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石坚冷冷地望着对方,没有开口,他实在摸不透这素衣女子的来意。她先是索剑要丹,继而又改变主意,反助自己却敌。
素衣女子开了口,但面目仍是很冷,毫无表情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改变主意?”
“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因为你像一个人……”
“像谁?”
“冷面秀士欧阳仿!”
这话使得方石坚骇然大震,他没看过欧阳仿的真面目,但田大娘也是这么说,谅来不会假。“冷面秀士”欧阳仿,化身为“鬼冢主人”,在荆秃头隐藏了十年,这女子年纪只二十左右,怎么会认识他?当栗声道:“姑娘怎会认识欧阳仿?”
“我小时候见过他,如果不是年纪悬殊,我真会把你当做他的化身。在我记忆中,他那时就是你现在的样子。”
“哦!姑娘与欧阳仿是什么关系?”
“有那么一点点。”
“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点点?”
素衣女子眸光一转,反问道:“听口气你认识欧阳仿?”
方石坚故作淡然地道:“只是听说过!”
素衣女子目光一黯,像是自语般地道:“奇怪,他会突然失踪,不知道是不是遭了意外……”
方石坚心头又是一震,听她口的气,她也在找欧阳仿,什么原因?以双方年纪而论,谈不上情感,听语气也不像是有仇,那该是什么关系呢?亲戚还是故旧?这一点值得探究,如果有什么未了之事,也好替他了结,自己生平只有两个恩人,一个是抚育自己成人的“芒山老人”,另一个便是有输功传技之德的欧阳仿,一个被杀,一个神秘死亡,深恩大德,欲报无从。
心念之中,试探着追问:“姑娘与欧阳仿定有什么渊源?”
素衣女子定定地望着方石坚道:“就算有,也是私事,你为什么一再迫问?”
看来这女子相当慧黠,对事一点也不含糊,方石坚灵机一动,道:“因为姑娘说在下像他,所以便抑不住好奇之心。”
素衣女子冷漠地道:“即使有关系,我也不会告诉一个不相干的人,收了好奇心吧!”
方石坚无奈,硬起头皮道:“也许……不是全不相干。”
素衣女子动容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姑娘找了他几年,当然不无原因,姑娘先说了在下再奉告。”
“你说没见过他本人,只听说过他的名号……”
“是不错,但其中还有内情!”
“内情?”
“晤!”
“如果你是乘机借口探听别人的私事……”
“在下还不至于这么无聊。”
“那我告诉你,他与我家人有渊源。”
“什么渊源?”
“别得寸进尺,该你说了。”
“姑娘得说出找他的原因?”
“一个熟人失踪了,不该找吗?”
方石坚无词以对。她说的可能言不由衷,但却无法驳她,只好期期地道:“姑娘不必再费神找他了。”
“为什么?”
“他已离开人世!”
素衣女子芳容惨变,栗声道:“他……死了?”
“是的!”
“怎么死的?”
“被人谋算重伤,不治而死。”
“你……你……怎么知道?”
“听别人说的。”
“谁?”
“不知道是何许人物,在下是无意听听到的。”
“可曾提到谋害他的人是谁?”
“这倒没有,在下只听到一半。”
素衣女子低头想了一阵,突然栗声道:“请你说出说这话的人是什么长相,在什么地方听到。”
方石坚暗忖:“双方既然只是普通关系,也就没有深究的必要了。欧阳仿的秘密,是不能透露的。”当下信口道:“是在开封城茶馆里听到的!说话的是两个老者,因为事不关己,所以当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生形相貌。”
这胡诌颇近情理,但素衣女子却锲而不舍地道:“多少该有些印象的,是不是……两老者长得一模一样,衣着也相同?”
方石坚随口应道:“大概是这样!”
素衣女子玉牙一咬,道:“我知道是谁了,我会找到的,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方石坚大是后悔,不该随口应她,听话风,她怀疑到某两个老人,这一来,岂非使无辜人受累。情急之下,强辩道:“在下没有记清,可不能保证就是姑娘想到的长相衣着一样的老人。”
素衣女子眸中射出了冷电似的寒芒,沉声道:“你似乎言不由衷?”
方石坚故作淡淡地道:“记不清对象形象是实,怎能说言不由衷?”
素衣女子咬了咬牙,道:“如果我发现事实有出入,会再找你。”
方石坚横起心道:“随时候教!”
素衣女子点点头,忽地转了话题道:“听说你是‘神灯’的传人?”
方石坚心中微微一震,冷声道:“这一点无可奉告。”
素衣女子沉默了片刻,片言不发,转身离开,走了几步,突然回转身来,朝方石坚嫣然一笑,然后疾闪而没。
临去秋波,使方石坚心湖一阵荡漾。她长得太美,这一笑,不能形容为倾心,但足够使任何一个男子为之绮念横生。
方石坚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发了会儿呆,转目触及地上遗留的尸体,不由绮念全消,又回到了现实。包袱——可以说比生命还重要,绝对不能遗失,而更严重的是窃取的人一定会找开来看,“鬼冢主人”一再交代里面的东西不能落人江湖人之眼,这便如何是好?
原来判断是“赛神仙”那老矮子偷去的,但他矢口否认,除了他,别无线索,照他佯作替自己解毒,却另加了一粒慢性毒药这一点看来,这矮子邪门得紧,他的话决不可靠,还得要追他,即使他吞了下去,也要叫他吐出来。牟庭光说,“赛神仙”曾赴白马寺,此地离寺不远,他定奔白马寺无疑。
“毒心公子”等先后出现,定是他捣的鬼,不然怎会这么巧合。
这次找到他,决不听他的花言巧语。
于是,他弹身离开现场,直奔白马寺,遗尸他已无暇处理了。
白马寺,这座闻名天下的丛林,经常都有高僧驻锡。
晚风夕阳里,方石坚抵达了寺前,目光扫处,不由大皱其眉。
寺门前的石阶上,蹲踞着一个形同乞丐的怪人,长发盖耳,络腮满脸,须发都已斑白,看来年纪已在古稀以上,若不是头上那顶破僧帽和身上千补百衲的僧袍,还真不知他是个和尚。
这肮里肮脏的怪和尚,与巍峰壮丽的寺门,极不相衬,看起来十分扎眼,名闻遐迩的古刹名寺,怎会容留这等人物呢?而且他坐的位置,正当进门石阶的居中,更是不成体统。
怪和尚不知在想什么心事,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方石坚站了片刻,正想从他身旁绕过,脚步方动,怪和尚却开了口,声音有气无力像是好几天没吃饭了。
“少施主来此何为?”
“找人!”
“找什么人?”
“一个叫‘赛神仙’的江湖人。”
怪和尚眼睛眯成一条缝,偏头打量了方石坚几眼,冷沉地道:“这里是和尚庙!”
“在下知道!”
“知道不就结了,和尚庙里哪来的江湖人,你找错门了。”
“和尚庙是八方香火之地,难道不许俗家人上门吗?”
“嘿嘿!话是不错,但没你说的什么神仙。”
方石坚为之气结,暗忖:“这和尚十分邪门,可能与‘赛神仙’是同类……”当下剑眉一挑,寒声道:“有没有神仙,在下自己进去看。”
怪和尚翻起白眼道:“不成,你眉目带煞,隐露杀机,不许入这清静之地。”
方石坚口角一撇,冷声道:“大师还会看相?怎么称呼?”
“称呼没有,你看着办好了!”
“大师……真的是出家人?”
“难道还是在家的?”
“这种天气,似乎不适宜于纳凉,大师是看门的吗?”
怪和尚白了方石坚一眼,道:“你太罗嗦了!”
方石坚不由心火大发,怒哼一声,举步硬闯,才只走得三步,距怪和尚约莫八尺远近,突感置气阻路,有如一道无形的钢墙挡住,无法向前移步,登时心头大骇,想不到这半僧不俗的怪和尚,会有这大的能耐。星目中冷芒一闪,运足,硬向前闯,以他百年内力之身,仍然无法越雷池半步。
怪和尚沉声道:“你内力相当不凡!”
这句话不是真心称赞还是嘲讽,但事实上方石坚无法前进,他当然不服这口气,加力再往前欺,怪和尚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
方石坚心念疾转:“看来这怪物功力深不可测,修为当在自己之上甚多,如他与‘赛神仙’真是同路,有意包庇的话,还得要费一番手脚。人不可貌相,表面上说什么也看不出来这和尚是位高人……”
怪和尚又开口道:“告诉你寺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在下不相信!”
“凭什么不相信?”
“在下凭什么要相信?”
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不相信就闯闯看。”
“迫在下出手吗?”
“是你上门找事,没人迫你。”
方石坚气极,后退两步,双掌一扬,以十成功劲推了出去,排山劲气涌处,怪和尚原姿不动,凌空翻了一个轮转,又落回原位置,但眼缝中已射出骇人精光,方石坚傲性大发,功力运足,再次来个双推掌。
劲风雷动中,怪和尚的身躯,像绣球般向后翻滚,“砰”然一声,被盈尺的门槛挡住,口里微哼了一声,又翻回原位置。
方石坚为之目瞪口呆。
蓦在此刻,一个身披黄袈裟的胖和尚出现门边,宣了一声佛号,目光在方石坚面上一绕,声如洪钟似的道:“佛兄,这是你要等的人?”
怪和尚道:“不是!”
“不是?”由于太胖,脸上油多皮厚,看起来没有什么表情。
方石坚心中一动,原来这怪和尚是在等人,但不知等的是何许人物,当下朝胖和尚抱拳道:“大师是本寺住持?”
“阿弥陀佛,贫僧监寺‘法显’,少施主光降本寺何为?”
“在下方石坚,冒昧拜寺,是来找一个人。”
“什么人?”
“赛神仙!”
“本寺没这个人!”
方石坚心头一沉,道:“真的没有?”
法显和尚合什道:“佛门戒妄,难道贫道会欺骗少施主!”
方石坚一时之间没了主意,不知如何是好?不能自搜查一遍,实在不甘心,不能凭胖和尚一句话便打退堂鼓,如果“赛神仙”偷了那包袱,照欧阳仿的叮嘱,包袱里的东西可能极有价值,和尚们便没有理由包庇他……
法显和尚又开了口,是对怪和尚而发:“佛兄,你能离本寺远些吗?”
怪和尚没回头,翻眼道:“怎么,不许我挂单?”
“话不是这么说,江湖的恩怨,不能带到清净地来。”
“我只在寺门外,还不成吗?”
“佛兄,看在我佛金面,你……”
“别说了,人已来到,如果怕惹事,关紧寺门。”
胖和尚呆了一呆,合什道:“我佛慈悲!”说完,真的推上了寺门。
方石坚正要往里闯,一阵刺耳的怪笑,倏地传入耳鼓,不禁心中一动。转眼望去,登时为之全身一颤,只见一个布套蒙面,单眼孔,黑袍曳地,手拄藤杖的怪人,站在三丈之外,赫然是那神出鬼没的“伤心客”。
想不到怪和尚等的是“伤心客”,双方到底有什么纠葛?
突地,他发现“伤心客”肩头上扛着自己失去的包袱,不由狂激起来,做梦也估不到包袱是会落在“伤心客”的手里,自己还一味地迫“赛神仙”,当下一个箭步,飘了过去。
“伤心客”抬手道:“是为了包袱吗?且慢,你退开一边,等我先办完我的事。”
方石坚激动得簌簌直抖,厉声道:“原来是阁下偷了在下的包袱……”
“伤心客”带着浓厚的鼻音道:“偷,别说的那么难听,是代你保管,如果不是我代你保管,那可就真正地被别人偷了。”
方石坚咬牙道:“阁下打开看过了?”
“这倒没有!”
“阁下真的这么君子?”
“信不信由你!”
“请还给在下。”
“告诉你稍缓一时,我又不会跑掉,办完事我还有话对你讲。”
“先把东西交回,有话再讲,在下也不会跑掉。”
“现在给你也是空的……”
“为什么?”
“里面的东西我已经取出来另外放置,剩下的是些金银。”
方石坚登时极愤欲狂,星目中闪射栗人杀光,俊面也泛成了青白色。
“伤心客”把肩头包袱取下,扔与方石坚,沉声道:“方老弟,稍安毋躁,待我办完事,会有交代,你得相信我。试想,如我有什么意图,还能挂在肩上为幌子?藏起来或是灭了迹,你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是吗?”
话说的倒是不无道理,方石坚提着包袱,感觉出重量轻了一半,里面的东西已被“伤心客”取走,是不错的了,这问题不是三言两语可以交代。
“伤心客”又加上一句道:“同时这件事也不能当着外人谈论,对不对?”
方石坚咬咬牙,强忍住一口恶气,冰声道:“好,在下等你办完事吧!”说着,退站一边,情绪仍然在激愤中。
“伤心客”遥向怪僧:“该称你为阁下还是大师?”
怪和尚站起身来道:“随便,那无关宏旨!”
“那就称大师好了。请问法号上下?”
“法号早已弃置不用了。”
“噢!大师几番追踪区区,又相约在此见面,有什么指教?”
“施主先报来路。”
“伤心客!”
“从没听说过武林中有施主这一号人物……”
“大师现在听到了也不晚。”
“请除去头罩。”
“莫非要我和尚动手?”
“悉听尊便,不过大师还没说出原因?”
怪和尚目爆精芒,默然了片刻,说道:“如果我和尚所猜不错,施主当是偷遍天下的‘鬼影无痕’马西元?”
“伤心客”哈哈一笑道:“马西元名满天下,技能通天,区区不敢掠人之美。大师,你走眼了!”
“你不是?”
“区区奇怪大师会有此一猜。”
“但我和尚要得到证明。”
“如何证明?”
“请展示真面目。”
“区区说过办不到。”
“那我和尚就认定施主是马西元。”
“伤心客”冷漠地道:“随大师去认好了!”
怪和尚步下石阶,大声道:“我可要动手啦?”
“伤心客”道:“大师如果想活动活动筋骨也无不可。”
一旁的方石坚深深地道:“伤心客这句话的确没听人提过,而‘鬼影无痕’马西元倒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传说中,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不但偷技通天,功力也冠盖群伦,每做一件案子,总在现场留一张画有鬼影的纸条,从来没泄过底,江湖上仅闻其名,不知其人,莫非‘伤心客’真的是……可是包袱失窃现场却不见留下标记,他是故意破例吗?”
怪和尚缓缓挪动脚步……
“伤心客”忽地扬声道:“算了,区区今天没兴致动手!”说完,迎着怪和尚走去,到了伸手可及之处,撩起长袍的前摆,随即又放下,道:“如何?”接着是一阵低语。
怪和尚似乎十分震惊,退了两步道:“算我和尚莽撞了!”
方石坚大感困惑,他站在五丈之外,根本没看清“伤心客”的动作,也没听清“伤心客”到底对怪和尚说了些什么。
“伤心客”打了个哈哈,转身走向方石坚,步法十分奇特,像是走,又像是离地飘行。
怪和尚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双方接近,方石坚冷沉地道:“现在请交代吧。”
“不成,我们得换个地方。”
“阁下……”
“别胡思乱想,走!”走字出口,人已飘到三丈之外,再一掠,又是数丈,这种快速怪异的身法,武林中还属少见。
方石坚弹身紧紧跟随,心里却在嘀咕:“如果他真的是‘鬼影无痕’马西元,要摆脱自己太容易了,自己决截他不住。不知他是如何三言两语便打发了怪和尚,照方才的观察,怪和尚功深难测,如果双方动上手,将是场好戏……”
天色已昏暗下来,两人到了距白马寺约莫两三里的一座古墓旁停了下来。
方石坚迫不及待地道:“阁下怎么说?”
“伤心客”带鼻音的话显得很从容地道:“老话一句,那东西我替你保管,随要随取,如何?”
方石坚断然道:“不行!”
“伤心客”说道:“不行也得行,东西不在我身边。”
方石坚登时怒火冲天,咬着牙道:“阁下的老命可带在身边!”
“怎么,你想杀人?”
“不光是想,没东西便取命!”
“你有这份能耐?”
“不信可以试试看!”
“别那么冲动,好好商量。”
“没什么好商量的,交东西或者交命,没第三条路可走。”
“如果我选择交命呢?”
方石坚星目一瞪,赤红如火,陡地掣出铁剑,冷厉地道:“那容易,当场证明。”
“伤心客”吸了一大口气,道:“你杀了我,岂非永远取不回那东西?”
方石坚气得几乎发昏,心意一转,道:“阁下先说说那是什么东西?”
“奇了,你自己的东西来问我?”
“在下以前曾与阁下谈过,是别人托付的,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没打开看过!”
“东西到底在什么地方?”
“一个非常稳妥的地方。”
“阁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说过代你保管!”
“为什么要代在下保管?”
“伤心客”沉声道:“当然是有道理的。你仔细听着,你身怀一宝一谜,是所有江湖人都瞩目的人物,而且又是‘金龙令’追杀的对象,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意外情况?万一失闪了,岂不后悔莫及!”
方石坚横眉竖目地道:“什么一宝一谜?”
“伤心客”嘿嘿一笑道:“铁剑,武林四奇兵器之一,是一宝。传言中,你是‘神灯’的传人,‘神灯’困惑了武林十年,多少高手丧失了功力,谁不想从你老弟身上揭开这谜底。”
方石坚内心一阵悚然,寒声道:“阁下说得不无道理,但这是在下的事,与阁下风马牛不相及,何必劳神阁下代为保管?”
“不错,但我完全是为你好。”
“阁下又凭什么要对在下好?”
“因为我欣赏你是一个铁铮铮的武土,也是当今江湖中后起之秀。”
“算了,不必浪费唇舌,交出东西是正经。”
“告诉你不在身边。”
方石坚咬着牙,话声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进出来:“没有东西就要你的命!”命字脱口,铁剑乌芒暴涨,厉哼一声,奔雷骇电似的罩向“伤心客”。他施展的铁剑绝招,准备一击奏功。
“伤心客”不知使的是什么身法,连闪带晃,竟然神奇地脱出剑势之下。
方石坚呼吸一窒,骇极也怒极,对方能避过这玄奥厉辣的一击,是想不到的事。一窒之后,再次出击,仍是那记绝招,功力已经加到了十二成,剑气撕空有如裂帛。
怪,“伤心客”仍轻易地避过了。
绝招不奏功,别的招式就更不用提了,方石坚感到手足有些发麻。
“伤心客”好整以暇地道:“不打成不成?”
方石坚把心一横,咬牙道:“不成!”铁剑又告挥出,招式没改变。乌芒打闪,剑气啸空,反复回环攻势,势道惊人万分。
“伤心客”仗着身法诡异,臀闪腾挪,光守不攻,但时间一久,便感到吃不消了,因为剑势太过凌厉,稍一失误,生死立见,但方石坚也开始感到费力,凡属绝招独式,取其凌厉,制敌于进退之间,所以内元的损耗超逾一般的招术。
“铿”地一声脆响,人影霍然分开,“伤心客”还攻了一记,双双弹震出圈子,方石坚骇然,对方藤杖上的劲道,大得惊人,是他从未碰到过的。
“伤心客”横起藤杖,杖头被铁剑斜切去了寸长一片,他摇摇头,道:“藤杖产于南方,经过数年炼制,坚逾精钢,现在被你削去了一块,算留个永远的记号吧!”
方石坚有些气沮,仗着奇兵利器,竟奈何不了对方,显见功力悬殊,要想索回包袱,难上加难,更不必谈提取对方性命了,心念之中,红着眼道:“阁下干脆说出真正的目的吧?”
“伤心客”平静地道:“说过了代你保管,以免被人所趁,等你找到‘妙修’女妮,原物奉还,还不够清楚吗?”
“阁下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呢?”
“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为你老弟好。”
“在下不领这个情。”
“我并不要你领情。”
“阁下是一定不还的了?”
“暂时!”
方石坚横剑欺身,咬着牙道:“咱们拼命到底,到有一个人倒下。”
“伤心客”哈哈一笑道:“那多煞风景,我才不与你一般见识。”
方石坚狂声道:“今天是死约会了,不见生死不休!”
“伤心客”冷冷地道:“老弟,人只能死一次,你我之间似乎不必如此,你要对付的还多着呢。把剑收起来,我们和平地谈谈。”
方石坚已欺到出手的位置,悚声道:“没什么好谈的!”铁剑一扬,正待……眼一花,“伤心客”的身影突然消失了,只是眨眼工夫,竟不知是如何消失的,连消失的方向都不知道。
一弹身,方石坚上了墓顶。迷蒙的夜色中,只见荒丘累累,零散的断碣残碑罗列在蔓草中,像无数的鬼怪,星星点点的磷火,飘闪隐现。这种鬼地方,纵使藏上一百个人也无法发现。
他气得发昏,但又无可奈何。
“伤心客”真的是当代神偷“鬼影无痕”马西元吗?看他的行动是有些象,除非他找你,你要找他可比登天还难。
东西得不回,这比丢了性命还严重,怎么办?
突地,“伤心客”的声音遥遥传来:“方老弟,别担心,东西随要随取!”似远又近,忽东又西,摸不准方位。
方石坚急吼道:“在下需要时,到什么地方找阁下?”
“不必找,我会自动送上手。”
“阁下总不成一天到晚尾随在下?”
“别管,我有我的办法。”
方石坚凝神倾听声音的来源,但始终辨不出方位,急也不成,恨也不是,到底“伤心客”怀的是什么鬼胎,硬岔一枝,代人保管东西?
声音从更远的地方传来:“我走了,方老弟,我建议你朝开封这一带走!”
走了,空气归于死寂,方石坚的心也沉人死寂幽暗的深渊。他建议朝开封一带走,是什么意思?是了,可能他走的是这方向。
方石坚感到从未有过的沮丧,不但是栽了大跟头,还被人牵着鼻子走,对方能无视于铁剑绝招,实属骇人听闻。
孙悟空玩丢了金钢棒,砸到家了!
正在心烦意冷之际,突然发现两条人影在十几丈外的巨冢前一现而隐,他下意识地奔了过去,人在这种时候,心情总是浮躁的。
巨冢前的冥台石凳上,一男一女并肩而坐。
方石坚悄然迫近,凝目一看,登时五内翻腾起来,男的是以铁扇藏针暗算自己的丁一风,女的竟是“无回玉女”蒋兰心。
丁一风以下三流手段,在旅店中玷污了她,她曾誓言要杀他,为什么两人又在一道和平相处了呢?
不要脸的女人!方石坚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他承认自己根本不爱她,但潜意识中却感到极不好受,而且是到了不能忍受的程度。
“难道我是爱她的吗?”方石坚在心里自问,但随即又自我否定了,欠她人情不错,但那不是爱,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根本不值得爱。“离开吧,眼不见为净!”想是这么想,身形却没动,两条腿似生了根。
丁一风手摇摺扇,一副潇洒悠闲之态,只听得他温声软语地说道:“好妹妹,数载刻骨相思,今晚才算得偿。”
“无回玉女”格格一阵娇笑道:“你不怕‘冷面修罗’杀你?”
丁一风窒了一窒,道:“他嘛,恐怕不死也成废人了!”
“真的?”
“算了,那小子根本对你无意,而且更不解风情,别提他。”顿了顿,又道:“好妹子,我……嘿嘿……”随说,身形随向“无回玉女”靠去。
“无回玉女”挪开娇躯,道:“慢着,我有句话问你……”
丁一风色迷迷地道:“好妹子,有话不能停一会儿再说吗。”
方石坚杀机云涌,手按剑柄,暗忖:“杀了这一对无耻的狗男女……”
“无回玉女”撒娇似地道:“不嘛,我现在就要问。”
“好,问吧!”
“你曾经告诉过‘冷面修罗’我是个见人就爱的女子?”
“啊!好妹子,不错,我……是说过。”
“你为什么无中生有,坏我的清白名声?”
“这……这……好妹子,因为我太爱你了,所以……才……我怕你被他夺去。”
“无回玉女”声音骤寒道:“这种手段不太卑鄙了吗?”
丁一风尴尬地一笑道:“卑鄙二字多难听,我……是为了爱你呀!”
“无回玉女”冷冷地道:“你知道我也喜欢……”说到这里,突然顿住。
丁一风昂头道:“你也喜欢我?”
“不错!”
“好妹子……”
“丁一风,你不是人,是狗,我喜欢把你碎尸万段。”
丁一风脸色大变,身形疾起……
几乎是同一时间,“无回玉女”闪电般飞指疾点,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丁一风身手也相当不俗,手中铁扇反扫,乘势掠到一丈之外。
“无回玉女”是蓄势要毁他的,当然不会让他脱逃,欺身上步,追魂夺命的金剑已亮在手中,动作快如闪电。
丁一风掉转头……
“无回玉女”的金剑,在同一时间挥出。
丁一风没转身,手中摺扇向后一指,数枚毒针,疾射而出。这一着,早在“无回玉女”意料之中,这一剑是虚的,只那么一晃,人已换了方位,毒针悉数落空。
双方的动作是瞬间的事,丁一风的身形可不曾停,“无回玉女”换位之间,他已掠出三丈,方向正对方石坚藏身之处。
“无回玉女”如影附形而至,丁一风又回扇发了一阵毒针,“无回玉女”不能闪,他已乘机射入墓道。
“回去!”冷喝声中,劲风暴卷,丁一风的身形被震得倒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