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福叫道:“銀狐你這個忘恩負義之徒……”他只覺胸中發悶,眼前一黑猛地醒來,乃是南柯一夢。尹福見方才的情節是夢境,有些歡喜。他望著床上熟睡的銀狐,臉上微微泛起紅暈。銀狐輕輕地打著鼾,鼾聲就像一首悠揚的歌,在尹福的耳中漾蕩,覺得優美動聽。這鼾聲又像一曲涓涓小溪,在尹福心中盤旋、曲折。尹福一生中還沒感到如此甜蜜。他想起自己幼年時期,在直隸故鄉,母親揹著他穿過濃密的紅高梁地。他那稚嫩的小臉任憑高梁葉子的拍打,幾隻小飛蟲伴隨著他。他聽著母親哼的小曲,昏昏欲睡。…母親揹著他越過一條清涼的小河,他看著河邊的老牛悠閒地吃著青草,一隻孤獨的小山羊默默地呆立在岸邊。夕陽象血一樣掛在天際,柒紅了小河,染紅了高梁地,也染紅了群山。他望著母親佈滿皺紋的臉,望著她那一雙憂鬱的大眼晴,他覺得母親長得很美,尤其是眼睛,當然身材也美,繁重的家務和莊稼活兒累不彎她那窈窕的身段。尹福那時不知道.孩子都覺得母親美,儘管有的母親容貌平平。母親揹著他走下山坡,他瞥到母親汗溼的小襟內那圓鼓鼓的奶子,他俏皮他用小手撥弄那雪白的奶於。母親笑著對他說;“你餓了吧?一會兒就到家了。”他搖搖頭,好奇地望著土路上走來的一隊迎親隊伍。花轎—顫一悠……母親見他抿著小噴笑,說:“你長大了,娘一定替你娶個俊媳婦……”十五年過去了,尹福娶了老婆.不俊也不醜。父母包辦,花轎把新娘子一抬來,就過日子。晚上,程廷華、施紀棟聽說尹福回來,先後來到法源寺。尹福把磐石介紹給他倆.又把前因後果簡單敘丫一回c程廷華和施紀棟聽說拿到文母遺書,又有磐石相助,說動文冠姐妹反戈一擊,覺得有了把握。尹福道:“事不宜遲,今晚我與磐石去碩和園,設法找到文冠姐妹,廷華去找劉鳳春和梁振圃,紀棟再通知八卦掌門其他弟兄,明天上午聽我消息,爭取明晚大鬧頤和園,剷除沙彌等賦人,奪回翡翠如意珠。”程廷華、施紀棟分頭去了。寶撣法師為尹福、磐石找來一輛馬車,尹福和磐石換上夜行衣靠,準備停當,上了馬車,直奔頤和園。頤和園聽鸝館內,文冠正在閱讀《孫子兵法》,這幾日園中無事,她聞得無聊,昨夜忽然夢見母親,頓生思母之情。白日,母親那慈眉善目一直縈迴在她的腦際,她想找文果傾訴一下思母之情,可是文果不知到哪裡去了。晚飯後,她坐立不安,心緒煩燥,於是拿出《孫子兵法》閱讀。翻了幾頁,心神仍是搖曳,於是放下《孫子兵法》,踱出門來。她來到東面一亭,亭對面便是湖石疊山,再注下是斑斑湖瀾的昆明湖九蚊校月下,宛若無數碎銀在跳躍c她望見文果的房內有亮光,於是穿過磨磚對縫酌清水牆和—殿一卷式的垂花門樓,來到一座典型的三合院,這裡一反莊嚴宏偉的宮殿建築氣氛,顯得格外淡雅,北面正房便是文果的寢所,東西各為五間廂房。院中迎著垂花門點綴廠幾塊秀石,植樹三五,疏疏朗朗,給人以幽靜、簡樸之感。院牆外峰巒突起,洞谷官曲.旁有四柱方亭,挺拔秀麗.居高臨下。石級曲折而免近處秀麗多姿的樓臺亭閣歷歷在目,遠處金碧輝煌的殿簷屋角,隱現在鬱郁忿忿的松柏枝葉之中。使人飄飄然有如臨仙境之感。院內西測有一個遊廊,弧形牆面飾以彩色琉璃漏窗,中闢八角形窗戶,可以看到窗外樹石掩映,玲瓏建築亭亭玉立。‘文果”文冠輕輕喚了一聲,只聽一陣響動,接著便聽見文果嬌弱慌亂的聲音:“是姐姐嗎?來了……來了……”文冠似乎聞出了什麼,這個鬼丫頭,這幾日有些魂不守舍,形跡詭秘,不知在搞什麼鬼,前日慈禧太后游龍王廟,微服逛蘇州街廟會,她也稱病不去護駕,而讓自己與齊三太監同去侍候,她究競搞的什麼鬼?文冠想到這,大踏步走了去,天險些與文果掩了個滿懷。“姐姐……這麼晚了還沒有睡?”文果的聲音有點發顫兒。文冠見她只穿著薄簿的內衫,有點不整.又見她雲鬃散亂,臉色蒼白,心內又起了幾分疑惑。文冠徑直闖進文果的臥房,但見床褥凌亂,秀幔散落,但沒有發現其他人。“姐姐坐。”文果搬來一個木椅。文冠坐在那把雕花本椅上。“你的病好些了嗎?”文冠關切地問。“前些時間太累了,身子發飄,歇了歇,好多了。”文果小心地回答。“那你白日到哪兒去了?不在屋內好好養病。”文冠的聲音裡頗有些責怪。“我……我去看太監們鬥蛐蛐兒……丫頭夢月可以證明。”文果的臉上掠道一片紅雲,這細微的變化文冠全看在職眼。文果有點神經質地說下去:“玩蛐蛐兒,相傳南末度宗時權臣賈似道便擅長此道。如今北京內城玩蛐蛐兒,應以後馬家廠楊氏為首,楊氏是內務府漢軍旗人。北京產蛐蛐兒的地方可多了,西山福壽嶺、壽安山,黑龍譚南北二三十里以內,北山的綿山以東七十二個山頭,關溝、十三陵一帶,都產好蛐蛐兒。姐姐你若有閒心,咱們明天到十三陵去掏蛐蛐兒。”文冠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眼睛在屋內巡視著。文果又說下去:“北京城賣蛐蛐兒的地方也不少,除白塔寺、隆福寺、護國寺、土地廟等幾個固定日期的廟會集市外,北新橋、東四牌樓、西四牌樓、天橋、東華門、鼓樓灣、琉璃廠、果子市等地,都有賣蛐蛐兒的小販。姐姐,明天你若有空兒,跟我進城到天橋買幾隻蛐蛐兒回來,肯定能鬥得過李蓮英的‘鐵公雞’。”文冠又隨便應了一聲。“姐限你知道怎樣選蛐蛐兒嗎7首先要知道蛐蛐兒的種類,《促織經》裡說:‘青為上,黃次上赤次pp,黑又次之,白色為下。”這種以顏色來鑑別蛐蛐兒優劣的說法並不全面。蛐蛐兒的顏色是由土地、氣候的變化決定的。蛐蛐兒的好壞應當從頭、牙、項、翅、腿、皮、肉、須這八個方面來全面識別。講究頭高圓大,牙根寬長大,牙尖鏽利,形似鉗子,牙的顏色要正,脖頸寬闊,腿要圓厚壯曳粗長有力,肉細白淨,雙須要直長,頂好要頭頂中間生長一根獨須,這種蛐蛐兒戰鬥力兇猛。最有名的細燭兒有油利達、蟹殼育、棗核形、金琵琶紅、沙青、沙鉗、土蜂形、土狗形、螳螂形。鬥蛐蛐兒可有意思了,我看太監們擺著一個六尺多高的木凳,凳上鋪著紅氈,上面放著鬥盆。開鬥時,雙方的蛐蛐兒出場亮相,然後一死相拼。鬥勝蛐蛐兒的主人往往用金紙剪成某某將軍等字佯貼在罐上,以示慶賀。有少數養家,在他最心愛的蛐蛐兒死了之後,還要用銀皮或小薄木板打個小棺材,為蛐蛐兒收斂埋葬,修個蛐蛐兒家……”說到這裡,文果競嗚鳴哭起來。文冠望著妹妹那副傷心的樣子,反而覺得有些好笑,間這“你哭什麼?”“人家助幼兒生前還能封個將軍,死後還有人給立塊碑,可我們姐妹年紀輕輕,論美貌也是章得出去的,不比貴妃差,論武藝,在江湖上也是數得著的;就是福分太淺,當初不聽師傅勸告跑到這頤和園裡,守著那麼一個木乃伊式的太后,不許我們姐妹擅自出園,不許享受天倫之樂,你還有個磐石公子,可以溫習思戀之情,遠對飛雁,寄託眷戀,可我一個妙齡女子,空對落花孤月,形誚相吊。青春一過,有誰來照顧我們呢?到白髮蒼蒼之年,可能會有人舉著一片落葉來到面前,會說這就是你青春的殘骸…—”提起磐石,文冠自然引起一番感觸,幾年過去了,這位公子的身影一直在腦際盤旋。在幹山的數月愛戀生腸就像一副小詩,永遠留在美好的記憶裡。他馳馬浪跡天涯,不知又流落何方?他仗劍除暴安良,不知又做出什麼驚人之舉?如今只有空對昆明湖水,遙望藍天白天,寄發一絲絲一縷縷悵憫之情……自己釀的苦酒自己吞下。文冠托腮凝眸,猛地發現床下露出一個男子的腳,肥大厚實,沾著灰土。“他是誰?”文冠猛撲過去,文果見狀一把抱住文完,一口氣吹滅蠟燭,大聲嚷道:“惡魔你還不快跑……”文冠擠命掙脫,文果死死抱住不放。那個人迅速從床下跳出,飛也似溜出房間……文冠的臉上滴著文果的熱淚。文冠氣得渾身發抖,文果見那人已經逃遠,方才放開手臂。“晌”文果慘白的臉上捱了重重一擊。“你於得好事!”文冠氣急敗壞地跨出門去。文果在輕輕啜泣。文冠回到自己房內,一下子楞住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磐石正笑吟吟坐在床上。“你……”文冠簡直不敢相信日己的眼睛。“我是磐石。”磐石一字—頓地說,語音清晰,吐字清朗。“你怎麼來的?”文冠還是不敢相認。“我來尋找音訊全無的女友,我來幽會舊日的情人,我來高歌《向陽宮裡白髮歌》,我來替天行道,揭開千古沉冤!我來狂吟‘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文冠望著這個風塵僕僕的英俊劍客,眼眶裡滿是淚水,驀地,依偎到他的懷裡。磐石聲音裡帶著埋怨:“你一去毫無音訊,怎麼也不打個招呼?”文冠囁嚅著說:“當時也不知你在何方,到哪裡去找你?行事匆匆。”磐石道:“至今你們姐妹還矇在鼓裡,你們的老母已於幾年前自盡……”“什麼?”文冠頓覺五雷轟頂,若不是磐石扶持,早已癱軟在地。磐石把緣由一五一十講了,並從懷裡掏出文母的遺書。文冠一把奪過遺書,細細地讀著,淚如泉湧,淚水溼了遺“這個千刀萬剮的齊三太監,文冠咬牙切齒,眼前一黑,昏厥於地。文冠醒來時,見自己躺在床上,眼前除了磐石外。還個文弱的老者。“這就是清官武術教頭尹福老先生。”磐石介紹道。尹福方才躲在屋外,閱見文冠昏厥,急忙走進屋內,幫助磐石把文冠扶上床。“我受騙……了…—”文冠不好意思地說道。“有句話叫,浪子回頭金不換,只要姑娘肯於幫助我們除惡懲賊,我們會永遠記住姑娘的恩德。”尹福向文冠說出前因後果和計劃。這隊門外傳來腳步聲,有人來了。尹福、磐石已來不及躲避——minghui掃描,minghuiOCR,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