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铁菱仙女王秀云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的生死边缘,另一个山弯,蓦发出两声悠长鸣叫:“呜——呜——”
又是两声闷呜,普音山人突然愕住,“三阴碧光绝户掌”阴劲滑过王秀云右袖“碰訇!”一声巨响,山壁猛然崩裂,砂上纷飞,岩屑遍地!
“普音山人,掌下留情!”
普音山人翻身凝气,却见山弯深处,缓缓转出一头庞大青牛,双角尖锐如刃,无缰无辔,安步稳缓,牛背上横坐着一位牧童打扮的童子,其年约十一、二之间,发结双辫,倒插朝天,赤足黑袄,面目清秀已极,手间轻执一支乌油发光的短笛,含笑,冶然,视眼前的凶恶拼斗,宛如无睹!
奇怪的是漠野山荒,何来青牛?
妖魔马甲利牙的手下,似乎惮忌于心,不敢迎阻,任这牧牛小童,泰然自在的直趋普音山人之前。
他左手执笛,右掌轻轻一拍牛背,青牛竟如能解人意似的,登时四足停立,摇头摆尾,翻着怪目,盯着普音山人破隙斑斑的道袍。
牧童此时稚笑仍留在脸上,先向三音少尼古素贞与铁菱仙女王秀云两位的躯体一扫,然后朝普音山人点头为礼道:“普音山人,此俩女均中你之‘三阴碧光绝户掌’阴毒,且少尼危急之状尤甚,如不医治,一时三刻之内,定必香消玉殒,使天地之间,又减少几分秀气,今我奉家师之命,将彼等救回敝庄,如你或马甲利牙心有未甘,可迳至敝庄索取。”
牧童侃侃而言,语气豪壮,简直视普音山人如无物,说话甫毕,也不待他回言,竟自己由牛背上一挺,飘身至古素贞昏卧处,伸出小手一提,将她提起,复又纵身回骑,安放于牛背上,再转至王秀云身侧,依样葫芦,齐置牛背。
他两次飞身提人,不但轻如拾芥,而身法之速,往返之迅,喻之闪电飞矢,未为过也,电光石火,不过堪可比拟而已。
此际,他复朝普音山人笑了一笑道:“我们兄弟五人,虽非孪生,却容貌酷似,难分轩轻,如你想找我,则以笛为记,我乃黑笛侍者是也,多承照拂,失当之处,万望宽宥!”
黑笛侍者之言至此,即提笛就口,微一吐气,登时音韵悠然而起,鸢鸢袅袅,萦魂引神。跨下野牛,亦在笛音甫起之际,四蹄攒动,风驰电掣的疾向来路奔去,瞬间杳失其踪。
普音山人在那绕梁余音已不复闻时,方始如梦初醒,大喝一声:“何方小畜牲,气死我也!”
他这一声暴喝,顿把那十二位男女侍仆喝醒,马七当先跃至普音山人之前,普音山人须发皆张,暴跳如雷,凶焰如炽,汹汹问道:“那什么黑笛侍者是那里的小杂种,住在那里,快说!快!”
马七被他那豺狼之声,震得耳膜欲聋,连打寒噤,口中却期期艾艾的答道:“他……他……他……”
“快带我去,立刻去!”
“啊!痛痛痛痛!”
普音山人因见马七言词吞吐闪烁,气急之下,抢步扯其肘臂,马七猛觉臂间陡然一紧,如中铁箍,半个身子,立即感到麻木,肋骨欲折,不由得杀猪般的怪叫起来,应答之言,更无法出口。
就在这时,山谷之外,蓦然传来一阵狂笑,直震得山摇岳动,朔风倒卷,树枝乱荡。笑声未毕,另一连串狼叫似的声音,已透过层层峦蟑,自半空中的云层里洪洪传出道:“普音道兄请莫性急,小弟马甲利牙已经尽知一切矣!”
声音如狂潮骇浪,阵阵传来,尾音甫落,一条灰影,倏如天河倒泻,电光般的自百丈高的峰头,疾降地面,落地之际,了无声响,寸尘不扬,骇人身手,端得举世罕见了!
此人散发披肩,赤足外露,满脸邪怪,一身公子打扮,不用说乃是沙漠地狱之王马甲利牙本人。而其肋下挟着一女,浑身雪白衣衫,娇体软韧如绵,美艳绝色。虽昏迷不省人事,但那份媚状,确能使人神授魂与,她便是首遭抢掳的月殿嫦娥冷艳香。
马甲利牙降落之后,普音山人手指一松,马七连退数步,手抚痛臂,苦睁着眼睛,退回一边。普音山人向马甲利牙问道:“适才那乳臭未干的野牧童子,端的是何人门下,为何如此大胆?”
他还想说:“为何在本山人手中,夺去两名俘虏。”
但话至嘴边,蓦想到此乃自己丢人现眼的事,只好立即噤口,将两句话硬行吞回腹中,脸上变成尴尬不堪之状。
马甲利牙狂笑数声,未迳作答,即指挟下的冷艳香道:“此女外号‘月殿嫦娥’,闻名之下,可知其艳矣!我自入关内之后,即耳有所悉,武林间四大美人,简直可比古之坦己,西施、褒姒、王墙,且个个武功均臻上乘,不想我与道长运筹帷幄,虽有仨女适逢其会,然得之者仅一人而已,不过,此女之美,冠及其余,也聊可弥补不足之处也!”
马甲利牙口沫横飞的厥放一场,魔掌轻抚冷艳香玉容,又说道:“至于那位黑笛侍者,乃是小弟平生惟一大敌的得力门生……”
他言及此,普音山人一变愤怒嚣张之态,满面惊奇反问道:“莫非是水镜……”
马甲利牙含忿点头道:“然也!早在你仍埋首深山,苦练绝功之际,小弟即创设‘沙漠地狱’横行瀚海,一往无敌。然而,在叨南之北处百里地面,竟有一大庄,主人自称为水镜先生端木维,自鸣清高的号其庄为‘沙漠绿洲避泰庄’,彼时小弟因气其狂态,乃登门索战,不料那端木维果真有点道行,不但连避小弟三十毒辣无比的掌招,且一举手即将小弟绊倒七次。”
马甲利牙也颇脸皮厚,说至败北,丝毫未觉脸红,仍继续说下去道:“那时小弟实在甚不服气,然端木维却测知弟意,乃摆下五行阵势,由其门下红、黄、青、白、黑五侍者主持。说来奇怪,五个乳臭未干的牧童与五柄毫不起眼的东西,竟把小弟困于阵核,任我横冲直撞,总无法复出五行阵之外。
“后来,端木维乃喝退五侍者,对小弟言道:“纵横沙漠,虽以君为尊,然区区在下,乃鸡群之鹤,慎莫再犯,否则绝不轻宥。”
“他说毕之后,逞自带同五侍者入庄,双扉紧闭,此役之后,弟本拟下决心,以报此仇,然在沙漠之间,常遇五侍者骑牛横笛,却以礼而行,并无敌对之心,至今仍保持井水不犯河水之约。不料今日竟横加插手,将嘴边食物夺去,如此行迳,实令人费解。”
马甲利牙将前事说与普音山人听毕,普音山人默然沉思,半响之后,方抬头蹙眉,目注马甲利牙面上道:“马甲兄,以你之见,二女被夺与当面羞辱之恨,难道就此长埋心底,学老兄海涵巨量,不思申报,让他人耻笑吗?”
马甲利牙见问,喋喋怪笑道:“非也,弟前恨未偿,何堪重加新仇,所以容忍迄今者,时不我与之故焉!”
马甲利牙一双眼光,闪射出奸邪狠毒的森森冷焰,走近普音山人,咬耳片刻,普音山人凶狠的脸上,顿生万分得意之色,杀气陡现,阴森可怕,频自点头道:“果然妙计!好极!妙极!”
俩人索性放开破锣嗓门,一豺一狼,狂悖的怪笑数声,即齐齐展开阔步,疾向山谷外驰去。
芦沟晓月,为燕京八景之一。一个凛列朔风,频打落叶的清晨,芦沟桥端,突然出现了一位年青英俊的少年书生,面如冠五,蚕眉凤眼,神采晶莹,宛如临风玉树,雍容华态,似若邑露仙葩,仪表超群,风度清秀潇洒之极。
他仰首举目,闪射出虹电般的精光,投于茫茫水流之端,口中喃喃,似乎在自言自语,也似乎在对着滔滔江水倾诉着:“茫茫人海肆迷津,缅忆昔时竟非真,沧海桑田千幻变,聚云巫峡百年深……”
“绢姊、香姊、云妹、贞……你们恨我吧?!天下最无情的薄幸人,也许就只有我而已吧?!万种深情,只换去无边痛苦,永远!咳……”
“你们哪里去了?我已反悔自己的孟浪,听从第二恩师和森哥哥的话,天涯海角,必须将你们找回来,好好的报答你们的情意,可是——”
“可是你们却在何方?!……”
原来,这位倜傥公子,竟是本书主人安琪小侠!
事情还得从哀牢山巅的迷宫殿外,平崖岩地间的一场龙争虎斗说起。
当日,安琪待武林三圣及黑水白山一飘风谷千里,飘飘道士等,率众离开平崖,远避峰下之时,立即回头挑战,向百邪神君喝道:“老邪!悬崖勒马,你岂不闻圣贤之言乎?论功力,你已超凡入圣,论年辈,可谓江湖硕果仅存的人瑞,为何仍肆恶武林,受人毁骂而不想参天地之机,与苍松古柏为寿?亏你年登耆耆之年!
少爷因恩师教诲,虽万恶,犹不得不教而诛,百邪神君,在少爷血仇已报的今日,终念……”
他言犹未毕,百邪神君已狂笑如潮,巨眼暴睁,怒喝一声道:“安小子!想我百邪神君,自出世至今,积心处虑毁灭那些自称圣贤的伪君子,而今基业功败垂成,毁业之恨,杀徒之痛,任恒河之沙,不足以倾其数。你仁义之心,暂请收起。如幻想消衍,无异痴人作梦而已。
小子,百邪神君在此领教,少年英雄手底下究竟有多少斤两。”
安琪闻言,眉毫轩然陡展,眼中射出无比杀气,昂然说道:“生有命,死有所,安琪虽学艺不精,但如死于你百邪神君手下,则百年之后,犹得流传江湖而不埋其名!”
其言说毕,即纳气力于丹田,运功于骸骨之间,渊停岳峙,以凛凛浩气,正视眼前的空前巨敌,大有泰山崩而色不变之态。
百邪神君更不打话,双臂倏圈,朝前围棋。左掌右拳堪堪握触之际,蓦然隐隐雷呜之声,竟自其双肋之间发出,丝丝劲风,犹如雪飘云聚,猛朝安琪击来!
安琪见状,全身倏退三尺,肩间一沉,两掌猛向上翻,伸至胸际,掌心朝前,微一吐劲,“一转乾坤浩然罡气”间夹“紫电神拳”,两种江湖绝学,化成一堵巨大无伦的气墙,若有形,若无物,广乃十丈,疾奔而出!这两股罕世绝诡的凶猛罡气,几乎同时发出,同为疾如闪电的速度,只出一手,便至中央,互撞之下,如天塌地陷,山崩海啸一般,整个哀牢山脉,几乎寸草皆颤,片土全动,安琪当场顿坐于地,百邪神君即被震得二、三丈外,鞋底没土!
百邪神君略一提气,牙缝中爆发“唔唔”熊吼,双眼喷火,钢髯毕张,七星冠“噗”的一声怪响,炸成灰粉,四下飘散,满面横肉频频颤动,显然这位海内外巨魔,心中已熊熊燃起无可遏止的怒焰,恨不得生啖安琪之肉!
安琪一招之下,蓦感心头狂震,气涌如潮,深知以自己功力,欲与百邪神君分庭抗礼,尚差一截。
“机智,沉着、冷静!”
安琪脑海里自然泛出六个大字,它是制胜秘诀!
于是,他不予百邪神君窥破的机会,膝界一软,全身仰翻倒地,使互撞潜力迸发之后,才闪电般的坐正,双足一挣,又再作立。
他知道,百邪神君即将继续发出那翻天覆地,摇山倒海的凶猛攻势。
果然,在他意念方休之际,百邪神君已暴喝如雷,银影飘忽,在安琪立身之地的五丈之外,疾转起来。
安琪心中一动,当时的南疆仙葩冷如霜,命严天恨移床飞绕,暗施“神蛊”,不就是目下百邪神君的一付写照?!
此际,百邪神君疾转之势,已渐加急速,飘飘摇摇,银影成虹,安琪自随之身而转。只见他双足并未沾地,身形仍面向自己,金睛喷火,并未稍瞬,而身影逆风冲击,陡生“猎猎”之响,四方八面,齐涌场中,精神为之受扰至巨。
安琪身怀“阴阳两分极”无上心法,对于百邪神君鼓气生声的魔功,并不在意,他此时已在心无二用的抵御一项极大的威胁。
原来,在百邪神君环游急转,变成二、三十个百邪神君的幻形时,安琪立身之地,却有一圈圈淡淡白气,由大而小,一圈一圈的往里迫近,而圈圈白云,犹如伸缩自如的“如意捆仙绳”一般,无可胜数的层层发出,缓缓紧缩过来!
安琪识得此乃恩师神儒圣者在“魔道一览”中提及的“无极寒罡”,如体内被其一丝半缕听浸,无论你功候多深,内力多强,终不能逃却奇寒攒心、骨骸遍蚀、皮肉齐靡之危,较之“天狼煞气”恐不稍逊!
于是,他银牙挫咬,体蕴“一转乾坤浩然罡气”护住全身,上迄泥丸,下达趾端,“袖里乾坤”之气,弥漫三寸,将躯体罩于一层彩虹之内。
“波!波!波!波!”
圈圈白气,自五文之外,渐趋安琪之身,在堪堪触及安琪身外三寸的虹光之际,气圈竟自发出闷雷似的爆响,那层气圈,也在一声爆响之际四散飞扬,变成乌有。
“波波波波!”
那白圈之多,无可胜数,因百邪神君旋转之势,不但不因失散功力而有所休止,反而一次紧似一次的在转动,白气迭出,爆炸之响,愈来愈急,如连珠炮一般,声音之大,则如雷鸣。平崖四侧,巨岩崩裂,砂上四扬,朔风倒卷,古树摇曳。金壁辉煌的巨构“迷宫”,亦如海中叶舟,风中残烛一般,随地面颤动而发发可危!
第一天,霾阴密布,寒云拢叠,自申至亥,转子过午,两者之间,仍然攻守慎密,全神凝注于敌手身上,功候发挥至九成程度。心中存念,皆在消耗强敌真元……
第二天,银团更密,圈圈白雾,渐成绵状,崖上野草,由于耐不住突如其来的冰冷之气,渐渐枯萎。
第三天过去,迷宫雄伟巨构的殿瓦,犹如穿山甲之鳞一般,迎风飞起,抛散满地。百邪神君攻击之势,稍稍缓松,安琪护身罡气,陡涨寸余,毫光灿烂,艳华四现。
第四日……
第五日……
陡然,百邪神君口作狂笑,声如雷潮,摇曳长空,身形突收,疾施倏止,傲然立于原地,发须怒张,巨目睁盯,“呜!呜!”两声,长臂猛举,十指箕张,掌状巨如蒲扇,红如喷火,遥遥对着安琪,钩指微屈,虚空一抓!
安琪立在原地,喘息未定,蓦地见百邪神君虚空猛抓,掌无劲气,指无罡风。他仍将“一转乾坤浩然罡气”布罩全身,凤目圆睁,神光炯炯如电,凝在百邪神君十指之间,毫不稍眨!
突的,百邪神君十指猛一抖动,朝下一压一勾,安琪顿觉鼻间大气不畅,四周变成一带真空,整个身子,宛如被巨大磁引之力,吸得向前栽倒!
安琪猛吃一惊,脚底下未及使“千斤坠”功力,紧忙长啸一声,借势提气,“袖里乾坤”绝功倏展,身护“一转乾坤浩然罡气”,臂间微颤,振出阵阵真元,勉强将脚桩稳住,而两边“太阳穴”左右,已微微沁出点点汗珠。
百邪神君方一引动,如何肯使功亏一篑,雷鸣一吐,如钩十指抖颤如万蛇攒动,目瞪如铜铃之状,步步逼进!
而安琪虽一招失利,却未立于劣势,百邪神君再加威力,他早已准备就绪,“一转乾坤浩然罡气”显出无穷无尽至大至刚的神威。故无论百邪神君如何施为安琪仍屹立于地!
按说,安琪早应被百邪神君拖个力尽气绝而死,但因武林三圣默运玄功,不惜耗损真元为安琪灌注内力,无形中,安琪又增加一甲子潜修苦练之功。又兼他与玉面潘安介云山在深谷地眼之处,身受地眼子午轮生的奇寒酷热。对于百邪神君施放三天三夜的“无极寒罡”,抗御能力陡增几分,使他拼斗三十六时辰之久,仍然精力旺盛,宛如未斗之际!
于是,俩人又开始以另一种不同姿势,继续展开世所罕见的决战!
第六日,胶着之状,因俩人均使出十成以上功力,变成你拉三步,我退二尺之拉锯战。百邪神君根根血筋暴突,汗如雨下,气喘咻咻,鼻吐烟雾,发须抖动,形极可怖!
安琪左右前后,已现出六、七个深陷五分的足印!那就是说,他已在此段时候里,连换数个脚桩,一张俊面。渐呈惨白,两只铁掌,泛呈血色,臂间肌肤之毫毛细孔,赫然微沁点点血珠!
两人相距三丈。三丈内,大气凝结,灰尘如死,三丈之外,却气翻风腾,暴飚狂扫,飞砂走石,树倒草抛,峭壁欲倒,山谷雷鸣,整个哀牢山脉,恍如处在山洪巨灾,火山爆发之前夕,如毁灭之即临也!
第七日……
第七日过去,哀牢山变成罕有的寂静,砂石不再飞动,漫漫尘云,慢慢消散。
百邪神君庞大躯体苦熬七天之后,终于倒地,七孔出血!
安琪俊眼蕴出两颗夜光珠般的泪水,俊面勉强展出一丝笑意——那是一个人最珍贵的笑,也是由他多少年的痛苦和辛酸所换得的光采!
可是,他也是在一展笑容之后,力绝气竭,终于倒地。
“轰隆!”
借大的一座雄伟巨构,哀牢迷宫,在一声洪震之后,变成一片瓦砾之堆!
那就是武林三圣等一干老少侠义,在崖下听到的最后一声巨响!
蓦的,遥遥高峰之巅,如珠飞玉射,猛驰来一点灰影,眨眼已至平崖地面,目光微扫百邪神君尸体,即飘至其侧,伸掌在其背间一抚,气绝已久的百邪神君,经此人一抚之下,鼻孔里倏出两股热腾腾的气息。
此人见百邪神君已醒,更不怠慢,疾一摇身,已至安琪倒地之处,出手将安琪抱于臂间,身形突动,电般飞驰,刹那间已走得无影无踪。
在那人带走安琪之后不久,百邪神君即清醒过来,他睁开那双铃眼,朝四周扫视一番,当他目光触及倒塌迷宫之际,环眼中陡现两道火焰,面布杀气,身形陡然跃起,咬牙切齿的道:“安琪小子,天涯飓尺,总有一日……”
他言及此,突有所觉,急转身影,健步如飞的纵过迷宫废墟,进入一座茂密的原始林内,转瞬亦消失了他的影踪。
他这一次,是否从此隐匿深山,终其天年,亦或东山再起,卷土重来,就变成武林间人人惶恐的悬案,武林三圣,也为此神志不宁,眠不安寝。
却话那惊鸿一瞥,行动如电的怪人,抱走安琪之后,翻山越岭,登崖跨涧,如步平夷一般,迅捷若电,眨眼之间,进入一条峡洞之内,略辨方位,即闪身进入峡涧的一个洞穴内。
这洞穴不大不小,高可及顶,宽可挥臂,深约六尺,底下平坦一片,正好容纳安琪平卧。
怪人将安琪仰放地面,展开十指,老实不客气的将他身上所穿衣裳齐齐褪下,使之全身赤裸,自安琪怀间所有的一只玉瓶之内,倾出两颗气味特异的丹药,撬开牙关,纳于其口,俯上身子,以口吻口,轻吹口气,将之送入咽喉。
片刻,他双掌平伸,在安琪“顶门”上一按,而后渐往下游,经过每一脉穴,停留片刻,方又往下移动。
他这种既非“推宫过穴”,也非“更换推移”的怪手法,看来并不比那些手法省事,只在盏茶时辰之内,他已是额间筋浮,鼻头汗沁,胸口起伏。
然而,他知道此际乃成功失败之紧要关头,如心念被扰,或精神稍怠,以致功行不周,安琪立即会变成终生残废,那不但自己枉费心机,且促成千古憾事。
两个时辰过后,安琪周身汗毛孔内,齐齐沁出殷红的汗珠,晶莹闪炽,如初夏盛开山樱一般,胸口逐渐开始起伏起来。
此际怪人双手正好抚完安琪周身穴脉,止于脚底“涌泉”穴上,脸上顿时泛出一丝得意笑容,乃收回双掌,独自提神养气,调息一番,然后迅速的飞跃出洞。
不久,他又匆匆回洞,手中却多了一大串山果枇把之类的物品。他进入山洞,将之悉置石侧,俯看安琪,见其喘气呼吸之状,甚为循矩正规,心中大乐不已。
于是,他又坐下来,伸开双掌,掌心抵于安琪乳下“期门”穴上,微合眼皮,轻度真气,两股如缕热气源源灌入安琪体内。
他这一行动,较其适才,显然已经轻松甚多,不过一个时辰,安琪已然神志复苏,徐徐睁开双眼。
当他眼光触及怪人面容之际,俊脸上不由一变,陡露无比惊异神色,挣扎欲起,那怪人微一摇头,安琪只得领会其意,复闭双眼,循两股热滚欲沸的热气,运转“丹田”,借气提气,鼓荡真元,依秩环行周天,直至物我两忘,遍体通泰,灵明澄澈之后,方收回意志,微带颤抖的急问道:“师父!你怎会来这里呢?”
你以为他是神儒圣者吧?!
不!他乃海内外第一大魔头,森罗地阙主人翁化身,玉面潘安介云山是也!
当下,玉面潘安介云山呵呵一阵怪笑道:“十数年的教诲,不如三载幽洞相处,安小子,如果孟功那畜牲有你百分之一的心胸与忠孝,大约今日我还是独行其是,被称为巨魔呢!呵呵呵呵!”
他怪笑既毕,乃指着石板边的山果道:“孩子!先别问那些劳什子往事,把肚子填饱再说吧!”
安琪本不觉饿,但被玉面潘安介云山这一提醒,腹中顿觉奇饥难受。因俩人曾在地眼洞穴相处自由,无所拘束,他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狼吞虎咽起来,一面听着玉面潘安介云山滔滔地提起既往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