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九环刀的叫骂声不见回应,更加肯定这个暗中的偷袭者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只是一个轻功不错的鼠辈而已,九环刀更有恃无恐了。就是剩下来的山狼和扁头风两个山贼也胆壮起来,他们也跟着一起叫骂,但同样也没有任何动静和反应。
九环刀对山狼和扁头风说:“你们两个抬小五进去医治伤口,这里由我们夫妇两人守着,一到天亮,只要这个不屑的鼠辈没有走,老子誓必杀了他解恨!”
小三子伏在树林里听得清清楚楚,心想:我当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啦!我只想救人,我才不那么傻,跑出去与你们交锋。小三子虽然能在情急之下,不顾自己的生死,在中黄小镇杀了吊眼黑狼那伙匪徒,但面对强敌,仍然对自己的武功没有信心。的确,以小三子目前的武功,要是力战雌雄大盗,真的不是他们的对手,就是临敌的经验也不足,所以只能用智用计与山贼们周旋了。
小三子伏在树上,在月光下见山狼、扁头风将受伤的小五抬进了草屋里,九环刀和胖姐真的在门口警惕地注视四周的一切动静,暗想:我该怎么办呢?要是拖到天亮,就没法救人了!等了好一会,小三子又轻轻地从树上溜下来,从屋背后轻轻扒开一处泥草墙,钻进了草屋中去。
山狼和扁头风这两个山贼,昨夜里就随大伙出去,长途跋涉,翻山越岭去洗劫了一处小山寨,得手之后,掠劫所有的财物又转回来,可以说是劳累了一天一夜。加上昨夜里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精神紧张极了。现在他们知道有九环刀和胖姐守着,想必那个不敢露面的偷袭者不敢再来了。所以他们给小五敷药包扎好伤口之后,实在累极了,一合眼就睡着了。这就方便了小三子的行动。
九环刀和胖姐见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四周一切动静也没有,眼看黎明就快来临,暗想:这个莫名其妙的鼠辈大概是走了,也就渐渐地松懈下来。胖姐感到十分困惑:这一处远离市镇村落的深山老林,平时根本无人到来,就是连大胆的猎人,也不敢闯进这个野兽出没、毒虫毒蛇极多的老林子里。何况只要这老林四周一出现猎人,胖姐不是将他们杀了,就是将他掳回来。小五、小七,就是胖姐掳回来以满足自己性欲的,其他的都杀了。久而久之,这一带深山老林,就成为附近猎人一个可怕的禁区:活的进来,死的出去。弄得后来谁也不敢来这处深山老林了。
胖姐感到,既然无人敢来,怎么今夜里出现了这么一个神秘的杀人者?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她敢断定,这个神秘的杀人者,武功一定不高,而且更不是什么侠义道上的英雄人物。侠义道上的人士,不可能有这种偷偷摸摸的行径,他们要消灭自己,早已光明正大地出现了。这就是这个雌大盗十分困惑的地方。她感到这可能是一个大胆而又武功不高的复仇者。这个复仇者,可能就是大哥他们昨天洗劫那小山寨中的一个胆大而心细的猎人,胖姐想到这里,急问九环刀:“大哥!你们一路回来时,有没有发觉有人在暗暗跟踪着你们?”
“没有!老子在这一点上是十分注意的,谁敢大胆跟踪我们了?”
“可能是那小山寨劫后余生的一个猎人!”
“不可能!老子是临天光带人扑进山寨里,见人杀人,见狗杀狗,全山寨的人没一个能逃脱了出去。除了我们带回来的那五个小妞,全寨没一个活人。而且我们在撤走时,又一把火烧了那小山寨,哪来的什么猎人了?”
“我看一定是个逃脱了的猎人,带着全家和全寨人的血海深仇,悄悄地跟踪你们来到了这里,在夜里进行报仇。”
九环刀怔了怔:“真的是这样?”
“要不,你给我解释,怎么出现了这么一个神秘的杀人者,一个个将山猴他们干掉?”
“他要报仇,怎么不公开来找我们?”
“大哥!你别忘了,他可不是什么武林中人,只是一个山中猎人,自知不敌我们,又报仇心切,便不择手段一个个来干掉我们了。看来,他不将我们全部干掉,是怎么也不会解恨的!”
“好!老子等着他好了!”
“他不会出来和我们见面的。”
“那老子一到天亮,便分头搜索这座老林,看他能飞到天上去!”
他们正说着,蓦然听到山狼和扁头风在屋子里一声惨叫。雌雄大盗双双一怔,九环刀说:“不好!可能屋里又出事了!”便首先冲进了屋里,胖姐也跟着奔入。在灯光下一看,山狼和扁头风已双双倒卧在血泊中,小五惊恐地缩在床上一角。雌雄大盗四下环视,不见任何人影,问小五:“是谁杀了他们?”
“是,是,是一个小黑影。”
“什么?小黑影?”
“是!是!”小五害怕地说。
胖姐问:“那个小黑影呢?”
小五指着一个房间:“他,他,他,他跑进去了!”
九环刀和胖姐相视一眼,大家心照不宣,一个守着房门,一个拿了火把挥刀冲了进去,冲进去的是胖姐。好一会,胖姐又转了出来。九环刀急问:“你杀了那小黑影?”
“叫他逃走了!”
“什么?叫他逃走了?房间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窗,连猫也钻不出去,他能逃跑?”
“他早巳在我们房墙下挖了一个洞,怎能不逃出去的?”
九环刀一怔:“什么!他几时在我们房间里挖了一个洞了?”
“这么一道泥糊的草墙,用手一挖就挖开了,说不定是我们在大门口时,他悄悄挖开墙潜了进来。看来这个胆大心细的复仇者,极够冷静和沉着,真的要将我们一个个干掉了。”
“老子去追!”
“大哥!你千万别出去,说不定他这时在外面黑暗处等着我们。天快亮了,我们等一会再出去,就不怕他在黑暗处暗算我们了!”
“我们就守在这屋子里?”
“只有这样,才不会遭暗算。”
“等到天亮,你不怕他走了?”
“他要复仇,一定不会走,只有隐藏在树林里等待时机刺杀我们。”
“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人和这个不能动的小五,树林这么大,天一亮,我们两个人搜索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老娘有办法将他引出来。”
“哦?你有什么办法将他引出来?”
“天一亮,我们将那五个女子拉出来,喊三声,他要是不出来,我们先杀了其中的一个女子,看他出不出来。不出来,我们又杀一个。我不信我们将五个女子一个个地杀了,他会不出来。大哥!我就是怕你舍不得那五个女子。”
“老子有什么舍不得,天下女子多的是。”
的确,小三子没有闪身入树林,就伏在屋顶上,也打算等他们其中一个出来时,出其不意地进行偷袭。只要刺倒刺伤了其中的一个,那就好办了。现在听他们这么一说,心里震动了一下:好残忍的手段,用五个无辜可怜的女子来威胁自己。自己本是为救这五个女子的,这样一来,那不害了她们么?不行,我怎么也不能让他们的奸计得逞。我何不趁这个时候,先将这五个女子放出来?
猛然间,他又听到那健壮妇人在屋子里问:“大哥!你还要出去?”
“胖姐,我去那小屋子里看看,我担心那个小黑影先去将那五个小姐放了,到时,我们怎么将他引出来?”
“他将那五个妞儿放出来更好!”
这一下,不但九环刀,就是伏在屋顶上的小三子也愕异了。他听到九环刀问:“你说什么,怎么他将那五个小妞救走了会更好。”
“你不想想,黎明前的黑夜,是最黑暗的,尤其在老林中,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他救出了那五个小妞,怎么逃出去?他还要保护那五个妞儿,必然在她们的前后左右。他要是一个人,我们恐怕不易在老林里找到他,他带着五个小妞,我们就容易找到他了!这不是更好吗?”
“不错!我看他带着五个小妞儿怎么逃出去?迟早为我们捉到。到时我看这个什么小黑影是怎么一个三头六臂的人,居然不声不响一个个将我们手下八个人干掉。”
小三子伏在屋顶上也怔住了,他本来想先将五个女子救出来,现在看来不行了,的确会令自己不能专心与他们对敌。可是也不能等到天亮,要不,那五个女子就更危险。自己不出现,五个女子就会一个个死在这两个山贼的刀下。小三子想了一下,感到只有先将这个山贼引出来再说,要是自己闯进屋子里,交起锋来,连逃跑也不方便。
九环刀和胖姐正在屋子里焦急地盼着天明。这一对雌雄大盗,过去在江湖上,一向在风高月夜里活动,潜人民房,劫财劫色,大白天里就深藏不露。他们希望黑夜越长越好,更希望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都是黑夜,那么所有追踪他们的武林高手,都找不到他们了。现在,他们给小三子弄得颠倒过来,希望快一点天亮了!突然,大门“砰”的一声,不知给什么东西撞开了,一阵山风扑了过采,将亮着的灯火一下吹灭,而且似乎还有一团黑影扑进来,九环刀急忙挥刀砍杀,他的刀好快好准确,这团黑影给他挥砍成七八块,向四面散,九环刀以为将小黑影分尸了。得意地狞笑:“小子,老子看你……”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一声惨叫,滚翻在地,一条小黑影又似闪电般闪了出去。
胖姐本想追出去,但担心九环刀的安危,急忙点燃了火把一看,只见九环刀倒在地上,一条腿尽是鲜血,再看看给九环刀劈成七八块向四面飞散的那团黑影,竟然是南瓜脸的尸体。
原来小三子先将大门外已死去的南瓜脸尸体,用力扔了进来,撞开大门,飞入屋中,趁九环刀挥刀劈碎南瓜脸尸体的得意狞笑的刹那间,如电闪入,出手如风,闻声辨影,用匕首狠狠地向九环刀捅了一刀。由于九环刀身躯高大,又是在黑暗里,小三子没有刺中九环刀的要害之处,却深深地刺入了九环刀的大腿骨中,九环刀站立不稳,一声惨叫倒地。小三子也在这刹那间翻身飞出,既防九环刀的反手挥刀反击,也防那贼婆娘的进攻,因此不敢再进一招,取了九环刀的性命。小三子这一下,虽然没杀了九环刀,却也重伤了他,令这个最凶狠的山贼失去了战斗力。但小三子却不知道自己已重伤了九环刀,以为他只是伤了一点皮肉而已,所以转身飞出。
胖姐在火光下看见这一情景,不由怔住了。九环刀咬着牙忍着痛,挣扎着站起来,朝胖姐吼道:“你还站着看什么?快给老子追出去杀了这小子!”
胖姐问:“大哥,你的伤……”
“老子的这条腿没有断,你不用管我了!快去追杀这小子!”
胖姐看看屋外,月亮早已西沉,外面漆黑一片,心想:这个复仇者轻功那么俊,这时已不知跑去哪里了。要是他伏在黑暗处,自己贸然出去不危险?便说:“大哥!我还是给你包扎好伤口再说。不久,天就亮了,那小子人还没有救出去,他不会跑远的。”
胖姐在火光下检查九环刀的伤口,这一刀刺得好深,也伤了筋骨,看来九环刀没有一头半个月的治疗,是不能行动了。
胖姐给九环刀止了血,洗涤了伤口,敷药包扎好后,天色已渐渐明亮,屋外的景物,已清晰可辨。胖姐说:“大哥,你小心了!我去将那五个女子带来这里。”
九环刀握着刀说:“你也要小心,碰上了那小子,你给我活捉了来见我,老子要活活地剥了他的皮解恨!”
“是!”胖姐子对九环刀说,“你也要小心了!”说着,便提了一把柳叶刀出门。她先四下望望,见没有什么动静,便一步一小心地朝小屋走去。以往,这处老林中的几处草屋,是她的天地,用不着作任何防范。自从来了这么一个神出鬼没的复仇者,一夜之间,弄得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现在只剩下了她一个完整的人,却要十分警惕这个复仇者的突然偷袭。至今,她仍然认为小三子是那小山寨劫后余生的一位猎人,前来报血海深仇,根本没想到是一位行侠仗义的侠士。她凭以往的经验认为,不但是一般侠土没有来者这样的行动,就是一些黑道上的人物,也不会这样做。这只能是惯于翻山越岭捕捉野兽的猎人所为。
当她走到一转角处时,眼前突然人影一闪,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朝自己刺来。她急忙挥刀一架,同时也后跃几步,定神一看,行刺自己的竟然是一个瘦小的人物,身高不到自己的下巴,穿一身黑衣裤,用黑布蒙了大半边脸,只露出一双颇有神蕴的眼睛。她略带惊讶地问:“你是什么人?”
“你管我是什么人不好?你快离开这里,不然,不然,我会杀了你。”
小三子本不想出面露现,但这时他不能不现身了,因为这个贼婆娘要带走这五个女子。要是让她带走,那更麻烦,也会逼得自己现身。既然这样,不如在五个女子未被带走之前现身的好。他刚才在暗中的突然袭击,不想杀了这贼婆娘,只想伤了她,令她惊畏而走。小三子没想到这贼婆娘人虽然粗壮,身法却十分敏捷,竟能闪过了自己这一偷袭。他希望用这一句话,威吓这贼婆娘退走,不敢与自己交手。这样,又显示了小三子是一个初出道而且稚嫩的雏儿,一个在江湖上闯荡了多年的女大盗,武功一流,能这么让你吓走?那真是异想天开。这个贼婆娘当然不为小三子吓走,反而露出了更为惊讶的神色。因为她听出这是一个未成年人的声音,还是个孩子呢。暗想:难道是这么一个小娃子,弄得自己和大哥一夜不安?还毫无声息地将自己手下的弟兄一个个打发掉?这不可能,一定在暗中还有另一个轻功不错的人。便问:“是你一个人在昨夜里将老娘的人一个个干掉了?”
“不错!”
“小娃子,老娘不屑杀你,叫你的同伙出来吧?”
“我就是一个,哪有同伙了?”
胖姐暗想:老娘才不相信你是一个人。既然你不肯说,老娘先将你活捉了过来,看你的同伙出来不出来。便说:“好!小娃子,你受死吧!”胖姐感到若是捉了这小娃子,胜过带走那五个女子。她骤然一刀劈出,跟着伸出一张蒲扇般的大手来抓小三子。刀是虚招,手才是实招,目的想一招就将小三子抓了过来。
可是她一连出手几招,都叫小三子机灵地闪开了,但小三子想贴近她出手反击也不容易,因为她不但刀快,出手更快,就算能刺伤了她的右手,却会叫她的左手抓住了,会将自己扔小鸡似的扔死。所以小三子只能一味躲闪,不让她抓着。
胖姐一连出手几招,都叫小三子似滑鱼般闪开,不由暗暗惊讶起来:“小娃子,你的身法不错呵!好!老娘看你能闪过我多少招。”于是凶狠敏捷地出手。
他们的交锋,惊动了九环刀,他扶着拐杖走出来,见胖姐与一个一身黑蒙了脸的小娃子交手,同样惊讶起来:难道昨夜是这么一个小娃在装神弄鬼,不但杀了自己多名弟兄,还伤了自己?在交锋时,胖姐似一只凶猛敏捷的母老虎,在扑杀一只灵活奔走的小兔子似的,不论母老虎如何凶猛敏捷,都叫小兔子灵活地躲闪过去,实在令人惊奇不已。
胖姐见自己十多招凌厉的攻势,都没办法能抓到小三子,急得大叫:“大哥!你守着他,别让这小兔子跑掉了!”
其实小三子根本不打算逃跑,一味以这奇妙的身法与胖姐周旋,等待时机还招反击。他想逃跑,早已逃跑了,哪怕所有的山贼出动,也无法捉到自己。
九环刀何止是守着不让小三子逃跑,同时也加入了进来。他的一条腿虽然行动不便,不能纵跳,但手中的一口九环刀也相当凶狠凌厉,同时他不像胖姐只想活捉小三子,而是恨不得一刀将小三子劈为碎块,所以出刀比胖姐更为凌厉凶狠,招招都是实招,志在立取小三子的性命。要不是他腿带重伤,转身和行走不便,他与胖姐联手,别说小三子,就是武林中的一些上乘高手,也难以招架。幸而小三子昨夜里用计先伤了九环刀,才令他们两人联手的威力大减。即使这样,小三子也不容易对付。
小三子刚闪过胖姐凌厉的一抓,九环刀又在他身后一刀凶狠地当头劈下,小三子身形就地一滚,情急之下,一掌顺势拍出,“嘭”的一声,竟然将九环刀巨大的身躯拍飞了。摔到一丈多远的草地上。这一掌,是一阵风传给小三子的救命连环三掌,有鬼神不测之机,小三子在情急中抖了出来,一拍即中,而且拍中的是对方的要穴。只听见九环刀又是一声惨叫,摔在地下时一口鲜血喷出。要不是小三子一身的内力仍不十分深厚,小三子这一掌,足可以取了这雄大盗的性命。但这一掌,也令九环刀受了严重的内伤。一时爬不起来。
胖姐一见大惊,一下呆怔住了。小三子已似闪电般地朝她扑来,一招匕首拼刺法抖出,顿时划伤了她的右臂,一把柳叶刀也脱手掉下来。她忍痛左手骤然一掌拍出,逼退了小三子。这时,她哪里还敢交锋,纵过去抱起九环刀,飞也似的向老林中逃去了。这个剽悍的雌大盗,右臂虽然受伤,仍能抱起近二百斤重的九环刀,奔走如飞,逃得无踪无影。
小三子看得不禁心头悚然,不敢也不想去追杀。论武功,小三子目前的武功,恐怕不是这雌雄大盗的对手,他能取胜,全凭他的机灵和计谋,而且还不择手段,才侥幸战胜了这一双名动西北武林的雌雄大盗。然而,令胖姐惊恐逃命的,并不是因为她右臂受了伤,也不是九环刀的伤重垂危,急要医治,而是她看出小三子拍出的那一掌法,竟然是她们夫妇惊震得胆破心裂的一阵风掌法,所以雌大盗才背起九环刀惊恐地逃命去了。他们不但逃出了这深山老林,也逃出了这九万大山,逃到远远的南方去了,再也不敢在九万大山一带出现,害怕一阵风的追杀。这也是小三子想不到的。
小三子见他们逃走了,才深深地吐出了一口大气、总算将一伙凶残的山贼消灭了,可以从从容容去救那五个女子了。他蓦然听到身后有响动的声音,回头一看,是受伤的小五,一个十八岁的山贼,惊恐地想向老林爬去逃命。他受伤不轻,但是这般不顾伤势爬行奔逃,就算逃进了老林,伤口再发作,也一定会死。小三子看得不忍,跃了过去,拦住了他的去路说:“你别逃了!只要你今后改恶从善,我不会杀你的。”
小五见这个蒙了面的黑衣小侠,竟能将武功极高的九环刀和胖姐拍飞刺伤,哪怕是没有死的山狼、扁头风、南瓜脸等人加起来,也不是这黑衣小侠的对手。他伏在地下连忙叩头说:“我今后一定改,一定改,望小侠饶命。”
“好了!你快回屋子里,别乱动,好好地养伤,不然,就是我不杀你,你也会死的。”
“是是!我现在就爬回去。”
小三子见他爬得异常的痛苦和缓慢,心有不忍,说:“好了!你别爬了!我扶你回去吧!”
“不不!小侠,我没什么,我可以爬回去。”
小三子不理他,一下将他扶起,背到屋子里,将他放在床上说:“好了!你好好地躺着养伤吧!”
小五更是感激涕零,说:“小侠这么开恩照顾我,我今后再不好好做人,不但有负小侠,也愧对天地和死去的父母。”
小五本来就是九万大山中的一个猎人,给雌大盗劫了来,威逼之下,不敢不从而已。他不像山狼、扁头风、南瓜脸这一伙惯匪,好赌好吃,又不从事生产,以抢劫杀人为职业,除了杀人放火,他们什么也不会。
小三子对他说:“你能改过重新做人就好了!”说完,便去小屋子救那五个女子。他打开了门,一看,只见五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真的一丝不挂,给捆了手脚丢在屋子一角的柴草堆里,见有人进来,更吓得缩成了一团。
小三子不敢去看她们,说:“你们别害怕,我是特地前来救你们的。现在这里的山贼,死的死了,走的走了,不死不走的,也叫我捉了。”小三子说完,走过去用匕首割断了其中两个人手脚上的绳索,将另一处地上的一堆衣服抛给了她们说:“你们快去绐其他的姐妹解开绳子,穿好了衣服出来!”
小三子说完,便掩门走了出去。
这五个女子惊疑不已,几乎不敢相信。当小三子走了出去后,不由她们不相信了。她们便相互解开了手脚上的绳子,然后各自穿好衣服,虽然破烂,还可以遮体,总比不穿的好。她们仍心惊胆战地走出来,一看外面,果然再没有昨天那一伙凶神恶煞的山贼,只有救她们的小三子,便一齐向小三叩拜。她们昨夜里,便听到一些山贼们的吼叫和倒地惨叫声,已知道有人前来救她们了。
小三子说:“姐姐,你们别这样,快起来,我们早一点想办法离开这里才是。”但他见其中几个女子,衣服破烂得不成样子,一下想到山贼们劫来的大包小包的财物,其中必定有一些衣服,便说:“姐姐,你们先去屋子里等一下,我去给你们找些好一点的衣服换上。不然,你们没法走回去的。”
小三子说完,闪身便走开了。没有多久,他便提着两大包衣服回来,递给五个女子说:“你们各自换上一两件好的衣服。别害怕,这里真的没有什么山贼了,没有人再来害你们了。”
小三子说完又掩上门转了出去,好一会,这五个女子便打扮一新走出来,真的比以前好看多了,有的还梳好了散乱的头发,再也不像刚才蓬头垢面可怜兮兮的样子。小三子看了她们一眼暗想:原来她们长得这般好看,怪不得山贼将她们抢劫了回来。
这五个女子又要再叩谢小三子。小三子连忙摆手说:“五位姐姐,别再这样,不然,我可不敢理你们,自己走了。”
五个刚脱险的女子听小三子这样说,真的不敢再行叩谢礼,害怕小三子丢下她们不管了,那就不知怎么办才好。她们不但将小三子看成是救命大恩人,也是保护自己安全的神灵。
小三子说:“你们不这样就好了。看来你们昨天都没吃过东西,也没喝过一口水。来!我带你们到厨房里弄饭吃,吃饱了我们好离开这里。其实我也饿了,没吃饱也没气力保护你们平安离开这里。”
这五个女子来到后一直惊恐不安,有的甚至想自尽,只是没有机会让她们自杀,哪里还想到口渴和肚饿的?经小三子这么一说?她们真的感到口渴和肚饿了。何况救她们的恩人也肚饿了,就是她们不想吃,也要弄饭菜给恩人吃呀。其中一位略为年长的女子说:“恩人,那请你快带我们到厨房里去,我们一定让恩人吃饱。”
“好!你们随我来。”
谁知刚走没几步,一个女子惊恐地尖叫起来。小三子急问:“出了什么事?”
这个女子指指前面不远的地方:“这,这,这……”
小三子一看,那是给自己杀了的山猴的尸体,仍伏在那里没动。小三子昨夜没时间将他搬走,看来九环刀他们也没有将他抬走。小三子说:“别害怕,那是一个山贼的尸体,他再也不会害你们了!”
小三子虽然这样说,但五个女子仍是害怕,不敢走近去,远远避开,绕道而走。小三子想不到山里的女子,连见了尸首也感到害怕,她们面对如狼似虎的山贼,又怎能不吓成一团?小三子心中更升起了一种对弱小女子保护的责任。他一下想到那间大屋里仍横卧着山狼和扁头风的尸体,还有那给劈成七八块四下飞散的南瓜脸的尸体,那不更将这五个女子吓坏了?恐怕吓得她们连饭也吃不下。不行,得将这些尸体拖出去埋了才行。小三子接着又想到还有三个活着的匪徒给自己捆了手脚丢进树林中,埋葬尸体的事何不让他们来干?
小三子将五个女子带到了厨房后说:“这里有米有肉,你们升火煮饭,我出去一下,你们可千万别到外面走动。”
这五个女子害怕小三子一离开,自己就失去了安全的保障,急问:“恩人,你要去哪里?你走了,我们害怕。”
“树林里还有三个活着的匪徒,我去看看他们怎样了。”
女子一听还有三个活着的匪徒在树林里,又害怕起来。小三子忙说:“你们别害怕,他们都给我活捉了,捆了手脚丢在树林里。我去审问他们。”
五个女子才稍稍放了心,其中一个问:“恩人,你不会放了他们吧?”
“你们看,我放不放他们好?”
五个女子异口同声说:“恩人,你千万不要放走了他们,他们杀害了我们全寨的人。”有的悲愤地说:“他们杀害了我全家,连我一个三岁的弟弟也给他们活活地扔进大火里烧死了!我恨不得挖了他们的心才解恨。”
小三子一怔:“什么?他们这么残忍?”
一个年长的女子说:“恩人,他们是一伙豺狼,一群魔鬼,在我们村寨上乱杀人。连我走不动的奶奶也杀了!”
另一个女子哭着说:“他们将我母亲活活地砍死在床上了!”
女子们悲愤的诉说,令小三子异常的愤恨和恼怒。这一伙山贼真的不是人,是一伙豺狼、魔鬼,绝不能将他们这么轻易放走了!同时感到自己没有杀错人。早知这样,我将他们都杀了才好。便说:“姐姐,我将他们捉回来,交给你们处置,为你们死去的亲人报仇!”
没有多久,小三子将高佬六等三个匪徒提回来,掷在厨房前面一块草地上。这三个匪徒,被封的昏睡穴已在两个时辰后不解自开,但给捆成一团,像扎粽子似的,嘴里还塞了一团烂布,不能动也不能叫喊。他们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一切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给人捆住了手脚,丢在树林里草丛中,怀疑自己喝了酒睡着过去发梦。直到小三子将他们提回来,仍莫名其妙,暗想:这个蒙面的黑衣小子是什么人?怎么出现在这里了?大哥、胖姐他们去了哪里?高佬六仍凶性不改,露出了一脸狰狞。当小三子将他口中的一团布取出来时,他喝问:“小子!是你将我们捆了?”
小三子踢了他一脚:“贼子!你给我住口!”跟着对厨房里的五个女子说:“姐姐!你们出来审问这三个贼人!我将他们交给你们处置了!”
五个悲痛的女子初时仍有些犹豫和害怕,见他们不能动,那小侠士还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也不能反抗。现在又听小三子这么说,再也不害怕了。一个女子提了一条木棍出来,悲愤地说:“我打死你们!我打死你们!”手中的木棍没头没脑地向高佬六乱打,其他四个女子,有的拿着菜刀,有的提着柴刀和木棍,一齐奔了出来,她们要为死去的亲人报仇。棍打脚踢刀砍,复仇的怒火谁也扑灭不了,三个匪徒顿时死在五个女子的乱棍乱刀之下,这也是他们罪有应得的报应。
小三子说:“好了!好了!姐姐,他们已经死了!不用再打了!”
五个女子打杀了这三个匪徒之后,泄却了心头的悲愤,有的哭着朝天跪拜:“爹娘!女儿在恩人的帮助下总算给你们报仇了!”有的哭着叫喊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她们在打杀了匪徒之后,没有喜悦,没有快慰,反而更悲痛亲人的不幸惨死。
小三子把匪徒交给他们处置,无意中训练了她们的胆量,增强她们的勇气。敢打杀凶恶的山贼,也不怕什么尸体了。其实这些姑娘并不是千金小姐,也不是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而是惯于爬山越岭的劳动妇女,平日里开山种地,上山打柴,有的还跟随父兄进山打猎。她们要是手中有柴刀或锄头之类的工具,也可以打杀豺狼,二三个姑娘成群结队时,个别的山贼也不敢招惹她们。这次她们所以给山贼捆了,主要是在黎明时分,山贼骤然闯进山寨里来,她们有的还睡在床上,有的一时间惊慌失措,不知怎么反抗,更有的给吓懵了。要是山贼解开了她们的手脚要进行奸污,她们就会奋起反抗,拳打脚踢嘴咬,以拼一死,不会是那么可欺的。
小三子本想这三个匪徒能求饶命,答应改恶从善,重新做人,就放了他们,叫他们去埋葬尸体,处理善后的事。谁知这五个女子悲愤异常,一个个怀着血海深仇,加上高佬六神态又那么狰狞凶恶,小三子也恼怒愤恨了,干脆袖手旁观,让他们给活活打死。现在看来,埋葬尸体的事只好自己来做了,而且还多了三具尸体呢。
小三子劝慰了这五个女子后说:“还有一个活着的山贼,我劝姐姐们放过了他,别再打杀他了。”
五个女子一听还有一个活着的便怔住了,有的问:“放过了他,不怕他今后杀人放火抢劫吗?”
“不会的,他已经重伤躺在床上不能动,而且我看到他真的是诚心改恶从善,我答应放过了他,希望姐姐们也放过了他,给他一条生路。”
“恩人这样说,我们怎敢不放过他的?但愿他今后真的不再害人就好了!”
“我看他今后再也不敢害人。再说,他也是这山里的一位年青猎人,给捉了来,不得已才做了山贼的。”
一个女子问:“是不是那个叫小五的山贼?”
“不错!正是他。”
“他在山贼里还算有一点人性。恩人,我们就放过他好了。”
“那我代他向姐姐多谢了!”
五位女子一时怔住了,她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位救命恩人会这般说的。怎么他代那个受伤的山贼向自己多谢了?他不会是这个山贼的亲戚或朋友吧?其中一个女子慌忙说:“恩人怎么这般说的?我们姐妹们应千多谢,万多谢小侠才是。要不是恩人的到来,我们恐怕早已惨死在山贼的刀下了。就是一时死不了,迟早也会走这条路的。受了山贼的污辱,怎么也无颜活在世上。”
“姐姐别这样说,这恐怕是上天有意的安排,令我经过这处深山老林,无意中救了姐姐。这是上天之德,你们不必谢我。”
另一个女子说:“不管恩人怎么说,恩人救命之恩,我们一辈子也忘不了!”
“好了!姐姐别再说了,现在我们快去吃饭,吃饱后就离开这里。”
饭后,小三子将所有贼人们的尸体拖到树林的低洼处草草埋葬了,然后又将贼人们抢劫来的金银、衣服分成六份,包成大包小包,给每一位女子一份,叫她们带着回家。最后一份,他给了小五。五位女子一看,更以为小三子与这个山贼有什么关系了。一个少女好奇地问:“恩人,你怎么不要一份的!”
“不不!我不能要,我没给山贼打劫,姐姐都是受害人,其实这些财物,恐怕还不能弥补姐姐丧失亲人和财产的损失。”
小五见自己也有一份,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能够活下来,已属万幸了,还怎敢妄想分到财物的?所分到的金银财物,足足有一百多两银子,够一个人活得很好了。他连忙说:“小侠,我不要,也不敢要,你还是分给她们好了!”
“你不要,你有伤在身,今后怎么谋生?你不会想到今后再去打劫吧?”
“不不!小侠,哪怕今后有人将刀架在我脖子上,我宁愿死,也不敢去打劫了。我有手有脚,伤好后,我依然可以打猎为生。”
“你打猎的工具和养伤的医药费,难道不要银两用?小五,你拿去吧!这算是我给你的,我希望你重新做一个好人。”
小五更是感激不已。想不到世上竟有这么一个好人,不杀自己,还为自己今后的生计着想,他忍痛在床上跪着叩头说:“小侠对我这般开恩,我今后不知如何报答小侠才好。我小五今后一定要重新做人,不然,就天打雷劈、五雷轰顶而死。”
“好了!只要你今后重新做人,就比什么报答我都好。你快躺下,我送五位姐姐回去后,会转回来再看你,直到你伤好能离开这里。”
小五愕然:“小侠要留在这里伴我?”
“我既然救了你,你又不能行动,当然不能让你一个人呆在这里不管了。我还有个不放心的,就是那个什么九环刀、胖妇人会转回来,会对你不利。”
“小侠要留着等候他们?”
“不错!他们对别人的危害太大了,我不想办法除了他们,实在有点不放心。”其实小三子留下来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人迹罕到的深山老林,正是一个隐蔽的好地方,既避开了回龙寨高手和官府的追踪,自己更可以暗中练习武功。要是雌雄大盗转回来,还可以杀了他们为民除害,一举三得,岂不太好?
小三子又吩咐五位女子带上木棍、柴刀等防身武器,以防意外,便带着她们走出深山老林,然后沿着来路,朝一处山峰走去。走了三个多时辰的崎岖山路,不时穿林过涧,最后来到一处山坳。山坳下二里多远的一处半山坡上,便是这五个女子原来的山寨了,也是被匪徒们洗劫过后,几乎被夷为平地的山寨。众女子遥见自己出生生活过的山寨已变成废墟,真是百感交集,悲从心起,一天一夜,她们恍如经历了一场恶梦。
山寨中似乎有不少的人在走动,看来是附近一带山寨的村民,以及山寨中人的亲戚朋友惊闻事变而赶来的,其中恐怕也有几人从山贼的刀下逃生出来,大家正在清理火场,在废墟中寻找亲人的尸体。
小三子说:“姐姐,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你们可以回去了。这里离山寨不远,路上不会有意外发生的。”
“恩人,你不跟我们回去么?”
“不不!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置,不跟你们进寨了。你们快回去吧,说不定你们还有些亲人活在世上,在盼望你们呢。你们一定要记住,千万别说出我来,也别说是我救了你们。你们只说有一个人救了你们之后就走了,更别说我送你们来到这里。”
其实小三子不吩咐,这五位女子也不知道小三子的姓名,也不知小三子的真面目。他一直是蒙了面孔行事。其中有些女子也曾问过他的姓名,想叫他将面布除下来看看。他说:“你们别看,别知道我的好,不然,今后会带给你们灾祸的,不但害了我,更害得你们不得好死。”吓得五个女子不敢再问了。
这几个山寨女子又再一次拜谢了小三子,便朝山坳下的山寨奔去。她们到了这里,也归心似箭,都想看看自己的亲人是否还活着,有的想看看自己的娘家人来了没有。
其中有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却坐在山坳中不动。小三子惊奇地问:“姐姐,你怎么不回去?”
“我在山寨中已再没有亲人了,也没有家,我回去又怎样?还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难道你没有一个亲友可投靠?”
“我有就好了。我不像她们四人,有的有娘家,有的有还没过门的夫家,有的有外公外婆。我是一个孤女,什么亲人也没有。山寨中的叔叔姐妹,十死八九,活着的也自顾不暇,还有谁来看顾我?”
“那你今后怎么办?”
“恩人,我只有跟随你了!你回山寨,我就回山寨,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不不!你千万别跟随我。”
“那我跳崖死去!”
“你不是说真的吧?”
“我举目无亲,无家可归,在山野中迟早会死,不如早死比迟死好!以免活着受苦。”
“姐姐,你千万别去寻死。”
“那恩人愿意我跟随你了?”“姐姐,你跟着我会很危险的。”
“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危险?大不了一死。”
小三子有点犯难了。要是在古州,别说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就是十个,他也可以收留下来。可是现在,自己是避开江湖上人的追踪而跑来这里躲藏的,身边多了一个女子,方便吗?万一遇上高手追来,自己带着她怎么逃走?留下了她不让人捉去了?要是落到正直人的手中还好,要是落到了黑道人物和官府人的手中,对方为了迫问自己的下落,必然会对她百般拷打、千般折磨,那不令她更受苦了?自己也不忍心让她落到别人手上受苦折磨的呀。
少女又说:“恩人,我会洗衣煮饭,打柴补衣服,你就让我伺候你吧。”
“不不!这些我都会做,用不了你伺候。”
“那恩人是不要我了?”
“这,这……”
“那我死去好了!”
“姐姐,你别乱来,好好,你就跟着我好了!”
小三子感到自己总不能见死不救,见难而不相助的。少女大喜而拜:“多谢恩人开恩。”
“姐姐,到时有了危险,你千万别怪我骂我才好!”
“这是我自愿的,怎会怨你骂你了?”
“好好,我们走吧!”
少女高高兴兴地跟随小三子离开山坳,又转回那深山老林。路上,小三子说:“姐姐,你以后别再叫我什么恩人恩人的了,你叫我做兄弟吧,以后我们就姐弟相称。”
“那怎么行的?我叫你做少爷或主人吧!”
“不不!你千万别这样叫,不然,我不敢叫你跟着我了!”
“恩人这么说,我就放胆叫兄弟了。”
“这样才好。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韦,叫珊珊,山寨里的人都叫我做珊妹子。兄弟,你哩?”
“我告诉你,你不可对任何人说出去。”
“兄弟这样吩咐,我当然不敢跟人说了。”
“我姓西门,叫小三。”
韦珊珊有点惊讶:“西门?”
“你读过百家姓没有?”
小三子一问,便感到自己失口了,一个山野中的姑娘,又怎能读过什么百家姓的?就是县城一般有钱人家的小姐,也不会去读书写字,只能在闺中拈针刺绣,读书是男人们的事。除非是豪门望族、书香人家或者武林世家中的小姐,才有可能读书识字。在山区农村,就算男孩子恐怕也没有机会读书。而自己只是在七岁以前,父母在世时,读过几年三字经、百家姓而已,识字也不多。
可是韦珊珊的回答却出乎他意料之外,韦珊珊说:“我读过百家姓,也读过三字经、千字文和女儿经哩!想不到真的有人姓西门这个姓的,我是第一次碰上兄弟你了。”
小三子愕然:“你读过那么多的书?”
韦珊珊伤感地说:“我父亲原来是柳州府罗定县的一位秀才,从小他就教我读书识字。在我十岁那年,我家遭到奸人逼害,父母带着我逃亡到这一带来,不久就郁郁相继而亡。我为一位老猎人收养,现在他又为山贼杀害,连一间破烂的草屋也烧了……”
小三子听了深感同情。自己的父母何尝不是为人所害,举家充军到贵州来的。大概是同病相怜之故,小三子说:“姐姐,你和我在一起就不用怕了,我会将你当成我的亲姐姐一样好好看顾你的。我同姐姐一样,父母也是为人所害,举家充军到这一带来,也是父母早亡。我比姐姐还不幸,七岁就没有了亲人。一个人四处流浪。”
“原来兄弟也是这般的命苦和不幸,不过兄弟比我强多了。”
“我怎么比姐姐强多了?”
“兄弟有这一身的本事,能除掉那一伙凶恶的山贼。要是我有兄弟一半的本事,我养父就不会惨死在山贼的刀下,我也不会给他们捉了来。”
“姐姐想不想学武功呢?”
“兄弟,我能学吗?”
“我看姐姐并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姐,登山过岭,十分稳健,只要姐姐愿意学,就一定能学会。”
“那我又多谢兄弟的大恩了!”
“姐姐别这样说,姐姐有一技防身也是好的,起码不会受坏人的欺负。”
小三子想到要在深山老林中躲藏半年,一方面练武,一方面等候那雌雄大盗转回来,既然练武,不如教会这同病相聆的姐姐一些防身的武功,万一有事发生,自己一时保护不了她,她也可以逃跑,不致落到了别人的手中而遭不幸。
小三子担心雌雄大盗会转回来是多余的,这雌雄大盗为小三子拍出的那鬼哭神嚎连环三掌法唬住了,认为小三子不是一阵风,也是一阵风的徒弟,早巳惊魂丧胆,逃到远远的地方去了,再也不会转回来。何况九环刀受了严重的内外伤,没一年半载不会好起来。就算他们真的转回来,起码也要在一年之后。反而是回龙寨的高手们,有可能来到这一带追踪。
说着,他们已走了十多里的山路,到了一处高坡上。此时正是烈日当空,已是中午时分,小三子便说:“姐姐,我们找处树荫坐一会,吃些东西填填肚子再走路好不好?”
“好的,兄弟不说,我也真的有点累了,也饿了。”
离开深山老林时,小三子随身就带了一皮囊水和一些饭菜上路。他打算将五位女子送回去后,再观察这一带的地形地势,黄昏前才转回老林,水和饭菜,就是准备在路上吃用的。
他们一边吃一边打量四周的山形地势。小三子却一边暗想:我要传给姐姐一些什么武功呢?看来我要先传山妹妹那一门逃跑的身法才好,再教会她一阵风的那连环三掌,她就可以防身逃跑了。要教她身法,必然要先教会她吐纳呼吸的内功才行,不然学也学不上。
小三子想罢便说:“姐姐,你吃饱了没有?”
“我吃饱了。兄弟,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赶路?”
“别忙着赶路,我想在这里就教你一门防身自卫武功。”
韦珊惊喜了:“现在就教我?”
“是!”
“兄弟不累吗?”
“我不累,姐姐是不是累了?”
“兄弟,我也不累。”
“那好,姐姐,现在我先教你运气调息的吐纳法,这是一门内功。”
“内功?”
“是!内功,姐姐学会了这—门内功,就可以学另一门防身自卫的武功了。姐姐要是没有内力,就是学会了防身自卫武功的招式,也会抖不出来。抖出来就会上气不接下气的,所以你一定要先学会内功才行。”
“原来这样。”
“姐姐,现在你集中意念了,我马上传给你运气调息的吐纳方法,你背熟了口诀之后,我再教你怎么练。”于是小三子将小神女的狸猫千变身法口诀,一句句地传给了韦珊珊。韦珊珊是一位颇有灵气的少女,慧根极好,又是第一次学这口诀,觉得特别新奇,两炷香的时间内,竟能从头到尾背诵一遍给小三子听。小三子大为惊喜:“原来姐姐记性那么好,念两遍就能记在心中。姐姐,现在我传你运气的方法,你看着我的坐式和双手的姿式,深深吸纳、深深吐出,做到神往而气往,神定而气定,心中全无任何杂念。”
小三子便一边做一边讲解,叫韦珊珊跟着自己做。这样两三次下来,韦珊珊又学会了。韦珊珊又自己做了一次,让小三子在旁边指点,居然没半点错漏。小三子看得又是大喜:“姐姐比我聪明多了,学得比我快。”
韦珊珊说:“兄弟这么教我,我敢不用心学么?我学得好,那是兄弟教导有方,我有什么聪明了?”
“姐姐真会说话,我算什么教导有方呵?别人怎样教我,我就怎么教姐姐,只是依样画葫芦而已。姐姐,你今后就早晚勤练内功,风雨无改地日日练,一两年后,姐姐的内力一定大增,一天走二三百里路也不会觉得气喘的。明天开始,我就传姐姐防身自卫的武功。”
韦珊珊感到意外:“兄弟,这么快就传我武功吗?不是要等一两年后,我的内力大增才能学武功的招式吗?”
“不!姐姐,我是说那一门武功的一些高难度的招式,你没有内力会抖不出来。一般的招式你可以学,也能抖出,而且内功和武功同时进行,相辅相成。练了一些招式,你更明白怎么去练内功;练了内功,又明白武功的一些招式为什么要这样抖出来,你就会记得更深,学得更牢固。”
“兄弟,你真是一位好师父!”
“姐姐,我们走吧!天色也不早了。”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在这山峰上练了两个多时辰,一轮红日,早已西斜了。他们沿着山峰朝那深山老林走去。小三子蓦然见到一处山岭,感到若是从那山岭走,便可直达那深山老林,不用兜一段大弯路。便说:“姐姐,我们从那处山岭走,便可少走一段山路了!”
韦珊珊看了看,忙说:“兄弟,你千万别去那一处山岭。”
“哦?为什么?那处山岭是个可怕的地方,有老虎和毒蛇?”
“兄弟,那是毒王爷爷的地方,谁也不敢去,别说人不敢走近,就是老虎豺狼去了那里,也会倒下死去。”
“毒王爷爷?毒王爷爷是什么人?他那么凶恶,不让人走进去?”
“毒王爷爷不是人,是一个神。”
“什么?是神?”
“是!我养父是这么说的,就是我的养父,也是听他爷爷说的,山寨里的老一辈的老人,都是这么说。所以一百多年来,不但我们山寨里的人,就是附近一带,都没有人敢去那里。”
“去了会怎样?”
“会莫名其妙中毒而死,有的人当场死去,有的人回来后,才毒发而死,任何郎中也救不了。”
“姐姐,你看见过有人毒发而死了?”
“我怎么能看见?这都是山寨里老一辈人说的。他们有的见过了,说那一处山坡和山谷,都长满了有毒的树木和花草,山岭处处,都有人和野兽的尸骸,白骨森森,可怕极了!兄弟,我们千万别去那里,”
“姐姐,有没有人见过这毒王爷爷了?”
“毒王爷爷能见到吗?”
小三子自从接触过山妹妹、一阵风和山妹妹的爷爷后,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和神仙,有也是人扮的,或者是一些武功极高的人所为,不是真正的鬼神。便说:“我看这毒王爷爷不是神。”
“不是神那是什么了?”
“是人!恐怕是一个凶恶残忍的人。”
“是人?是人有这么长寿吗?”
“他有多长寿了?”
“听山寨中的老人们说,这位毒王爷爷恐怕有几百岁了。”
“什么?有几百岁?”
“是呀!山寨中的老人是听他们的爷爷说的,而他们的爷爷又是听他们的爷爷说的,那不是有几百岁了?不是神,一个凡人能活几百年吗?”
小三子又怔住了。的确,一个人怎能有几百岁的?就是一阵风叔叔的师父,是武林中最长寿的人了,也只有一百一十多岁。但小三子始终感到困惑:世上既然不会有真正的鬼神,这个毒王爷爷在这一带流传了几百年,恐怕有其他的原因,说不定那处山野,的确长满了各种有毒的花草树木,弄得人畜不敢走近。
韦珊珊担心地说:“兄弟,我们别从那里走,其实多走十多里也不会太累的。”
“既然姐姐这样说,我们从原路回去好了,别去冒这个险。”
在日落苍茫的暮色中,他们回到了老林深处的贼窝,远远见草屋中有灯火亮着。小三子为小心起见,轻轻地对韦珊珊说:“姐姐,你先在这树下草丛中躲藏,我进去看看,要是没什么事,我再来叫姐姐。”
“兄弟,那你小心了。”
小三子施展轻功,闪身接近了那几间草屋,从窗口下朝里望去,只见受了伤的小五仍躺在床上,气色似乎好多了,自己临离开前,留给他的一些食物,好像只用了一点,大部分仍摆在那里。小三子观察了一会,见屋中没有什么变化。小三子又到各处走走,也没见有什么情况,看来九环刀和那贼婆娘没有转回来。小三子便推门进去。小五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问:“谁?”一边拿起了床头上的刀,以防意外。
小三子说:“是我!”
小五惊喜了:“小侠,是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我走之后,有没有人来过这里?”
“没有呵!”
小三子又警惕地四下打量一下,的确没有人来过,放心了,说:“小五,你躺下睡吧,你没事就好了。”便转出去招呼韦珊珊回来。小五一见韦珊珊回来,感到意外和愕然:“你怎么回来了?”
韦珊珊似乎对他仍有怨气:“我唯一的亲人死了,房子也给你们烧了,已无家可归,我不回来能去哪里?”
小五面有愧色,也感到不安:“姑娘,杀人放火的事我没有干,我当时只是留在寨外守望,我要是有半点假话,姑娘可以杀了我。”
“抢东西你也没有份吗?”
小五顿时无语了。小三子说:“姐姐,他已发誓改过了,你就给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吧。”
小五说:“姑娘,我知道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山区一带的乡亲父老们。犯了罪,姑娘今后要打我骂我,甚至要杀我,我也不敢还手,任凭姑娘处置。”
小三子在旁边说:“来!姐姐,我们去厨房弄饭吃吧!”
饭后,小三子安排了另一间屋给韦珊珊住下,说:“姐姐,你在睡前要练那一门内功,外面有我给你守着,什么事也别担心。你放心休息好了。”
“兄弟,你不休息吗?”
“我当然会休息。姐姐,要是有什么事发生,你大声叫喊就可以了,我会立刻赶来。”之后,小三子又去看看小五,查看小五的伤势。
小五感动地说:“小侠,自从你给我服下那一颗治刀伤的药丸之后,我的伤势好多了,呼吸也顺畅了,我想两天后就能恢复过来,可以行动了。”
小三子暗想:原来山妹妹送给我的一些药丸,医治刀伤竟有这般的奇效,我今后更要好好珍惜了。小神女的药丸,也就是她爷爷所制炼的药丸,用各种名贵的药物制成,可续筋驳骨,腐肉重生,何况是一般的刀伤,怎能不见奇效的?
小神女担心小三子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又有官府的人和不少的武林人士在缉拿他,所以在送别时,不但给了他——小瓶紫金丸这一江湖上少见的奇效刀伤药,也给了他一小瓶能防山瘴疠气,化毒解毒的百草霜,以免小三子深夜在山野森林中行走时为毒蛇等毒物所伤,为瘴气毒雾所侵。就是一时不慎,中了敌人的毒镖毒箭等暗器,也可以化解。
小三子见小五真心诚意悔改,又是为自己所刺伤,所以给了他一颗紫金丸吞服。他看了看小五胸前的刀伤,的确是好多了,跟着便谈起毒王爷爷的事情。小五和韦珊珊所说的情形一样,那里的确是白骨森森,草木都含毒性,没人敢去。
小三子问:“有没有人曾经去过那一处山岭了?”
“当地人是不敢接的那山岭一步的,但九环刀从北方带来的一个弟兄却去过。”
“结果怎样?”
“结果他回来不久,便全身奇痒,跟着就毒发身亡,吓得九环刀也不敢去了。当时,南瓜脸曾劝他千万别去那里,他不信邪,还嘲笑南瓜他们不是男子汉。结果,他就是这么中毒死去了。”
“他回来时,有没有说到那山野的情景?”
“他说,那处山野,竖立了一块石碑,刻着‘毒岭’两个大字,劝奉世人千万莫上去。他冷笑一下,说,什么毒岭,老子偏就不信。他上岭后,见一处山谷口,又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死亡谷’三个草字,谷口长满了一些奇花异草,树下、花草丛中,都有人的尸骨和野兽的残骨,他在谷口望了望,见山谷阴森,有不少毒蛇出现,不敢进谷,便转了回来,说山谷里除了毒蛇,就什么也没有,打算日后带些硫磺再去探险,谁知他回来不到三天就死了。”
小三子听了默不作声,似乎在沉思。小五问:“小侠,你不会也想去闯奇毒岭吧?我劝小侠千万别去,那山岭上有毒,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他们正谈着,突然听到韦珊珊尖锐的惊恐叫声。小三子一怔,跳了起来说:“不好!可能姐姐出事了!我去看看。”说完,小三子身形一闪,从窗口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