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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救囚車血戰琉璃廠負難友避危煙花巷

    那人身穿煙色長袍,手持一把大蒲扇,頭戴一頂銀色薄紗瓜皮帽,六十上下,年紀鼻子向上翻卷,面容醜陋但和善。此人正是“鼻子李”李瑞東。尹福急忙來到店外,李瑞東朝他使了一個眼色,走進人羣,尹福和馬貴緊隨在後面。李瑞東拐進一個衚衕,尹福和馬貴迫了上去。“李老先生怎麼也來了?”尹福輕聲間。李瑞東呵呵笑道:“八卦掌門的事還能瞞得了我嗎?我上知天文,下曉地理,能掐會算。”尹福一本正經地道:“這裏是是非之地,凶多吉少,我勸老先生還是迴避一下。”李瑞東的臉上現出嚴肅的神情:“武林有個規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士為知己者死。我李瑞東見朋友有困難,豈能坐視不理?”馬貴看見“瓷器楊”楊俊峯在衚衕口閃了一下,知是八卦掌門第二代弟子到了,於是跟尹福打了個招呼,追楊俊峯去了。尹福和李瑞東來到琉璃廠文化銜西口,見到西路的十幾個八封掌弟兄已準備停當,有的裝扮成賣風車的,有的扮成賣鞭炮的,有的扮成教書先生,也有的扮成車伕。尹福遠遠地瞥見東南角房上,“小辮梁”梁振圃正悠閒地坐在那裏吸旱煙袋。這時,雙福擠了過來,小聲對尹福道:“尹爺,行刑隊過來了,已經到和平門了。”原來清代對死刑囚犯的斬決,是沿襲我國曆代封建王朝的傳統刑制。在每年冬至前執行,不準死囚活過冬至,因而叫“秋決”,北京人俗稱“出大差”。執行這天叫“郊天”。死囚未處決之前,照例由大理寺、都察院及刑部組成三法司及由六部尚書、都察院左都御史、通政史、大理寺卿組成的九卿會審。這是終審判決,稱之為“朝審”。“朝審”照例在每年霜降後進行,審理完畢,然後奏報皇帝最後決定處決。“朝審”的地點在天安門前刑部朝房前廣場。這天黎明,要把所有預備判處死刑的囚犯從刑部監獄裏提出,從西三座門進入裏城到朝審堂前候審,由刑部官員朗讀罪狀,然後由朝審法庭判處死刑或緩刑。朝審結束後,將已判斬決的囚犯打入囚車,押回監獄,等奏請皇帝判決後執行。沿途戒嚴,不許百姓觀看。等囚車過底再將判處緩期執行的罪犯,排立在三座門右側門洞內,每一囚犯乘轎車一輛,但沒有布圍,左右各有刑部役隸二人押解,順序從西三座門走出,沿西長安街向風到司法部街向南,回刑部監獄看押。這天,凡是囚犯的家屬或親友都要到三座門外,看看自己的親人是否判處緩刑。他們都預先買些用麻繩貢穿的山裏紅一掛,站在西三座門外等候。等囚犯轎車走出,他們使舉着出裏紅,挨車尋找自己的親人,一經發現,便搶到車前,向車內囚犯請安,大聲呼喊:“您大喜啦!”車內的囚犯,便探身頻頻點頭,表示還禮。趁囚犯探頭的機會,他們便把山裏紅掛在犯人的脖子上,犯人連聲呼喊“謝謝謝謝!”這種場面不過四五分鐘。掛山裏紅的舉動,叫“朝審桂紅”,表示祝賀自己的親人,又可延長一年生命。假如某囚犯的親友來“打朝審”的很多,他的脖子上掛的山裏紅,幾乎可以把臉部遮蓋。至於判處死刑應該執行的囚犯,等皇帝批准底在執行的前一天,監獄的看守人員,使對罪犯説“你大喜啦,官司令天完啦!”囚犯聽了使知道要執行了。這天夜間,由佩有武器的看守人員看守。深夜由專人給囚犯洗臉梳頭將家屬送來的新衣穿上,由監獄發給囚犯清油大餅一斤,醬肘子一大包,這頓飯被稱為“辭陽飯”,即向人間告別的意思。昨天,劉德寬、焦毓隆、何五、何六四人就已經吃了獄內準備的“辭陽飯”。有錢的人家,還為自己的親人準備一桌豐盛的酒席。次日黎明,犯人便被提出監獄,用法繩綁好,點名登上囚車從刑部大門的右門洞(俗稱白虎門)走出,到菜市口受刑。囚犯沿途可以指名要某某點心鋪或飯館的菜飯,或某某綢緞店的布匹綢緞。囚車走到宣武門路東有一家叫“破碗居”的酒鋪,囚車走到這家酒鋪門前,暫停片刻,囚犯照例在這裏要酒喝。這家酒鋪專為死囚準備一種黃酒和白酒摻對在一起的混和灑,稱之為“迷魂湯”,又名“金銀汁”。破碗居每到此時,在門前放長板凳一條,凳上放着大木盆,裏面盛着混合酒,盆上橫放一個長條木板,板上放破碗數個,囚車一到,押解人員用碗盛滿混合酒給死囚灌下,讓死囚喝醉。喝完,押解人員將碗向盆內一擲,碗立刻破碎,這家酒鋪由此而得名。因此北京城內不論酒鋪、酒缸,出售零酒,不敢給顧客使用有裂痕或破口的酒碗,倘有失誤,顧客不但一文不給,甚至打罵店主,店方均不敢還口。囚犯喝酒後,囚車直奔刑場,車到刑場,死囚早已爛醉如泥。掌刑劊子手三人,一人先用一種鐵製籠頭套在死囚頭上,一人在死囚身後緊勒法繩,用膝蓋頂住死囚後背,一人掌刀。行刑時,手持籠頭的劊子手,用力往外一拉,勒法繩的用力往後一拉,死囚的頭頸就正脱出腔外,掌刀的趨勢一刀斬決。刑場在菜市口西鶴年堂東側。監斬官坐於蓆棚內,監斬官身着官服。在官帽上罩大紅緞質風帽,戴茶色墨鏡,表示不忍視刑。死囚須面向東跪受刑,因東面有虎坊橋,意思是把死囚送入虎口。不過判處“凌遲”的死刑,則面向西跪,據説這種死囚罪大惡極,虎也不吃他的魂魄。死囚臨刑前,照例淮許家屬送酒萊,稱之“活祭”。家屬用提盒裝着死囚平時最喜歡吃的飯菜,跪在死囚面前餵飯,還攜帶紙錢、紙錁,侯斬決後焚化。死囚斬決後,當地專門有人為死屍縫首級入礆,由死囚家屬付給報酬。卻説刑部行刑隊押解着劉德寬、焦毓隆、何五、何六四人進入和平門向南走來,劉德寬等四名“犯人”押在囚車內。方才劉德寬等四人在破碗居喝了灑,因為昨日李瑞東賄賂了看守,劉風春已進入刑部監獄告訴這四人今日劫囚車之事,劉德寬等四人心中有數,未喝得大醉。行刑隊來到琉璃廠文化街十字路口的北面,正欲過銜,忽見從東面湧來迎娶隊伍。一頂紅呢官轎由轎伕抬着顫悠悠過來,送親男女隨轎同行,後面還有一紅兩綠三乘轎。有人“劈劈啪啪”放着鞭炮。轎內,“新娘”銀狐身穿繡八團紅青褂子,百褶大紅裙子,梳着時式頭,頭戴鳳冠霞帕,又多了幾分神韻。行刑隊的監斬官用手扶了扶茶色墨鏡,皺了皺眉頭,自言自語道:“真晦氣!這兒要殺人,那兒要娶新娘子,這下子可熱鬧了。”尹福見時機已到,一揚手,一支飛鏢飛出眾不偏不倚正中監斬官咽喉,那監斬官—聲末吭倒地身亡。“小辮梁”梁振圃在東南角房上見尹福揚手,馬上點燃號炮,一聲巨響,四路英雄刷地亮出短兵器,一齊朝行刑隊撲來。躲在喜轎裏的銀狐一掀轎簾,幾個箭步先奔到一個劊子手面前,一甩流星錘,結果了那個劊子手的性命。尹福領人從西、程廷華領人從東、劉鳳春領人從南、馬貴領人從北一齊殺來,行人紛紛逃散。程廷華疾步來到劉德寬等人的囚車前,幾招蹋掌,接連劈斷欄杆。一個請兵持刀上前來砍程廷,被程廷華用撞掌結束性命。劉鎔寬躥出囚車,抄起那個清兵丟齊的大刀與清兵搏擊。尹福的弟子楊俊峯背起傷勢較重的焦毓隆朝東飛跑。何五在囚車裏大叫:“‘眼統程,,快救我!”一個清兵在旁邊看見,持刀朝何五劈來,何五躲的不及,用嘴叼住那刀,一甩,將那清兵甩了一個趔趄。恰好梁振圃趕到,一竹竿結果了那清兵的性命。“單刀”魏吉祥用寶刀劈斷了何五的囚車欄杆,何五躍出,奪過一個清兵的刀,又砍斷何六囚車的欄杆,將何六救出來。一個清軍官舞動馬牙刺正與尹福酣戰,尹福的判宮筆上下翻飛,筆尖直抵對方咽喉,那軍官是一員悍將,毫不示弱,刺尖也總在尹福腦袋旁邊轉。李瑞東在旁邊看見,走了過來,揮動人蒲扇,左一扇,右一扇,把那個清軍官扇得迷迷糊糊,不辨東南西北。尹福手一場,幾支飛鏢朝軍官咽喉而來,那軍官一招“鷂子翻身”,接連躲過。梁振圃趕到,揮動竹竿朝軍官後背戳來。那軍官躲閃不及,慘叫一聲,身子被竹竿穿了個透心涼。“砰砰砰”,宣武門方向響起洋槍南聲,一會兒,便見南面塵土飛揚,清兵馬隊衝了過來。尹福見大批清兵趕到。唿哨一聲,吩咐八卦掌和丐幫弟兄撤退。八卦學弟兄從琉璃廠東西街迅速後退。丐幫弟兄向南撤退。尹福斷後,且戰且退,朝琉璃廠車街退去。正退間,忽見楊俊降氣喘吁吁揹着焦毓隆落在後面,焦統隆傷勢較重,身體沉重,楊俊峯顯得非常吃力。“俊峯,你怎麼落在後面?”尹福着急地問。“焦師叔受傷太重,已昏迷不醒。”楊俊峯抹了一把汗。尹福替他背上焦毓隆又問:“沒有見到施紀棟嗎?”楊俊峯説:“馬車也被衝亂了,始終沒有碰到施師叔。”尹福見清兵馬隊衝來,急忙拐進一條只有二尺寬的小道,惁俊峯也拐進另一條小巷,一股清兵朝楊俊峯追去,清兵馬隊擠不進尹福跑進的小道,只得下馬追來。子彈在尹幅耳邊呼嘯。焦毓隆被槍聲震醒,見到情形萬分危急,大聲喚道:“尹大歌快放下我,我不行了,你快逃吧,別連累你。”説着就往下跳,但被尹福死死按住,尹福道:“有你便有我,快跑!”尹福接連穿過幾條小道,可清兵緊追不捨。“尹先生快到這裏。”尹福正跑着,一間房屋的門開了,一隻纖細的手把尹福攬進了屋內,門又關上了。尹福抬頭一看,正是銀狐。“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尹福吃驚地問。銀狐撩了一下亂髮:“清兵從四面團琅前門、珠市口一帶也湧來大批清兵,我見一時難以逃出去,便躲進這間屋內,房主人定是清寒人家,恰巧不在房內。剛才我一開門,正見你們跑來。”尹福打量一下這個房間,半截上炕,一牀碎花被,簡單的梳妝枱上,香水瓶、梳子、脂粉盒等胡亂放着。屋角擺着一個破舊桌子,兩個舊凳,屋裏有濃重的脂粉氣。尹福注意到壁上有一個年輕憔悴女人的畫像,滿是油膩。銀狐聽到外面有雜亂的腳步聲,知是清兵追近,指着後窗户對尹福道:“你們快從這裏出去。”尹福推開後窗户見外面是一個狹窄的後院,栽着幾株向日努,還放着破缸爛瓦。尹福先爬了進去,然後再由銀狐幫忙把焦毓隆也弄了進去。“嘭,嘭,嘭……”清兵猛烈地敲門。銀狐抹了幾把胭脂在臉上。將旗袍撕開一個大口子,露出半個嫩藕般的奶子,故意把頭髮弄亂,鎮靜地開了門。“喲,這麼多大爺呀!”銀狐倚在門上雙手交叉着撒嬌地説。進來七個清兵,有的握着洋槍,有的手持大刀。一個清兵捏了捏銀狐的胎蛋:“原來是個暗門子。”另一個清兵用刀背磕着銀狐的胸脯問道:“看沒看見有個亂黨跑過來f”銀狐哆聲哆氣地沈道:“大爺呀,我這裏有錢能使鬼推磨,管什麼亂黨不亂黨的!”這時,門口出現一個衣衫不整、打扮得妖里妖氣的年輕女人。她圓圓一張臉蛋兒,淡談敷了一層脂粉。她額腦上的拱劉海兒齊着彎曲的眉毛高高拱起,兩隻長長的翠環子盪來盪去。她穿一件元育扣縐的薄紗衣,卷着大寬的挑紅袖子。銀狐明顯地感到她的眼圈有一層青黛色。那年輕女人見到銀狐和清兵們,呆住了,手裏提的菜籃子掉落在地上,蔬菜撤了一地。“你是什麼人?”清兵們緊緊圍住這個“奇怪”的女人。“我……”她支支吾氰緊緊地盯住銀狐——minghui掃描,minghuiOCR,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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