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上你,並不在最好的年紀,卻因為你,又一次相信愛情,期待以後。我不會再懷念過去,只因感知你,為我保留了最虔誠的心意。我願意在十年的山長水闊之後,為你勇敢。我願意跟你一起,完成愛情最重要的決定。
休息了兩個月,這次回來,郗顏在工作方面格外賣力,收起從前的漫不經心,主動接手了幾樁有份量的案子,頗有些為老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架式。她的努力也很快得到回報,卓然的成績讓她在短短三個月的時間裡,從默默無聞的小文案,轉瞬成了“九維廣告”古城分公司的大拿。
公司,宿舍,上班,睡覺,生活似乎就是這樣了。惟一有所不同的就是,世界陡然安靜。有些是釋然,指放下了和韓諾的那一段過往。有些是迴避,指不主動去酒吧,深怕張子良談及溫行遠。除此之外,她不再排斥應酬,偶爾會順應領導安排出席一些發佈會和酒會,表現的進退有距,大方得體。
就這樣忙到了十月,郗顏去了趟大理。
十一期間,她獨自去了大理。初秋時節,早晚有些涼,微雨過後,雲開霧散,一如郗顏的心情,輕鬆而明媚。
原本,農曆四月才是觀蝶的最佳季節,但曾聽說,在白族人的心中,蝴蝶泉是一個象徵愛情忠貞的泉。所以,即便孤身一人,郗顏依然決定先去蝴蝶泉,只為感動於那古老的傳說。
想到一對戀人雙雙跳入泉中,用自己認為天荒地老的形式悍衛了愛情,郗顏有淚溼的衝動。為他們的堅定,也為他們的無奈。她在蝴蝶泉邊懂得了:愛情是有天長地久的,只是,形式各有不同而已。
離開蝴蝶泉,郗顏直奔大理古城。黃昏時分,遊客很多,討價還價的聲音不期然地闖進耳裡,顯得古城格外熱鬧。她徒步而行,心情愈發明朗。直到來到洱海邊上,心事似乎都已經沉澱下來。
低沉的汽笛聲響起,遠遠看見滄山與洱海兩艘遊船正緩緩靠向岸邊,她靜默地站在海邊,任舒緩的微風吹亂她的長髮。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一道聲音自背後響起:“可以幫我們拍張照片嗎?”
凝思被打斷,郗顏轉身。面前站著身材高大的男孩兒,正靦腆地笑,而他身邊站著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從他們牽手的動作看來,是一對年輕的情侶。
“好啊。”郗顏爽快地應下,微笑著接過相機。
“謝謝。”男孩道謝,站在洱海前,與女友彼肩而立。
透過小小的鏡頭,郗顏看到這對戀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虔誠而甜蜜,她的心微微震動,迅速按下快門,留住這流過就不會復返的短暫瞬間。
曾幾何時,她也這樣親暱的靠在一個寬厚的懷抱,交凝的目光在記憶的長河被膠片留下印記,即便有些許的褪色,依然是美麗的回憶。
是啊,僅僅只是回憶了。
就這樣與一對名為王浩、文靜的年輕情侶相識。或許是見她孤身一人太過可憐,也或許是為了有個方便拍合影的人,文靜邀請她三人行。郗顏有心拒絕,以免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又實在拒絕不了文靜的熱情,於是同行,前往賓種雞足山看日初。
站在海拔三千多米的山頂,看著緩緩升起的太陽一點點驅散黑暗。恍然之間,郗顏感覺心門也隨之被緩緩推開。沐浴在陽光下,任暖暖的光擁抱著自己,垂下眼,她輕輕微笑。
媽媽,小顏距離太陽好近,小顏會好好的,你放心吧!
當得知王浩與文靜也要去大研鎮,郗顏熱心的幫他們訂了酒店,並結束了大理的行程,給兩人當了三天免費導遊。
王浩與文靜旅行結束前晚,郗顏在“柔軟時光”為兩人餞行。
文靜好奇心起,問:“顏姐,你有男朋友嗎?”
郗顏聞言眉心輕聚,臉上透出蛛絲幽怨的痕跡,“有好男人介紹嗎?”
王浩差點將她煞有介事的樣子逗得噴水。
文靜則笑了,“有啊,你有興趣嗎?”
郗顏漫不經心,“先說說帥哥級別幾星。”
文靜湊到她身邊,“不開玩笑,我說正經的,真有個不錯的人選。”
郗顏慎重點頭,態度誠懇,“我也是很正經的。”
她當然不是真的正經,文靜卻是動了真格的,開始介紹自己的哥哥文韜。同為A市人的文韜可謂是成功人士,30歲不到的年紀,已是一家茶業集團的掌舵人,曾交往過兩任女朋友,都因不願長年留在古城而分手。
郗顏忍不住感嘆:“古城再美,也只能成為有些人的路過之地,不宜久居。”
“留下來的,都是懂得生活的人。”文靜看著她笑:“像你。”
難怪強烈推薦文韜,原來是因為她喜歡古城的緣故。在這一點上,他們算是同道中人。只是,郗顏自知:她不是懂得生活,而是為了逃避。於是轉移了話題:“你哥哥的公司如果需要做廣告,記得替我美言幾句。”
文靜一臉小計謀得逞的笑意:“你們如果在一起了,還用我多嘴嗎?”
“不要亂點鴛鴦譜了。”郗顏拿同樣的理由拒絕:“我在古城只是暫時的。”
“那也沒關係。”文靜卻說:“也許我哥會為了你改變。”
郗顏意外於她的認真和堅持。
由於王浩和文靜的緣故,郗顏忽略了張子良的異樣。從她進門,張子良的臉色就不好。不過,在外人面前,張子良沒有表現出來,直到郗顏送走了王浩和文靜,他就不再掩飾了,帶著幾分情緒的問:“你和行遠到底怎麼回事?”
“溫行遠”的名字被刻意忽略了很久,現在突然被提起,郗顏一時沒反應過來。她怔忡了下,然後迴避了張子良的眼睛:“什麼怎麼回事?”
張子良理所當然地理解為明知故問,要不是看她是個女的,恨不得給她兩下:“本來你們兩個的事我不該多嘴,但是顏顏,你是真的辜負了行遠一片真心。”
印象中的張子良從來都是隨和親切的,從未用過如此嚴厲的語氣,郗顏不得不嚴肅對待:“張哥,我不懂你的意思。”
張子良是真生氣了,一字一句地說:“我的意思你懂不懂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別不懂行遠要訂婚是什麼意思就行。”
郗顏的心因“訂婚”兩個字掀起巨浪,令她幾乎維持不住面上的平靜:“你是說,他——”或許是消息過於震驚,她根本說不完整句。
“對,你沒聽錯,溫行遠要訂婚了。”
張子良昨晚給溫行遠打電話,卻是溫行遙接的,張子良這才聽聞溫行遙特意從國外趕回來,為的就是參加弟弟的訂婚宴。張子良有些懵,不明白怎麼郗顏回一趟A市兩人的關係僵成這樣,之前也問過溫行遠,那位只說:談戀愛這種事,總要你情我願。除此之外,惜字如金。
張子良其實已經習慣了兩人的不溫不火,本來是見慣不怪的,沒想到這回事大發了,苦守十年的人居然要和一個幾近陌生的女人訂婚。張子良覺得他有權知道原因,就憑溫行遠是他兄弟,就憑他如兄長一樣照顧過郗顏。
“我不清楚你的過去。但是,不是誰都有幸:得一個人十年的真心守候。還是在對方愛著別人的情況下。顏顏,人活一世,除了‘與人為善,懂得感恩’是恆古不變的道理外,珍惜眼前人也尤為重要。當然,誰都沒有權力要求你愛行遠,但我必須要說:你不會遇上第二個溫行遠。”
郗顏不是愛解釋的人。不過,當對象變成張子良,她不能以沉默作為回答。
然而,“我是辜負了他。就像我明明喜歡的是蘋果,偏偏被塞在手上的是桔子一樣,沒有選擇的機會。”
郗顏努力咽回眼中凝起的霧氣,迎上張子良透出惱怒的目光:“或許在你看來,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或者說不知好歹也不為過。但是子良,有誰問過我想要什麼?三年前,韓諾覺得放手是對我而言最好的結果,就導演了一幕移情別戀的戲碼,逼著我接受分手的結局。溫行遠明明再清楚不過其中的原由,但是他對一切隻字未提,任由我那麼傷心地來到古城,一隱瞞就是三年。”
“可能會有人說,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真的因為一份愛情連母親的生死也不顧了嗎?我確實有那麼想過。如果韓諾不放手,我未必會提分手,哪怕我們最終的結局和現在一樣。但起碼,我身為自己愛情的主角,從過程到結局,我除了參演權,還有選擇權和決定權。”
任何事情的結局無非有兩種:你所期待的和未能如願以償的。但在這個結局呈現之前,過程卻可能有無數種。郗顏和韓諾的結局無論如何都不能如願以償了,可是過程,卻是以郗顏最不能接受的形式呈現。
那天的最後,郗顏說:“不管是否與愛情有關,我都需要被尊重。”
溫行遠的愛,說不感動是假的。可對於他的刻意隱瞞,說沒有責怪也是假的。只是郗顏在這一刻還沒明白:之所以責怪,其實是因為在意這個人。所以承受不了絲毫的不真實,即便這份真實有太多醜陋的因素。
張子良似乎懂了郗顏所承受的傷害和疼痛,沒有再步步緊逼,只是言辭懇切地說:“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確實不能強人所難。不過,顏顏,即使不看行遠的一片心,也不能眼看著他衝動地毀了一輩子的幸福。如果可以,勸勸他。”
勸?他需要嗎?
可是,又怎能不勸?
郗顏拒絕不了,又沒有底氣能勸住。
左右為難。
接連幾天,郗顏都無心工作,與之前的亢奮相比,似乎忽然對周邊的人和事都顯得意興闌珊,即便強打起精神應付工作,也是錯誤頻出。這樣的狀態,彷彿退回到了三年前。
然而,那個時候,身邊有溫行遠。
現在則是,因為溫行遠。
這期間郗顏沒有再去酒吧,甚至推掉了一切工作應酬,連對杜靈,也是避而不見。不是擔心她詢問什麼,而是承受不了問詢的目光,和有所顧慮的欲言又止。
到底還是把自己逼到了沒有退路的境地。
所幸,張子良並沒有咄咄逼人,只是保持每天一條信息的頻率和溫行遠聯繫,不管他是否回覆。
第一天,張子良說:“她知道了,看樣子除了意外之外,還有些別的情緒。只是,不便向我表露太多。”
第二天,他又說:“或許是我話說狠了,人沒來酒吧。不過,我倒覺得逼一逼沒什麼不好。你就是太慣著她了。”
隨著訂婚日期的臨近,張子良在最後一條信息裡這樣說:“弄假成真就不好玩了,把握好節奏。守了十年,我相信你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訂婚夜前三天,溫行遠終於回覆了一條,他說:“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可惜,感情從來不是以時間衡量。”
十年,三千六百多次的日升日落,似乎就這樣被一句“感情不是以時間衡量否定”。
然而,十年於郗顏而言,真的是無動於衷?
答案,昭然若揭。
這一晚,郗顏回到溫行遠在古城的公寓,熟悉的樂聲裡,憶起和他的相識:
那天郗賀沒有去接她放學,郗顏有點小情緒,這種小情緒在回到家,看見郗賀青了的眼角和腫起來的手腕時發展成了怒意。
她尖叫著撲過來,抓起郗賀的胳膊,沒好氣地罵:“郗賀你居然和人打架?還有沒有個當哥的樣子,啊?我要告訴爸爸,讓他揍你。”
“沒大沒小。”郗賀揉她的頭髮,對她的反應見慣不怪,“來給我揉揉,有點疼。”
“現在知道疼了,早幹嘛去了。”郗顏嘴上訓斥著,腳步卻已邁向房間,沒多久就拿著個小藥箱出來,翻出一瓶藥噴在郗賀手臂的傷處,小心的揉捏著:“疼就說啊,別死扛著,老爺們也是有痛覺神經的。”
郗賀笑起來:“什麼老爺們,說得我好老。”
郗顏手上略微用了點力,“小爺們行了吧。”
郗賀嘶一聲:“謀殺親哥啊,小心嫁不出去。”
郗顏毫不示弱的頂回去:“有我這種惡毒小姑子在,你還想娶老婆嗎?看到時候不急死你。”
“呵。”又有人笑了,但不是郗賀,而是被郗顏視而不見的溫行遠。
郗賀這才有機會為兩人介紹。
當郗顏得知郗賀和溫行遠是因為一場群架不打不相識,她對溫行遠的印象分為零。溫行遠是何等聰明的人,立即就從她的眼晴裡看出了倪端,他打量著一身白色運動裝的女孩子,笑而不語。
此後,溫行遠去找郗賀打球時常遇上郗顏,她始終沒有好臉色,不主動打招呼,更不找話題閒聊。直到有一次溫行遠陪郗賀去接她放學,一路上她都很不高興,郗賀問她怎麼了,她眼珠轉了好半天,紅著臉低聲說:“有個男生給我寫情書。”
郗賀憋不住笑,“那該高興啊,我小妹都有男同學喜歡了。”
“高興什麼啊,要是讓媽媽知道我早戀,非打斷我的腿。”郗顏蹙眉,一臉懊惱:“現在的男生怎麼這麼自戀,長得難看的吧吹噓自己瀟灑有風度,長得有幾分的姿色就認為全地球的女同學都得喜歡他,要不好像就有罪,什麼人嘛。”
很沒風度地,溫行遠笑出了聲。
郗顏自動理解為嘲笑,瞪了溫行遠一眼。
溫行遠也不和她計較,見她氣鼓鼓的樣子像是受了委屈,反而關切地問:“他為難你了?”
“沒有,就是臉色很難看,特像我不識好歹。”郗顏挽著郗賀的胳膊,瞬間又恢復了神氣活現的樣子:“敢為難我就讓我哥收拾他,保證打得他落荒而逃。是吧,哥?”
與溫行遠對視一眼,郗賀嚴肅地說:“我不打架很多年。”
郗顏抬手捶了他一拳:“你們男生都不是好人。”
溫行遠與郗賀哈哈大笑。
隨後一段時間,溫行遠每天都和郗賀一起去接郗顏放學,或是因為溫行遠無意間分享了她的小秘密,郗顏對他不再那麼排斥,路上還會主動和他說幾句話。
有天郗賀學生會開會走不開,託溫行遠去接她。溫行遠到了學校門口,正好看見有個男生拉扯著郗顏的手腕。郗顏說了什麼,然後大力甩開男生的手,男生卻不死心地想再去握,郗顏偏身欲躲時,溫行遠已大步上前,拳頭順勢揮了出去。
男生全無防備,硬生生捱了一拳,摔倒在地:“你誰啊?憑什麼打我?”
不等溫行遠說話,回過神來的郗顏衝過來牽住我的手:“他是我男朋友。”
溫行遠一時沒反應過來,又聽郗顏繼續:“請你別再纏著我了,否則我男朋友生起氣來,我可管不了。這一拳我們是不會道歉的,就這樣了,再見。”然後在外人看來是親暱地挽著我,實則是綁架似的硬拽著我離開。
離開男生的視線,郗顏立即鬆開了手,退出我的懷抱:“那個,謝謝你!他老纏著我,我才那麼說的,你別當真啊。”
當真?時隔多年,溫行遠回想那一幕時也在思考,當時自己有沒有多想。
但那時他卻反問:“當真什麼?”
像是故意為之,又好似無心之問。總之,郗顏被問住了。
溫行遠就笑了,意味深長的那種,“幫你擋個小流氓而已,有什麼可當真?”
郗顏太單純,沒有聽出話外之音,只忙著幫男生解釋:“他是我同學,不是小流氓。”
溫行遠注視了她幾秒,正色道:“以後離他遠點。”
至於為什麼離喜歡她的男生遠點,郗顏沒問,溫行遠也沒多說。
原因,後知後覺的郗顏沒有過多的去思考,答案在溫行遠心裡。
溫行遠的心動,只在郗顏主動牽他手的瞬間。
接下來的時間裡,郗顏忙著考試,見面的次數並不多,偶爾碰上她會有點彆扭,後來見溫行遠並不曾提起那天的事,漸漸釋然。
郗顏滿十八歲那天,溫行遠已準備出國,為她戴上手鍊時,他問:“有什麼生日願望?”
郗顏當然不知道,溫行遠希望她的願望裡,有和他有關的。但是偷喝了紅酒,微醉的她只說:“爸爸媽媽身體健康,哥哥娶個好嫂子,他們永遠最疼我。”
於是,溫行遠壓下了心裡的一些話,只說:“祝你夢想成真,小丫頭。”
溫行遠離開的那天,郗顏和郗賀一起去送行。去機場的路上,因為一輛違反交通規則的私家車的成全,在司機急剎的瞬間,溫行遠第一時間護住郗顏,她抬頭的瞬間,溫行遠的唇正好印在她唇上。
郗顏慌不擇路,溫行遠如願以償。
其實是個意外。
卻不能否認,那是他們的初吻。
那麼久的事情,卻清晰地彷彿發生在昨天。回想溫行遠專注的目光,郗顏恍然驚醒:原來,有個男人,一直在愛她。
竟然已經有十年之久。
這世上,唯有對你真心以待的人,不可辜負。
陽臺上,滿天星光下,郗顏終於有勇氣按下那個熟爛於心的號碼。等待的時間裡,她緊張的手心都在冒汗。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隨即傳來低沉磁性的男聲:“小顏。”
“你——”似乎在瞬間失去了語言功能,郗顏一時間居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這時,電話那端有一道陌生的女生傳來:“我來開車吧行遠,你接電話。”
溫行遠並未拒絕,他應了聲“好”,才繼續和郗顏的通話:“有事嗎,小顏?”
這樣的詢問讓郗顏嗅到了“生份”的味道,而那聲溫柔的“行遠”讓她鼓起的勇氣忽然就失去了。郗顏的心一沉再沉,她嘴角動了動,說了句:“沒事,打錯了。再見。”就掛了。
對於溫行遠,他的守候一直讓人感覺自然而然,他的愛也從不曾用嘴巴說過,只是用行動表達。郗顏像是被寵壞的孩子,這麼多年,只一味的接受,沒有絲毫回報。他有多出色,有多少女人傾心於他,她都知道。。
只要他點頭,他不缺愛情。
這樣的認知,在他訂婚前昔,郗顏終於意識到。
面對她的不懂珍惜,他放手了。於是,他決定訂婚,於是,除她之外,他的身邊終於有了別的女人。心底劃過一陣一陣的酸楚,一點點蔓延成鈍鈍地疼,郗顏牽起一抹清苦的笑,許久,近乎破碎的聲音在空氣中散開,她說:“這樣也好。”
生活並不會因為誰的失意而停止,那通沒有內容的電話過後,郗顏如常上班,下班後直接回宿舍,晚上,她坐在電腦前,用指尖敲擊心情,把自己封閉在世界的一隅,一遍遍過濾自己無法平靜的心緒。
凌晨,郗顏上線,季若凝的MSN亮著。
郗顏點開對話框,沒等她說話,季若凝的信息已經發過來了,她問:“親愛的,你還活著嗎?”
郗顏對著屏幕上的笑臉出神了許久,才艱難地敲出一句話:“我是不是真的錯了?”
這個問題似乎把季若凝問住了,她的回覆過了會兒才來:“顏顏,我不是你,我們再知心,我也不能說完全瞭解你,懂全部的你。只想問你一句,聽說他訂婚,你是什麼心情?”
心情?心都麻木了,何談情?
沉默了許久,離線前郗顏回答:“如果他們是相愛的,我祝福。如果他是因為生我的氣,他想讓我怎麼樣呢?”
同樣的夜空下,季若凝在收藏夾裡點開一個網址。如她所料,荒蕪了三年的博客終於又有了新的生機。她細細看著那一篇篇的心情日記,從中讀懂了那句“他想讓我怎麼樣”背後的無奈和——感情。
次日,謝遠藤到華誠送方案,溫行遠在開會,季若凝把她帶到會客室:“稍等,會議還有十分鐘應該可以結束。”
見她轉身欲走,謝遠藤問:“你還是像從前那樣不喜歡我。”
她說得直接,季若凝也不和她打太極:“是啊,我對你確實沒有好感,否則我也不會潑你酒了。”停頓了一下,在謝遠藤開口前她繼續:“不過,現在我對你改觀了。”
謝遠藤有些意外。
季若凝抱歉的笑笑:“作為顏顏的閨蜜,不管是什麼原因你和韓諾走到一起,我都無法以平常心待你,這是屬於我個人的小心眼和自私。但是現在,顏顏和韓諾的那一頁已經翻過去了,與你和韓諾是否在一起無關。所以對你,我的記恨也就消了。”
謝遠藤並沒有因為她的不記恨而開心,反而:“和韓諾的那頁翻過去了?”她自嘲般地笑了笑:“你們都太不瞭解韓諾了。”
季若凝當然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不翻還能怎麼樣呢?何必彼此為難?愛情很脆弱,揹負不了太大的壓力,何況是親人的生命?看得出來,你很愛韓諾,他和顏顏的結束,或許就是你們新的開始。相信你並不介意他們的過去。”
謝遠藤知道她是真心並非假意,但是,“我們新的開始要從朋友說起了。”
曾經那麼用力愛過的人,如何當作是朋友?
季若凝忽然有些同情她。
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短暫的沉默,華誠的工作人員轉告季若凝:“溫總的會議結束了。”
季若凝引領謝遠藤到溫行遠的辦公室,在走廊裡恰巧與從會議室中出來的唐毅凡遇見,緊隨其後的還有溫行遠的特助張妍。
唐毅凡看了季若凝一眼,才轉向謝遠藤:“來送方案?張妍你帶謝經理去行遠辦公室吧。”
張妍的目光在他接過季若凝抱在懷裡的文件夾的手上停留了一秒:“謝經理跟我來吧。”
經過近十次的修改,九維的設計案終於令溫行遠滿意。在方案上頓銼有力地簽上名字,他說:“辛苦你了,謝經理。”
謝遠藤笑得得體,“溫總客氣了,讓客戶滿意是我們的宗旨。”
如此寒暄太公式化。溫行遠以右手食指指節輕輕釦著桌面,沉默。
外人面前,他從來就不是溫和的人。
謝遠藤猜不透他真正的想法,以工作的角度承諾:“那麼我們就按著這份方案開始準備,會盡最大的努力提高此次推廣的效果。”起身準備離去。
溫行遠未對她的承諾表態,只是話鋒一轉:“聽說韓諾回了天裕?”
這是今天第二個人提到韓諾了。謝遠藤斟酌了下,給了個莫稜兩可的答案:“可能吧。”
溫行遠抬眼看她,一針見血:“你不知道?稀奇。”
謝遠藤覺察到他話裡的諷刺之意,還擊道:“我和他的交情,遠比不上郗顏。”
意外的是,溫行遠居然沒有生氣,他低頭笑了笑,意味難明地回應了兩個字:“那是。”
晚上,唐毅凡說服溫行遠,帶著季若凝到朋友新開張的酒吧捧場,同行的,還有溫行遠帶上的女伴,李曉筠。
郗賀來後,因為李姓不素之客臉色不太好。他坐在溫行遠對面,一根接一根地抽菸,煙霧繚繞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溫行遠則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似乎是想一醉解千愁,卻越喝越清醒。
氣氛有些壓抑,直到石磊、高閣等人陸續來了,才算有所緩解。
季若凝幾次欲起身坐到溫行遠身邊,都被唐毅凡拉了回來,她有些氣不過:“就算被顏顏拒絕,犯得著賠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嗎?難道是為了讓她內疚?”
唐毅凡偏頭看了眼不吭聲的溫行遠,手上微一用力,把季若凝按在身側:“少說兩句。好不容易把人拉出來,就是怕憋出毛病,別再給他添賭了。”
季若凝哼一聲:“也不怕憋出內傷。”
“都傷瘋了,還要怎麼樣?反正,是好是壞,這次總得有個結果。”
“就怕結果是有人真的訂了婚,而有人卻在千里之外頹廢,落得個一拍兩散。”
“啪”的一聲,溫行遠將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回桌上,眾人目送下,溫行遠起身而去。
五分鐘後,聚光燈下,舞臺中央,神情落寞卻依舊瀟灑的男人端坐於鋼琴前。修長的手指優雅地抬起,落下,琴鍵在指間跳躍,演奏出一曲憂傷而纏綿的——遠走高飛。
“能不能讓這天地不再嘈雜,我的心裡面,安靜得不像話,故事的真假,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分辨它,只不過想好好的愛一次啊……”
那種自彈自唱,渾然忘我的狀態,令溫行遠整個人顯得憂鬱而深情。一曲終了,掌聲如潮,他卻全然不理會,沒有看任何人一眼,緩步離開。
季若凝再沉不住氣,追出去,在停車場把人攔下:“攜未婚妻出席聚會,溫行遠,你想證明什麼?”
面對她的質問,溫行遠神色清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也沒有義務向你解釋。”
“你可以不明白,也不必向我解釋,只要別用這種低俗的方式逼顏顏。”見溫行遠霎時沉下臉,季若凝連珠炮似的說,“你知不知道,你們一個個不是勸她,就是怪她,就連她哥哥也站在你這邊,好像她要是不跟了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笨蛋。你對她好,你愛她,她就一定要嫁給你嗎?是不是隻要她拒絕你的感情,就有罪?”
溫行遠面上無波無瀾,眼底卻波濤洶湧:“她和你說的?”
“她是個傻子,從來不會為自己辯駁一句。她不過是不想因為自己心底殘存的對過去的一點念想傷到你,怕辜負了你的一片真心。難道這樣也錯了嗎?十年,一個十年就把她堵得啞口無言了。她不要你們了,你們一個拋開如日中天的事業回了天裕,一個置終身幸福於不顧要訂婚。溫行遠,大家都是成年人,能不這樣嗎?換種方式行不行啊?你知不知道,從她知道你訂婚過的是什麼日子?為什麼非得這麼逼她?等著她打電話給你說對不起嗎?那我告訴你,依顏顏的脾氣,別說訂婚,就算你結婚,她也不會來搶親的,到時候收到她隨的份子錢,你就真的沒退路了。”
話至此,溫行遠的臉色已經很難看,季若凝卻沒有停止的意思,面對跟過來的郗賀,她說:“大哥,你別怪我說話難聽,你認為你朋友能給顏顏幸福,當然,我也認為他是最佳人選。可是你打電話質問她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幫著溫行遠,無形中給了顏顏多大的壓力。別說她對你的付出是有感知的,就算她無動於衷,她也並沒有錯。這世上,愛情從來都不是,你愛我,我就一定要愛你。”
下班的時候,張子良的車子停在公司樓下,郗顏有一瞬的猶豫,但還是走了過去,坐上副駕席。來到酒吧,兩人坐在窗邊的位置上,張子良才開口:“明天晚上G市最受人囑目的訂婚宴,你的溫行遠就要成為李曉筠的未婚夫,我想採訪一下當事人,作何感想?就打算這麼悶著了?”
她的溫行遠?或許在別人眼中,溫行遠像是她專屬的,哪怕沒有標籤,也順理成章。然而,明晚之後,他就是有未婚妻的人了。如同郗賀所言,“外人看來,他們很相配。”
“李曉筠”的名字郗顏聽郗賀提過,就是她出院後異常沉默的那幾天,郗賀總是狀似不經意地提起溫行遠。他說過,“李家對於溫氏的發展有很大的助力,李曉筠是個很大膽的女人,見行遠不主動,常常去公司找他。而溫爸爸,也很中意李家女兒。”
那時,郗顏什麼都沒說。而郗賀縱容了她的任性。
直到她離開A市的那天,郗賀終於正面提起了溫行遠:“行遠在商場上運籌帷幄,閱人無數,不瞭解他的人說城府深,但你應該明白,行遠的心思最簡單不過。他只是,愛你而已。”
那是郗賀第一次為溫行遠說話,也是首次干涉郗顏的私事。三個月後的今天,隔著幾千裡的距離,郗賀在電話說:“上個星期韓諾來局裡拿資料,我們見了一面。小顏,韓諾不再是三年前的韓諾,他應該更能承擔了,別把他想得那麼脆弱,相信他也是真心希望你幸福,他知道,那是他給不了你的。至於誰能令你幸福,你是有感覺的,對嗎?答應哥,勇敢一點。”
勇敢,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然而,這世上終歸有一人,能夠給你一份孤勇,讓你為之勇敢。
凝思過後,郗顏這樣回答張子良:“我不管訂婚宴有多受人囑目,我只關注,他是否幸福。”
“你難道不知道,他的幸福就是和你在一起。沒選擇,是你;有選擇,還是你;選擇了,就是一輩子。”
郗顏沉默了,然後她緩緩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既然是一輩子,他又怎麼會和別人訂婚?”
出口的話,如同臉上的笑意,自信燦爛到讓人想要狠揍她一頓。
張子良忍不住暴了粗口:“就他媽不該操心你們。兩個瘋子。”
回宿舍的路上,季若凝打來電話。
郗顏看看時間,接聽:“這麼晚了還沒睡?”
“我要是還能睡著,心得多大啊。”
“怎麼了,唐毅凡欺負你了?”。
“不是他。”那端的季若凝癟嘴,眼晴偷偷瞄著溫行遠辦公室的門,壓低了聲音,“我惹毛了溫行遠。”
“他?”郗顏不解,“怎麼回事?”
季若凝把昨晚衝溫行遠發飆的事複述了一遍,“今天在公司我和他打招呼,他眼皮兒都沒抬一下。我去辦公室找他籤文件,他一言不發的簽完,一個眼神也沒給我。你說,他不會被我氣傻了?要真是那樣,咱是不是有理由不要他了?”想到溫行遠板著臉的樣子,季若凝又忍不住笑,“你是不知道,他不說話的樣子夠逗的。”
郗顏幾不可聞的嘆氣:“季若凝,雖說是在你老公的公司,可他好歹是大老闆,你這樣背後議論他,真的好嗎?”
季若凝反駁:“我才不是議論他,我是很客觀地評論。”不等郗顏回嘴,她又說:“雖然我罵得理直氣壯,可靜下心想想,溫行遠也不容易。你不知道吧,你走的那天,他去機場了。我猜,你和韓諾一定是做了什麼出格的事刺激到他了,否則他不會動了訂婚的念頭。”
“他去了機場?”
“是啊,毅凡昨晚告訴我的。應該是大哥告訴他你走的時間。其實,你不該隱瞞他的。即便韓諾要送你,你也可以明說。”
“我並不想不告而別。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才極力避免和他獨處。”
“什麼叫不知道如何面對他?經歷過一個韓諾,你連戀愛也不會了嗎?看看人家李曉筠,外星人都能看出來溫行遠對她沒意思,人家還不照樣貼上來。也就是溫行遠定力好,換成別的男人,早被拿了。”
“胡說八道什麼?我發現你嫁為人婦之後,變粗魯了。怎麼,有人貼上你家唐毅凡了?”
“我只是不小心說了大實話。”季若凝停頓了一秒:“或許是我敏感了,總覺得張妍看毅凡的眼神不一樣。”
“誰?張妍?溫行遠的助理?”
“就是她。”季若凝斂了神色:“我不止一次看見他們同進同出,但每次相遇,張妍似乎都很不高興。你懂這個不高興是什麼意思嗎,就是,前一秒還在笑,後一秒就冷下臉來的那種變化。”
郗顏對張妍的印象只限於電話。溫行遠在古城的時間裡,公司的一切事務都是由張妍通過電話或是郵件向他彙報,對於她的能力和執行力,溫行遠很滿意。至於說張妍是個什麼樣的女人,郗顏實在知之甚少。
“你多心了吧?華誠和華都現在是合作關係,張妍代表的是華都地產,也就是溫氏溫行遠,作為華誠的負責人,唐毅凡和她有單獨的接觸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願如此。”季若凝撇嘴,小女人嬌態盡顯:“有點跑偏了啊,我們的話題明明是溫行遠。和你說實話吧,我把你微博地址告訴溫行遠了,估計他已經看過了。至於說反應,以我的智商,暫時尚未參透。”
要不要?選擇權在她手裡嗎?郗顏不禁想起早上開機時收到的那條信息。在整整三個月沒有聯繫,在所謂的訂婚前昔,溫行遠發來短信說:“我一直都在。”
原來,他看了她的微博,懂了她的畏縮和心意。
“這幾個月溫行遠都住在華誠對面的公寓樓,除了回去換衣服,基本上是長在了辦公室,他這麼反常,誰都可以不明所以,惟獨你不行。”季若凝嘆氣似的說,“我一直沒有深勸你,是不願意給你壓力。不過,眼下人家搞出這麼大動靜就等你一句話,你也該表個態吧。訂婚這種事是沒多大,但弄得人盡皆知終歸是不好。我只問你一句,還要不要人家了?”
話說到這,季若凝忽然噎住了,因為她不經意間回頭,發現該事件的男主角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此時此刻,正拿一種“這一句問得很好”的眼神看著她。然後,在她的不知所措中,溫行遠優雅地抬手,把手機接了過去。
“他那麼好,誰會捨得不要?只是,當我在醫院被吵醒,聽到他說,愛了我十年,我……”郗顏說不下去了,沒有發現那端異樣的她靜默了數秒,穩了穩情緒才繼續,“我意外於他喜歡我,震驚於喜歡了十年。我哥曾說:這個世上還有無私愛我的人。當時我以為是安慰。直到那天我才意識到,自己的確夠幸運,雖然失去的再也找不回來,身邊還有他。珍貴如他,得之我幸。但是,在感情的世界裡,他如同一張白紙,我卻是白紙上的那個任誰都一目瞭然的黑點。十年付出,十年真心,我拿什麼去平衡?他不計較,我卻不能心安理得。”
季若凝聽不見郗顏說了什麼,只一瞬不離地盯著溫行遠的臉,深怕錯過他每一個細微的神情變化。
郗顏的沉默中,季若凝的注視下,溫行遠終於開口,低沉的嗓音在寂靜的空間裡格外清晰,“對不起,我從來沒想到自己給了你這麼大的壓力。”
郗顏瞬間石化,季若凝也失去了語言功能。
“所謂,不知者不怪。小顏,我們不談過去的十年,就從這一刻說起,你能不能為我勇敢一次。”
這一刻,郗顏看不見男人的眼晴閃亮得有如高懸在夜空中璀璨的繁星,卻能聽見男人低沉似是要將誰的心揉碎的聲音,以及通過話筒傳來的輕而勻的呼吸。一種足以令人心沸騰的溫度,幾乎撲面而來。
目光投向窗外,人來人往中,郗顏聽見有個聲音堅定地回答:“我想,我可以。”
我遇上你,並不在最好的年紀,卻因為你,又一次相信愛情,期待以後。我不會再懷念過去,只因感知你,為我保留了最虔誠的心意。我願意在十年的山長水闊之後,為你勇敢。我願意跟你一起,完成愛情最重要的決定。
清晨,郗顏才開機就有短信提示。
千里之外的人告訴她:“太興奮,一夜沒睡。”
簡單的七個字,蘊含了太多感情。郗顏一遍遍重複看,微笑而不自知。
正要開會,手機震動起來,依舊是那人,這回他說:“已經到機場了。居然還有兩個小時才起飛,太慢,著急。”
在等待飛機起飛的兩小時裡,那人不止一次地自問自答:“來接我嗎?來的吧。”
幼稚的像個孩子。
終於,漫長的兩小時後,他說:“等我。”
郗顏看看時間,查詢了他乘坐的航班到達時間,繼續工作。
卻發現太難投入。
幾乎忘了等待的時間有多難熬。一個下午漫長的像是沒有盡頭,尤其當那人關機,無法再發信息過來,時間似乎也停滯不前。
果然如溫行遠所言:太慢,著急。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同一辦公室的同事臨走時忽然調侃:“這一天,數不清看了多少次表,是不是男朋友來古城探班啊?快去約會吧。”
才意識到,整個下午自己看錶的頻率有多誇張。
郗顏自己都忍不住笑起。
時間掐得精準,取了張子良的車,到達機場時正好廣播通知:“從A市飛來的3696次航班已經抵達本港,請接親友的……”
郗顏踮腳望向人流處,心中莫名緊張起來。甚至多年後,她依然清楚的記得當時侷促而慌亂的心情。而相見時的微妙甜蜜,也是她從未經歷過的,有如初嘗愛情般羞澀和期待。
還在想:再見面,和從前不一樣了。一道玉樹臨風的身影已經闖進了視線。
郗顏連續地做了兩個深呼吸,緩慢而堅定地向著那人走去。
看到她的瞬間,溫行遠心裡霎時湧起莫名的感動。十年了,相聚分離不斷,她終於願意邁出一步走近他。他們,終於有了一個他所期待的開始。男主角緩緩揚起嘴角,加快腳步迎過來。
感應到他的急切,郗顏的臉不受控制的熱了。對方眼尖地發現她的侷促,幾乎是三步並兩步地迎上來。距離在縮減,心跳在加速,愛情,就此生長。
當兩人迎面而立,看著面前微低頭搓手的她,溫行遠很想笑。這種笑,當然不是嘲笑,而是欣慰。欣慰於這個自己愛了多年的女孩子,終於能夠以戀人的身份面對他。
溫行遠心裡巨浪滔天,面上卻不顯山不露水,抬手撫上郗顏額頭,他問:“發燒了?”
“啊?”郗顏一愣,顯然無法消化溫行遠式的久別重逢。
她憨憨的樣子特別想讓人欺負一下,溫行遠也真的那麼做了,以修長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臉蛋,他說:“沒發燒,臉怎麼這麼紅,嗯?”
郗顏這才讀懂了他的調侃,“應該沒發燒,不過可能吃錯藥了。”邊說邊要拍掉他的手,卻被他反手握住。
郗顏沒有抗拒這份親暱,任由溫行遠握著手,在他溫熱的體溫中,故意板著臉說:“確實好慢,害我等了一天。”
撒嬌的語氣讓溫行遠笑的愈發得意,展手把郗顏拉進懷裡抱緊,他在她耳邊熱熱的呼吸:“我好想你。”
乖順地把臉貼在他胸口,郗顏伸手環上他勁瘦的腰,低低地回應:“嗯,我知道。”
“是不是考慮換句臺詞?”摟緊她,他低聲建議:“說,我也是。或者,我更想你。”
郗顏輕笑,小臉在他胸口蹭了蹭:“我才不會對隨時會成為別人未婚夫的人說想念呢。”
溫行遠失笑,鬆了鬆懷抱,他輕吻了下郗顏的側臉:“什麼叫隨時會成為別人的未婚夫啊?我可以理解為吃醋嗎?好了好了,我都主動承認錯誤,還進行了深刻的自我批評,就既往不咎了吧?而且為了你,我都逃婚了,你得對我負責。”
郗顏才不吃他這一套:“負什麼責?明明是你自願的,可別賴我拐跑你。”
溫行遠挑了下一側的濃眉,異常閃亮的眼眸清澈又溫柔,邊擁著她往外走邊和她掰扯:“這事大發了,咱們得好好嘮嘮,我這人向來是沾邊就賴的。”
郗顏被他逗笑:“要是溫氏的員工看到他們大BOSS這麼耍賴,會是什麼反應?”
“他們沒有機會看到。”
“幸好他們沒機會看到你搶人家電話,否則真是威信全無了。”
就知道她在耿耿於懷這個,溫行遠趕緊解釋:“誰讓你不回信息。我又不敢冒然打電話,深怕唐突了佳人,只好從季若凝那探聽一下你的心意。”
“那探聽到什麼心意了?”
“你不知道啊?那你來接我幹什麼?”
“我說了來接你嗎?喂,你是誰啊,幹嘛拉著我,我還要去接人呢……”
“接誰啊,我可以代勞。”
像兩個淘氣的孩子一路鬧到停車場。郗顏深知長途飛行的辛苦,不想讓他開車,可溫行遠卻將她按到了副駕席上,將車直接開上南面的山。
郗顏也不問他要去哪裡,做什麼,只是降下車窗,任由秋末的晚風吹亂長髮,再不時悄悄看一眼專注路況的他,一身清爽,滿心甜蜜。
到了山上,溫行遠脫下外套披在郗顏身上,挽起襯衫袖子從車上取出帳蓬,徑自紮起來。郗顏有心幫忙,他卻不讓,“坐一邊歇著吧。”
於是,郗顏坐在草地上,靜默地看著忙碌的他,隨著胸臆間湧起的暖意,微笑悄然逸出嘴角,“怎麼車上會有帳蓬?”見溫行遠挑眉,她忽然明白了:“你讓子良準備的?”
溫行遠笑而不語,很快完成了工作,最後緊了緊帳蓬四角的繩子,他蹲在河邊洗了手,坐在郗顏旁邊。
夕陽的餘輝灑在他臉上,將男人迷人的側臉襯得愈發剛毅。溫行遠摟過她,問:“怎麼不問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郗顏放鬆地倚在身旁的懷抱裡,偏頭與他對視:“要不是被我氣糊塗了,堂堂溫總哪會做這麼有損氣質的事情。歸根就底,是我的問題。”
溫行遠摟著她的手緊了緊,偏身靠近她,溫熱的唇似有若無地輕觸她細嫩的臉頰,聲音低柔,“那些記者不過因為老爺子和李家一句曖昧不明的話,就傳出了訂婚的消息,而行遙又有意誤導子良,目的就是想看看你的反應,開始我並不知道,後來……”頓了頓,見她沒有任何反應,他緊張地問:“看了微博我才知道,你過得並不好。彆扭了這麼多天,怪不怪我?”
郗顏搖頭,伸手撫摸他的臉,“是我懦弱,怪你什麼?”
溫行遠聽出她話中的自責之意,心疼的看著她,緩緩吻下來。
郗顏順從地閉上了眼晴,感覺到溫行遠的唇輕輕地覆上來,從起初的溫柔的碰觸,到逐漸輾轉成強勢的深吻,纏綿中帶著他特有的男性氣息,排山倒海似的席捲而來。郗顏只覺得一股電流直擊心防,身體情不自禁地微微輕顫,迷亂中手已不自覺摟上他脖子。
自然而然地索求,讓溫行遠滿足喟嘆。細細勾畫她的唇形,眷戀而陶醉於她口中的甘甜,溫行遠幾乎控制不住自己。
一吻而已。溫行遠不得不剋制著,強迫自己離開她的唇,輕喘調息。
直到兩人的情緒平復,郗顏才問:“我們這樣,算是戀愛了嗎?”
溫行遠用外套裹住她,聲音暗啞迷人,“當然。我們現在是百分百的戀人關係,男朋友的名份我要定了,你別想抵賴。”
霸道的語氣讓郗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她手心微一翻轉,與他十指交握。
四周寂靜下來,惟有秋風吹動樹葉的聲音,沙沙作響。
難得的溫馨一刻。
郗顏到底還是勇敢的,當看清與韓諾之間的遙不可及,當意識到溫行遠或許是這輩子最後的溫暖,她終究捨不得放他走。都說真情難覓,良人難求,為了取她這一瓢,他甘願放棄人間春色,她有什麼理由怯懦,逃避?
當他問她能不能為他勇敢一次時,低沉的聲音似是穿過千里的距離,直抵她心裡,灰暗的世界陡然變得光明,郗顏的眼睛不知不覺就溼了。
“我想,我可以!”
這是她的回答,亦是她的承諾。
那一刻,幸福流過身體的每處角落,甚至是世界,都陡然安靜。
“我以為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得到這個答案。”
心酸到讓人心疼。
思潮起伏,郗顏的心久久無法平定,許久之後她才啞聲,“對不起,讓你久等。”
無論等待的過程多艱難,只要結局如我所願,我亦心甘情願。
“明天什麼都不會發生,我保證。”低沉的聲音清晰堅定,似是聚積了十年等待的痴守與執著,由不得郗顏不信。
郗顏彎唇笑起,腮邊的小酒窩隱隱可見,“我想見你。”
濃稠的相思意,氾濫成災。
等這一刻,已太久。
溫行遠溫柔低語:“聽話,我明天過去。”
他的聲音很輕,猶如耳邊私語,她低聲應下,心在瞬間安寧。
十年之後的今天,溫行遠終於走進了郗顏心裡。
真的是,千山萬水而來。
正忙得腳不沾地,溫行遠的電話打了進來。他的聲音懶懶的,像是剛睡醒:“小顏,還要多久下班?可以早退嗎?”
郗顏看了下時間,不過才下午三點,“早上已經遲到了,現在還要早退,想我下崗啊。”
晚晚他們在山上過的夜,早上下山知道昨晚溫行遠沒睡好,郗顏堅持先把他送回了公寓休息,才去上班。結果臨出門時,他捨不得她走,害得郗顏整整遲到四十分鐘。
溫行遠漫不經心地回應,“下崗就下崗,我養著。”
郗顏揶揄道:“溫總就是財大氣粗。”
溫行遠笑的有幾分得意:“老婆本還是攢夠了的。”
郗顏忍不住笑:“得瑟。”
那位隔空親了她一下:“能正點下班吧?等會我去接你。”
通話結束,郗顏繼續著手上的工作,緊趕慢趕,終於在下班前搞定,正在收拾東西準備走,突然有人到訪。
來人笑得溫和,將手中的袋子遞過來:“看見前臺沒人,以為你走了。”
“什麼啊?見面就收禮,我會不好意思。”郗顏並沒有伸手接,不解地看著眼前的文韜。
文韜是文靜的哥哥,在古鎮有茶樓,文靜帶她去過一趟,不過當時文韜有事去了外地,郗顏沒有見到她傳說中的哥哥。後來文韜主動來拜訪過她一次,感謝她對文靜的照顧,實在推不過,一起吃了一頓飯,算是認識了。
“小靜寄來的家鄉特產。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給你送過來。”文韜淡笑著解釋,讓人無從拒絕。
郗顏這才伸手接過來,“這麼遠,她倒是不怕折騰,還要讓你跑一趟。”
文韜笑言:“她是用心良苦,給我製造機會。”
郗顏隱約聽出話外之音。
“小顏。”溫行遠適時趕到,化解了曖昧的氣氛。
郗顏鬆了口氣,看向一身休閒裝的男人,溫柔笑起:“行遠。”
溫行遠走到她身邊,伸手在她長髮上撫了下,才看向面前的不速之客,“這位是?”
將兩人的親暱看在眼裡,文韜不動聲色收回落在郗顏身上的目光,“文韜,你好。”
“文韜?”溫行遠看了眼郗顏。
郗顏挽上他胳膊,替兩人介紹,“我男朋友,溫行遠。我的潛在客戶,文先生。”
溫行遠唇角上揚的弧度漸大,對於郗顏那句“我男朋友”十分受用,衝文韜微一點頭,語氣變得溫和許多,“你好,溫行遠。”
文韜很快就在記憶中搜尋到有關溫行遠的資料,“原來是溫氏的小溫總,幸會。”
對於文韜聽過溫行遠的大名郗顏並不覺得意外,畢竟他在G市的“名氣”很大,這麼招搖的男友想讓人不認識也不容易,更何況他又那麼風光無限地拿下了A市“金碧天下”的工程,生意場上知道他的人就更多了。
溫行遠淡笑,接過郗顏手中的袋子,“文先生要是有空,一起吃飯?”
文韜不是不識趣的人,自然不會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婉拒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改天小溫總有時間,歡迎到我的茶樓坐坐。”
溫行遠與他握手告別:“一定。”
等文韜進了電梯,溫行遠盯著郗顏:“那個書呆子誰呀?”
“什麼書呆子?”郗顏擰了他胳膊一把,“人家那是斯文好不好?”
溫行遠擁著她進了電梯:“那麼請問女友大人,那位斯文的書呆子是誰啊?”
郗顏失笑,“這麼損人家,不符合溫總的氣質啊。”
“這種時候不要和溫總談氣質。”溫行遠收攏長臂,把郗顏緊緊摟在胸前,“膽子不小,敢悄悄認識男人了?坦白交代,要是有半句隱瞞,看我不咬你。”
“只有小狗才咬人。”郗顏不理會他佯裝的怒意,就勢摟著他的腰,笑得甜蜜。
溫行遠微眯眼晴,透出幾分危險氣息,“敢說我是狗,真是慣得沒個樣兒了。”說著,猛地低下頭,吻住那張欲開口辯駁的嘴。
郗顏掙扎了兩下,沒掙脫,在他強烈的攻勢下,很快棄械投降,微仰著頭,承接他由溫柔細雨到狂風暴雨的吻,忘了正身處電梯之中。
正當兩人渾然忘我之時,電梯的門忽然開了。
郗顏率先清醒,她猛地推了溫行遠一把,看見電梯外站著的同事小丁,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可惜電梯裡沒有地縫可鑽,她只好往溫行遠身後縮,儘量減少存在感。
小丁當然認出她了,自動為郗顏化解尷尬:“我忘了資料,回來取一下。”打量著面前俊朗的溫行遠,她曖昧地朝郗顏眨眼,“顏姐,你,男朋友啊?”
郗顏邊點頭邊用手在溫行遠後腰狠掐了一下,而被人免費觀賞了一場“吻戲”的男主角卻像沒事人一樣,溫熱的大手穩妥地扶在她腰際,泰然自若地和小丁打招呼:“你好。”
郗顏真想給他那張俊臉一個大耳刮子。
直到了餐廳,她的氣還沒消。溫行遠點好了餐,才哄她,“嘴都要撇歪了,變醜了我可不要。”又親了親她氣鼓鼓地小臉,“我錯了還不行嗎,再也不敢了,嗯?”
郗顏哼一聲,表示不接受他的道歉。
溫行遠扮可憐:“我也是情不自禁,別生氣了。你這樣我哪有心情吃飯啊,我可是餓了一天,就為了和你共進晚餐。”作發誓狀:“我保證下不為例。”
郗顏癟嘴,拍開他發誓的手,“搞不好明天公司的人就都知道了,我都不好意思上班了。”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戀人接吻是多正常的事。我還沒怪她打攏我們的好事呢,她還敢給你處四傳播?”溫行遠怒聲,見郗顏豎眉毛,忙獻媚地笑,“小的知錯了。”
“以後不許你在外面吻我,否則我真和你急。”雖然兩人已是名正言順的戀人關係,可是光天化日地當眾親熱,郗顏還是覺得很不好意思。
溫行遠聞言竟要起身拉她,“那我們現在就回家。”
“回家?不吃飯啦?你不是——”猛地反應過來,郗顏眼裡恨不得飛出幾把小刀。
溫行遠朗聲笑:“又怎麼了嘛,我是怕被別人免費看了去。”
回應他的是郗顏的一拳頭。
菜品上齊,溫行遠體貼地把牛排切成小塊,“多吃點,太瘦了。”
郗顏叉了一塊放進嘴裡,“減肥成功。”
溫行遠也不生氣,取過紙巾,在她嘴邊印了印:“沒見過猴子減肥的。”
沒佔到便宜,郗顏沒要拿叉子對付他。
溫行遠按住她的手,“拿叉子指著男朋友是不禮貌的,別被人看見這麼不淑女的舉動,快放下。”隨後叉起一小塊牛排遞到她嘴邊,“張嘴。”
郗顏就著他的手把牛排吞了下去:“怎麼以前沒發現你這麼無賴呢。”
“遇見你之後,隨的俗。”
“說誰呢?”
“我的意思是,和你在一起後,我就超常發揮了。”
郗顏懶得和他詭辯,埋頭吃東西,也準備超常發揮一把,吃光他的那一份,讓他捱餓。結果才吃到一半,那樣就開始不依不饒地追問文韜的身份。郗顏無奈,不得不把和文靜相識的經過如實彙報一番,當然,她自動省略了文靜要把文韜介紹給她當男朋友那一段。
溫行遠聽完,便默默地吃東西,沒有發表意見。
郗顏用腳碰了下他的長腿。
“嗯?”溫行遠抬頭,“幹嘛?”
“怎麼不說話了?”
溫行遠裝糊塗,“說什麼?一天沒吃飯餓死了。”見郗顏瞪著他,他露出整齊的白牙一笑:“我就瞭解一下情況,既然沒什麼威脅性,翻頁。”
他這頁翻的還真夠快,她還沒反應過來呢。沒啥好說的,直接上腳吧。郗顏使勁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腳。
晚上,當溫行遠牽著郗顏的手現身“柔軟時光”,除了張子良還算穩得住,倚在吧檯前含笑地望著他們,其他的員工,包括一向乖巧的杜靈都忍不住大聲尖叫。
“太誇張了吧。”郗顏偏頭看著溫行遠,低聲抱怨,“你怎麼那麼招風?我自己來的時候可沒這麼大的場面。”
“這叫眾望所歸。”溫行遠習慣性揉揉她的頭髮,“不過也有可能是她們的心在滴血吧,畢竟風流倜儻,舉世無雙的我被你拿下了,她們再也沒機會了。”
“臭美。”郗顏被他逗笑,掙開他的手,和杜靈到一邊說話去了。
張子良則給兄弟遞上一杯酒,“終於修成正果了,不容易。”
溫行遠與他碰杯,“總算熬了個名份。”
張子良笑,“誰讓你單戀小顏這一枝花,牡丹都不要。”
溫行遠看向郗顏的方向:“何須淺碧輕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張子良一副受不了的樣子,“戀愛真是件可怕的事兒,溫美男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文藝了。”
“圈子決定一切。”溫行遠樂在其中:“我家小顏就是個文藝女青年啊。”
“打算什麼把那丫頭娶進門啊?溫叔不是都下最後通牒了?”對於溫行遠被逼婚的事,張子良可是從唐毅凡那聽說了,不禁不為他擔心。
“老爺子其實明理得很,既然小顏肯走出這一步,接收了我這個單身漢,他不會步步緊逼的。不過,有那麼個惟恐天下不亂的大哥,麻煩還在後面呢。”想到溫行遙,溫行遠忍不住皺眉,“只有他能幹出這麼沒譜的事,還連婚期都給我訂了。我人才到古城,他已經把消息快遞給我媽了,老太太都打電話問我什麼時候帶小顏回家了。”
“看來阿姨很中意顏顏,這是好事。之前從行遙那聽說你要訂婚,我真嚇了一跳,心想你小子明明是她皺一下眉毛都心疼半天的主,怎麼捨得這麼逼她?現在看到結局圓滿,我得給你點贊啊。”張子良豎大拇指:“高招。”
“滾蛋!我充其量就是將計就計。”溫行遠在他胸口捶了一下,“還沒和你算賬呢。明知道有詐你還質問小顏?”
郗顏已經把張子良如何“欺壓”她的全過程統統如實相告,見她可憐兮兮地偎在自己身邊,溫行遠這叫一心疼,悔得捶胸頓足。
“我那可是為你抱打不平啊,見色忘義的傢伙。”張子良回敬他一拳,“等了十年,要是這麼容易就移情別戀,我非得勸顏顏甩了你,不要也罷。”
“你可盼我點好吧。”溫行遠一臉含血的悲壯,“郗賀衝到公司,把報紙甩到我臉上,警告我既然決定訂婚,就離小顏遠點。唐毅凡的女人當眾折我面子,什麼大溫總小溫總的,一秒絕殺。”仰頭喝了一口酒,溫行遠皺起濃眉,“我這是招誰惹誰了?什麼時候行情變得這麼差?談個戀愛都這麼風起雲湧的。”
張子良聞言失笑,“你這戀愛談的,動靜是大了點。說明你的妞有魅力啊。”
溫行遠順著他的目光看著不遠處正和杜靈笑鬧的郗顏,嘴邊淺淡的笑痕一點點加深。原本打算只帶郗顏到酒吧露個臉兒,免得張子良說他重色輕友,誰知道酒吧生意火得要命,郗顏忙得腳不沾地,沒多大功夫就見不著影兒了。溫行遠正想到隔壁間“抓人”,唐毅凡來電話了:“老大,知道你談個戀愛不容易,但我還得不怕死的問一句,哪天回來?”
溫行遠的第一反應是:“怎麼,工程有問題?”見郗顏推開玻璃門到吧檯來取酒水,他邊接聽電話,邊拉住她手臂,用眼神示意她看時間。
那端的唐毅凡嘆氣:“今天去了趟工地,遇上點麻煩。他媽的韓天裕八成是瘋了,這個時候還想來摻一腳。”
聽到韓天裕的名字,溫行遠的表情凝重了幾分,見郗顏把手臂抬到他眼前,他傾身俯到她耳邊低聲說,“十分鐘後回家。”
郗顏點頭,推開他繼續忙去了。
唐毅凡隱隱聽到溫行遠說話,知道他和郗顏在一起,調侃道:“打擾你好事了?”
溫行遠彎唇,心中的甜蜜壓下了頓時湧起的火氣,“跟他你客氣什麼,給他點顏色看看。不是連這麼點小事都搞不定吧?”
居然敢小瞧他。唐毅凡火起:“那韓諾呢,他現在是天裕的總經理。你和顏顏剛好了,我們就動他,這樣好嗎?”
“你要分清對手。攪我們局的是韓天裕,是天裕地產,不是韓諾。”
“韓天裕那隻老狐狸可是非要把他拉下水的。他阻止不了韓諾迴天裕,但架空他是必然的,這種出頭的事,不得讓韓諾出面?”唐毅凡很清楚韓諾現在的處境,幾年朋友,哪怕對韓天裕恨之入骨,到底是不忍心為韓諾為敵。
“他有意在遷拆上動腦筋,無非就是授意手下人安排幾個釘子戶。依韓諾的性格,肯定不屑於這種手段,但又不能明著和他翻臉。你安排磊子去周旋這件事,韓諾是聰明人,應該能配合磊子和稀泥,耗到最後,釘子戶既拿了韓天裕的錢,還得搬。”
“那韓諾怎麼向韓天裕交差?我們不是把他……”
“他會給自己留好後路的,而且會給韓天裕一種錯覺,是釘子戶不守承諾,反悔了。”
唐毅凡沉默了。
溫行遠洞悉了他的心思:“我對韓諾沒偏見,是你小看了他的本事。他能重回天裕,坐上總經理的位置,說明他早已經在暗中佈局。”
“你的意思是,天裕地產要換天了?”
“無論是天裕地產還是天啟地產,都是姓韓,但掌舵人是韓諾,還是篡位奪權的韓天裕,可是大相徑庭的結果。我們拭目以待吧。”溫行遠沉吟了小片刻,強調:“告訴磊子別對韓天裕客氣,有問題直接和張妍商量。她的能力,你清楚。”
唐毅凡立即撇清自己:“停,打住。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
“我指的是公事。”忽然想到什麼,溫行遠問:“關於張妍,你和季若凝備過案了?”
“如果不是這次的合作,我幾乎忘了還有她這個人,備什麼案。”
“你口風夠緊的,我都不知道你和她還有一段……”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唐毅凡打斷了:“老皇曆了啊,不提了。”
“你清楚自己為人丈夫的責任就好。另外,為了你家庭的安定團結,我安排了新助理接手張妍的工作,近期到位。”
“你至於嗎?”
“希望我是多此一舉了。”
“神經病!”
溫行遠直接把電話掛了,明白張子良聽出了端倪,他把話題拉回來:“你說要是韓天裕下臺,韓諾能順利接手天裕嗎?”
張子良斂笑:“別說韓天裕還有兒子,就算沒有,韓諾手裡的股份怕也不夠,要不然也不會處處受制於韓天裕了。”
“他那兒子成不了事。我查過,現在韓諾手裡攥著超過40%的股份,韓天裕可能也有所覺,沉不住氣了,急著把韓諾往風口浪尖上推。”溫行遠肅然淡笑,目光如電,“他想借我的手整垮韓諾。”
“韓諾也不簡單,能忍三年。”說到韓諾,張子良心緒翻滾,不免有些倦然,“你打算怎麼辦?”
“我?落井下石這種手段,對付韓天裕正好。不過,有人未必願意我插手。”溫行遠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韓諾是個孝子,就算當年韓天裕篡位奪權,為了不讓韓天啟發現什麼,他都忍了。如今韓天啟不在了,顏顏也,他是沒什麼顧慮,要放手一搏了。”
張子良還要說什麼,抬頭時見郗顏正往吧檯來。溫行遠放下酒杯,迎上去握住她的手,“累了吧?這就回家。”
郗顏點頭,和張子良揮揮手,被他擁著出門。
已是秋末,夜風很涼,溫行遠把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等著,我去開車。”
郗顏安靜地站在巷口,望著他頎長挺拔的背影,心下溫暖。
回去的路上,郗顏問:“金碧動工了吧?你是不是很忙?”
溫行遠偏頭看她一眼:“開始拆遷了,毅凡比較忙。”
“要不明天你就回去吧。”從吃晚飯開始,他的電話就響個不停,郗顏當然不會忽略他溫氏決策人的身份,她很清楚,除了愛情,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溫行遠瞪她,“這就要趕我走了?”
“不是。”她委屈的嘟嘴,“怕影響你工作。”
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他笑,“又不是十八九歲的毛頭小子,別瞎操心,我會安排。”
郗顏聞言倒不樂意了,“這麼理智?看來也沒我想的那麼痴情。”
溫行遠在她額頭彈了一記,“我說一句,你有十句等著,嗯?”
揉揉腦門,郗顏憋不住笑,在他眼中看到耍賴的自己,“就是欺負你,怎麼著?”
溫行遠嘴角噙著笑,極度縱容地說了兩個字:“喜歡。”
郗顏嗔怪地看他一眼,然後湊過去,極快地在他側臉親了一下。
沉穩如溫行遠居然沒把握好方向盤,性能良好的私家車瞬間飄了一下。
郗顏原本有些害羞,結果被溫總的反應逗笑了。
等溫行遠停好了車,郗顏才注意到不是她宿舍:“我要回宿舍。”
溫行遠徑自下車,擁著她往公寓的方向走:“回什麼宿舍?明天我陪你過去收拾一下,搬回公寓來,否則我不放心。”
郗顏抗議,“我不要住這裡。”
“聽話。”溫行遠給她裹緊了外套,望著近在咫尺的倔強小臉,“不放心我?”
當然不是不放心他。可是,同居什麼的,不太好吧。他們才成為戀人兩天的,這麼神速的發展,郗顏一時消化不了。她站在原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她愁眉苦臉的樣子可愛極了,溫行遠笑著摟了她的肩膀,半抱半綁架般擁著她走,“表情怎麼那麼豐富?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不過是同住一個屋簷,看把你嚇的。我只是希望你離我近點,要不我不踏實。”
“我又不會跑了,有什麼不踏實的。”郗顏磨磨蹭蹭地不肯配合,心裡卻因為他無意間流露出的在意,湧起模糊的喜悅。
“誰知道你是不是睡一覺就反悔了?”
“你真當我三歲啊,翻臉比翻書還快?”
溫行遠笑,漆黑的眼眸格外閃亮,“真要是三歲就好了。”
話語間到了公寓門口,進門後溫行遠去廚房拿牛奶。自從郗母去世,郗顏的睡眠質量一直都不好,下午他特意出去買來,希望能夠幫助睡眠。可當他出來時,郗顏已經呈大字狀趴在床上睡著了。
怕她壓著心臟睡著不舒服,溫行遠寵愛的把她翻過來,蓋好被子,然後靜靜地坐在床邊。郗顏睡得無知無覺,全然不知有個男人藉著檯燈的光亮凝視著她。
溫行遠以手輕撫她的臉,或許是他掌心的溫度讓郗顏覺得溫暖,她本能地朝著熱源靠過來,小臉更緊地貼在他手上。
溫行遠俯身在她漾起淺笑的嘴角上輕吻,“從今天起,我的世界再也不允許你逃離。”
接下來半個月,溫行遠都在古鎮。白天,郗顏如常上班,他則留在公寓處理電郵,中午溫行遠會過去陪她吃飯,晚上來接她下班,偶爾去酒吧坐坐。總之,兩人幾乎形影不離。用張子良的話說:快合成一體了。由此可見,兩人感情升溫很快。然而,戀人相處,除了甜蜜,當然也有絆嘴和小別扭。
因為犢子這天早餐時,郗顏提到:“若凝說唐毅凡忙得腳不沾地,你還是回去吧,不用陪我的。”
溫行遠埋頭看報紙汽車版:“他忙不忙和我身處何地沒有直接關係。”
“好歹你也是總裁,遙控指揮久了也得回去視察一下吧。”見他沒反應,郗顏又問:“張特助昨天打電話是希望你回去一下?是不是項目遇到麻煩了?”
溫行遠輕描淡寫:“他們可以處理,你就別操心了。”
“‘金碧’是A市的標誌性樓盤,對溫氏至關重要,你這樣避世在古城,溫叔叔會不高興吧,我不希望因為我影響你的工作。”
溫行遠像是沒有聽見。
郗顏氣的伸手搶過他的報紙:“和你說話呢。”
“吃飽了?”看了看時間,溫行遠所答非問,“走吧,送你上班。”
“能不能不要轉移話題,我在和你說正經事。”
“我心裡有數。”溫行遠伸手去拿她的包:“走吧,再磨蹭就要遲到了。”
郗顏把報紙丟在餐桌上,搶過他手裡的包,“我自己上班,不用你送。”
“小顏?”溫行遠三兩步追上她,“別鬧,我開車送你,看遲到了。”
郗顏甩開他的手,“我不需要堂堂溫總做司機,你忙自己的事情就好。”
溫行遠聞言脾氣也上來了,“你就那麼希望我走?”
郗顏轉過身瞪他,“你說什麼?”
溫行遠重複:“我問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點走。”
郗顏把包當作武器扔過去:“對呀,我煩你了,巴不得你快點走。”
溫行遠盯著她,剛想開口,忽然見她眼晴有點紅,懊惱地抓了抓頭髮,走過去把她抱進懷裡,“我莫名其妙,胡說八道,別生氣啊,小顏。”
“你確實莫名其妙。”郗顏推他,“放開我,我要自己上班,不勞你大駕。”
“說什麼呢?行行,不鬧了啊,自己上班,我不送了。”實在不想大早上的就招惹她,溫行遠適可而止,“去吧,要不真遲到了,小心點。”
待郗顏走了,溫行遠一個人在客廳坐了片刻,又拿了鑰匙追了出去。到了她公司樓下,卻見郗顏站在外面和文韜說話,一氣之下把車喇叭按得特響,看她回頭往他這邊來,他方向盤一打,走了。
郗顏的電話打進來,響了半天才接通,她問:“幹嘛走了?”
溫行遠口是心非:“看你忙著。”
“他是公司的客戶,剛巧碰上。”等了會兒見他不說話,郗顏問:“你中午來不來了?”
“有重要的郵件要處理,看進度。”
感覺到他的冷淡,郗顏有了火氣,“那你忙吧。”就掛了。
溫行遠負氣似的沒有把電話打過去,直到臨近中午他又開始自我反省,覺得有點過份了,可等他把電話打過去時,郗顏的手機無人接聽,辦公室座機則是小丁接的,說:“顏姐去耿總辦公室送資料。”
結果過了一個多小時,郗顏的資料還沒送完。溫行遠猜測那位是真的生氣了,趕忙發短信道歉。這才好了幾天,他可不希望臨走前還鬧彆扭。
“小顏,晚飯我們在家吃,我下廚。想吃什麼,點菜吧。”
沒人回應。
“寶貝,我錯了,是我小氣,不生氣了好不好。”
依然石沉大海。
“別慪氣了,一會我來陪你吃午飯,罰我請客好不好?要不我銀子沒處花,燒得慌。”
郗顏被逗笑了:“這麼容易就原諒你,我太沒面子。”
“面子哪有我重要。”
“自戀。”
“我只戀你,十年如一日。”
郗顏微微笑起,甜蜜的,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