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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大嫂,好些天没见到你了。”

    云雪眉坐在宛筠房里,打量宛筠的模样,友善地微笑着。

    这两三天,宛筠还是同样的老毛病,反胃、嗜睡,症状反反复覆,时好时坏,但偏又倔强得不肯让大夫来瞧,纹珠担心得要命,只好猛跑厨房替她准备鸡汤、燕窝,好让她补补身子。

    而云雪眉从她病了之后,就天天来探望她,只是她身体不适,无力见客,总是要纹珠先请她回去。

    但总不能一直让人白跑啊,所以今天趁她精神还不错时,就请她进来坐坐。

    “你病了呢,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云雪眉道。

    “是啊,我精神确实不是很好。”宛筠老实地承认。

    “前两天一直窝在床上睡觉,今几个才稍微觉得好些了。”

    “是不是上回玉兔雪泥包的事,害得您心里不舒坦,所以才病倒了?”云雪眉推测着,歉疚地道:“真是对不住,是我不好!我本就无追究之意,不知是哪个下人碎嘴,跑去通报江大哥,才把事情闹大的。不知道有没有害您们夫妻闹得不愉快呢?”云雪眉小心翼翼地问。

    “没这回事!那件事我也已经忘了,你就别再挂心了。”宛筠反过来安慰她。

    在床上躺了几天,她也想通了。

    事情实在太过凑巧,不能怪谁怀疑她,只能说她运气不好!

    她没有做错什么,就只是倒霉而已,这么一想,心情就开朗多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云雪眉抚着胸口松了一大口气,显然也安心了。

    “今天来探病,我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才好,所以特地带了几个我亲自做的玉兔雪泥包让您尝尝。”

    云雪眉打开自己带来的提篮,里头装着几个晶莹可爱的小玉兔。

    “啊,好可爱!”蒸好的玉兔变得晶莹剔透,看起来也更加可口,引起宛筠的食欲,她素来爱吃甜点,当下迫不及待拿起一个品尝。

    “唔,好好吃呢!”

    玉兔雪泥包皮薄馅多,甜而不腻,里头不知还调了什么果子提味,浓浓的果香随着玉泥在嘴里化开,好吃得不得了。

    宛筠好胃口地一连吃了三个玉兔雪泥包,让云雪眉讶异得张大嘴。

    宛筠不好意思地解释:“真是不好意思!我最近不知怎么回事,有时候半点胃口都没有,有时候胃口又挺好,一口气可以吃好多呢!”

    “啊,千万别这么说,我做的玉兔雪泥包合您胃口就好,我高兴都来不及呢,玉兔雪泥包还有,等晚些我再送过来,您多吃点。”

    “谢谢你,真是不好意思。”

    有时候半点胃口都没有,有时候胃口又挺好,一口气可以吃好多呢……唉,想想实在挺丢脸的。

    “格格,格格——”

    喳喳呼呼的叫嚷声从外头传来,纹珠捧着托盘走进来,看见云雪眉坐在里头,愣了愣,这才屈膝问好。

    “云姑娘好。”

    “你好。替你家格格准备点心吗?”云雪眉亲切地笑着与她话家常。

    “是鸡汤。格格这两天饭吃得少,我都替她熬鸡汤喝。”

    纹珠将汤碗放在桌上,推到宛筠面前。

    “格格,快趁热喝吧!”

    “又要喝汤啊?”宛筠对鸡汤最提不起胃口了,又油又腻。“我方才吃了三个玉兔雪泥包了,可不可以不喝呀?”

    宛筠跟她讨价还价。

    “不行!”只要是对她家格格好的事,纹珠就会变得很强势。“这碗鸡汤我熬了好几个时辰,您不喝怎么成呢?还是快点喝吧!”

    “可是我一点胃口也没有……”宛筠一瞧见那碗油滋滋的汤就倒胃口。

    “算纹珠求您了,您快喝下吧!”强逼不成,纹珠改用苦肉计。

    “唉……”宛筠投降了,她可以对纹珠的逼迫无动于衷,但只要看着纹珠苦着一张脸,她就心软了。

    “成了成了,我喝就是了。”宛筠无奈地又叹了口气。

    “嘻。”纹珠高兴了,连忙端起汤碗送到她面前。

    然而鸡汤才一凑近宛筠的鼻端,她却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

    熬得浓醇的鸡汤,本是香气扑鼻的,但那股香气入了她的鼻,却成了令人不快的呕心异味。

    “呕!”她克制不住,差点吐了出来,急忙用手捣住。

    “对、对不住——”

    顾不得对客人失礼,起身冲到后头,对着痰盂就是一阵强烈干呕。

    “格格——格格您怎么了?”纹珠紧张地跟了过去。“格格,您吐了呀!”

    吐了?云雪眉坐在原处,微微拧起眉头,独自思忖着。

    宛筠格格该不会是……

    “方才……真是抱歉。”

    宛筠面颊躁红,又窘又羞,难得有客人来看她,她却在人家面前吐了,刚才她已连忙要纹珠把痰盂拿去清洗。

    “不打紧。倒是大嫂身子这样糟,得请大夫来好好瞧瞧才行。”云雪眉一脸忧心地建议道。

    “不用啦!不碍事的,别叫我看大夫,反正他们只会叫我喝药,我闻到药味,铁定吐得更厉害。”宛筠皱着小脸,不敢恭维地猛摇头。

    “是吗?如果是这样,我这里倒有帖不错的药方,大嫂要不要试试?”云雪眉从腰间的小荷包里,取出一张折迭整齐的纸张,打开来递给宛筠。

    “这是我云家祖传的养身药帖,我家几代祖先按照这配方定时服用,都能长命百岁。本来这药方是不能给外人的,但大嫂既是江大哥的妻子,那么自然同我亲大嫂一样,所以我不藏私地把药方给你。”

    “谢谢你,云姑娘。但是我怕药味……”

    宛筠苦笑着解释,她天生不爱喝药,尤其最怕药的苦味,哪怕云雪眉力荐它是长命百岁的良药,她也完全没兴趣尝试。

    “啊,是吗?”云雪眉露出诧异的表情。

    “不过你的好意,我还是收下了,或者哪天用得着呢!”

    虽然没兴趣尝试,但云雪眉的心意,她还是很感动,于是便把药方给收下。

    “是啊,还是收着好了。啊,叨扰很久,不便再打扰,我也该回去了。”云雪眉起身告辞。

    “那就不送了。”她或许有事急着离开,宛筠也不强留。

    “那么,我先走了。”

    云雪眉道别后走出宛筠的院落,正巧遇到江书砚。

    “云妹,你怎么会在这里?”见着她,江书砚有些诧异。

    “我看大嫂身子好像不太好,所以过来看看她,刚才聊了一会儿,我想她大概也累了,就先离开了。”云雪眉微笑回答。

    “是吗?哈哈,谢谢云妹这样有心,我替宛筠向你道谢。”

    “江大哥别客气,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云雪眉仪态姗娜地福了福身,点头行仪。

    “宛筠嫁入府里不久,我却因为工作繁忙,无暇多陪伴她,我想她一直都很寂寞。如果往后你有空,就多过来陪陪她吧,我想你们能成为很要好的知己。”

    “那是当然,只要大嫂愿意,我随时可以过来。”

    “谢谢你,云妹。那我先进去了。”江书砚点头道谢后,转身进入自己的院落。

    云雪眉目送他走远,唇畔缓缓勾起一抹冷冷的笑。

    “好点了吧?”

    江书砚走进房里,发现妻子的精神似乎还不错,脸上也不禁露出安心的笑容。

    最重要的是,原本和他呕气的她,不知为何突然气消了,不但前嫌尽释,还对他万般温柔,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嗯,本来还有点不舒服,但见着你就好了。”

    宛筠甜滋滋地对他一笑,满意地看见他耳根泛红。

    后来她才发现,他并不是天生臭脸,而是因为不想泄漏自己的情绪,所以才故意装出面无表情的样子。

    其实他生性保守腼腆,只要说几句让人害羞的话逗他,他马上就脸红了。

    宛筠最爱看他这副模样,所以总爱故意说些暧昧的话逗他,让他脸红。

    “你不是爱吃这儿的点心吗?我特意绕过去带了些回来。”

    他取出自己带回来的点心放在桌上,那是茴香楼的精致小点,都是些她素来喜爱的口味。

    “谢谢你。”宛筠开心地取了个小点放进嘴里,酥软的点心轻咬几下,很快就在嘴里化开了。

    “你也尝一个。”宛筠又拿起一个点心要给他。

    但江书砚伸手要拿取时,她却又顽皮地把手缩回去,让他扑了个空。

    “怎么,你不是真心要请我吃啊?”江书砚被逗弄,无奈地笑着摇头。

    “当然是真心的,但不是那样的。”

    “不是那样?”

    “是这样——”宛筠轻含住点心,踏起脚尖吻住他的唇,把点心送入他口中。

    “唔……”

    江书砚又脸红了。

    还有另一件事让他羞于启齿的,就是她变得热情又大胆,夜里的新婚生活好像是此时才真正开始。

    “不行……”感觉她正把他压向铺上,他发出微弱的抗议声。“你身子……还没完全好……”

    “已经好多了。我说过,一见到你就好了。”

    宛筠对着他的耳畔低声轻喃。江书砚脸色更红,心跳得更快,见她暗自偷笑,顿时又窘又恼。

    “你这顽皮丫头,看我怎么整你!”

    “啊——”

    温和的大猫瞬时化身成为大老虎,饶是宛筠也不由得尖叫逃窜。

    江书砚两个大步便上前捉住她,牢牢攫住她的唇,将她的尖叫声,化为无声的呻吟……

    午后开始,天空开始乌云密布,有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

    江书砚正由朝中赶回家里,想在大雨落下前回到家中。

    只可惜到了途中便下起倾盆大雨,虽然人在轿内并没淋着雨,但一到家中下轿时,还是不免把衣服给打湿了。

    “姑爷,您擦擦身子。”

    替他打伞的贴身小厮收起伞,随即递来千布巾让他擦拭。

    “嗯。”江书砚接过布巾,一边擦拭身上被雨打湿之处,一边望着门外的大雨喃喃自语。

    “这雨下得可真大啊!”

    “是啊。奇怪,今儿个府里怎么这么安静啊?管事他们上哪去了?”小厮左右张望地嘀咕着。

    让小厮这么一说,江书砚也察觉今天府里格外安静,好像所有人都不见了。

    正怀疑时,就瞧见管事满脸焦急地从内院疾步来到前厅。

    见到姑爷就在厅里,管事差点没进出泪来。

    “啊,姑爷!您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我正想派人去通知您,夫人她——”

    “宛筠怎么了?”江书砚不以为意,心想八成又是她顽皮,做了什么捣蛋的事。

    “夫人她——她不好了!”

    江书砚本来还不以为意,听到他说宛筠不好了,这才急忙扔开布巾,正色质问道:“你方才说宛筠不好了,怎么个不好法?”

    “姑爷,夫人她……夫人她……”管事几次张嘴,就是说不完整,江书砚心急也没心思听他说,直接推开他往院落里冲去。

    还没到院落内,就只见门前的廊下挤了一大堆丫鬃、长工,每人都脸色惊惶地交头接耳讨论者。

    “怎么回事?”他快步上前,面色严厉地大声逼问。

    “姑爷!”见他回来,大家七嘴八舌地禀报。

    “夫人——夫人小产了!”

    “你……你们说什么?!”

    江书砚愣了会儿,接着脸色发白。“宛筠……宛筠有孕了?但是孩子……却没了?”

    他还来不及高兴宛筠有身孕的事,得知的就是孩子流掉的恶耗。

    怎么会这样?宛筠……宛筠有孕又小产了……“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啊!”他揪住一旁长工的手臂,厉声质问。

    “姑爷!您先放开我,您揪得我好疼啊!”

    长工哭丧着脸求饶。

    “江大哥,你别这样,先放开他吧!”云雪眉也在场,连忙上前拉住江书砚的手,要他冷静下来。

    江书砚眼神紊乱地瞧了她一眼,这才失魂落魄地缓缓松开手。

    “怎么会这样呢?”想到宛筠及失去的孩子,他忍不住悲痛地合眸大吼。

    “今天中午大嫂人还好好的,大伙儿还一块儿吃了午膳,接着她说要回房小睡一会,不久就听到纹珠慌忙来禀报,说大嫂出事了。大家急忙赶来,看到大嫂身上全沾满血地瘫倒在地,大伙儿急忙叫来大夫,才知道她是小产了。”

    “既然原本好好的,那为什么会小产?!”

    他愤怒地嘶吼着。

    “这我也不清楚,可能得等大夫出来之后才能……啊,大夫出来了。”

    江书砚见着大夫,立即冲过去拉住大夫逼问:

    “我夫人怎么样了?”

    “状元爷,夫人目前还算稳定,但是孩子……没保住。”大夫重重叹了口气。

    “为什么会这样?!她人好好的,为什么会小产呢?”江书砚急切追问。

    “根据我的推测,夫人应是服食了会导致小产的药材。”大夫说道。

    “什么?”江书砚愣了愣,立即严厉地否认:“不可能!宛筠不是会乱喝药的人,一定是有其它原因——”

    “不是的,状元爷。老夫行医数十年,瞧过的孕妇、产妇多不胜数,一般的小产,是因为胎儿先天耗弱所以难保,通常只要小量出血,胎儿便自然坠下,但夫人的例子完全不同。夫人出血量极大,胎儿几乎是跟血一块儿冲出来的,这种情形通常是服药的人才会有的症状,寻常小产之妇女,是不会这样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为什么要喝那样的药!”江书砚怔愣许久,难以接受地喃喃自语。

    “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呢?依我看哪,一定是她不想要孩子,所以故意服药流掉的。”姚守青口无遮拦地大声批评。“她以前不是说过,她不要生孩子吗?会服药流掉孩子,有哈好奇怪的?”

    “表姐!”云雪眉急忙阻止道:“江大哥人在这儿,你别乱说。”

    她转头对仍处在震惊之中的江书砚说:“江大哥,你先别乱想,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大嫂再说吧!”

    “对!我要去看宛筠——”

    江书砚这才清醒过来,慌忙地快步冲入房中。

    房里只剩纹珠一个人照顾宛筠,她一见着江书砚就哭了起来。

    “姑爷!呜呜……格格……格格小产了……孩子、孩子也没了!”

    纹珠抓起袖子猛擦眼泪。

    “我要看看宛筠!”

    江书砚急忙步向床边,瞧见她那张苍白如纸的小脸,心口好像被利箭穿透心脏般,再想到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那股悲恸的感受便更深了。

    “宛筠!”江书砚眼眶一红,声音也哽咽了。

    云雪眉连忙上前抓住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柔声安慰着。“江大哥,你别难过,大嫂会没事的。”

    夫人应是服食了会导致小产的药材……江书砚一把抓起药单,转身往外冲去。

    “桃仁、红花、冬葵子、木通、商陆,这些都是会迫血下溢、促胎外出、使气行逆乱,无力固胎。吃了这些东西,当然会小产啊!”

    大夫边看着江书砚拿来的药单边摇头。

    “会不会是宛筠误服……”

    “这些药看似普通,但对产妇来说却极有可能是要命的毒药,况且是好几味同时服用,若不是一心想流掉胎儿之人,岂会服食这么多会小产的药物?”大夫再度叹息。

    “不可能!宛筠不可能这么做——”

    这有什么好怀疑的?依我看哪,是她不想要孩子,所以故意服药流掉的。

    这时姚守青说过的话,突然从他脑中进了出来。

    是吗?她是存心的吗?因为她不想要他的孩子……不!他猛力摇头,不愿继续想下去。

    她不会这么做的!他相信她!他相信她……然而即使不断命令自己,怀疑还是像生了根的植物,不断在他心里滋长。

    “这些东西,吃了会要命?”他问大夫。

    “如果药量不对,任何一样都有可能对孕妊之妇造成极大的伤害,更何况是这么多味药一起吃?”大夫想到还是忍不住摇头。

    “一般只要吃一味就足以流胎?”

    “是的。”大夫点点头。

    江书砚面色凝重地沉思起来。

    是吗?

    果然是那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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