靜了下來,迷迷糊糊的黎初遙又睡了好一會,等黎初遙再次睜開眼睛時,天已大亮,黎初遙撈起床邊的鬧鐘一看,早晨10點36分,黎初遙抓抓張長了很多的短髮,坐起身來,只見李洛書側著身站在窗邊,身後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他迎著光亮微微的低著頭,細碎的劉海垂在額間,漂亮的雙眸半垂著,長長的睫毛在光影中扇動,他的手中握著一團雪白,唇角帶著一抹溫和的微笑,這樣的李洛書,純淨漂亮的和窗外的白雪一樣。
他像是知道黎初遙醒了,轉過身來,望著黎初遙,輕聲叫:“初遙姐。”
“呃。”黎初遙一怔恍惚,傻傻的打招呼:“早啊。”
他走過來,伸手,將手中捧著的一團雪白遞向黎初遙,黎初遙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個手掌般大小的小雪人,雪人雖小,卻做的很精緻,黑色的玻璃球眼睛,長長藍色鼻子是用筆套插上去的,微笑的嘴巴,是一條紅色的布條,它還帶著用紙疊好的紅色帽子和圍巾。
“哇!好可愛!”黎初遙忍不住讚美道,伸手接過,一陣冷冽透心的冰涼感讓黎初遙的睡意徹底全無。“好冷。”黎初遙苦著眉頭道。
“那給我吧。”李洛書連忙伸手來接,黎初遙躲過:“不用不用,給我在玩玩。你怎麼在我房間裡啊?”黎初遙看著小雪人奇怪的問。
“呃……恩。”李洛書的回答等於沒有回答。
不過黎初遙也已經習慣了他這般寡言少語,黎初遙自行猜測他在這裡的原因一定是餓了,想來叫自己起床做飯給他吃,又不好意思叫自己,所以在自己房間等著。
“你是不是餓了?”黎初遙問。
李洛書看了黎初遙一眼,想了想,然後點點頭。
“你身子怎麼樣了?還發燒嗎?”黎初遙對他招招手,他彎腰下來,黎初遙伸手探向他額頭,剛觸碰到,他就微微向後讓了讓,黎初遙疑惑的望著他,他抿抿嘴唇,又主動貼了上來。黎初遙用手量了量溫度,感覺並不是很燙:“等下再用體溫計量一下,你先出去,我換好衣服就起來給你做飯。”
“好。”
早上,哦,不,應該說中午吃完飯,李洛書坐在沙發上和黎初遙看電視,沒有一點想回家的意向,下午兩點的時候,林雨到黎初遙家裡串門,看見李洛書到也習以為常,她來黎初遙家的次數並不比李洛書少,和李洛書也算是熟人了,只是兩人並未說過多少話。
林雨說她沒有黎初遙這般耐心好,能照顧這種陰陽怪氣有自虐傾向的小孩,比起李洛書她更喜歡黎初遙弟弟黎初晨。
林雨說,如果黎初晨像春天的晨光一般溫暖的話,那麼李洛書就是冬天的落日般毫無溫度。
下午兩點的時候,韓子墨打電話來說,他一會來接李洛書回去,黎初遙點頭說好,心裡為又一次能見到他而開心,就連臉上都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林雨看見黎初遙的笑容,非常八卦的撲過來問黎初遙:“怎麼了,發生什麼好事了,笑的這麼淫蕩!”
黎初遙捂著臉瞪她:“什麼叫淫蕩!哪裡有了~!”
“咦~咦~本來就有,別不承認了~快說快說。”
黎初遙被她弄的沒辦法,只能如實說出韓子墨要過來。
她一副恍然大悟加果然如此的表情道:“哈!我就知道!少女懷春總是那個那個什麼?~!”
“少女懷春總是詩”
“哎,不管啦,反正啊!你也算是守得明月見明開!總算沒白對李洛書那小子好!”
“是守得雲開見月明,拜託,你學點文化好嗎?”
“哎呀!你別總是糾正我的成語!不就是你經過很久的努力,終於靠李洛書又再次見到了韓子墨!”
“喂!”黎初遙皺眉:“你別說的這麼……”
黎初遙的話還未說完,眼角的餘光忽然瞄見初晨房間的虛掩著的房門微微地顫動了一下,門縫裡黑暗黑暗的,什麼也看不清,但也不知道為什麼,黎初遙就是感覺到了,他在門後。
他就在門後……
黎初遙開始慌了,臉上燥熱燥熱的,那種感覺就像是偷東西被現場抓住了一般,特別的尷尬,想解釋卻又無從說起,黎初遙向門邊走了一步,但是房門卻從虛掩狀態緩緩關上。
黎初遙的心開始緩緩往下沉,一點一點的,難受的緊。
那之後,李洛書再也沒出房間門,直到韓子墨來接他,他低著頭,沒看黎初遙一眼,就那樣走了。黎初遙想,這個自尊心極強的男孩,再也不會來自己家了,再也不會用那種清冷卻異常溫柔地聲調叫黎初遙初遙姐,再也不會可憐巴巴的望著黎初遙問:你能不能,能不能讓我到你家裡來?
就算那時的黎初遙還很小,很小,卻也懵懂的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那之後過了很久,李洛書再也沒有來過黎初遙家,一直到黎初遙上了高中都沒再見過他一次。黎初遙的高中還是在一中上的,他們那屆,學校為了建塑膠跑道,放寬了政策,特地在初中高中各開了兩個特長班,專門招收成績不達標卻有其它體育音樂美術等特長的學生,其實說是特長班,但實際上卻是為了讓分數不夠卻有錢的學生買進來,記得那年,差一分要交一千塊,當年的黎初遙看著自己那超出分數線200多的成績單想,要是這些分能賣就好了,或者,分給黎初晨也好啊。
黎初晨差了二十八分,沒能考進一中,老爸在家抽了兩天的煙,和媽媽商量了很久,最終決定給弟弟一個好的教育環境,開學那天他騎著老式自行車,去銀行把家裡存摺裡的錢都取出來,厚厚的一包,帶著姐弟倆一起去一中報名。
黎初遙記得爸爸交錢的時候,黎初晨的眼睛通紅通紅的,拉著她的衣襬,躲在她身後,特小聲特小聲的說:“姐姐,對不起。”
黎初遙愣了下,心中一片柔軟:“傻瓜,你和我說什麼對不起呢。”
“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學習的。”弟弟的聲音裡帶著深深的自責和後悔還有著沉沉的決心:“我再也,再也不會讓爸爸媽媽為我花這麼多錢了。”
黎初遙沒有像往常一樣轉過身去安慰他,黎初遙覺得上了初中的黎初晨,已經是個大男孩了,大男孩的眼淚,不可以輕易被女生看見的,對不對?
黎初遙微笑的望著前方,輕聲說:“恩,姐姐相信你。”
只要你有這個決心,爸媽花這筆錢,就不冤枉。
正式上課前,爸爸媽媽特地給黎初遙買了兩套新衣服和一輛時尚的自行車,黎初遙的那輛二四大槓的自行車,終於淘汰給了黎初晨。
闊別了3年,黎初晨終於又盼到了和姐姐一起上學的日子,可每次黎初遙騎著閃亮的新自行車,弟弟騎著嘎吱嘎吱的破自行車時,黎初遙都覺得有些不好意。但黎初晨卻無所謂,他早已習慣姐姐用新的,他撿舊的。
“姐,我在初一八班呢。你原來在幾班的?”弟弟心情很好,一路和黎初遙問著問那的。
“我以前在一班。”黎初遙笑著回答。
“啊,李洛書現在也在一班,一班都是成績最好的學生吧。”弟弟問。
“恩,好像是,年紀前30名吧。”聽到李洛書的名字,黎初遙心中有一種又是熟悉又是陌生的感覺。
“李洛書最近怎麼樣啊?”黎初遙忍不住問。
“還是老樣子啊,不愛說話,也不知道為什麼,暑假的時候我叫他來我們家玩,他就是不來。”
“哦。”黎初遙默默的垂下眼簾,微微嘆氣。
弟弟還在黎初遙耳邊說了些什麼,黎初遙沒再細聽,忽然聽見他大喊一聲:“李洛書——!”
黎初遙心中一驚,連忙抬頭望去,只見前方有個騎著紅黑相間山地車的少年在濛濛的晨霧中回過頭來,那漂亮的眉眼一如從前,只是比原來更加清瘦了一些,他望向他們,眼神漠然。
黎初晨興沖沖的騎過去:“上個星期的聚會你怎麼沒來?”
“不想去。”李洛書回答。
“額,都最後一次聚會了你也不來,太不夠意思了。”
“哦。”李洛書無所謂的哦了一聲,對於黎初晨這個太不夠意思的評價,一點也不介意。
“姐!你快點啊。”黎初晨發現了黎初遙沒趕上來,而是在後面龜速的騎著。
“哦。”黎初遙也哦了一聲,用力踩了兩下,和他們並排。
黎初遙以為李洛書會連看也不看自己,卻沒想到,他扭過頭,用那雙清亮的眼睛,盯著黎初遙望了許久。
弄的黎初遙都不好意思了,心虛的扭過頭去,尷尬的笑笑道:“李洛書,好久不見啊。”
他:“恩。”
黎初遙:“……”
弟弟依然在一邊笑嘻嘻地說:“我姐剛才還唸叨你怎麼好久都沒來我們家玩了呢。”
“我可沒這麼說!是你說的!”黎初遙連忙否認,擔心的望向李洛書,卻發現他依然面無表情,緊抿嘴唇,一言不發。
哎,黎初遙無奈的抓抓額頭,心想他一定討厭死自己了。
好不容易到了學校,黎初遙迅速的與他們揮手告別,灰溜溜的跑去高中部,進了教室,剛想鬆一口氣,卻被一個閃光體緊緊的吸引住,別說鬆氣了,連眼睛都忘記眨了眨。
教室的最裡面,靠窗的地方,坐著一個穿著紅色T恤的男生,黎初遙發現,他非常喜歡穿紅色的衣服。他單手託著腮,有些懶懶地望著四周,陽光在他栗色的髮絲上跳躍,漂亮的眉眼早就引的周圍的女同學一直在偷看他,可他卻毫無知覺,不顧形象的打了個哈欠,眯著的眼眸裡擠出了淚水,他抬手揉了揉,只一個動作就讓周圍的女生砰然心動起來。
他睜開眼睛,朦朧中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女孩,那百無聊奈的臉上瞬間綻開了燦爛的笑容,就像是盛夏的陽光,炙熱的讓你全身都發著燙,讓人有暈眩的感覺。
“黎初遙,黎初遙,這裡這裡。”他站起來,大聲喊她的名字。
黎初遙抿了抿嘴唇,按住自己的胸口,呼出一口氣後,才走了過去。
“你也在這個學校啊!真好,終於見到一個熟人了。”韓子墨開心的說。
黎初遙用力的握著拳,才能不讓自己的笑容變的特別明顯:“我一直在一中的啊,倒是你,怎麼轉到這裡來了?”
“我爸說要給我找個學習氛圍濃的地方讀書,就把我弄來了唄。”他攤手道:“哎,其實我一點也不想來,這邊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
“我不是人啊。”黎初遙笑著說。
“哈哈,除你之外嘛!”韓子墨從書包裡掏出紙巾,站起來擦著他前面的一個課桌道:“你坐我前面吧。好嗎?”
他問的時候已經在幫黎初遙擦桌子了,黎初遙連忙走過去搶過紙巾道:“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韓子墨卻推開黎初遙,固執的說:“沒事,都快擦好了。”
“哦。”黎初遙微微有些紅了臉,站在一邊望著他幫自己把桌子板凳都擦了一遍,這種感覺很奇怪,讓她覺得,自己忽然金貴了,忽然像個女孩了,她甚至有些後悔,今天沒有穿媽媽給自己買的新裙子。
黎初遙剛坐下,就聽見教室外面有人叫她,她抬頭望去,就見黎初晨急衝衝的跑進來說:“姐,姐,我們家的詳細地址是什麼?老師叫我們填表格呢。”
“笨蛋!連自己家的地址是什麼都不知道嗎?”黎初遙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兇巴巴地教訓道。
黎初晨捂著頭,委屈的撇著嘴:“我知道啊,就是記不得詳細的嘛。”
“得了,笨就承認吧。”黎初遙一本說,一邊從抽屜裡拿出本子,在上面寫著地址。
韓子墨坐在後面,隨意的打量著黎初遙的弟弟,這男孩長的真好看,特別是皮膚,白裡透紅,像桃花瓣一樣,真想伸手掐一下……
掐……一下?!
啊!啊!
韓子墨腦子裡像是打雷一樣,轟隆隆地作響!小時候那個可愛到讓人想掐一下的小男孩和眼前的這個小男孩幾乎長的一模一樣!
他那個凶神惡煞打折他手腳的哥哥呢!
韓子墨刷地一下站起來,低著頭烏著眼睛問:“喂,小子,你哥哥呢?”
“哥哥?”黎初晨歪了歪頭,奇怪地說:“我沒有哥哥啊,我就只有一個姐姐。”
說完,看向了黎初遙。
韓子墨也隨著他的眼神看向了黎初遙。低著頭寫字的黎初遙用力的寫下了最後一個字,硬著頭皮抬起頭來,將字條遞給黎初晨說:“吶,拿去背下。”
“知道啦,姐姐再見。”黎初晨抓過字條,又像旋風一樣颳了出去。
黎初遙淡定地收好筆,抬頭,悄悄瞟了一眼韓子墨,只見他似乎還在震驚地回憶裡,嘀咕著說:“原來你是女的。原來你是女的?”
感情他一直以為,小時候把他狠狠收拾了一頓的傢伙是個男孩,所以一直沒認出黎初遙來。
“呵呵呵。”黎初遙尷尬地笑笑:“小時候不懂事,你不會介意吧?”
韓子墨黑著臉,咬著牙,瞪著她說:“你說我介意不介意!你害我坐了一個月的輪椅!”
韓子墨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全班同學都被他嚇的一震!
黎初遙捂著耳朵,乾笑著說:“冷靜,冷靜,你怎麼還和小時候一樣,一激動就用吼的?”
“我能不吼麼?我能不吼麼?我怎麼冷靜,你害我坐了2個月的輪椅,我剛還給你擦桌子!我……我擦!我還給你擦桌子!”韓子墨氣地直跳腳:“你這傢伙,還和小時候一樣壞!”
“呵呵呵呵呵。是麼。”你還和小時候一樣笨。
不過,這個笨傢伙,終於認出她來了!
“這麼說,他終於認出來了?”林雨永遠是那麼地八卦。
黎初遙點點頭:“是啊,他氣的臉都綠了,吼地整個教學樓都快倒掉了。”
“哇,那有沒有掀桌?有沒有打你啊?”林雨激動了。
黎初遙瞅了她一眼問:“你這麼希望他打我嗎?”
“不是不是,我關心你嘛。”
黎初遙攤手道:“他什麼都沒做,就是氣的要死,每天都用眼神殺死我無數遍。”
黎初遙隨手拿起一本書,擋住自己的臉,隔斷身後那像刀鋒一般銳利刺眼地視線。
“哎呦,哎呦,原來是深情的凝望。”林雨大笑著接口,順便對著韓子墨吹了個口哨,得到了韓子墨的一記眼刀。
“你就幸災樂禍吧。”黎初遙順手用書敲了她一下道:“走,上體育課去。”
林雨抬頭,望著窗外明晃晃的太陽說:“這麼大太陽,真不想出去上體育課。”
黎初遙毫不客氣的揭穿道:“嘿,你何止不想上體育課,我看你什麼課都不想上吧。”
林雨眯著眼睛笑:“還是你瞭解我。”
“得了,快走吧。”黎初遙拉著她往操場上拖。
學校的塑膠跑道還沒做好,操場上依舊是黃土漫天,經過一個夏天的太陽暴曬後,只要有人在上面跑動,就見塵灰四起,黃沙滾滾。四百米的操場沒有一處遮擋物,唯一陰涼的地方就是在靠近綠化帶的一條跑道,跑道上方種著一排高大的梧桐樹,碧綠的枝葉將炙熱的陽光全部擋了下來。
黎初遙和林雨到操場的時候,發現除了她們班之外,還有幾個班在上體育課,大家都擠在綠蔭下,或坐,或站,或頑皮打鬧。
黎初遙被林御拉著往她們班佔領的地盤走去,還未走到那就聽見一聲清脆的叫聲從後面傳來:“姐姐。”
她轉身望去,只見黎初晨站在一片樹蔭底下對她招手,歡快地叫:“姐姐,姐姐,你也今天上體育課啊!”
黎初遙見到弟弟,原本一張極其不樂意上課的面孔上浮出了笑容:“是啊。”
黎初遙走過去,還未走近就發現李洛書坐在弟弟背後的臺階上,半垂著眼睛,對她們的到來毫無反應。
她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輕聲道:“咦,李洛書,你也在啊。”
李洛書抬起頭,安靜地看著她,那雙清冷的雙眸裡,連一絲暖意都無,她心中暗暗心驚,她已經忘記了他以前是怎樣望向她的了,是否也是這般冰冷與沉默。
黎初晨並未發現兩人之間的變化,歡快的問:“姐,你還有一節體育課什麼時候上?”學校裡每個班級一星期都有兩次體育課,黎初晨自然希望每次體育課都能和姐姐一塊上。
“好像是週五下午。”黎初遙想了想,輕聲回答。
“真的!我也是週五下午。”弟弟笑的可燦爛了。
“哦也,我也是週五下午。”走在後面的林雨學著黎初晨地語氣,取笑道:“你小子也該長大了吧,天天粘著你姐也不害臊。”
“哼,我才沒有呢。”黎初晨望著她可愛的吐了吐舌頭,又拉著黎初遙的衣角撒嬌道:“姐,一會給我買雪糕吃吧,好熱。”
黎初遙依然笑的溫和:“好啊,上完課給你買。”
林雨嘖了一聲道:“真是好姐姐。”
“謝謝誇獎。”黎初遙坦然接受。
談笑間,一直安靜的坐在臺階後面的李洛書,無聲的站起來,招呼也沒打一聲,便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黎初遙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心中有些不忍,特別想叫住他,可是叫住他又說些什麼呢?
“姐,你是不是惹李洛書生氣了?”黎初晨終於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黎初遙瞪了一眼林雨,要不是這傢伙口沒遮攔,怎麼會變成這樣。
林雨見她瞪她,陪著笑容,毫無愧疚的攤手道:“我的錯,我的錯。”
“哎!”黎初遙嘆了口氣,自首道:“還是我的錯,是我惹他不高興的。”
黎初晨想了想道:“那你去和李洛書道個歉不就好了,李洛書最喜歡姐姐了,肯定會原諒你的。”
“是麼?”我扯了扯嘴角,不相信的笑笑。
“是啊。”弟弟很肯定的點頭。
黎初遙抓抓頭髮,很認真的考慮這個提議,她並不是臉皮薄的人,去道歉對她來說毫無壓力,只是李洛書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實在讓他有些不好意思靠近。
“下次遇見再說吧。”黎初遙回答地有些敷衍。
弟弟不滿的皺眉道:“姐,不能等下次,等會你就去和他道歉好了。”
“急什麼?”
“不是急,我只是不想看到他不開心的樣子。”黎初晨望著遠方李洛書的班級,小聲的對黎初遙說:“其實,李洛書很可憐的。”
“可憐?”黎初遙疑惑的問。
“你還記得當年他在我們家把手心劃爛的事嗎?”黎初晨問。
“恩。”當然記得,那豔麗的顏色和心驚的場面誰也無法忘記,還記得當年她問過他為什麼,他說,只是為了和大家一樣。
那句話讓她費解了很久。
“我也是偷偷聽到小學老師聊天才知道的……”黎初晨開始緩緩訴說李洛書的故事。
原來,李洛書生下來,雙手的掌紋就很特殊,他的掌心只有智慧線和生命線,而沒有感情線的人,這種手相,在中國叫做“斷掌”,擁有這種掌紋的人,通常被稱為天煞孤星,克父克母,一生孤苦,孤獨終老。
這種封建迷信的思想在現代社會自然是沒人相信的,可巧合的是,李洛書母親是難產去世,而之後的幾年,一向身體健康的父親,因為愛妻的離世,傷心過度,精神不濟之下失足摔死。
李洛書四歲的時候,被交給奶奶撫養,本來就很迷信的奶奶,請了大師給他算命,那掌相自然是大凶,大師說,他的父母都是被他剋死的,如果奶奶想長壽的話,就不能收養他,即使收養也不能把他當家人,當孫子養。
李洛書的奶奶自然深信不疑,自小就對他極其苛刻,苛刻到近乎虐待的地步。後來被鄰居發現,報了警,法院剝奪了奶奶的撫養權,將李洛書送到他的大舅家,也就是韓子墨的家裡。
黎初晨說完這些後,林雨皺著眉頭,八卦地問:“那韓子墨家裡人對他好嗎?”
“不知道。”黎初晨搖搖頭道“肯定是對他不好唄,不然他為什麼總是喜歡往我們家躲,我們家又沒什麼好的。”
“也是。”林雨攤開自己的手心看看,不可思議的說:“不過就是手心少了兩條線而已,有這麼誇張麼。”
黎初遙也垂下頭,望著自己掌心,乾乾淨淨的三條紋路,一通到底,她的掌紋又能代表什麼?代表她一生平安通順麼?
將一個家庭的不幸歸根於一個剛剛出生的孩子,真是太過分了。
李洛書他一直承受著這樣莫名其妙的怨恨和罪孽麼?
黎初遙垂下眼,忽然想起他最後一次到她家裡去時的情景,他那樣小心翼翼地望著她問:“初遙姐,以後我能不能到你家裡來。”
原來,那時的他那麼希望有一個地方,可以收留他。
想到這,她特別內疚的皺起眉,轉眼,望向遠方,在人群裡尋找著李洛書的身影,只一眼就看見了他,他總是站在人最少的地方,安靜淡然地望著這個和他無關的世界。
沒法一會呆,上課鈴就打響了,體育老師姍姍來遲,一米八的大個子,黝黑的皮膚,一看就很像體育老師的男青年站在太陽底下,雙手插腰,對著全班的同學說:“男生3000米,女生1500米,跑完自由活動。”
“啊!這麼多啊!”隊伍裡發出慘叫聲。
“老師,男女平等啊。”
“老師,會中暑的。”
“誰在叫?”體育老師望著隊伍說:“叫的最大聲的加一圈。”
吵吵嚷嚷的隊伍瞬間安靜下來,在老師一聲令下,全部像趕出籠的鴨子一般,刷刷的跑出去。一開始的隊伍還保持著一堆一堆的形狀,沒一會,就漸漸拉開距離,跑的快的已經跑到第二圈去了,像黎初遙這樣毫無運動神經的,跑個400米就開始大喘氣了,林雨第二圈跑下來,遇到黎初遙的時候,依然精神抖擻的叫道:“黎初遙,加油啊!”
黎初遙白了她一眼,一句話都講不出來,最後一圈,她基本是走下來的,到終點後,她累的幾乎癱倒,老師不給他們坐,吆喝著剛跑完的學生們再走走才能休息。
黎初遙沿著林間小道,雙手叉腰,喘著粗氣,半死不活的走著,一片樹蔭下,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坐在哪,揹著光,好像在她,卻又看不真切。
她挪著沉重的步子走過去,用力的深吸一口氣,特別困難的在他旁邊坐下。
他沒說話。
她也沒說話。
安靜的樹蔭下,只能聽見她厚重的呼吸聲和不遠處操場中心那些不怕曬的男孩踢球的呼喝聲。
汗水不停的從黎初遙的額頭上往下流,她抬手擦了一把臉上的汗,狠狠的吐了一口氣,終於把那種快斷氣的感覺趕走,捂著跳動的巨快的心臟,站起身來,轉頭望向依然坐在那的男孩道:“走,買雪糕給你吃去。”
他抬頭,靜靜的望著她,沒答話。
黎初遙又問:“去不去?”
他垂下頭,好像在猶豫,她耐心等著,沒一會他抬起頭來,望著她輕聲道:“去。”
黎初遙笑了,有些得逞的笑容,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篤定他會跟她走。
炙熱的驕陽下,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樹蔭下,她揹著手,不急不慢地走著,偶爾回頭望望跟在身後的少年,他總是安靜的跟在她身後,明知道她在看他,他卻依然低著頭不看她,就這樣,一直跟著她的腳步,走著,走著。陽光依然那樣炙熱,而有些人的心情,卻終於平靜了下來,那般的寧靜安詳。
這世界上,總有那麼一個人,她不停的觸碰你的底線,而你卻沒辦法記恨她。
只要她對你笑一笑,你便忘了所有的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