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刀光初起
张小明叹了口气,依然坐着,说道:麻法王,晚辈敬您是前辈,所以躲着、藏着、逃着,狼狈之极,丢人之极。无非是尊老敬贤之道。可是前辈如此阴魂不散,穷追猛打,也未免过分了,这叫欺人太甚。
小子,口气倒是不小。麻七姑微现诧异,你还敢与老身放对不成?就是你那死鬼老子在这里,也不敢对老身怎样。
对子骂父,说明你品格上有问题,不配当前辈。你既辱及家父,我就代家父与你堂堂正正一战。
麻七姑其实也是刚刚追到,她自信在这个距离内,两人有什么花样儿也无法玩出,虽然她口头上对天师府和张小明鄙夷不屑,其实对张小明却是颇多忌惮。因为张小明一出手便破了她的看家法宝,而且所用的不过是一张鬼画符。不意张小明倒要代父决战,而不是亡命奔逃,倒令麻七姑既感诧异亦复失望。
麻七姑,张小明轻轻推开苗玉,掣剑在手,立好门户,我既代父一战,就不称您为前辈了,请赐教。
张公子,你斗不过我的,何必多此一举。麻七姑放缓语气,谆谆劝降。她说得对,没人斗得过她的。苗玉几次欲冲到前面,舍身与麻七姑缠斗,均被张小明伸出手紧紧拉住。
我是小辈,所以可以躲,可以逃,丢人丢脸也能忍。可法王一再辱及家父。在下不能不替家父出头,就算这一战必败无疑,也是势在必行。只是要让天下人知道,天师府虽不惹事,决不怕事。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麻七姑笑了起来,张公子,人人都说你是油滑轻浮的纨绔少年,想不到转眼成了大英雄。可是想在美人面前逞英雄,装好汉,好赢得美人心?这倒也是男人的通病。不过我要提醒你,她虽是美人,可是野花有主了。
是名花有主。苗玉纠正道。在这点上我倒是同意麻法王的见解。张小明回头对苗玉一记怪笑。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苗玉又气又急,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浪蹄子真是男人的祸水,转眼间又勾搭上了天师府的少天师。麻七姑心里暗暗唾骂,又气又有些醋意。
浪槎浮海。张小明一声大喝,剑形横空,一道森寒剑气直袭麻七姑面门。麻七姑始终凝神戒备,留意张小明手上的动作,眼见这两人正眉目传情,调笑无忌,不意张小明第一招竟是猝然间从背后出手,而且招法凶猛狠辣。她两掌一错,左右掌力发出,迎住剑气。
张小明一招既出,后招便源源不绝,如长江大河般滚滚而出,所施的剑法正是天师府的镇府之宝天雷剑法。麻七姑见招拆招,掌法老辣精到,每一招都是攻守兼备,形神俱佳,张小明偷袭占得先机,一上手又是不管不顾的拼命打法,却也仅能将麻七姑迫退三步,并未占丝毫上风。而麻七姑也只是稳住半壁河山,居然讨不到半点便宜。
百招甫过,张小明托地后退,跳出圈子,朗声道:麻法王,这一战可算平手?是的。麻七姑以认输的口吻说道,张公子,你小小年纪能在百招之内与本法王战成平手,即令张天师全力施为,也不过如此,可谓是雏凤清于老凤声。假以时日,必在武林中大放异彩。张小明心中沾沾自喜,他虽对麻七姑恨极怕极,却也知此老武功见识俱超人一等,得她金口评定,真是荣于华衮。
那么我们可以走了吗?张小明问道。当然可以,请便。麻七姑一挥手,不过你们走到哪里,我便追到哪里,我说过的话不会改变,不管是天涯海角,还是阴曹地府,老身奉陪到底。
你张小明气得险些窒息,法王也是得道高人,高人也有这般老辣无耻的吗?死小子,麻七姑厉声喝道,你们暗施奸计,劫走了我的人质,弄得我有家难回,有教难归。不着落在你们身上找回人质还待怎的?说到最后,两眼似欲喷火。
张小明见她动了真怒,心中也自畏惧,低声道:前辈,我们乱趟浑水固然不对,可您的什么人被劫走了,委实与我们无关,天师府还没有敢作不敢当的事。
空口说白话无用,你说与你们无关,拿出证据来。
前辈,捉贼要赃,捉奸要双。您又没证据说明是我们做的,焉能以疑似入人之罪?我们既然没做,哪里有什么证据?
小小年纪连捉奸要双都知道了。麻七姑鄙夷地一笑,是狼狈为奸还是男女成奸我不知道,可是这个双却捉到了。
辱人太甚!张小明一挺手中剑,便欲抢攻,一直在他身后的苗玉却拦住了他,说道:小明,你中了她的奸计了。这老虔婆打不过你,怕了你了,所以才血口喷人,要激怒你。你心神不属,她便有机可乘,你说她老辣无耻,那是再对没有了。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张小明立时醒悟,不过还是感到头痛,这女魔头看来也真是急了,居然把老脸也豁出去了。战之不胜、甩之不脱,若任她如附骨之疽般,阴魂不散跟随下去,保不住何时一个疏神,便成了她爪下猎物了。
你还不知道,苗玉又娓娓道来,这老虔婆一直尾随我们,既不战又不捉,说是要讨回人质,实则别有不可告人的心事。
是什么?
这老虔婆据说依然是处女之身,别人都说她是冰清玉洁,其实是面丑如鬼,没男人肯要。所以她表面上对男女情事厌恶透顶,其实是想得快发疯了。自己既做不了,便极欲一睹为快。她一路尾随我们,非为别的,正是想一睹为快。
你这个烂蹄子麻七姑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明,她既认定我们是勾搭成奸的狗男女,我们便做一对快乐的狗男女给她看看,也让这个变态的疯子知道男女间事是何等美妙。
张小明一直在凝神戒备麻七姑,防她猝然出手伤人,对苗玉的话听得半明不白。他尚未有所反应,苗玉已转到他面前,一双柔软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整个身子紧紧偎贴上来,口中喃喃说道:郎君,妾身想煞你了。
麻七姑和张小明都怔住了,脑筋一时转不过来。苗玉一边连连亲吻张小明的面颊,一边柔声艳语不绝:郎君,亲亲,香香,妾身是你的人啊。声音益趋柔靡,整个身子如蛇一般贴在张小明身上蠕动不已。
麻七姑只觉周身血液如湍急的河流般从脚底直涌上头顶,霎时间心脏如鼓,头几欲炸裂开来。她蓦发一声凄厉的嗥叫,双手抱头,如中雷击,转身狂逃而去。
沈庄,清晨。
铺天盖地的火箭落入庄内,人人都趋避不及,或举盾牌遮挡,或用刀矛格打,还是有十几人头发、身上起火,在地上疾滚不已。
总管沈禄策马在庄内四处巡视,指挥、安抚那些惶恐的家人仆妇,已感焦头烂额。
正忙乱着,抬头却看到一群侍卫簇拥着庄主和许飞扬从楼内走了出来,他蓦然间仿佛见到了救星,飞马赶了过去。
庄主,您可出来了,我们遭到魔教四处围攻,庄前、庄后还有左右两边都被他们围得水泄不通。沈禄跪在沈家秀面前,回禀道。我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来得这样快。沈家秀平静地说,仿佛并未在意。
沈禄又把黑豹和雁荡七侠受重伤留在庄内的事汇报了。
好的,派人保护好他们。只要庄内还有一个会武功的人活着,就不要让他们受到伤害。
沈禄应喏站起,却发现侍卫统领高炳勋在人群中向他挤眉弄眼,他立时明白了,又躬身道:庄主,小的还有事回禀。
你说就是。
沈禄突伸一指,点住沈家秀胸前玉堂穴,说道:主子,小的得罪了。
众侍卫虽近在咫尺,却被这猝然奇变惊呆了,俱都手足无措。
想造反吗?沈家秀身旁的许飞扬右手一探,已扣住沈禄咽喉,左手轻拂,已解开沈家秀被封的穴道。
阿禄,你想干什么?沈家秀厉声喝道。沈家秀几名贴身侍卫拔剑在手,都看着沈家秀的脸。
沈禄被许飞扬扣得快窒息过去了,眼突口张,说不出话来。高炳勋忙趋前几步,跪倒喊道:庄主息怒,总管不是造反,是好心救主。随后他把两人的密谋结结巴巴说了一遍,然后叩头道:庄主恕罪。
胡闹。沈家秀感到又气又可笑,他本来也决不相信沈禄会背叛自己。
许飞扬见他脸上有了笑容,便松开了沈禄,道声:沈总管,得罪了。
沈禄手抚咽喉,半天仍说不出话,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被这种不入流的锁喉术一招制住,尽管出手者是当今剑仙传人。
不过,沈总管做法虽有失妥当。许飞扬对沈家秀说道,用意却是好的,这计划也可行,依在下之见,沈庄主还是要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沈禄刹那间对许飞扬既敬畏又感激,喘息道:主子,您万金之体不能留在这凶险之地,只要主子没事,毁一个庄子又算什么。
你明白不了,也无需明白。沈家秀长袖一拂,率先向庄墙走去。许飞扬、沈禄、高炳勋和一群侍卫在后跟随。
来到庄墙下,沈家秀忽然停住,对沈禄说道:阿禄,你说集我们侍卫、警卫两队之力,冲得出去吗?
冲得出去,一定能冲得出去。沈禄认为沈家秀回心转意,大喜过望。不过白天突围损伤太大,还是到夜里再说吧。沈家秀沉吟着说,你再找一套侍卫的衣服来给许门主换上。又对许飞扬说,这是掩人耳目,最好不要让他们察觉你还在庄内。许飞扬对此并无异议,他换上了侍卫服装后,又戴上一顶头盔,活脱脱便是一名沈庄侍卫。
一行人登上庄墙,却见庄外魔教的武士们忙乱不已,显然是在准备第二次进攻。
他们在下面挖壕沟作甚?许飞扬不解地问道。他们是防人从地下暗道逃走。他们挖壕沟就是要掘断所有可能的地下暗道。沈家秀说。
魔教武士们显然也发现了这一行人,纷纷指指点点,窃议不已。
荣智和车子胤一先一后,策马而出,来到庄墙下。上面可是沈庄主吗?荣智高声喊道。
我正是沈家秀,尊驾可是魔教圣使荣智荣先生?正是,荣智这厢有礼了。荣智终于见到沈家秀,心中狂喜,在马上抱拳行礼。
本庄僻处关外,与贵教声息不通,恩怨皆无,荣先生忽兴讨伐之军,是何道理?本使奉教主之命,来向沈庄主讨回一件本教旧物。此物对沈庄主无用亦无益,于本教却关联甚巨。只要沈庄主肯璧还此物,本使即刻率人撤走,并对贵庄的损失加倍赔偿。
我倒是不知道家中还有贵教的宝物,只要荣先生说出名目来,纵使再贵重,在下也不敢吝惜自秘。沈庄主,明人不说暗话,此物本教势在必得,庄主肯赐还,本教上下俱感大德,不单即刻走人,日后庄主有用得着本教的地方,本教必全力以赴,可称双得。如果不肯赐还,本使只好率这些弟兄自己进庄去搜了。
荣先生,沈家秀说道,你这是强人所难。你不说出此物的名目,我怎知你索要的是什么物事?又怎能还给你?
荣智倒还真不知道教主派他索要何物,不过他来时教主给了他一个锦囊,叮嘱他事先不可打开,待破庄之后才可以拆看,就知道所要取的物事了。
他略一犹豫,便从怀中取出锦囊,与车子胤对视一眼。车子胤点头表示是时候拆看了。荣智便扯断锦囊的金线,从中取出一张纸,看后面色立变,脱口大呼道:魔印!是魔印!
霎时间风云突变,天地失色,一块块浓烟似的乌云在天空中翻滚,遮天蔽日,而沈庄的四周平地忽起狂风,风涛怒卷。
同时所有魔教的武士们都狂喊着一个声音:魔印!魔印!然后不待下令,一个个嘴里喝呼着,如疯虎般向沈庄展开攻击。
你说沈小姐会被谁劫走了呢?真的不是你们天师府的人做的?苗玉把白生生的双足放入溪水中,来回荡着,忽然又想到了这个问题。
沈小姐?就是麻七姑所说的被人劫走的人质吗?是啊。
不是我们做的。沈小姐是谁?好像对那女魔头很重要,看她死缠着我们的样子,真是急疯了。你有脑子没有?这里是沈庄,沈小姐当然就是沈庄主的女儿。
沈家秀我当然知道,可沈小姐多了,未必都是他的女儿。可是这也不对啊,麻七姑是魔教四大护法之一,再无耻也不至于堕落到绑票勒索的地步。
提到绑架,苗玉又不禁想起黑豹来,呆呆地出神。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咦,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啊?人家说五月天,孩儿脸,现在早都过了五月了。苗玉仰头望天,突然诧异道。
张小明闻言,忽然惊觉,抬头望了望阴霾密布的天空,树林中沙土激卷,乱叶飞舞。不由得变了脸色,喃喃道:这好像不是反常的天气变化,等我测上一测。他随即盘膝趺坐,口中念动咒语,左手护心,右手捏成剑诀指向一处。
说来也怪,激卷的狂风一到他剑指所指之处,便如大浪撞上岩壁,四处迸散,旋舞不停的泥沙和树叶也都停落下来。
苗玉看得目瞪口呆,她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可以和狂风作对,直感匪夷所思。
不好,张小明脸色疾变,这一定是魔教教主到了,除了他,魔教中无人能改变天象,兴风作怪。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魔教教主一个人搞的鬼?
极有可能是这样,我也不敢肯定。但除了那老魔头,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擅此法术。
他闲着没事又是乌云,又是狂风的乱搅什么?苗玉不解地问。
这是沈庄,当然是要对付沈家秀了。不好,飞扬可能还在庄里。
黑豹也没见出来啊。
两人面面相觑,都焦急起来。我要进庄去见飞扬,让他尽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张小明站起身来。我也要去救黑豹。苗玉也跟着站起。
庄主,快走。
就在风云突变的刹那间,沈禄忙护着沈家秀走下庄墙。
魔教武士们重新架起攻城云梯,向上攀登,又重新抬起巨木撞击庄门。这一次他们有了准备,每一人都举着坚实的盾牌遮护身体。沈庄的连珠快弩虽伤了一些人,收效已然不大。
魔教新运到的投石机也马上投入了战斗,一块块从山中采集来的巨石被抛入庄内,砸毁了不少房屋,也死伤了许多人。
天色晦暗,风沙迷眼。一支支火箭又再度向庄内射来。火光如一条条火蛇在空中飞舞,这景象就跟天崩地裂,世界已到尽头一样。
守庄的侍卫们人人心胆俱寒,所幸平时训练严格,又都知道庄破之后必是玉石俱焚,绝无幸理,所以还是尽力作战。
慌乱之中没人注意到许飞扬依然留在墙上,他身着侍卫制服,又戴上头盔遮住脸部,即便熟识的人也无法认出来。
他见魔教武士所用盾牌厚实坚固,即便硬弩也难以穿透,便拿起一支支锋利的短矛,向下掷了下去。
他的手劲何等之大,绝非任何弓弩可比。一矛下去,便穿透盾牌,直贯持盾武士的前胸后背。
他这招虽奏效,无奈攻城武士太多。他们顶住了墙上射下的密集箭矢,依然爬上了庄墙,和守庄的侍卫近身肉搏起来。
许飞扬持剑在手,一俟哪里情况紧急,便飞奔过去支援。一剑料理一个,倒也干净利落。然而这一段庄墙太长,危机更是此起彼伏,四处告急,饶是许飞扬跑动如飞,来回策应,局面依然凶险之极。
正苦战间,沈禄冲到他身边,高声道:许少侠,庄主有请,这里有我来撑着。
许飞扬还剑入鞘,依言走下庄墙,他作战虽不吃力,却也不忍多做杀伤,今天还是他习成武功后首次大开杀戒。
许门主,对不住,我倒是忘了你了。这里交给他们处理就行,杀鸡焉用牛刀。沈家秀拍掌笑着说,面色倒是平静如昔。
沈庄主找我何事?我还有大事要请你来做,你跟我来。说罢,沈家秀又领着许飞扬走回楼内的书房。
两人钻出林子,一路施展轻功,突然听到辚辚车声,而那车声听上去虽真切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两人一路行进在齐胸高的草丛中,循着车声前进。这是沈庄为饲养战马种植的草场。两人尽力前望,草场却似一望无际。车声发出处却在草场的中心。
咦,那是什么?当苗玉终于接近车声,看清景象时,却被惊呆了。
张小明仔细观瞧,却发现一块方圆二十丈的地方变成了平地,青草仿佛被一把巨型的环形刀从根部齐齐剪割,形成了一个硕大的圆圈。
圆圈的中心便是麻七姑丢失的那辆马车。而今这辆马车就孤零零地呆在圈子中心,忽而向前进两步,忽而又向后退两步,进进退退反复不已,仿佛有两道大力互相拉扯一般。
不好,马车中邪了。苗玉纵身欲起,张小明却拉住她,在她耳边说道:别急,先看一下再说,要不然我们也得中邪。看什么?救沈小姐要紧。苗玉挣脱张小明,纵身向那辆马车扑去,却忽然好像撞在一道无形的墙上,被反弹回来。
张小明一看那圆圈的形状和马车的情景,已知大有古怪,他伸手把苗玉接住,却发现她额头已然淤青了一大块。
哎哟,我怎么了?苗玉直感头昏脑胀,眼冒金星,胸烦气闷,几欲呕吐。你没事。张小明号了号她的脉,不过别再莽撞了,下一次就不会这样幸运了。
说着他掐断一根草用力向圈中掷去,青草没飞出多远,忽然被无声地绞成碎末,随后这碎末也消失不见。张小明脸上骇意愈增,他明白了这圆圈中的青草不是被人割去的,而是都和这根青草一样。
苗玉也看得如遇鬼魅,脸色青白,和额上那块淤伤差不多一个颜色了。这是什么?苗玉哆哆嗦嗦,声音发颤地问。
不知道,像是一种极厉害的禁制,可又不完全像,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张小明的声音也颤得厉害。
禁制?禁制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什么也没看到啊?禁制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种法术。这法术也和武功一样五花八门,无奇不有,很难向你一一说清楚。不过一般禁制都是划定一个范围,禁止别人进入,只有懂得或能破解的人才能进入。他人如果想强行进入,轻则被阻拦在外,就如你一样,重则便和那根青草一样了。
苗玉想象着自己如那根青草般被绞成碎末的样子,身子已如筛糠般瑟瑟发抖。别怕,张小明把她紧紧抱住,只要在禁制之外,就还是安全的。
苗玉也渐渐安定下来:那沈小姐会不会已经不会的,沈小姐没事。我已经听到车里有女孩子的呼吸。这道禁制好像就是为保护她不被别人得到。
大和尚,你既破不了本座的禁制,就让开路吧。
忽然天空中滚过一道疾雷般的人声,隆隆震耳,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欧阳教主,我破不了你的禁制,可你也休想前进半步。老衲愿陪你在这里耗上一两百年,权当修行了。又一道声音从空中响起,却是平和安详。
果然是欧阳教主!张小明仿佛被那道滚雷似的声音击中了,刹那间浑身骨节散了架,先前所凝聚的勇气和胆气一时间无影无踪。
第九章魔争佛斗
大和尚,佛家首戒贪、嗔、痴,那道滚雷似的声音说道,你和我抢夺这辆马车是贪,你拦路不让本座通过是嗔,既无取胜之望仍一意孤行是痴。枉你修行三百年,却处处犯戒。难怪你不能成佛成祖。
欧阳教主,任你巧言如簧,怎奈老衲心如木石,古井无波,你还是省省你的说辞吧,你那些能蛊惑你手下教众的话对老衲而言等同砖石瓦砾。后面的声音并不响亮,却似从每个地方发出,虽无赫赫之威,却如春日清风般直透人的心田。
这人是谁?少林寺的方丈吗?说来也怪,张小明吓得失神落魄后,苗玉反而快速恢复过来,她知道可能是那被称为大和尚的声音祛除了自己心中的恐怖。
不是,张小明也慢慢恢复胆气,南北少林的方丈都无此修为。其实他也不过是瞬间失控,就和最怕鬼的人突然间在夜里真撞上了鬼一样。
空中好半天再没有声音响起,张小明这时才发现另一个怪异现象:先前赶往这里时,乌云漫卷、狂风走石。一到这里后,却是一丝风也没有,仿佛狂风也被这该死的禁制搅碎了。仰面向天,却发现乌云也凝固在天上,四周也寂静得可怕,似乎没有任何物事处于动的状态,死寂一片。
他们好像不在了,是不是走了?苗玉挺身便欲坐起。
躺着别动,张小明伸手按住了她,我能感觉到他们,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大和尚,滚雷似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一个出家人,却和本座争夺一个未出阁的少女,不怕触犯色戒吗?你如果真想尝尝女人的滋味,本座可以送你几十个美貌如花的少女。
欧阳教主,那道祥和的声音针锋相对,你想用攻心术乱我心智,这种功夫就甭下了。如果是你那位主子还差不多,你还不够分量。
哈,哈。一阵恐怖的狞笑如炸雷般在空中滚滚而过,真是话不说不明,鼓不敲不响,原来大和尚是要掂量掂量本座的分量,那你就接招吧。
话音方落,天空中忽然出现一道道闪电,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闪电如火蛇般从空中闪过,向远方攻击。
随即,一道薄薄如仲秋月下雾霭似的云气弥漫开来,形成一面雾墙,那一道道闪电打入那薄薄的如梦般蒙眬的雾中,却如泥牛入了海,无迹可寻。
欧阳教主,老衲固然胜不了你,可你想冲破老衲三百年的九阳神功,却也休想。
未必!一声冷哼过后,一道道闪电愈发密集,如同万箭齐发一般,而那道雾墙不但没被撕裂摧毁,反而逐渐向前推进。
欧阳教主,收手吧,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我就是不上你的鬼岸,大和尚,我冲不破你的神功,都是因为下面这两个小辈胡言乱语,啰唣不休,我先杀了他们再和你较量。
张小明和苗玉相视失色,脑中尚未有所反应,一道道密集的闪电已向二人藏身处射来,两人霎时间亡魂皆冒,紧紧搂在一起,相互掩住耳朵,紧闭双眼,身体也蜷缩成一团。
不可如此。那道雾墙立刻下移,护住二人,同时一道身影从空中电射而至,一袭袈裟如风帆般鼓起,遮护在两人上方。
哈哈,老和尚,你上当了。本座谢过借路之德。
张小明闭目等死,死却不至。原拟听到的电闪雷鸣也并未发生。他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站立一个僧人,正仰面望天。
他同时也看到,一团黑雾也似的东西从空中迅驰而过,黑雾中依稀还有那辆马车的影子。
这僧人重重一跺脚,仰面叹道:天意!此乃天意。
张小明、苗玉二人死里逃生,犹疑身处梦中,张小明站起身,摸着头顶,喃喃道:我没死吗?我还活着?有我在,你们怎么会死?那僧人怒气冲冲。
是大师救了我们?张小明又问。我是救了你们,可不知要害死多少人。那僧人叹了口气,随即又狂怒起来,你们两个小孩子家,不好生在家里呆着,出来乱跑什么?要过家家哪里不好玩儿,偏跑到这地方来?不知道有危险吗?你们家长干什么去了,也不好生看着你们?
张小明和苗玉面面相觑,全然摸不着头脑,张小明深深一躬道:大师,晚辈谨谢过您的救命大恩。然则第一晚辈两人已是成年人,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早已不需要家长照顾了;第二晚辈两人到此并不是过家家,而是和大师一样,要救马车里的沈小姐。
马车?马车不见了。苗玉惊讶起来。
当然不见了,被欧阳震旦那小子带走了。都怪你们,若不然再耗上一天,那小子就得识相退走。而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头,还敢在老衲面前数一数二起来,莫说是你,就是你老子也不敢在老衲面前充大。
张小明抓抓头道:和您老人家三百年的道行相比,晚辈自是小孩子家了。您老人家认识家父?
我怎么不认得?张天师那个坏小子从小就是个坏坯子,长大了也不学好。你倒是比他出息了一点点,不过也没多大出息。
我说你怎么这么坏,原来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苗玉哧哧笑了起来,大做鬼脸。张小明面红耳赤,又不敢出言反驳。他天不怕、地不怕,怕的是欧阳震旦。虽然怕麻七姑也是怕得要命,被逼急了还敢拼命,但遇到欧阳震旦委实是怕得没魂了。他天不服、地不服,却一下子钦服起面前这位老和尚了。
大师,您真有三百岁了吗?苗玉上下打量着老和尚,见他中等个头,骨瘦如柴,看上去也就是一甲子的岁数。
老衲大智,真是虚度三百年光阴,还是被欧阳震旦那厮骗了。你们两个小鬼头,才吃了几天干饭,也想在他的手下救人,岂非痴人说梦。
谁知道是这老魔头?若是知道打死我也不来,还不如早到阎王殿,早到早托生。张小明苦着脸说。大师,您神功无敌,求您快去救沈小姐吧。苗玉忽然抓住大智的手,拜了下去。
起来吧,不是我不救她,而是没能救下来,欧阳震旦滑溜异常,我追了他两千里,才在这里把他截住,还是让他把那小丫头抢先扣在手里,适才又被他溜走了,再想追到他谈何容易,你以为和你们两人过家家呢。
大师,我们两人真的没过家家。
大智八岁时便出家为僧,对男女之事懵然无知,但幼时与邻家女孩过家家的事却一直留存心中,后来也就认为男女之事也不过和过家家一样。张小明、苗玉两人在他眼中看来,也和孩子无异。所以他在远处山顶看到两人在草丛中的举动,便固执认为这两人是在过家家。
我说是就是,你老子在我面前也不敢犟啊。
大师说是就是嘛,你顶什么嘴啊。苗玉偷偷捏了张小明手背一下,落在大智眼中,益发坐实了过家家的证据。
张小明简直不敢相信世上有道行如此高深,却又如此冥顽不灵的高僧。只能垂头认栽,不过倒也不觉难过。
大师,您总得想个法子救沈小姐啊。苗玉又哀求起来。
救倒可以,可到哪里去找欧阳震旦啊?大智犯起愁来,那小子是挖洞钻穴的高手。想找到他比找只老鼠还难。
那还不容易,张小明说,欧阳教主绑架沈小姐无非是向沈家秀勒索钱财,当然是向沈庄去了,您只要到沈庄,自然找得到他。
大智沉吟了一下道:你说得也有理,不管欧阳震旦那小子想要什么,总得去找沈家秀。我们先到沈庄去等他,不怕他不来。
好极了,苗玉拍手道,我们也正要去沈庄哪。你们想去沈庄作甚?大智疑惑地看着他们,那里正在打仗,可不是过家家的好地方。
又来了,张小明头痛得呻吟一声,大师,我到沈庄去要找我的好兄弟许飞扬,不是到那里过家家。许飞扬?这名很熟啊,不会是剑仙门当代传人吧?我记得也叫许什么的。你是说剑仙门主在沈庄?
就算是吧,剑仙门就他一个人,一个空头门主。
你怎么不早说,害我担了半天的心。大智顿时兴奋起来。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他在不在庄里又有什么关系?张小明疑惑地看着大智。我正要找他,中土大乱将至,有能力力挽狂澜的只有剑仙门。
不会吧,见大智如此重视许飞扬,张小明倒吃起无名醋来,那小子的武功和我也就半斤八两。说你不懂偏要装懂,小子,剑仙门的事你连皮毛都不知道,走吧。
沈庄,上午巳时三刻。
尽管魔教武士们在一种魔力的驱使下,变成了疯狂的野兽,却依然没能如愿把沈庄攻克。
这已不是武林争夺,而是实实在在的战争。
密封良好的书房把惨烈的战况隔绝在外,柔和的灯光,舒适的坐椅,古色古香的家具和摆设更与外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沈庄主找我何事?许飞扬的心依然飞驰在庄墙上。没有事,现在我们的头等大事就是要确保你没有事。沈家秀躺在宽大的坐椅里,面现疲惫。
我自己能保护好自己,用不着这种保护。不是保护你,在中土绝没有人敢大言要保护剑仙传人,反而人人都想得到剑仙门的保护,我要保护的是那个东西。
那也无需呆在这里啊?呆在这里还不够,一会儿还要请你到下面去,那里才是本庄最安全的所在。
有这必要吗?原来认为没有,是因为我预测他们还要有一两天才会发动攻击,你还有时间平安出庄。本来今天还有一批人要遣散,你混在他们中间便可人不知、鬼不觉,谁想到他们不知何故,提前发动了,原先的方案已经不适用了。
你早就知道魔教要来攻击?许飞扬大感震动。
知道,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说来还是钱神的魔力,我甚至知道他们的计划和攻击时间,魔教也不是铁板一块。只是不知何故,他们把攻击时间提前了。
您既早知他们要来,就应该多招募人手,留住来祝寿的武林各派的人,为什么不仅不这样做,反而向外遣散众人,这是何故?许飞扬疑惑起来。
如果你知道有洪水来袭,而你又必死无疑,你是要拉住许多人和你一起死呢,还是让他们赶快逃命。
如果知道洪水来袭,也不必坐等淹死啊,你可以领大家一起逃命。
可是如果这洪水是专对你来的呢?你逃到哪里,洪水就会跟到哪里,就算你最后侥幸不被淹死,你所逃经的地面却都要被洪水所吞噬,不知要有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万人为你送命,你会这样做吗?
不会,不过我们可以抗洪啊,人多力量大,我们未必抵御不了洪水的侵袭。
或许吧,抵御个三两年或许不成问题,可是你筑堤越高,洪水水位也越高,这不是自然形成的洪水,它永远不会消退。一旦有一天堤决水溃,被冲毁的就不单是沈庄了,可能是整个中土。
有这么严重吗?许飞扬搔搔头,刚才我也看到了,魔教虽然攻势猛烈,可仅凭庄内的人手也不难守住庄子。我虽然对攻城守城一无所知,可是他们攻上几天不能得手,自然会知难而退。
我们面对的不是正常的人,正常的军队,这一点你也见识到了。所以和他们打交道,事事都不能用正常的道理来判断和分析。
那就是说他们不攻克沈庄决不罢休了?
是的。沈家秀重重点了点头,魔教经过三十年的休养生息,实力之强已足以对中土发动一场全面的战争,这也正是他们的目的,武林中的纷争不过是其末节。当然,他们要想发动全面战争需要一个重要的前提:就是得到魔印。上一次的神魔大战已让魔尊得到了足够的教训,所以在他没有完全恢复元气,没有必胜的把握前,他是不会贸然发动第二次战争的。我早就说过,保住魔印,不让魔尊得到它,决不单单是中土武林之福,而是关涉到中土国家的存亡,关涉到每一个百姓。
可是您也说过,魔尊终会恢复元气,即便他得不到魔印,最后不还是要面对一场无望的战争。
我们所要考虑,所要做的只是在魔尊自行恢复元气前,决不让他得到魔印,如果你控制魔印得当,会大大干扰他的心境,他自行恢复元气的过程就会很漫长。况且有一点我没有说,但你好像也从来不去想,为什么?
沈家秀突然站起来,用力抓住许飞扬的肩头。
是什么?许飞扬抬头望着沈家秀怔住了。
既然魔尊可以打破封印,从地下逃脱,还可以自行恢复元气。你为什么不能成为第二个许正阳?成为剑仙门中第二个真正的剑神?
我?许飞扬张大了口,瘫在椅子上,用手指指自己。
面对惨重的损失,荣智不得不鸣金收兵。他骑在马上,用马鞭指着沈庄,恶狠狠咒骂道:该死的,一个商贾家里怎会有如此多的精兵?天元帝也忒昏聩了,居然允许一个商人拥有这样一支精兵,不怕他起兵造反吗?
沈家拥有军队可是花了天价买来的。车子胤扬眉道,天元帝如天宫般的皇宫内苑都是沈家出钱造的,而且每年的维修费用也记在沈家账上,这还只是一件。每到旱涝灾害,天下颗粒无收时,沈家的金库就是天元帝的国库,沈家各地的粮仓就是天元国的粮仓。天元国数百年也有不少昏君庸主,却天下太平无事,靠的还不是沈家的钱。钱神威力无穷啊。
如果这样的话,天元帝会不会发兵来救援啊?荣智又担心起来。
这里是关外,天元帝纵想救援也鞭长莫及,况且我们已严密封锁消息,不等昏君知道,我们早已攻克沈庄凯旋了。
如此说来,只有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攻克沈庄了。荣智心里又沉重起来。
此时天色依然晦暗,狂风却不知何时停息了,四处弥漫着血腥之气。一个头领模样的武士急匆匆走过来,把荣智拉到一旁,附耳低声细语有顷。荣智越听越是心惊,脸色变幻不定,两手紧绞,手背上青筋上露,如欲脱出。他是借此控制自己,以免突然跳将起来。
荣智听完后也不说话,一挥手打发走了那个人,又挥手示意要回营帐。
一回到营帐,荣智终于爆发出来,他抓起一只茶杯摔在地上,狂怒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全天下邪门的事都集中到这儿来了,我再也不想在这儿呆上半分钟了!
怎么了?车子胤胆战心惊地问。
你能相信吗?麻法王押运那件法宝返回途中,居然被两个小辈劫了,你猜是哪个?一个是天师府的浪荡子张小明,一个是云雾山黑风寨的荡妇苗玉,就这两个人,不但敢在麻法王头上动土,还让麻法王栽得惨不堪言。
这怎么会?绝对不会有这种事,肯定是误传。车子胤跳了起来,也抓起一个茶杯摔得粉碎。他们四大法王共荣共辱,共进共退,故尔听闻此事便如自己栽得灰头土脸一样。
怎么会有错啊。荣智摇头苦笑,是老八没接应到,知道出了事,便漫山遍野寻找,总算找到了麻法王,是麻法王亲口对他说的。老八这才派人回来报信。
那七妹和老八呢?对了,那件法宝也被人劫走了吗?
麻法王羞得不肯回来,跟老八说后就负气走了,老八担心她出意外,也追了下去,中途遇到人便派他回来报信,那件法宝倒还无恙,已在教主手中。
教主手中?就是说教主已经到这里了?
大概快到了,更邪门的还有呢,教主居然被一个和尚缠住了,脱不开身,和尚能把教主缠得脱不开身,怎能叫人相信啊?
两人正狂乱不知所措,忽听帐外军号嘹亮,丝竹奏起,随即便是一阵雷鸣般的传呼:教主驾到。
几乎就在同时,大智和张小明、苗玉已经悄悄穿过魔教的营帐,来到了沈庄。三人突然出现在庄墙上,倒把侍卫们吓了一跳,纷纷拔剑欲攻,因为张小明和苗玉还穿着魔教的黑袍。
沈禄飞奔过来,不知魔教又出甚花样,定睛看看三人,老和尚有些眼熟,少年则不认得,看到苗玉才放下心来。
这不是苗姑娘吗?老朽差点认不得了,怎么这身打扮啊?噢,你们是化装过来的,也是,不换上这套行头怎么过得来,外面魔崽子们可真叫多啊。
沈总管,庄主在哪里,大事不好了。苗玉急忙说道,小姐出事了,小姐落到他们手里了。
沈禄和四周的侍卫们听闻此语,都怔住了。沈禄更是如雷轰顶,呆立在那里如泥雕木塑一般,额上黄豆大的汗珠涔涔流下,头发更如水洗一般。
沈家秀听到传禀,已和许飞扬迎了出来。大师佛驾光临,有失远迎。沈家秀先对大智深深一揖。阿弥陀佛。大智合十还礼。
沈家秀又对张小明深深一礼,还未说话,张小明抢先说道:本少天师光临,你有失远迎,求我恕罪,这就不必了,现在这个情况下,你想远迎也不能,出不去啊,沈庄主,我理解。
周围众人虽在震惊之下也被他逗得笑了,沈家秀淡淡道:少天师好幽默,足见家学渊源。
你这个该死的促狭鬼。许飞扬上前一步抱住张小明,就不能有一句正经话吗?你怎么找到这里了?还不是找你,你可把我害惨了。
我好好的害到你什么了?害得我也陪你追铜逐臭一次。
闭上你这张臭嘴吧。许飞扬伸手就捏住了他两颊。
苗姑娘,黑豹兄弟到我这儿也没几天,怎么就想成这样子了,我马上派人给你找去。沈家秀很少和人开玩笑,不过看场面有些尴尬,便打趣起苗玉来。沈庄主,您真是的。苗玉破涕为笑,转即又凄然道,庄主,小姐落到魔教手里了,我无能,没能救下小姐。
是馨儿?沈家秀也惊叫失色。是。苗玉把事情简略说了一遍,只是没说自己怎样战退麻七姑的,大智也把他阻截欧阳震旦的事说了一下,最后说道:沈庄主,请恕老衲无能,没能救下令爱。不过想在欧阳震旦手中救人可如登天之难啊。
主子,是小的罪该万死,致使小姐落入敌手,小的这便出庄,拼了命也要把小姐救回来。沈禄跪伏在地,叩头流涕道。
属下请战!侍卫们也都单膝跪地,手拄刀剑请战。
你们都起来吧,这事不是拼命的事。阿禄,你也不必难过了,只要他们有心,任你怎样安排都逃不过他们的掌心。庄主,您就让我带兄弟们去救小姐吧。沈禄叩头不止,触地有声。
起来!不许再提此事。沈家秀厉声喝道,他心如乱麻,焦灼如焚,已顾不得在客人面前保持那份镇静和雍容了。
谁都不必去,我去。许飞扬忽然手按剑柄,凝声说道。在苗玉说到沈小姐落入魔教手中后,他忽然心神剧震,右手不禁伸到怀里,摸到了那朵珍藏的花儿。我们不会再见面的。那句曾令他心痛的话再度在耳边响起,他并不知赠花人是谁,也不知他们所说的沈小姐是谁,但他的心却知道就是她。
大家先不要乱了阵脚。沈家秀思索片刻,又镇定下来,魔教虽然歹毒,但与馨儿无怨无仇,不过是冲着我来的,他们会派人来和我谈条件的,先听听他们的条件再从长计议。
就是嘛。张小明洋洋得意道,我说就是魔教穷疯了,想向沈庄主勒索些钱财。沈庄主,你家大业大,就当破财免灾吧,就怕他们狮子大开口。
阿弥陀佛。大智又高宣佛号,打断了张小明的胡说八道,这位可是剑仙门当今传人许飞扬门主?
他就是许飞扬,我的好兄弟,不过大师不必给他添那么多头衔,他也就是个光头门主。张小明抢着说道。
晚辈许飞扬,见过大师。许飞扬老老实实施礼如仪。
大智两手扶住他的头,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端详起来,看得许飞扬莫名其妙。
属下无能,请教主降罪。在临时搭建的金帐中,荣智和车子胤双双在欧阳震旦面前跪倒请罪。你们何罪之有?你们干得不错啊!欧阳震旦坐在金交椅上,右手持金杯,大口喝着金黄色的葡萄美酒,你们起来吧,坐下说话。欧阳震旦半杯酒下肚,兴致愈高,你们已把沈庄与中土武林和朝廷隔绝开来,并围困住,这就已经成功了。他们是瓮中之鳖,掌中之鸟,还能逃出去吗?况且沈庄这鬼地方邪得出奇,你们能取得目前的战果已经很不错了。
教主,沈庄这地方真的太邪了。车子胤发话道,您谋略似海,学究天人,您说说这地方为什么这样邪?
这大概只有魔尊能知道了。魔尊复出才几个月,百废待兴。本座未奉召也不敢前去面见,只有等以后觐见魔尊时请教了。不过在魔尊加持下,你们不是已突破那道该死的百里界线,并到了庄墙下吗?在魔尊的魔力下,中土所有邪神的邪力都将如汤沃雪,化得无影无踪。
荣智和车子胤都钦服地看着教主,待他说完,两个站起身合掌在头顶,大声道:三界上下,唯魔独尊。重复说了三遍,才重新归座。
教主,荣智小口啜饮着手中一只银杯里的葡萄酒,那些不信奉魔尊的异教愚民抵抗得很顽强,金都、银都两卫都已损折了三成,如此下去,我怕两卫的兄弟都要损折在这里了。
人手我已调配,不会匮乏。你们要知道我们要夺取的乃是本教第一圣物,这圣物对魔尊,对本教的生死存亡乃至本教的兴衰大业关联最巨,不要说两卫的弟兄,就是在中土的所有弟兄,加上你我三人都折在这里,只要把圣物寻回,也是值得,所以不管怎样都要踏平沈庄,踏不平就填平,用我们十几万的弟兄,一个一个地填进去,直到寻回圣物为止。
属下遵命。荣车二人躬身站起,登时胆气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