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不一在幽魂堡九内殿前的青石道上停住了脚步,他又看见了堡门前那个神秘的鬼影。
毕不凡指着披斗篷的黑影道:“你是不是觉得这守门神很离奇?”
丁不一没有答话,但神色中却表露出极大的兴趣。
“你跟我来。”毕不凡说着,跃向内殿堡门。
丁不一紧跟其后,毕不凡朗斗篷黑影一抓,黑影倏忽不见,退后一步,手缩回来,斗篷黑影又蓦然出现了眼前。
丁不一感到惊讶。
毕不凡手指向堡门殿角:“你瞧那儿。”
丁不一仰起脸面。
“殿角处有一块透明的闪着月光的亮点时,但能折射出这个堡门守门神的身影,当你的手或身子触到守门神身影时,破坏了折射光线,守门神就会神奇地消失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丁不一轻轻地点点头。
毕不凡浅笑道:“这种水晶石一共有三块,分装在三个堡门上,想必刚才已让丁公子吃惊不少。”
丁不一坦然地道:“不错,适才确实让我大吃一惊。”
“哈哈哈。”毕不凡哈哈笑道:“别说是你,就是我这个疯鬼魔刚见到了这幽魂堡的守门神时,还以为世间真有鬼。”
八鬼和假齐北斗肃立在堡门台阶下,默默地听着他俩的对话,谁也没多嘴。
“请。”毕不凡深吸了口气,大踏步地进入堡门内殿。
毕不凡举掌一击。
刹时,殿内烛光明亮。九支手臂粗的蜡烛和一百零八支小蜡烛,同时燃起。
此殿与前两殿有些不同。
殿面积较前两殿小,但没有破败之处,石壁画面清晰,画的全是牛头马面和十八层地狱的苦刑图,十分阴森可怖。
殿内正中拼摆着两张条形矮桌,八张同样的桌子呈八字形左右摆开,每张桌子上都搁着一只酒壶和酒樽及大碗的肉,那场面就像是古代王侯设下的酒筵。
十八名身着青衣的少年,垂手侍立在殿内四角及两侧。
毕不凡引丁不一走到殿中的两张矮桌旁。朝右边的桌摆摆手道:“丁公子请坐。”
丁不一拱拱手道:“谢毕城主。”说罢,便盘膝在矮桌后的软垫蒲团上坐下。
毕不凡在左边的矮坐旁盘膝落座后,才对站在殿中的八鬼魔道:“大家坐。”
“谢城主。”八鬼魔齐声答应,分别在左右桌旁依次坐下。
假齐北斗退至左角,换上青色装,然后侍立到矮桌旁。
“难得丁公子今日来魔城分堂作客,我们大家敬丁公子一杯。”毕不凡端起桌上酒樽。
丁不一端起酒樽,只觉微热暖手,他心不觉微微一沉,看来毕不凡对自己来此,已是早有准备!
“丁公子请!”八鬼田端起酒樽,八双眼睛。十六道利刃的目芒,射到丁不一脸上。
丁不一感觉到得,这是凶狠、毒怨、不怀好意的眼光。
但,他淡淡地一笑,从嘴里吐出一个祥和的字:“请。”随仰脖,将酒樽中酒樽饮而尽。
“好!”毕不凡高声赞喝,也仰脖将樽中酒饮下。
八鬼魔随后饮下樽中之酒。
毕不凡捂住空樽,突然沉下脸道:“丁公子,你不怕刚才这酒中有毒吗,刚才在花园中就可以置我于死地了。”
毕不凡阴沉着脸道:“你认为酒中真没有毒?”
丁不一呵呵一笑道:“当然不会有。”
毕不凡冷脸如铁:“你再倒一杯试试看。”
丁不一抓起桌上的酒壶,斟满一樽酒,正待要喝,毕不凡冷不防伸手夺过酒樽,他出手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丁不一困惑不解地望着这疯疯癫癫的鬼魔城城主。
毕不凡冷声问道:“这壶酒是谁灌的?”
“是弟子子豪。”一名侍立在桌旁的青衣少年应道。
毕不凡道:“你过来。”
子豪走到毕不凡桌前,垂手挺胸直立:“弟子子豪听候城主吩咐。”
毕不凡伸出手:“将这樽酒喝了。”
朱颜和熊宗的脸色变了。
于豪没有犹豫,接过酒樽,一饮而尽。
“谢谢……”“主”字还未吐出口,他身子突地一阵痉挛,仆倒在地,顿时气绝。
好烈性的毒酒。
丁不一此刻才觉得腹内似有一团火在燃烧,但除了皮肤稍感发热之外,并无其它反应。
毕不凡摆摆手,立即有青衣弟子上前抬走了子豪的尸体,并替丁不一重新换过酒壶、酒樽,连大碗肉也换过。
毕不凡对丁不一道:“江湖险恶,人心比江湖更险恶,你要处处提防,刚才若不是你有百毒不入之身,死的也就是你了。”
丁不一皱皱眉道:“其实刚才城主完全没有必要……”
“上酒”毕不凡打断他的话,“咱们边喝边谈,先让老夫来介绍几位兄弟……”
毕不凡将八鬼魔一一与丁不一介绍,丁不一除了瘦鬼骷髅和水鬼康潜之外,其它的人都已见过,而且还有不少仇怨,刚才指使子豪毒酒的人,就是色鬼朱颜和厉鬼熊宗。
八鬼魔一一与丁不一见礼,但脸上已露出忿忿不平之色。
毕不凡全然不理睬兄弟们的反应,犹自笑吟吟地向丁不一敬酒,说着鬼魔城的内幕。
“师傅九天狂魔当年收养了咱们九个孤儿,在西平窑建了个九孤堡,又称西域九孤城,专收养遗弃的、无法活下去的婴儿,这是一件很难做的事,比你想像的要难得多……”毕不凡虽然蓬头散发,大小眼睛斜瞟着,却没有了丝毫的疯气。
丁不一脸色,骤然觉得肩上似压上了一副千斤重担。
他不知道西域鬼魔城竟会做这种善事,也明白毕不凡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一切,现不晓得毕不凡所说是真是假。
他只用心地听,然后再作结论。
“师傅多年的积蓄不到三年就花光了,但城里的婴儿要吃、要喝、要人照料,还要看病什么的,花销大得多惊人,师傅又不准我们去抢,去偷,他说他过去就是因杀戮过重,而被江湖称为九天狂魔,遭武林各派联手的追杀……”毕不凡说到此,端起酒樽,目光扫过八鬼魔的脸。
八鬼魔神态不一,但都有些呆木。
毕不凡目光落到丁不一脸上,继续道:“没多久,师傅就病倒了,他老人家临终前,瞧着搁在堂中播篮里的数十名婴儿道:‘你们要不惜任何手段维持着这个孤儿城,这是我的……’他话未说完便咽了气,我们知道他老人家一定还有很多话要说,或许还要替我们定许多规矩,但这一切他都没有能说出口……”话说到此,他眼里居然滚出两颗泪珠。
疯鬼魔也会淌眼泪?简直不敢想像!八鬼魔眼中也有泪水滚动。
丁不一最富有同情心,见此情景,也不禁眼眶泛红。
毕不凡用手背揩去眼角的泪水,酒樽重重地往桌上一蹲,眼中又透出一股狂乱的神情,抿抿嘴道:“我们的命就是师傅捡来的,他老人家的愿望就是我们的使命,当时我们九人商议,就是拼了命也要维持住孤儿城,替师博收养了更多的孤儿,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开始抢富家粮仓,继而发展以劫镖、抢官银、商队,抢保姆、当奶妈,当然也要杀人,一年后,江湖便称我们九人为鬼魔,三年后,西域城变成了西域鬼魔城。”
丁不一脸色在变化,心情也为之澎湃。
毕不凡猛吞下了一樽酒,声音变得低沉、冷漠:“我们成了武林派的公敌,九派十二帮联手来对付我们,并派人袭击了孤儿城,杀了不少婴儿和长大后的孤儿,我们不得不转移孤儿城,不得不以更厉害的手段来抵坑各派的联手攻击,那么做,就只有死,所有的婴儿和孤儿,也会被当做会小鬼魔给毫不留情的杀死……”
“妈的!”熊宗的秃深掌、胡涂、康潜、邱波的巴掌同时拍在桌面上。
毕不凡手掌按住桌沿道:“在这些无数残酷的厮杀中,我们变成了真正的鬼魔,疯了的疯了、呆了的呆了、狂了的狂了,我们变成了杀人狂,暴力狂,我们不能成家,也不能有家,但我们也是人,有七情六欲,于是奸淫掳抢的事,我们也干!哈哈,鬼魔为了生存和保护婴儿什么事不能干!”
他神情大乱,矮桌在他的掌下吱吱发响,桌脚没入石地数寸!
殿内一片沉寂,窒息人的沉寂。
烛光在惊悸地摇曳。
毕不凡神色冷肃,瞳孔里交织着迷惘与凄凉,仇恨与愤怒。
丁不一脸上的肌肉痛楚地痉挛了一下。
由于世俗的观念,江湖的规矩和特定的环境,使这个原想做善事,替师傅完愿赎罪的孤儿,变成了个介于人兽之间的畸形人。
良久,丁不一问道:“你们收养的婴儿,长大之后如何处置?”
丁不一认为这是鬼魔中棘手的问题。
毕不凡望着丁不一,故作淡然地道:“年满十六年之后,送出鬼魔城,永不许回来。”
丁不一又问道:“能做得到么?”
不一亮的睁光盯着他:“难道孤儿中没有不愿意走的?”
毕不凡领着浅笑道:“当然有,甚至可以说每一个孤儿都不愿意走,但,他们却不能不走。”
丁不一道:“为什么?”
毕不凡眉宇间透出一股杀气:“鬼魔城规定,孤儿凡到年龄不出城者杀,出城而返回者杀。”
丁不一皱眉道:“这规定是否太绝情了!”
毕不凡神情肃穆地道:“我们如果不这么做,城内哪能容纳这许多孤儿?我们又怎能养活他们?”
丁不一想了想道:“难道不能让他们在城内自力更生?”
毕不凡打了哈哈道:“自力更生?鬼魔城是武林中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隔绝于世不说,还得时刻担心遭到袭击,怎能自实其力,过平静的日子?”
丁不一一时语塞,目光投向侍立在旁边的十八位青衣少年:“这些都是要送出城的孤儿?”
毕不凡冷冰冰地道:“你们对这些孤儿就没有一点感情?”
毕不凡点点头:“不错。”
丁不一沉缓地道:“没有。”随后幽幽地一叹,“刚开始时,却不是这样,九妹和三弟负责收养婴儿,二弟和八弟负责调教长大后的婴儿,四弟和五弟城堡安全,六弟和七弟负责城外联络,及找保姆、奶娘等工作,我负责全局,并策划弄到维持生计的经费,当第一批年满十六岁的孤儿,离开我们时我们都哭了……”
八鬼魔呼吸骤然加重,情绪都显得有些激动。
毕不凡脸罩严霜,语气极为深沉,像在回忆不堪回首的往事,“当时,有两个叫子剑、子如的孤儿,说什么也不肯离我们,但城规已经颁出,再说不这么做,九孤城就无法继续生存下去,于是,我只好下令九妹杀了他俩……”
他顿住了话音,目光投到沈情脸上。
沈情额头青筋暴露,颤声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两个孤儿,我与他俩就像亲生……的母子一样……然而……,我……还是举起刀,毫不犹豫地砍……了下去血溅得好高……好高,人头滚得……好远,好远,当时我觉得自己的头也……仿佛被砍了下来……”
毕不凡接过话道:“从此以后,每年我们要送四批共七十二名孤儿出城,接七十二名婴儿入城……”
“妈的!”朱颜左手三指手掌拍在桌上,打断了毕不凡的话,“九孤城变成了这个模样,全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江湖正派,和官府捕头所害的!”
丁不一的脸色微变。
熊宗举起秃手,厉声道:“丁不一,还我手掌来!”
胡涂放着酒壶道:“欠账还钱,欠手还手,请大哥替六弟和七弟做王,向丁不一讨还个公道。”
康潜霍地站起,咧嘴嚷道:“丁不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开门你进来,纳命!”
金精、古髅和沈情同时沉声喝道:“你是自行了结,还是要咱们动手?”
他们认定大哥将丁不一引进鬼魔殿的目的,就是要好好的收拾他。
唯有邱波端坐着五短身躯,默然无声。
毕不凡徒然变色,瞪眼道:“你们想干什么?”
七鬼魔同时道:“剥他的皮,独他的筋,剁他的骨头,挖他的心,然后再下油锅!”
毕不凡脸色一沉,目光迸射:“丁公子是我的客人,谁乱来?”
熊宗挥着秃手嚷道:“大哥要客人,就不要咱们兄弟了?”
沈情含着眼泪道:“当年我连子剑和子如都杀了,难道大哥今天杀不得这负情的小子?”
胡涂嚷道:“至少得要他自断一臂!”
刹时,殿内乱哄哄的怪吼,一片灼炽逼人的杀气。
“胡闹!”毕不凡拍桌道:“你们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我还是不是城主?是不是你们的大哥?”
七鬼魔闻言,顿停住了吼叫,相视一眼,低下了头。
不管怎么说,大哥终是大哥,七鬼魔不敢违抗毕不凡的意愿。
毕不凡沉声道:“我在西山口与丁公子交手时,已经说过鬼魔城与丁公子的恩怨一笔勾销,从今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起此事。”
“大哥!”此时,邱波说话了,“兄弟想说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毕不凡眉头一蹙:“你说。”
邱波轻咳一声道:“有恩报仇,有仇报殷,欠情还情,欠义还义。这是江湖的规矩,死去的师博也是这么教我们的,丁不一伤了我六弟与七弟,又勾结江湖三杀手擅闯幽魂堡,大哥不治他的罪,自然就以上宾相待,实叫我三弟不解。”
毕不凡掠了邱波一眼道:“这有什么不解的?我请他来堡中做客,自然就以上宾相待,我说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当然就无仇可言。”
邱波反舌道:“大哥是否认为了公子现已是十三洲府总捕头,就不敢为兄弟作主了?”
殿内所了氛刹时变得紧张起来,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
毕不凡说是疯鬼,人却十分机灵,已意识到邱波这次发难,是蓄谋已久。
邱波之所以说这番话,意在挑动七兄弟杀了丁不一。
他要杀丁不一,有他的理由,但并不是为朱颜和熊宗报仇,而是因为他接受了马无良三十万两银票。
毕不凡重重哼了一声:“你认为我是这样的人吗?”
邱波没答他的话,却道:“大哥,你觉得不好动手,就让咱们的兄弟自己来!”说话间,邱波突然发动,九天回轮飞刀尖啸着射向丁不一。
弦上的箭,只待扣箭的手指一松,便义无反顾地射出去了。
邱波手指一动,七鬼魔同时跃起越过矮桌,随着九天回轮飞刀,扑向丁不一。
毕不凡当然不会杀自己的兄弟,但他不仅不阻挡他们,而且手臂一动,抓走了丁不一搁在矮桌旁的天邪剑。
丁不一没想到邱波会突然动手,也没想到七鬼魔会不顾毕不凡的阻拦,一齐猛然袭向自己。
但,他并不慌张。
他自信,只要毕不凡不动手,凭着天邪剑,他能够应付八鬼魔的联手攻击。
他从容不迫地去取剑。
刹时,他脸色变了,天邪剑已不在矮桌旁!
他慌乱中发现毕不凡已抢先夺了他的天邪剑。
难道这是预先设下的陷阱?他的背脊冒出一股冷气。
九天回轮飞刀已到胸前。
飞刀后是张牙舞爪,气势汹汹的七鬼魔。仓猝间,丁不一五指在腰间一抄,抽出徐温玉捎给他的白玉骨折扇,透浸功力,往上斜里一挑。
白光一闪!
在烛光下,自光略带淡紫色。
九天回轮飞刀就在刹那碎了,裂为两截,飞向石壁。
折扇一展,殿中旋起一股劲风。劲风中腾起九条龙。
“冬!”断裂成两截的九天回轮飞刀,嵌入石壁之中。
七鬼魔一齐倒退,各自回到自己的矮桌旁座位上呆立木然。
丁不一也感到有些吃惊。
刚才这一扇,为何如此轻易地就击退了七鬼魔?
毕不凡抓着七邪剑端坐着没动。
邱波弓起作跳跃状的矮小身躯,仿若冻结在矮桌上。
十八名青衣少年和假齐北斗,始终如同木偶。
丁不一仍不敢大意,凝招在手,以防毕不凡的偷袭。
他觉得有些奇怪,毕不凡既然夺走了七邪剑,为何刚才不出手?若毕不凡刚才和八鬼魔一齐出手,他决无活命的理由。
毕不凡为什么要坐山观虎斗?
又是一个猜不透的谜。
良久,殿内谁也没动,谁也没吭声的。
丁不一缓缓收起折扇,毅然道:“刚才听毕城主一席话,使我悉知鬼魔城内幕,对九孤之事甚为感动,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对诸位的为救婴儿和抵抗各派联手追杀,而采取的相应杀戮手段,所谓以七情六欲为由的奸淫掳抢行为,在下也持不同的看法,不过在下对各位的身世和处境表示深深的同情,日后当尽力替鬼魔城所为澄清事实,说明真相,我想鬼魔城一定会得到武林各派的谅解。”
殿内四壁响起的回音,九鬼魔和十九位青衣少年都面容肃然,显然,他们都在认真地听丁不一的话。
丁不一继续道:“不过,希望诸位不要再行杀戮之事,以杀救人,以罪赎罪,纵然九孤城每年救活七十二个婴儿,九天狂魔在九泉之下,也决不会心安目瞑。”
毕不凡平静地点点头。
八鬼魔中有五人也点了点头。
丁不一肃容道:“在崂山清风观,朱、熊二鬼魔曾欲强暴我妻白如水,又逼我吃火蛊毒,若无人邪皇甫天衣相救,后冰寒相克,在下早已丧命,后来我替剑狂薛宇红代剑,削二位两掌,实为报歉,但当时若二位真与薛宇红对剑,恐怕丢掉的不是掌,而是二位的命了。”
殿内气氛沉重,连烛光也冻结了似的丝毫不动。
丁不一神态凛然地道:“在下话已说明,若诸位还认为定要报朱、熊二鬼削掌之仇,就尽管上前动手,我决不还手。”
丁不一将折扇插入腰间,缓缓地站起,挺胸直立,神情昂然。
邱波首先拱手道:“丁总捕头光明磊落,襟怀坦白,实令我等佩服不已,相形之下,惭愧万分,刚才失礼之处,还望丁总捕头多多海涵。”
胡涂跟着道:“大人不记小人过,阎王不记小鬼过,请丁公子原谅我等莽撞。”
金精道:“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请丁公子不要见罪。”
沈情眼含柔情道:“丁公子是我所见的男人中,最英伟、傲气、最豪爽、最宽容大量、最动情的男人。”
熊宗举着秃手道:“丁不一,冲着你这份胆量,再看在扇主的面上,你我的仇怨一笔勾销!”
扇主的面上?丁不一的心念一闪。
难道九鬼魔与徐温玉有什么交情?
难怪八鬼见到展开的扇面时,都跃然而退。
毕不凡悄然夺定了七邪剑,而又不出手,目的就是让自己亮出折扇。
徐温玉与九鬼魔不仅有交情,而且交情非浅,甚至于超过他们的兄弟之情。
毕不凡尚不能阻止八鬼魔动手,而这把折扇却能让八鬼魔敬若明神,见之即退,立变态度,所以徐温玉要让独脚人,将这把扇用信物的名义送给自己。
这把神秘的折扇中,是否又藏着一个令人费解的秘密。
最后只剩下朱颜没有表态。
毕不凡问道:“六弟,你怎么说?”
朱颜耸耸肩:“我还有什么好说?所有帐一笔勾销,从此丁公子是咱们的魔城的贵宾客。”
“好!”毕不凡端起酒樽,“咱们敬鬼魔城的贵客丁公子一酒樽。”
青衣少年前,替每人斟上酒,然后又退到桌后。
毕不凡对丁不一道:“丁公子,你可知手中的酒樽,曾经为何人用过?”
丁不一凝目注视酒樽片刻,含笑地摇头。
他虽然诗书琴画知道不少,但对这些个古董玩物却是一窍不通。
毕不凡晃着手中的酒樽道:“这十只酒樽,据说是战国时期,赵国荫相如献壁秦王时,酒筵上所用的酒樽,你手中的那一只是蔺相如用过的,而这一只却是秦王用过的。”说罢,仰面一阵大笑:“干!”
笑声中,众人将樽中酒饮尽。
丁不一执着空酒樽道:“这酒樽从何而来?”
这等酒应只有在皇宫内库才有,为何会落在毕不凡的手中?
毕不凡坦然道:“实不相瞒,这套酒樽,实是从西北八大镖局总镖头仲天忌所解押的镖箱中拿得。”
丁不一沉声道:“仲天忌一行人马十余人,果然是你所杀?”
毕不凡道:“一半是,一半不是,稍刻,请丁公子到后堡秘室一看,但知实情了。”
丁不一拱起双手:“谢毕城主。”
毕不凡摆摆手道:“先领丁公子沐浴更衣,在秘室等候。”
假齐北斗和三个青年应声上前,垂手恭候。
丁不一环手全场,朗声道:“在下先形告退。”
丁不一随假齐北斗走进内壁暗门。
邱波第一个发问:“丁不一为何会有这柄游龙折扇?”
毕不凡沉声道:“执有此扇者便是咱们的贵客,若谁对丁不一不敬,如同此桌。”
哗啦一声,矮桌裂成无数碎片!
毕不凡的脸色,比石壁上的牛头马面还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