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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宇内十凶

    司马宝一早就已经交代好守门的军士,若是赵千前来交货,一定要记下,他是用何人的帖子进场!

    没想到,来的人不是赵千,反而是昨日未曾露面的胜宝斋掌柜方进!方进一见到司马宝,立刻说道:「马掌柜,昨日敝亲赵千,和掌柜的做了一笔买卖。但因敝亲并无请帖,特委托敝人代为交割!这里是掌柜的订下的货,请当场点收,顺便把货款交给敝人,咱们就算银货两讫了!」

    司马宝仔细地打量方进,只见他一张脸,苍白的不得了,就像是久病之人;两眼看似无神,但说话时,无意中又会射出一线威。若不是司马宝十分注意此人,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些疑点!

    司马宝却说道:「方掌柜,我昨日和赵千接头,今日来的却是你。我今天和方掌柜交易,以後若是赵千找上门来,说我拐骗他,这官司我可打不起!还是麻烦掌柜的回去,请赵老兄亲自来一趟比较好!」

    方进说道:「马老真是谨慎之人,在下这有字据一张,乃是由赵千亲笔所写,赵千已经将此事委托在下全权处理,请马老过目!」

    司马宝说道:「字据不必看,凡是要骗人的,自然都会准备齐全!这笔买卖,若是赵千不来,我绝不认帐,那四千两定银,不要了都成!赵千没有请帖,我可以到狮子林外等他!以前我也被人坑过,实在是被坑怕了!」方进眼见司马宝如此坚决,毫无转圜馀地,也只好说道:「那就请马掌柜的稍候,我回去找赵千来和你谈!」

    司马宝说道:「那就麻烦方掌柜的再跑一趟!」

    事实上,一般做生意的,哪会有这许多讲究?只是司马宝乃是有为而来,他想到赵千没来,一定有他不能来的原因,若是司马宝逼着要见他,强迫赵千现身,说不定会有什麽意外发现!

    方进走出狮子林後,柳叶风在後头暗暗跟着。方进一直走到西大街胜宝斋门口,开了锁後走了进去。柳叶风见此,不禁觉得十分奇怪。这几天苏州城内的珠宝行商,全都聚集在狮子林,本店反而都大门深锁!这方进既然要去找赵千,怎麽会跑到空无一人的胜宝斋呢?

    过了片刻,赵千却从胜宝斋走出来,方进反而不见踪影。柳叶风心知有异,又在外头等了许久,却都没见方进出来。於是柳叶风乘着没人之时,翻进了胜宝斋。

    哪知,里面却悄无人声!

    司马宝在狮子林门口等了许久,赵千果然依约前来,只是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赵千一见到司马宝,立刻埋怨道:「马掌柜,为了您老这笔买卖,害我不得不抛下另一头的事情,损失不小!」

    司马宝淡淡地说道:「谁叫你不按规矩办事,要请中间人之前,也不先求得我的同意。咱们这笔买卖,件件是烫手的玩意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又夹了他人进来,也不要怪我不高兴!」

    赵千一听此言,也不得不赔罪道:「马老说的是极,全都是我想的不周到!只是我来这一趟,让道上的朋友们瞧见了,以後我的生意可就不好做了!」司马宝这下子才明白,赵千不来,就是怕露了像以後,让道上的爷们误以为,赵千的买主,全都是司马宝这等人物,以後收赃时,价格就压不下来了!

    於是司马宝缓缓笑道:「让赵兄为难,这倒是我的不是!那就这样好了,那四千两定银,就算是麻烦赵兄来这一趟的酬劳,我还是给你二百二十万两。」司马宝付钱收货,赵千这才告辞而去!

    当晚,柳叶风把自己的发现告知众人,大家都认为,赵千和方进,实际上就是同一人。这一点,可让众人十分意外。这方进,再怎麽说,也可以算是苏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回四灵募款,方进还捐了一万两银子!而赵千却只是个小毛贼,叁不五时,还会因为偷窃,被送到牢里。这两个人,怎麽样也不会让人联想在一起!

    於是南宫少秋说道:「看来,我们必须找个机会拜访一下方进!」胡珍笑道:

    「何必找什麽机会,乾脆咱们今晚就杀进方府!就凭方进和赵千是同一人这点,就该挨我一刀!」欧阳红也说道:「珍姊此言甚是,咱们四灵登门拜访,乃是他祖上有德!」南宫少秋苦笑道:「这样子不太好吧?」

    胡珍却说道:「公子爷,你们南宫世家做事情一向光明正大,我们四灵却是专门吃黑的。我们要找任何人,那用得着理由,杀上门就对了!」杨云儿说道:「那咱们就乾脆来个声东击西!表姊,你们叁人就以四灵之名,由前门拜访方进;我和少秋则趁机由後面,探一探方府!」柳叶风说道:「这个方法好,里外都能照顾到!」

    南宫少秋听了这几位母大的话,也只能说道:「那咱们就这样做吧!」於是南宫少秋把王炯找来,询问方府的状况!王炯说道:「方进一家,住在渔隐园。渔隐园位於城南,西边是沧浪亭,乃是一位京官的产业,後头是锦衣卫苏州衙门。这几天众兄弟盯着渔隐园,发现里头至少住着十几人,但却不明来历!」

    南宫少秋细细思量後问道:「现在苏州咱们有多少人手?」王炯说道:「南京赵老大,杭州陈老大,无锡章老大,全都率领手下精锐到此。若再加上我的人手,咱们共有二十五位一流好手!」

    南宫少秋说道:「那就麻烦王老大请他们今晚二更时分,准备叁顶轿子,到狮子林门口报到!」王炯领命而出。

    胡珍问道:「公子爷,这位仁兄又是何方人物?」南宫少秋笑道:「那是我帮你们找来的轿夫!」

    渔隐园原来是南宋史正志万卷堂所在,後来清朝乾隆时宋宗元将其改建为庭园,也就是现在苏州四大名园中的网师园。不过在当时,规模并不大,只有轿厅、大厅、花厅和史正志藏书用的五峰书屋等几栋建。

    叁更时分,叁顶四抬轿子晃晃地,来到渔隐园门外!轿子停下後,一名轿夫立刻上前拍门,把两扇大门拍得震天价响!

    过了片刻,只听见一名老人,喃喃地说道:「来了!来了!不要再敲啦,叫魂也不是这样叫的!」老苍头打开小门,却看到一群不认识的人,於是说道:「各位爷们,今日天色已晚,敝主人已经安歇了,有什麽事,等天亮後再来吧!」

    却听到第一顶轿中传出一阵冷冷的话语:「你把这张帖子拿进去,若是方进敢不来迎接我们,我就算他是一号人物!」老苍头只见到一张帖子,从轿子里缓缓飞出,到了手中却觉得有一股大力袭来,帖子差点脱手而出。

    老苍头定睛瞧去,只见帖子上头写道:东灵观音盗西灵毒狐娘南灵雷火仙子一同拜上方进方掌柜当面老苍头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遂说道:「请诸位姑娘稍候,在下马上通报!」

    老苍头进去後,柳叶风轻声说道:「珍姊,方府这位老家人,看似年近七旬,虽在半夜醒来,仍然精神烁杰,步履稳健,显然武功并不太差;言谈之中,又自称在下,一派江湖人口吻。看来,这方府似乎很不单纯!等会儿我们进去後,千万要小心行事!」欧阳红也说道:「妹子所言甚是!」

    胡珍却不耐烦地说道:「知道啦!咱们做事,有哪一回是不够小心的?」

    这时,渔隐园大门全开,方进在众人簇拥下,当先走出,那张白脸,在火光照射下,更加显得诡异难明!方进对胡珍叁人拱手一揖,说道:「不知叁位深夜来访,有失远迎,请叁位恕罪!叁位姑娘请进!」

    胡珍叁人却摆足了架子,并未下轿,一直进了轿厅後,叁人才走下轿子,跟方进走入大厅。轿子和轿夫全留在轿厅。

    进入大厅,落座奉茶後,方进才问道:「叁位今夜来此,不知有何指教?」胡珍笑道:「前些日子,承蒙方掌柜看得起,捐出一万两银子赈灾,咱们今日是特地来道谢的!」

    方进说道:「人溺己溺,人己。这乃是江湖人应该做的事,各位又何必深夜来此道谢呢!」欧阳红说道:「道谢只是其中一件事。咱们叁人,这几天拚命奔走,却始终还缺一点银子,我们想到方掌柜一向乐善好施,因此才来再度麻烦方掌柜!」

    柳叶风也说道:「本来我还担心,若是让方掌柜捐输太多,恐怕会动摇家计!今日见到方掌柜堂上的布置,我才知道原来的担心,实在是多馀的!」

    一进大厅,柳叶风就发现,这大厅内的家具,全都是紫檀所制,摆设的瓷瓶、字画,也都是珍贵的骨董,才会有此一言!中国本来很少有紫檀家具,郑和下西洋时,将南洋一带的千年紫檀全都砍回中国,紫檀家具才渐渐出现。但因数量还是十分稀少,因此朝律规定,只有叁品以上的官员,才可以使用紫檀桌椅,而一般老百姓,除了大富之家,根本就见不到紫檀的影子!方进这厅上,却摆着六张紫檀太师椅,他的财力必然十分深厚!

    方进苦笑道:「柳姑娘说笑了!我这儿摆着的骨董,若是由外人看来,恐怕还值不上一百两银子!」胡珍说道:「那正好!我们这次募款,到现在为止,刚好短缺一百两,乾脆就拿这些东西充数好了!」方进说道:「各位说笑了!」

    胡珍却说道:「谁跟你说笑话!两位妹子,咱们这就动手搬东西吧!」

    只见,胡珍拿起一尊唐叁彩塑像,转头对柳叶风说道:「柳家妹子,你看这尊塑像可卖得几两银子?」柳叶风笑道:「拿到市集上,大概可以卖个二十两!」欧阳红也拿起一口雨过天青色花瓶问道:「妹子,那这口花瓶呢?」柳叶风说道:「这个稍稍值点钱,大概可以卖个四十两!」胡珍又道:「那这具青玉笔洗呢?」柳叶风笑道:「那就便宜多了,大概值个二两银子!」

    叁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满厅的骨董全数贱价拍卖掉,方才凑足一百两银子。

    方进看了又气又急,不得不高声叫道:「叁位姑娘,此事千万不可!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的,我只是保管人而已!各位若真是短少银两,我还可以捐出两万!」

    胡珍冷笑道:「照你这样说,是千万不可以搬东西的罗?」胡珍这句话,故意将「照」、「千」两字重读,方进一听,自然明白对方已经知道,自己和赵千实际上是同一人这个密。

    於是方进说道:「叁位姑娘,在下为了方便做生意,才另外又安排了赵千这个角色。这一点,应该没有犯法吧?」欧阳红说道:「你是没有犯国法,但是却犯了我的法!像赵千这种毛贼,要是让我见到十个,一定会宰他五双!」

    方进却说道:「没错,赵千确实坐过牢,但那也是我安排好的,在下绝对不曾做过任何犯法之事!」

    胡珍叁人,原本要拿方进和赵千是同一人这事作文章,但方进所言,句句在情在里,胡珍等虽然强悍,但却不是不讲理、滥杀之人,总不能因为方进收了司马家遗失的赃物,就把他杀了吧?这样做,也不是叁人的心意!

    胡珍心中不禁暗暗叫道:「公子爷,你怎麽还不快点来,现在这场面,我已经快要说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厅外突然传来一阵话语,说道:「阁下说你不曾违犯国法,但不知掳人勒赎,在阁下看来,又算什麽?」说这话的人是南宫少秋,他和杨云儿以及抱着一名小孩的司马宝,一同走入大厅。看司马宝的神色,这小孩必然就是司马文强!

    原来,当夜南宫少秋和杨云儿、司马宝,带着混混帮的人手,乘着胡珍叁人进入渔隐园的时候,翻进渔隐园後院!一进渔隐园,杨云儿使出天视地听神功,将满园动静默察一遍後说道:「少秋,花厅只有叁人,但气脉甚强,显是高手;五峰书屋楼下有十五人,楼上却只有叁人,其中一人,气息不顺,不是受伤,就是被点了穴道!」

    南宫少秋说道:「看来,咱们的目标必然就在五峰书屋的楼上!云儿,你的天视地听神功竟然已经到此境界,实在不简单!」杨云儿笑道:「若非如此,我怎麽能每赌必输呢?」

    当下,南宫少秋要几名混混帮的分舵主,围住花厅;其馀人手,则围在五峰书屋楼下;自己和杨云儿、司马宝,则翻上楼去!

    叁人潜在窗外,果然听得有叁个人的呼吸声,南宫少秋拿出一把刀,将窗户轻轻撬开,司马宝当先进去,杨云儿和南宫少秋才跟进!叁人还未站定,就听到一声冷叱:「大胆狗贼,竟敢来这里撒野!」一道寒光,扫向南宫少秋叁人。

    危急之下,南宫少秋伸出两指,将那柄长剑牢牢挟住,杨云儿也趁机打出一棵飞蝗石,点住那人穴道。司马宝将火摺子点亮,叁人这才看清,面前地板上,躺着一名红衣女子,床上还有另一名红衣女子,正拿着一柄长剑,架在一名幼童颈上,这两名女子显然是双胞姊妹,长得十分相像。

    司马宝一看清幼童面目,立刻就想上前救助,却被南宫少秋伸手拦下,不由得急出了一身冷汗!床上那名女子说道:「你们谁都别过来,要不然我就先把他宰了!

    老娘虽死,无敌堡也跟着绝後,想起来,实在是快事一桩!」

    南宫少秋双手一揖,说道:「这位姑娘有话好商量,在下黄山南宫少秋,不知姑娘贵姓大名?」

    那女子冷笑道:「原来是剑魂山庄的人,难怪能追查到这里!我就是花久芳,你们要是敢伤了我大姊,管教你们有哭不完的丧!」南宫少秋说道:「原来是红花狐芬芳姊妹。姑娘放心,令姊只是穴道受制,并未受伤。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姑娘!」花久芳说道:「有什麽话你就说,只要别惹火了我就成!」南宫少秋说道:「不知姑娘能从此事中,得到多少好处?若是寒家愿意加倍付出,不知姑娘是否愿意放了我文强外甥?」

    花久芳说道:「好处可大了,绝不是你剑魂山庄出得起的!再说,我如果接受你的条件,放了这小子,又有谁能保障我的安全?」司马宝说道:「无敌堡和剑魂山庄一向言出必行!」

    花久芳却说道:「有的时候老娘连自己都不信任,何况是你们?你们让开,老娘要带着这小子走!」杨云儿怒道:「少秋,跟这些人没什麽好说的,宰了就算了!」

    南宫少秋叹道:「看来,姑娘执迷不悟,在下也无法周全你了!」说完,南宫少秋打了一个手势。

    花久芳笑道:「谁要你……」话未说完,就有一道白光,破帐而下,正正击中花久芳百会穴,花久芳受此大力一击,立觉昏昏沉沉,全身发软,两手抓不住东西,一柄长剑掉落床前。白光停下後,竟然是老白这头白猿!

    司马宝见状,立刻冲上前去,将司马文强抱过来,解开穴道後,司马文强立刻哭道:「宝爷爷、舅舅,他们说他们杀了爹爹,这是不是真的!」

    南宫少秋忍住悲伤,抚着司马文强的头说道:「文强乖,男孩子要坚强,绝对不可以随便哭泣!以後你娘还需要你来保护呢!」在司马宝和南宫少秋不断的安慰下,司马文强才渐渐地收起眼泪。

    杨云儿见了这一幕,也不由为之鼻酸,又看到花氏姊妹,一股怒气油然而生,於是骂道:「该死的狗贼,杀人越货还不算,竟然还要掳人勒赎!」射出两柄匕首,分别刺中芬芳姊妹的心口,两人大量出血,显然是活不了了。

    南宫少秋来不及阻止杨云儿,见状也只能苦笑道:「云儿,这两姊妹虽然该死,但还不是时候!」杨云儿正在气头上,立刻怒道:「怎麽,见到稍有姿色的女人,你又舍不得了!」

    南宫少秋立刻说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想问他们几句话!无敌堡的仇人,我们还没有半点消息,这两人死了,线索不就断了!」杨云儿也知道自己太莽撞,但仍然嘴硬道:「宰了就宰了,有什麽好问的!我就不相信,少了这两人,无敌堡的仇人就能飞上天!」

    南宫少秋也不和杨云儿多说,自去搜索花氏姊妹身上,却让他搜出两枚铜牌!

    铜牌上头写道:钦命锦衣卫江浙道左巡察花久芬凭此腰牌行走公干冒名者死另一块的文字类似,只是左巡察换成右巡察,花久芬变成花久芳!两块铜牌上都镌刻着锦衣卫的关防,看起来不像是伪造之物!

    南宫少秋拿铜牌给司马宝和杨云儿看,苦笑道:「宝叔,云儿,看来咱们惹下了大麻烦,这座园子里的人,恐怕都得宰了才行!」杨云儿笑道:「宰了就宰了,有什麽好怕的?我们四灵,出道以来,光锦衣卫就不知道宰了多少!」南宫少秋说道:「我的姑奶奶,咱们还是赶快去支援胡姑娘那里吧!」

    南宫少秋赶到时,正好胡珍已经词穷语塞,南宫少秋才及时接上那一句!

    方进看到南宫少秋等人,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今夜的情形十分不妙。而屋外又杀声震天,显然对方也带来大批人手。於是方进拿出一块铜牌,沉声说道:「本人乃是锦衣卫江浙道将军。司马一门,谋反有据,锦衣卫只是奉旨抄家,司马文强乃是钦犯!」

    胡珍冷笑道:「钦犯?五岁的孩子竟然会是要犯?」方进说道:「别说五岁,就连两岁的犯人我都逮补过!」

    司马宝怒道:「无敌堡拥有太祖皇帝赐下的丹书铁券,可免十死!你们锦衣卫凭什麽杀人抄家?」方进说道:「我们只是奉旨办事,有什麽官司,你们自己上北京找皇上说去!你们要是立刻罢手,今夜之事,我还可以网开一面,不予追究!」

    南宫少秋说道:「方大人,南京国子祭酒胡滢胡大人你可认识?」方进说道:

    「胡大人掌管锦衣卫多年,我岂会不认得?」

    南宫少秋说道:「那好,你若是有机会见到胡大人,不妨问问他,以前锦衣卫里权倾一时的纪纲是怎麽死的?」方进一听此言,南宫少秋似乎想要杀人灭口,不禁色厉内荏地说道:「难道你们敢杀官造反?」

    胡珍冷笑道:「杀官是真,造反却未必!」

    这时,屋外的杀声已止,王炯走入大厅对南宫少秋说道:「禀报公子,敌人共二十五人;除了两人被杨姑娘击杀,一人在此之外,其馀二十二人都已经收拾乾净了!」南宫少秋点头说道:「众兄弟辛苦了,有没有人受伤?」

    王炯说道:「这次来的都是一流好手,只有四人轻伤,现已无大碍!」南宫少秋说道:「那就好!花厅那叁人是谁?很棘手吧?」王炯答道:「那叁人乃是岭南丁氏快剑叁兄弟,现都已列名锦衣卫校尉,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出的腰牌!」

    王炯把叁块铜牌交给南宫少秋後,南宫少秋说道:「这次为了寒家之事,麻烦众兄弟之处甚多,明晚请大夥儿都来狮子林,我要好好地答谢各位!现在这里的事,有我们在就行了,你们就先回去休息吧!」王炯抱拳说道:「公子何必客气,在下这就告退!」

    正当王炯离开,厅上众人注意力稍微松懈之时,方进乘此机会,扑向厅後挂着的一幅雪松图。没想到还未到达,方进就觉得一阵刺痛,一柄飞刀,正正刺在方进後心上!方进忍住痛,转身面对胡姬装扮的杨云儿,说道:「你是杨云儿?」杨云儿又掏出一把飞刀,笑道:「正是姑奶奶我!」方进怒道:「我好恨!」鼓起全身功力,攻向杨云儿。

    杨云儿跃起避开,方进收不住力,这一击全数打在地上的青石板上,石板碎裂纷飞,显见这一击之威,实是难以抵挡!一击之後,方进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伤口这才缓缓地渗出血来!

    胡珍见了这一幕後,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杨云儿见状,立刻拦下她道:「表姊,又生气啦?」胡珍怒道:「锦衣卫的人,大多该死。这个方进,要打要杀,我都不反对!我们又有这麽些人,方进绝对跑不掉。背後伤人,这又算什麽?

    表妹,不是我要说,跟这四不公子在一起,可真是越来越不长进!」

    杨云儿没说话,南宫少秋却说道:「是我要云儿出手的,胡姑娘可别怪她!我要云儿出手,自然有我的道理在!」胡珍说道:「暗箭伤人,还能有什麽道理?」

    南宫少秋笑了笑并未言语,只是作个手势,要众人退到墙边,再要白猿将雪松图揭开,按下图後暗藏的机钮!突然间轰隆轰隆数声巨响,这大厅四周门窗,全都降下一块铁板,将内外阻隔开来;而众人原先所站之处,却陷出一个约四、五丈深的大洞;洞底刀光隐现,显然布置了无数利刃尖刀;洞口刚打开,洞壁四周就不断喷出一道道白烟!众人江湖经验均十分老到,早就已经摒起呼吸。

    胡珍乃是使毒名家,自恃本领,偷偷闻了一点点。没想到这白烟刺鼻非常,才一入鼻胡珍就觉得薰然欲呕,显然是极为厉害的毒药!老白又按了一下机钮,嘎嘎声中,大厅又恢复原状,白烟渐渐散去,胡珍才吐出一口长气叫道:「好厉害的毒烟!」

    众人这才明白,刚才杨云儿若是不偷袭,让方进打开机关,凭众人武功,虽然不至於全军覆没,但至少也会折损数人!

    胡珍仍然不高兴地说道:「云儿,要防止方进按机钮,拦下他就行了,又何必暗箭伤人?凭武功,难道还打不过方进吗?」杨云儿说道:「表姊,不是我妄自菲薄,依我看,咱们这次来的人,少秋除外,其他人若是单打独斗,恐怕没有一人是方进的对手!」

    胡珍说道:「云儿,两年来我们和锦衣卫交手数次,锦衣卫里好手很多,高手却没几个。这方进名不见经传,又能高到哪里去?」南宫少秋说道:「胡姑娘,方进背心要害上中了一刀,却还没死,就凭这一点,你说他高不高?」胡珍奇道:「你说方进还没死?」

    柳叶风也说道:「是了!刚才我还奇怪,哪有人受了这麽重的伤,却只流这一点血的?珍姊,看来方进确实是位高人!」

    南宫少秋对司马宝说道:「宝叔,你先带文强到厅外等我们。」再对方进说道:「方进,或者我该叫你病僵方大昌!我已经给你足够的时间运聚僵功,你不必再装死了!」

    四灵一听此言,不由齐声惊道:「什麽?方进会是宇内十凶中的病僵?」南宫少秋点了点头,四灵面面相觑,全都不敢相信,尤其是刚刚才射了方进一匕首的杨云儿!

    当年白莲教起事,唐赛儿手下以「计出万全」计无施为首的十大弟子,不但个个武功高强,而且凶残好杀,江湖上统称他们为「宇内十凶」!白莲教起事失败後,唐赛儿和十大弟子逃逸无踪,没想到今日不但重出江湖,而且还是锦衣卫的身分!

    这病僵方大昌,在宇内十凶中排行第十,然而一身僵功造诣非凡!江湖传言,其人功力所及,全身四肢硬如金石,不但刀剑难伤,而且威力无穷,挡者披靡,实是一名可畏可怖的对手!杨云儿这才明白,为何刚才南宫少秋要她一出手,就使用唐门祖传,专破敌人护身罡气的凤喙匕!相传这凤喙匕乃是用凤凰的嘴尖制成,为唐门绝传的宝物之一,实因扯旗门有大恩於唐门,因此,唐慧心下嫁之时,唐门就以此宝作为陪嫁。错非此宝,就算杨云儿飞刀手法再高明,也无法伤得了方大昌一丝一毫!

    这时,在众人注视下,方大昌的躯体渐渐起了变化;一起始,只是微微地颤动,接下来这动作越来越明显,但也越来越怪异,彷佛一具断了线的木偶,不断地挣扎,想要凭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来!才一忽儿,众人觉得眼前一花,方大昌整个人彷佛变成一段木头,从地上挺立起来。只见他脸上一片青绿,两眼泛出慑人的光芒,冷冷冷冷地扫视众人一遍,饶是众人艺高胆大,仍然觉得心底发毛!

    先是胡珍沉不住气,只见她右手一翻,拿出一柄银白色的小巧药锄,略一使动,厅内立刻闪出一片银色光辉;接着欧阳红也拔出腰上系的离火神匕,在离火神功摧动下,不满半尺的匕首,却幻化成一把叁尺长剑;杨云儿也把身上的鹿皮护腰翻了个面,只见那护腰上密密麻麻插满了无数的飞刀;柳叶风两袖内,各垂出一条长带,带上系着的银铃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众人听了,不禁觉得精神一振!

    方大昌阴侧侧地笑了一下,对南宫少秋说道:「好小子!隐姓埋名近十年,想不到还是被你给认出来了!」南宫少秋笑道:「这只能怪阁下艺高人胆大,竟然敢以真面目见人!在下虽不敏,却也将阁下这等人物的面貌特徵,铭记在心,不敢或忘!只是我不明白,白莲教一向都说朱家抢了你们的天下,怎麽这会儿阁下却干起锦衣卫,替朱府把门守卫来着?」

    方大昌笑道:「殊途同归你没听过吗?」南宫少秋听了这话,微微笑了笑,好似明白了些什麽!

    方大昌见状,立刻警觉自己说得太多,又看到南宫少秋毫无防备的模样,当下毫不考虑,一掌击向南宫少秋。只是那身法怪异至极,就像是刚从古坟中出来的千年僵!杨云儿站在旁边,虽然也在听着两人的谈话,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方大昌的行动。她一见到方大昌发动攻击,立刻射出四柄飞刀。其中两柄,贴地飞行,到了方大昌身前一尺之处,才又突然向上,攻向方大昌胸腹之间;另外两柄则绕了一个大弯,从上而下,直击方大昌脑门!胡珍等人更不怠慢,各自使出招式,围攻方大昌!一时之间,厅内银红飞刃,银铃骤响,热闹非常,但也凶险非常!

    方大昌方才自恃本领,明知杨云儿打了一匕首却不闪躲,存心给南宫少秋等人一个下马威,没想到竟然被杨云儿所伤!这是他出道以来,头一次被敌人的兵刃划破皮肉;再加上杨云儿的飞刀绝技,确实玄妙非凡,令他以为,杨云儿之所以能伤他,完全是凭着真本事,因此,对杨云儿的飞刀存了忌惮之心!

    殊不知,这凤喙匕,普天之下就只一柄,杨云儿的飞刀虽是仿自凤喙匕,其威力却是天差地别!方大昌不明此理,中了南宫少秋先发制人之计,气势上早就输了叁分!眼见四柄匕首即将来到,方大昌不得不放弃追击南宫少秋。只见他旋身转了几转,将身外的气机引成一涡旋流,把四柄飞刀卷得失去准头,再用左手挡住胡珍的药锄,右手架住欧阳红的离火神匕,却任由柳叶风的长带卷在脖子上头!当兵刃和手臂交格之时,竟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显见方大昌这僵之名,果不虚传!

    方大昌猛一使劲,胡珍和欧阳红两人都连退了四、五步才又站稳,柳叶风的长带更是差点儿脱手。叁人各自猛吸了一口气,又再围攻而上!

    杨云儿眼见南宫少秋站在一旁,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不禁怒道:「你这人怎麽这样?大敌当前,竟然毫不防备!」南宫少秋说道:「不这样,咱们岂不是要在这儿耗上一整夜了?明儿个赛珍会上还有好些事儿要办呢!」杨云儿嗔道:「还说明天呢!眼前这关能不能过得去都不知道?」

    南宫少秋笑道:「这方大昌今天是撞正大板,非死不可,我教你个法子就能把他宰掉!此事,还需要胡姑娘他们配合,你们四灵,总有不为外人知道的密语吧?

    用传音入密可就太费神了!」

    杨云儿点了点头,南宫少秋才轻声说了一串话,听明白後,杨云儿才又加入斗场!这时,胡珍叁人因敌不过方大昌,早已渐渐落入下风,幸得有杨云儿的飞刀加入,才又堪堪扳回局面。趁着众人喘口气的空档,杨云儿叫道:「珍中姐府红人姐中叶大妹椎。」

    胡珍叁人听了这串话,各自点了点头,才又挥戈而上。这次,四灵联手的大威力才渐渐显露出来,方大昌已不像刚才那般得心应手。在四人围攻下,方大昌虽不至於落败,但已经丝毫占不到便宜!过了片刻,胡珍做了个信号,四灵再次同时攻上!

    方大昌这回用右手挡住胡珍的药锄,没想到胡珍一按机纽,药锄前端飞射而出,正正击中方大昌中府穴;欧阳红的离火神匕虽然被架住,她的左手却抽出一把黑黝黝的短刃,刺在方大昌人中之上;柳叶风的长带又卷在方大昌脖子上,只是这回,带上系着的银铃,却打在方大昌背後大椎穴上;杨云儿趁众人僵持之时,一匕首刺在方大昌中皖穴,不过这回可不像上次,杨云儿根本就刺不进去!

    这时,一道雪白的身影,从屋梁上直线落下,打在方大昌百会穴上!原来是在横梁上埋伏多时的老白,这老猿眼见一击得手,得意非常地向南宫少秋邀功去了!

    老白一击之後,原先和方大昌相持不下的胡珍等人,却觉得方大昌身上传来一股巨力,四人承受不住,纷纷往後退开!胡珍正要埋怨杨云儿的方法无效,众人却看到方大昌脸上的神色变得十分古怪!青绿色渐渐褪去,换来的是比本来脸色更可怕的惨白!

    事实上,那股巨力正是僵功散去的前奏!这时,方大昌只觉得全身经脉内的功力,完全不听指挥,一股股力道在他全身经脉左冲右突,只觉得全身骨肉都要散去一般痛苦!方大昌试着将功力运归丹田气海,然而任脉、督脉、手阳明大肠经及手太阴肺经,都十分疼痛,尤其是手太阴肺经受创甚钜,全身真气有如沸水滚一般,在各经脉中突窜冲激,背後伤口,这时也不断地喷出血水,宛如一股血泉!

    须知,中皖穴乃是手太阴肺经和任脉之交,也是手太阴肺经和手阳明大肠经互为表处,此处受击,不但牵动肺部伤势,使全身阴气倒泻,更将连动至手阳明大肠经,使其阳气不调;中府穴为手太阴肺经之募穴,此处受击,不但肺气失调,更使上焦受损;大椎穴为手足叁阳与督脉之交;人中为任督之会;百会号称叁阳五会,为督脉与手足叁阳之会;这几大要穴受此冲击,方大昌也只能认命了。

    事已至此,方大昌知道自己这一生算是玩完了,但又不甘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去,於是他瞪着南宫少秋说道:「你是如何破去我的护体神功?」南宫少秋说道:「自从我知道世上有你们宇内十凶这等人物在,就不断地研究破解你等功力之法。後来我才想到,只要能先伤到你身上任何一条经脉,再利用经脉间表、、交、会之理,自然就能破了你的功夫!难只难在如何才能先伤到你!幸好世上神兵利器所在多有,阁下又是心高气傲之人,这一点,却又不甚难!」

    原来,从南宫少秋要杨云儿发凤喙匕开始,方大昌早就一步一步落入南宫少秋设下的陷阱之中!僵功之难以破解,正在於其功力所及,浑无罅隙,有如一枚完整的鸡蛋,难以用手捏破!而杨云儿一匕首,打出了一丝裂痕,南宫少秋再指示众人,对着裂痕施压,方大昌这枚鸡蛋,焉有不破之理?

    在长安时,南宫少秋得见举世毒物和医学的大方家胡回天,两人问难辩驳,讨论的,正是如何破解白莲教下诸多奇功异法!今日小试其法,果然收效甚宏!

    方大昌又再问道:「那你们又是如何躲过婆夷旬花之毒?」胡珍讶道:「婆夷旬花?难道是从天竺传来,无色无味,闻了让人骨酥肉软,连自杀都没力气的婆夷旬花?」南宫少秋指着放在案上的那一炉香笑道:「正是!胡姑娘想想看,像方大昌这种人,哪有可能焚香操琴呢?桌上这炉香,必然是大有来头!事实上他今天是想把叁位都留下来,像四灵这等资质,正是练僵功最好的鼎炉!」

    胡珍问道:「那我们怎麽又都没事呢?」南宫少秋说道:「令祖胡回天胡老爷子曾说,服下紫晶玉实後,两个时辰内可说是万毒不侵!咱们初次合作,我怕各位姑娘信不过在下,拿了药却不肯服下,只好搀在晚饭中,让各位吃下!算算时间,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半时辰!」

    胡珍一听此言,不禁红了红脸,四灵之中,会拿了药不吃的,恐怕也只有她一人而已!到了这时,胡珍才真正佩服南宫少秋思虑之深,料敌之准!

    就在这时,方大昌乘着南宫少秋和胡珍谈话之隙,忍住身上的疼痛,运出全身剩下的功力,攻向南宫少秋!在他想来,这位天下闻名的四不公子,绝没有多大的本领,能挡得住自己这一击之威!事已至此,能多杀得一人,也比就此死去,来得心甘!四灵见此,全都暗笑於心,这方大昌还真是自找死路!

    南宫少秋并未作势,只是抬起右手,脸上紫气蒸腾不已!两人双掌相交之时,大厅内突然轰地一声巨响,两人身周的桌椅受不住这阵冲击,全都翻倒在地!南宫少秋脚下的方砖,更是碎裂了四、五块!然而方大昌更惨!南宫少秋的掌劲灌入他体内,彷佛遭受万斤巨石重压,全身两百零六块骨头,全都节节粉碎!身体少了骨架支撑,一个人软软地倒在地上,喉咙发出阵阵「荷荷」之音,彷佛想说些什麽,却又说不出来!又挣扎了许久,才完全死去!

    虽然结果早在众人意料之中,但对方大昌死前一击,竟然仍有如此威力,四灵不禁感到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胡珍首先叫道:「天啊!排行第十的,就已如此了得,那排行第一的,岂不是可以称作天下第一人了?」四灵你一言我一语,全都赞同胡珍的看法。

    南宫少秋说道:「四位姑娘不必多虑,依我看,这方大昌应该是宇内十凶当中,武功最强之人!」欧阳红奇道:「那他为何排名最末呢?」

    柳叶风想了想後说道:「公子之言,确有几分道理!方大昌功力超凡,却又不显露出来,这正是他高明之处!」杨云儿也点头说道:「确实!若是宇内十凶全都有这等功夫,光这十位,足可抵挡千军万马,唐赛儿又岂会失败呢?」胡珍接着说道:「所以这方大昌就在同门之中装龟孙,让别人去拚命,他一个人留在苏州享清福!」此言一出,众人不禁都笑了起来。

    当下众人分头行事,南宫少秋一人留在此处翻翻捡捡,像在寻宝一般;司马宝则带齐人手,到方大昌的货栈,将里头的珍宝,清理一空;四灵则带着司马文强先回狮子林。

    回到狮子林後,杨云儿说道:「珍姊!少秋说,文强这件事,背後还有个危及国家社稷的大麻烦,他希望咱们能留下来帮他。」胡珍说道:「那你怎麽说?」杨云儿说道:「我不敢替大家作主,不过我自己愿意留下!」

    欧阳红笑道:「小妮子春心动了是不?若是咱们这些姊姊妹妹都留下来,岂不是碍了你们双宿双飞的好事?!」杨云儿听了这话,羞红了一张脸说道:「红姊最爱说笑了,才不是这麽回事呢!我希望大夥儿都能留下,热热闹闹的多好。」胡珍也笑道:「是麽?这位公子爷要咱们跟着他,不知是怎麽个跟法?」杨云儿笑道:

    「自然是我怎麽跟,大夥儿也就怎麽跟!」欧阳红笑道:「云儿,若是像你这般跟法,岂不是把女儿家的名声都赔光了!」此言一出,杨云儿立刻不依,和欧阳红打打闹闹,笑成一团。

    一向沈默寡言的柳叶风这时说道:「众家姊姊,从今夜之事可以看出,少秋不但武功过人,思虑计谋更是周到无比,绝不会无的放矢!咱们向来以保国安民为己任,既然知道了,就不能放着不管!」众人都觉得柳叶风此言甚是,不禁都沈默下来。过了半晌,胡珍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你们都愿意留下来,那我也只好答应了。

    不过话说在前头,大夥儿可得当心,不要轻易让这小子的花言巧语给骗走了!」杨云儿佯作不懂,笑问道:「珍姊,你说,被少秋骗走什麽啊?」胡珍笑道:「就像你一样,被这小子骗了,自愿当他老婆!」杨云儿笑道:「我这老婆是假的!不过,有梅,就当采,这可是老古人说的。」欧阳红笑道:「人说叁日不见,刮目相看。

    听了你这不知皮厚的话,我才知道老古人诚不我欺!」杨云儿笑道:「咱们就像是一条线上拴着的蚱蜢,既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

    这时,南宫少秋恰好进屋,看着四人谈笑,似乎快乐非常,不禁奇道:「你们在谈什麽蚱蜢不蚱蜢的,怎麽高兴成这样?」杨云儿说道:「什麽蚱蜢不蚱蜢的?

    我们是在说,不知打哪儿来了一只大白鹅。」欧阳红接道:「是麽!这白鹅看起来还真是呆头呆脑的!」四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南宫少秋攻了个招架不住,只得退出门外,摇头苦笑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隔天,司马宝带着小文强,先回黄山。临走时,司马宝跪在地上,叩谢四灵,四灵岂肯受此大礼,双方揖让间,争闹了好久。狮子林的盛宴依旧,胡珍叁人看了杨云儿的装扮,都十分好奇,跃跃欲试。南宫少秋只好替他们改装,轮流带出去,周旋於宾客之间。反正在国人眼中,胡姬看起来都是一个样,也分不出谁是谁!

    十天的会期转眼即过,宫秋的大名早已响彻神州!世人皆知,有这麽一位豪阔而神的商人,正主宰着中土的珠宝、古玩市场。会期的最後一日,所有参与此一盛事的客人,都希望宫大先生能多留些时日,让他们也能藉此多赚一笔,只可惜宫大先生并未延长会期。拍卖会还是结束了,整个会场充满了曲终人散的阑珊之意。这时,宫秋站在台上说道:「本人此次归国,承蒙各位不弃,收获甚丰。明日本人即将回波斯,临别依依,再会无期,心实怅然。为使此缘长续,本人已将本人在中土一切买卖事宜,委交至美斋和玉成轩负责,还望各位能多加照应!」

    众人听了此言,不由暗喜於心。没错,人可以不来,可生意还是照做!只要能攀上宫秋这块招牌,利润是指日可待。

    当晚,郭子奇带着下人结算帐目後,对南宫少秋说道:「叁少爷,本次拍卖,扣除所有开支,结馀两千五百四十七万两!」胡珍说道:「大夥儿辛苦了这麽多天,结果还比不上云儿在赌场一个晚上能赢的,这岂不是太不值得了?」

    郭子奇微微笑道:「胡姑娘有所不知。做生意讲究的是长远的利益,不在一时的得失。叁少爷只花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造就出宫大先生这个活招牌,长此以往,至美斋和玉成轩,每年至少可以多赚四、五千万两,这可是许多人做一辈子生意也难以达到的成果!这一回,可真是老夫做生意以来,最够劲的一次!」

    隔天,天下第一车再度出发。车子一出狮子林,就被送行的人群挤得动弹不得,幸得有苏州总兵派人开道,否则车子恐怕会出不了门!马车所到之处,都引起了极大的轰动,甚至还有人,跟着马车一路北上。这些人大多是一些独脚巨盗,他们跟着马车走,希望能逮到下手的机会,就捞上一票。只是,再也没有人看他们回来过!

    马车出城时,另有一批人离开苏州。他们避开人群,直奔黄山,正是南宫少秋一行人,马车上的宫秋和云姬,只是西贝货而已。到了黄山,老远就可以看见,剑魂山庄外站着一大群人,当南宫少秋等人走近时,这些人一起跪下,同时高喊:「叩谢公子及四位女侠搭救少门主之恩!」

    南宫少秋一看,当先跪着的,竟然是南宫萍和司马宝,他立刻上前扶起两人,再抱起司马文强後,高声叫道:「大姊,这如何使得!岂不是要折煞我了!」

    一身丧服的南宫萍说道:「司马一门得以维持不坠,全靠你的大恩,司马门下唯有碎身以报!」南宫少秋说道:「文强是我外甥,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不算什麽。大姊,你们千万不可如此见外!」南宫萍说道:「叁弟,这是你应得的。」

    接着,南宫萍和四灵见礼後说道:「四位妹子,愚姊知道你们都是以天下万民为己任的江湖侠女,些许心意,请四位务必收下!」

    四灵各拿到一张单子,仔细一看,竟然各是一张五千万两的存单,合起来恰好两亿两,正是司马文强的身价银子,四人不由大吃一惊!胡珍一向心高气傲,今日见了南宫萍的气度和出手,也不禁为之心折。

    胡珍说道:「司马夫人,见义勇为,正是我辈本色。何况文强之事,实得力於少秋的运筹擘画,我等只是因人成事而已,不敢收此大礼!」欧阳红也叫道:「妈啊!这麽多钱拿在手上,还真让人手足发软。」

    南宫萍笑道:「四位妹子!我交给各位的,不是银钱,而是一份对天下万民的责任!但望各位,以此为本,拯救天下陷於水火之境的穷愁百姓!」四灵一听此言,互相对望了一眼,不由暗暗点头。胡珍心想:「江湖上侠女何其多,但大都名实不符,唯有南宫萍这天下第一女神龙的称号,确实其来有自!」

    於是胡珍说道:「咱们四人,绝不负夫人所托,当尽全力为天下百姓求福。」

    众人边走边谈,走进大厅後,看见何明珠带着南宫云天等人在厅内等候。何明珠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四灵後说道:「云天!我早说过小秋仔是你们父子当中,最有出息的,你现在可相信了吧!」

    南宫云天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南宫少秋确实做得很高明。钱秀荷更是笑逐颜开地看着自己的好儿子,她自嫁入南宫家以来,惮精竭虑所想的,全都是如何维持这个家,让南宫云天无後顾之忧。如今,南宫少秋看起来,似乎比自己还要高明,自己肩上的担子,终於可以放心地交给他了!

    晚宴席上,何明珠和钱秀荷殷殷地和四灵谈笑,好像把他们都当成媳妇儿一样,胡珍等人脸上的红晕,始终未曾褪过!席间,南宫云天问道:「文强这件事,算是了结了,不过司马家的仇人,似乎和锦衣卫有关!少秋,依你看,咱们接下去,该当如何才是?」

    众人全都停箸不食,等着南宫少秋的回答。南宫少秋看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咱们现在只有等了!」何明珠问道:「等什麽呢?」

    南宫少秋答道:「等当今皇帝给咱们一个交代!」——

    双鱼梦幻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