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魔军压境
见许飞扬越来越惊瞠的神情,沈家秀狡黠地一笑:不过分离后的人类能力却越来越差,不仅与天上的神族交流,甚至人们相互之间的交流也变得越来越难。于是聪明的仓颉造出了文字。后人都认为仓颉造字是妙参天地间玄化,所以造出之日神哭鬼泣,因为人们掌握了天地间的契机。其实这是天大的误解。神哭鬼泣不是因为人们偷到了天地间的机密,而是为人类感到悲哀,因为他们知道人类会越来越依赖于这种新的发明文字,从而越来越迷没本心。而人类与神族甚至鬼类直接沟通联系的纽带彻底断了。人掌握了语言文字,学会了思维推理,自以为就拥有了智慧。如果站在纯粹的人的角度而言,这样说倒也正确。但这里却出现了一个很奇怪却又很少有人发现的问题,而且对人类而言是致命的。
什么问题?
人的这种智慧越发展,越发达,而人的种种先天属性退化得也就越严重,人的环境也就越悲惨。就算身为王子的佛陀,富贵尊荣无人可比,却也对人世绝望了,这才放弃尊贵的王位和富贵的生活,去苦行修道。
佛陀的故事我倒是知道,许飞扬想了想,但这和魔尊有什么关系吗?
魔尊修道前是位珠宝商人,虽不够尊贵,却也是位富商,他修道的志向和佛陀并无二致,也是对人世绝望,转而去寻找新的人生。说起来也算凑巧,魔尊和佛陀修道时间相差不过两三年,魔尊比佛陀得道却晚了三年,而两人所修习的教派法门也差不多。后人总认为佛陀一定是修习佛教,其实不然,佛陀成道前并无所谓佛教,佛陀修习了当时所有的教派法门,却一无所获,他绝望心死,在一棵菩提树下枯坐七天七夜,却于瞬间开悟得道。这世上才有了佛教。而魔尊也是遍习所有教派法门,一无所获后,在一个深山大泽里隐居苦修,于一个暴雨雷霆之夜,在隆隆闪亮的雷电闪光中开悟得道。虽同为得道,但这两种道却是最相对立、水火不相容的极端。
他不会是被雷电击中,走火入魔了吧?许飞扬诧异地问。
入魔是肯定的,不过魔教称之为超凡入魔。佛教称得道为立成正果。两者在一定意义上是相同的。尽管善恶迥别,但决不是我们所说练功练得出岔的走火入魔。
道还有善恶之分吗?
道并无善恶之分,但在道的运用上就有善恶的分别了。佛成道后便发宏大誓愿:要度尽苦难中的苍生到他永恒平和的佛国去,老实说那里本来也就是人的故乡。
故乡?你不会是说我们人类本来就是从佛国中走出来的吧?许飞扬睁大了眼睛。
正是这样,佛国只是佛教的说法,而所谓得道成佛或是成神也不过是恢复了几万年前人的本色,所以佛说人人可以成佛。如果人本身不是神,不是佛,用什么方法修炼也不能修炼成神佛,这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
不简单,够惊世骇俗的。许飞扬额头上已然见汗。他既恍恍惚惚有一种仿若发懵的感觉,却又不敢相信。
我们就近打个不算太恰当的比喻吧。比如说贵门中这柄印剑,它本身具有种种神通变化,今天我们已略见一斑,但如果你不懂使用它的诀窍,它与世间那些凡兵俗器便并无太大的区别。如果你掌握了各种诀窍,它就会有无数的神通变化。我们和神佛的区别或许就在于掌握没掌握各种诀窍上,但也要这柄本来就具有种种神通的印剑才行,如果是块凡铁就没有办法了。只不过印剑需要人的激发、运用,而我们要想恢复本色只有靠自己了。
你说的道理或许是对的,但我还是不敢相信。许飞扬老老实实地说。
我说的或许不是对的,但我相信自己是对的。当然我无法请来神佛为我作证。你相信与否并不重要,不妨还是把我所说的当作一种假说,或许慢慢你会悟到比我所说的更为高深的道理。
我可不想把头想爆。许飞扬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尽管他不相信,尽管他听得发晕,但沈家秀这天夜里对他所说的话却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并对他以后的一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荣智和车子胤一掌推出便知不妙,沈禄打出的两道威势骇人的掌风竟然是虚招。两人所发生的掌力一接触到这两股掌风,便如击在肥皂泡上,噗的一声,荣、车二人两道刚劲绝伦的掌力直接击到庄墙上,击得砖石四溅,火光迸发。
高手过招,最忌的便是招式走空。而像荣智、车子胤这种高手,轻易不会对敌手的招式虚实产生判断错误,只是沈禄素有沈庄第一高手之誉,他的武功深浅却无人知晓,而今一出手,便是绝迹江湖五十年的玄极功,不能不令两人心头战栗。
玄极功全名是玄极阴功,专走阴寒一路,中掌者初时不会觉出什么,慢慢的血液骨缝中都会如同寒冰,全身骨骼也会逐渐软化,最后只有口舌、眼睛转动,却又不会马上死掉,非在床上瘫痪个十年八载不可,想自杀都无可能。最可怕的是这种掌功不消击实,只要被掌风扫到,体中便中了这种阴寒之毒,其后与被掌力击实的症状一样,若要化解倒也不难,只要能请到少林寺方丈用纯阳功力九阳神功驱除便可。
荣、车二人一见到玄极掌力,便如遇瘟疫,忙不迭出全力相抗,怎知对方竟是虚招,二人忙收掌后撤,荣智左手一记旋风刀挥出,护住上盘,车子胤则是就地十八滚,身子缩成一团,形如乌龟,直滚出三丈开外方站起身来。两人心里都有在鬼门关前打了一个回旋的感觉。他们自知与少林方丈绝对攀不上半点交情,只要中上一掌只有尽早自杀一途。
沈禄其实也不敢当真和这两大高手对决,况且他志不在此。所以宁斗智,不斗力,巧施一记虚招将二人吓退,趁机一冲而过,如旋风一般冲入刘鹤六人被围的圈子里。
他左手抓掷,右掌劈砍,顷刻间已有四五名教众被抛上半空,右掌也劈倒了四五人。
刘鹤六人浑身浴血,苦苦撑持,忽得强援,精神倍增,各挺刀剑解决了几人。
沈禄冲到他跟前大声道:刘大侠,不可蛮战,你们兄弟快退,我来救莫少侠。听到退字,刘鹤顿时觉得身上十几处创口剧痛,几乎站立不住,低声道:有劳沈总管。回身挥手,领五人退了回去。
荣智、车子胤二人本可出手把这六人截住,沈禄既要救莫云又要保护这六人,势所不能。不过荣、车二人对刘鹤兄弟的生死并未在意,甚至对自己兄弟的生死也并不关切。
二人所在意的乃是沈禄在为刘鹤兄弟解围时,所用的十几式招法居然来自十几个门派,而这些不同门派的招法在他手中施将出来,竟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荣兄,教主这次是不是有些轻敌了?车子胤小声说道。
我与车兄所见略同。荣智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沈禄的动作,呆呆直视的眼神中已略现惧意。
沈禄一阵风也似冲到莫云身后,莫云此时早已敌友不分,回头一剑便砍,只是轻飘飘的全无气力,眼见已是使脱力了。沈禄劈手夹住剑刃,毫不费力夺了过来,左手揽住浑身是血的莫云的肩头,莫云头一歪,竟昏厥在沈禄的手臂上了。
金都卫的教众们虽然神勇,却未曾见过这等神妙的武功,都心生惧意,向后退避。沈禄抱住莫云,如同来时一样的速度,几个起落已奔向庄内,仿佛是一头长了翅膀的豹子。
这么厉害的角色,我们怎么对他一无所知?荣智望着沈禄隐没在庄墙后的身影,不无责备地说。因为魔教四大法王行走江湖,收集武林中重要门派、人物的情报也是一大职责。
沈庄的人从不涉足江湖,这位沈大总管也从未显露过身手,我们没有天眼、地耳这些神功,谁猜得出来。车子胤不冷不热地反击道。
他既从未显露过身手,怎会被誉为沈庄第一高手?
沈家秀还被称为武林之王呢,却根本不会武功,这可是谁都知道的事。原以为不过是沈庄那些无耻的食客乱送高帽罢了,哪知会是如此扎手的角色。
尽人皆知也未必可信,照沈禄的情形看来,沈家秀也未必就不会武功。荣智忧心忡忡地说。
魔尊保佑,他可千万别会武功。车子胤双手合拢,放在头顶。
是啊,如果真如车兄所说,沈家秀不会武功则已,如果真会武功的话就是名副其实的武林之王了。不单你我,恐怕连教主他老人家都不是对手。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双手置于头顶,默默念诵:魔尊庇护弟子,魔尊庇护弟子
刘鹤兄弟六人退到庄墙下,便已没有跃起的力气了,还是墙上的几位侍卫头领下来把他们抱上去,自有大夫给其医治去了。
总管,您老可是头一次显露峥嵘啊。侍卫统领高炳勋兴冲冲走过来,连连拱手称赞。
没什么可高兴的,侥幸而已。沈禄脸上毫无得色。
总管,外面这些混蛋也不过是些脓包角色,咱们何必守着,干脆打开庄门,您率我们兄弟杀他个干干净净,也好叫他们知道侵犯我们沈庄百里界线的下场。
谈何容易,沈禄摇摇头,外面是宇内两大凶魔,哪有容易对付的道理。雁荡七侠也算是武林中的佼佼者了,六兄弟血战一场,连敌人毫发都未伤到,自己倒落得这般下场,你和兄弟们千万不要轻敌。
属下明白。高炳勋收敛了笑容,总管,这些魔教的人为何只围不攻啊?
天知道。沈禄望着庄外,荣智和车子胤已经不见,教众们早已收拾好战场,又排成密集的队形,仿佛一切没发生过一样。
庄主还在庄里吗?高炳勋忽然想起来似的问了一句。
这应该是你问的吗?沈禄警觉起来,审视着高炳勋。
属下身为侍卫统领,该对庄主的安全负责。高炳勋红着脸低下头,随即又壮起胆,抬头挺胸,直视沈禄,如果庄主已在安全地带,自是属下多问,如果庄主还在庄内,属下就要确保庄主的安全,要早作准备。
你说得好,庄主没有看错你。沈禄又笑了,他附在高炳勋耳边,低声说道,给你一个天大的差事,你一定要按我的吩咐去做,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和退缩。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属下无时不思报效庄主的恩遇,总管尽管吩咐便是。
好!沈禄巡视左右,两边的人一触到他的目光,便远远地避了开去。
庄主就在庄里。沈禄依然低声耳语,可我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庄主说了他处理完一件机密大事就会出来,等庄主一现身,你带几个贴身兄弟就一拥而上,把庄主绑起来。
什么?沈总管,你想犯上作乱吗?高炳勋双眉倒竖,立时就要翻脸。不自觉间声若洪钟,站在庄墙上的侍卫们都诧异地回头张望,不知出了什么事。
噤声!沈禄捂住他嘴,嚷什么,我对庄主的耿耿忠心还用怀疑吗?
总管对庄主自然是最忠心的,可是高炳勋依然满脸狐疑之色。
你听我解释嘛,急什么?你先听我说,不要说话,等我把话说完,如果你真认为我有图谋作乱的嫌疑,就把我绑起来交由庄主处理。
不敢,不敢。高炳勋连连作揖,满面愧色。
是这样,此番魔教大举来袭,内中缘由庄主不肯说,我也不敢问,你也看清他们的阵势了,势欲要将我们一举吞下。
胃口倒是不小。高炳勋冷哼了一声。
魔教中人行事虽然邪僻乖戾,却从不莽撞,他们既想这样做,自然会有详细周全的计划和雄厚的实力。
就凭庄外的那些人?我和兄弟们也不是吃素长大的。
谁会把实力摊在桌面上和你叫阵?据我猜想,这些人不过是先头部队,后面还不知有多少呢。问题不在这里,不论他们实力多强大,我们兄弟拼死一战,护得庄主周全并无问题,问题是庄主不知怎地了,竟要以死殉庄?
什么?高炳勋又惊得大叫起来,只是这一次沈禄眼疾手快,伸手把他的嘴巴捂得严严实实,涌出的气流被硬生生压了回去,好不难受。
少安毋躁,沈禄手依然捂在高炳勋嘴上,不要问我原因,我也不知道,问也问不出来,但庄主的心思我是一清二楚的。
总管,你既然没问明白怎么敢这么确定?高炳勋心中疑窦丛生,他慢慢拉下沈禄的手,低声却坚定地说,属下不是敢怀疑总管,只是兄弟们一向奉庄主若神人,谁敢加一指于庄主身上?遑言五花大绑了,这可着着实实是犯上作乱啊。
我知道你会这样想,你且听我说,近几个月里庄主一直在不断地遣散庄里的人,你就没觉得奇怪过吗?
庄主做事自然有道理,属下怎敢妄自猜疑。
你个蠢货,沈禄气得一跺脚,长这么大的脑袋光用来吃饭了?昨天庄主寿筵过后,不单不像往年那样留住客人盘桓,反而请他们立即上路走人,连带食客居的千名食客也全部打发走了。你在庄内年头也不少了,几曾见过本庄对客人下逐客令的?这你也不觉得奇怪?
总管,好半天他才嗫嗫嚅嚅、声细如蚊地说,不是属下不用脑子,庄主和您怎样吩咐,属下就怎样去办。您这一说,我倒是觉得奇怪了。可还是不明白庄主为什么要这样做。
庄主早就知道魔教要来寻晦气,为了不连累大家,才想出各种理由把大家调走,庄主自己却要与庄子共存亡。幸亏魔教来得早,不然今天又要有一大批弟兄要被遣散,连我都在遣散之列。
什么?庄主连您也要打发走?高炳勋两眼又瞪得如铜铃,声音却压得低低的。
这你总该明白庄主的意思了吧。
这高炳勋瞪圆了眼睛,想了半天,仿佛眼睛也有思维功能似的,啊,属下也觉得庄主好像真有您说的那个意思了。
你该怎么办也明白了吧?到时候你把庄主架到马上,我率全部警卫向外冲,打开一条血路。你率所有的侍卫护着庄主冲出去,至于殉庄殉难的事,我来替庄主做。
总管,您武功高,计谋又高,还是您护着庄主冲出去,我回庄里守着,庄主可是离不开您哪。
这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守在庄子里可是必死无疑,你可要想清楚了。
属下这条命早就是庄主的了,死又何恨。高炳勋洒然一笑。
好,那就这样。等庄主一现身,我就点倒庄主,然后把庄主绑在我身上。你召集所有警卫向外冲,我率所有侍卫跟在后面,等杀开一条血路后,你率人回庄死守,我护送庄主到安全的地方去。
好,就这么办了。高炳勋立时不胜欢欣。
你要和我调换角色,是不是就是不想对庄主犯上啊?
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他为难之极地点了点头。
看在我们兄弟一场,就让你占这个大便宜。你回庄死守,我去遭天打雷劈去。
多谢总管大人。高炳勋嘻嘻笑道,倒真似捡了个大金元宝,不过,庄主从不招谁惹谁的,魔教为什么要和庄主过不去啊?高炳勋又凑了过来。
你若真想知道,就到庄外去问问他们。如果问我,我只能告诉你:不知道。
我们再来说说魔尊大人吧。沈家秀又重新烧了一壶茶,为许飞扬和自己慢慢斟上。
魔尊得道以后,并不想让世上受苦受难的人都踏上回归之路,反而想用自己获得的魔力来控制这个世界,佛陀和魔尊都按自己的教义来建立教派,佛陀以其慈悲、怜悯、无所不包的胸怀广招弟子,渐成大教。魔尊却门庭冷落,少人问津。
当时古天竺国内教派林立,而各教派信奉的神灵见一凡人与自己争夺香火,也纷纷与他作对,闹得他后来连神迹也显现不出,连原有的弟子也一哄而散。魔尊一怒之下遁走西方,在没有神灵的西方九国传起教来。
这一次他改变传教方式,从不以真人真身出现在众人面前,而是隐身在空中向九大古国的国王宣教。国王们天天听到天上传下的声音,又不见其人,自然信服这就是天神的旨意。魔尊又连现神迹,令九大古国连续三年五谷丰登、草木丰茂、牛羊肥壮,又时时运使魔力从天底下的名山大泽,江河湖泊中摄取不知其名的宝石、珍珠、美玉,从空中赐给九大国王。
运使魔力摄取的?许飞扬反问了一句,心里却咯噔一下,好像碰着了什么,然而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
是啊,这在他而言不过是小道而已,却慑服了九大国王。于是这九大国王虔心皈依,愿做弟子,魔尊这时显出身形,为了掩盖自己的过去,他便幻化成这个样子。沈家秀伸手指了指魔印上端那呈左右扭摆状的小人儿。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幻化成这副丑样子?
这或许正是他那颗魔心的真实写照吧,他一只脚已迈过天庭的大门,另一只脚却还牢牢站在地面上,他正是在天与地之间左右扭摆,他既已是神,又眷恋人世间权柄的荣耀,要做整个人类唯一信服的神祇,而所使用的手段又充满黑暗控制和征服。
那九个国王怎会这样容易被他征服了?
因为魔尊许诺给这九个人容颜永驻,性命长存,与天地同寿,这个条件是用世间的全部财宝也换不来的。
他倒是够慷慨的,可这明摆着是无法兑现的啊。
魔尊如果没有魔力,又怎会慑服九大古国,又怎会搅得整个世界都惶恐不安,他承诺了,他也兑现了,至少他是不死的,而九个国王也便成了他所建立的西方魔教的九大神魔。
他真的能永恒不死吗?
是的,我说过的,他能。这一点上连神佛也无奈其何,据说他的灵力的来源乃是人心的黑暗与邪恶。也不是几个人或几十个人的,而是整个人类内心的邪恶与黑暗,只要这些一天不消除,魔尊就不会被彻底消灭。
那岂不是说只有先消除了世上所有恶人、坏人,才能消灭魔尊?是啊,这就是已经不可能做到的事。况且不单坏人、恶人的心中有恶,好人的心里也会有恶。恶人的心里也不尽是恶,也会有善,只不过好人、恶人心里的善恶比例不同而已。
密室里又陷入长时间的沉默,许飞扬的脑子里已没有信还是不信的概念,而是被沈家秀所描绘的景象吓呆了。
难道真的没有彻底消灭魔尊的办法吗?许飞扬抬起头问。你有办法彻底消除所有人心中的恶吗?沈家秀反问道。
那岂不是说我们彻底无望了吗?这倒也未必。至少我们目前还保有魔印,魔尊在千年前的神魔大战中已被许正阳祖师打得形消魂散,只是凭借人心的恶得以不死,蛰居地下千年,而今虽得复出,却得不到魔印的灵力,也无法恢复先前的神通。如果他要完全靠自身的修炼恢复灵力,这个过程也很漫长。大约需要多少时间?总要十多年之后吧。
这么快?在他而言够慢的了。如果他专心修炼,或许不出三年就会尽复灵力。但我估计只要魔印失落在外,他就一定要尽全力抢回魔印,决不会弃置不管,魔印毕竟和他魂魄相连。
可即便我们保得住魔印,十多年后魔尊依然可以恢复灵力,而且他也完全可以炼化出另一枚魔印,不是吗?是的,只要他愿意。
到那时我们依然无法和他对抗,不是吗?应该是。沈家秀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仿佛吐出了三枚坚硬冷涩的苦果。
那岂不是还是无望?现在无望与十多年后绝望又有什么区别?许飞扬激动起来。有区别,而且是很大的区别。沈家秀语气安详地说,我们人生下来就是要死的,无论几十年还是几百年,都逃不了这一个死字。但我们不会为几十年甚至十几年后必然就要到来的死亡感到绝望和悲哀,更不会认为迟早是一死,就选择现在去死。所以我们现在也不必为十几年后可能必然要输的结局感到绝望,更何况未必就会输呢。
未必?就是说还是有希望了?虽然现在还看不到有什么希望,但明天也许就会有,今年看不到,明年也许就会突然出现,更何况十几年后的事,谁能料得到呢?我们不必计较每件事的输与赢、得与失,只要我们尽力了,做到了,我们就赢了。换言之就是,尽人事而问天命。
许飞扬没有说话,站起身来,肃然行礼,如同一个后学晚辈面对一位泰山北斗式的大宗师。
天快亮了,七妹还没有回来,我倒是真有些担心了。车子胤喝了一杯酒,已是忧心如醉了。
担心也没有用,只能坐等了。荣智心中不仅忧,还隐隐有种恐惧,说不上是恐惧麻七姑出岔了,还是对沈庄的邪门。
忽然间不远处一阵马蹄声响,甚是急促,听声音便知是向这里疾驰而来。
到了,七妹终于到了。车子胤霍然惊喜起来。
真是及时雨啊。荣智也面现惊喜,两人急忙走出帐篷,伫立等候。
须臾间几匹快马已驰至近前,马上一人不待马停住,已飘然下马,直落在荣智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蜡封的信筒交给荣智。
圣使大人,教主法旨。
荣智认得来的一行人正是教主身边侍卫,大惊失色。他们既到了这里,说明教主离这里也不远了。
他无暇细思,打开信筒,取出一张绢帛,匆匆看了一遍后便交给车子胤,回头对恭立在他身后的金都卫的几名头领大声喊道:发射令箭,传令,教主有旨,即刻攻庄。
片刻间命令已传达到每个人,一张张低垂的强弩又高举起来。嗖、嗖、嗖五支响箭升空,一支在上,四支在下,正是魔教发动总攻击的信号。
响箭升空时,一抹晨曦掠过山头,正照射在五支响箭上,金黄夺目。同时一支支弩箭向刚刚沐浴在晨光中的沈庄射去。
相隔千年的第二次神魔大战就此揭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