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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个月后

    在机场的停机坪上,一辆中华航空的飞机旁,停着闪着红光的救护车,后车门打开后,走下两位穿着白衣的男护士,两人将救护车内的担架,小心翼翼地抬下。

    而就在此时,一辆轿车缓缓驶近,静止后,从车内走下一位穿着简便,扎着马尾的高挑美女,她的手上抱着一个白色瓷瓮,旁边还有另外三位同样穿着白衣的女士。

    “妈咪,还好吗?”高挑美女就是艾薇,一下车,她马上飞奔到躺在担架上的母亲身旁,担心地问着。

    “嗯!”艾母微微点着头,“没事!”

    “再过几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回家了,有不舒服的地方要告诉我喔!”

    “别担心!”艾母拍拍女儿的脸颊,要她宽心。

    事实上!经过这三个月来的复健,她已经觉得好很多了,只是行动还有些迟缓,但女儿就是不放心,处处担忧着,她知道女儿是怕好不容易清醒的她,又出了什么状况。

    她又何尝不是,为了女儿,她一定会努力活下去的。

    “嗯!”确定母亲没事,艾薇对着两位男护士说道:“麻烦你们了,请务必小心,谢谢!”她对他们一笑,以示感激。

    “没……没问题,交给我们。”大明星美女对他们笑耶!为了这个笑,他们一定不负所托的。

    小心翼翼地将担架抬起,两人一前一后,缓缓地将艾母抬上机舱内,而一路上,空服人员包括正副驾驶,近十多人,也都在一旁看护着。

    为了母亲的身体着想,艾薇特别花大钱包下这架飞机,但是由伊凡替她出面跟航空公司接洽,虽然她一度表明不需要他的协助,但在他的坚持之下,她只好妥协,毕竟她并不擅长处理这方面的事。

    至于花费多少她并不清楚,反正不论多少,以她目前的身价绝对支付得起。

    三年前,伊凡就告诉过她,他们替她偿还的债务已经付清,从那时起,她的存款便不断上升,但详细数字她并不知道,因为除了母亲的住院费用,还有平常零星花用外,她并不需要太多钱,所以她将剩余的收入都交给欧文帮她处理。

    直到她决定回台湾,欧文给了她一本存摺,里头大约有三千万美金,全是她的!

    真把她给吓傻了,她是个千万富婆耶!而且是用美金计价的,天啊!

    总之,有了这些钱,她跟母亲的未来已经不用担心了。

    “这……这是?”来到了头等舱,艾薇讶异所见的。

    原本的座椅几乎都被拆掉,就剩后面两张留着,而整个头等舱的右边多了张软硬适中的双人床,还有一张有着棉垫的座椅,就跟母亲在医院复健时用的一样,左边的机壁则多了一条长栏杆,这是为了方便母亲行走而设的。

    “这是古德先生请我们做的改装,希望能让你母亲这段旅程能很舒适。”一旁的机长为艾薇解说着。

    难得大明星光临他驾驶的飞机,身为机上最高负责人,他当然得在一旁随侍着。

    是伊凡……

    “谢谢你们做的这一切。”艾薇道着谢,心里则起了轻愁。

    他都替她设想好了。为什么就要离开了,还要对她好?不过这样的好,对他来说,就像哥哥疼爱妹妹吧!

    在最后时刻,他还是善尽着他为人兄长的职责吗?他真的很过分!

    有他这么一位好哥哥,是她的幸运,也是她的不幸!

    为了远离这个不幸,她选择离开。

    永别了,我的爱!艾薇对着窗外,和她从未成形的爱情道别。

    “艾薇小姐!”空服员的叫唤,让她回了神,“您父亲的骨灰坛,可以放在这里。”空服员指着一个已用螺丝固定在墙角,有半个人高、用高级檀木制成的木柜,不论怎么摇晃、震荡,放在木柜里的东西,也绝不会掉落下来,安全绝对无虞。

    “真的很感谢贵公司,连这个也帮我设想到了。”艾薇轻轻地将怀里父亲的骨灰坛放进木柜里。

    “这也是古德先生请我们特制的。”

    又是他!

    “总之,谢谢贵公司的帮忙。”艾薇移动视线,看着躺在床上的母亲,连忙走了过去。

    “妈咪,这个床舒服吗?”

    “好舒服!”艾母对她微笑着。

    “谢谢两位的帮忙。”

    转过身,艾薇对男护士道谢着,他们搔搔头,表示这并没什么,然后艾薇上前给他们一人一个拥抱后,两人晕陶陶地下了飞机。

    “玛雅医生,这一路就要麻烦你了,还有两位护士小姐。”请母亲的主治医生随行,是艾薇的请求,因为她怕这近十五个小时的航程里,母亲万一发生什么突发状况,有医生就可以马上处理。

    还好医院愿意放行,让玛雅医生还有两名平常照顾母亲的护士一起随行。

    “我们会尽力。”玛雅医生说完后,就在空服员的带领下,来到另一边的商务舱休息。

    “机长先生,我们是不是要起飞了?”艾薇问着,也该道别这里所有的一切了。

    “还有一位乘客还没有登机,等他来了,我们就可以起飞。”

    “是贵公司的人吗?”肯定是。

    “不是!是……”就在机长正要解释之际,从他身后传来充满磁性的男性嗓音。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一见来人,艾薇瞪大了眼,手指着他,不敢置信,“你……”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你为什么会在这?”艾薇实在百思不解,为何伊凡会出现在这?

    “我……”

    “是伊凡吗?”艾母的声音突然从床上传来。

    “是我,伯母。”走上前,伊凡弯下腰,带着笑看着艾母。

    “妈咪,你……认识他?”这又是另一件令艾薇讶异不已的事。

    自从母亲醒来后,欧文、诺克、格伦都到过医院探视过母亲,唯独伊凡,照理,母亲不可能会认识他,但为什呢?

    “当然认识!”艾母一见伊凡,脸上笑容洋溢,“你去工作时,都是他到医院陪我做复健,怎么你不知道?”

    艾薇一双大眼满是困惑地看着伊凡。

    还有,今天的他看起来很不一样,说不出来,总觉得跟平常的他一点都不像!

    是因为……他脸上难得出现的笑?

    “我……喔……”她只能点点头,等一下她得好好质问一下。

    “伊凡,我想起来走走,你扶我起来好吗?”就在艾母说完话后,扩音器中传来机长的广播。

    “各位贵宾,飞机即将起飞,请系好您的安全带,并请勿在机上走动,谢谢!”

    “伯母,等飞机稳定后,我再扶你起来走走,你先躺一下,我帮你系上安全带。”这张床还特制了上下两条安全带,为艾母的安全严格把关。

    “我们也到那坐。”系好安全带,伊凡对着艾薇说着,自己则先走到床另一头的两张客椅旁。

    就在艾薇也走近后,伊凡问道:“要靠窗还是走道?”

    “我……”就在艾薇的选择就要说出口时,她突然念头一转,这一切都不太对劲。“你应该要下飞机才对,我去跟机长说。”

    才移动脚步,艾薇就被伊凡拉住,他给了她带着深意的一笑,然后说道:“我跟你们去台湾,窗边给你坐。”

    艾薇一听到他的话,整个人都呆掉了,伊凡只好轻推她,拉她坐下,帮她系上安全带。

    而艾薇就愣愣地看他一个动作接着一个动作,突然,她生气了!

    “我不需要你跟我们到台湾,我很感谢你对我跟妈咪的照顾,为了兄妹情谊,你已经做很多,也够了,以后我可以靠自己,不需要……”

    伊凡突然伸出食指跟中指贴在艾薇的唇上,让她惊讶地停下话来。

    “不是兄妹情谊!”他丢下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并用着黝黑难测的瞳眸凝望着艾薇,这让她的心几乎忘了该跳动。

    直到他的手离开她的唇,她才开始了呼吸及心跳,她整个人侧过身,问着:“那是什么?”不是兄妹情谊,那会是什么?

    “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他拍拍她的脸颊,又露出一个难见的笑容。

    这个笑不只让她心跳又漏跳了半拍,更今她有如陷入迷雾当中,摸不着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为什么不现在告诉我?”她追问着。

    伊凡拿起一旁的报纸递给她,答非所问地说着:“看报吗?”

    艾薇瞪了他一眼,然后气嘟嘟地坐回身。因为她知道,就算再怎么逼问他,他现在不想说就绝不会说!

    既然不说,干什么吊人家胃口?

    真可恶!

    “伯母,我来扶你下床。”一等到广播说可以自由走动,伊凡就放下报纸,来到艾母的床边,为她细心地解开安全带,并扶着她到左边的长杆上,一步步慢慢地走着。

    他这样的举动,令艾薇眼里的困惑越来越加重。

    眼前这个脸上有着笑、表情温柔的大男人,真的是她认识了八年的伊凡·古德吗?不会是欧文故意带着伊凡的面具捉弄她的吧?

    “伯母,小心,不急,慢慢来就好了。”

    “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走了近十五分钟,伊凡看到艾母的额头渗出了汗珠,便问道。在她点了头后,他扶着她到一旁的复健椅上休息。

    “艾薇,帮伯母倒杯水。”

    “喔!好。”怎么感觉现在的角色似乎颠倒了!

    艾薇乖乖地倒了两杯水,一杯给伊凡,一杯则插着吸管,方便母亲饮用。

    “谢谢!”伊凡举起杯子,跟艾薇道着谢,而她看着他,莫名感到一阵羞赧,很快便将视线移开,却对上母亲带笑的眼。

    “艾薇,”喝完了水,艾母拉起她的手,拍着,“你能遇到像伊凡这样一个好男人,妈咪真是感到欣慰,这一定是你爸爸在天上保佑着你。”

    “妈咪,你在说什么啦!”什么好男人,听起来就好奇怪!

    “怎么害羞了!”她的小女儿终于也长大、恋爱了。“以后有伊凡照顾你,妈咪很放心。”

    “妈咪!”什么照顾?越说越离谱。“他只是个好哥哥,也是个好老板,你别说这种怪怪的话啦!”

    “什么好哥哥、好老板,伊凡放着大公司不管,陪我们回台湾,他对你有情有义的,你可别辜负人家的心。”

    天啊!她快听不懂母亲的中文了。

    艾薇抬起眼向伊凡发出求救讯号,却看到他正温柔地凝视着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来帮她解答啊?!

    “妈咪,总之我跟他不是你认为的那样,我去请玛雅医生帮你检查一下。”

    艾薇走后,艾母还在她背后对着伊凡说道:“艾薇以后要多麻烦你了。”

    “没问题!”

    而这样的对话她听到了,也气炸了。

    他到底在搞什么鬼?不但没解释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竟然还误导她妈咪,他……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你是不是希望我跟Globe续约?”趁着医生在替母亲做例行性检查时,艾薇将伊凡拉到一旁问着。

    “啊?”他一时不解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真的没办法再续约,为了我妈咪,就算你陪我们到了台湾,我还是要专心照顾我妈咪,我不可能丢下她到美国工作的。”

    原来……

    “以后不用工作,专心照顾你妈咪就好。”他非常赞同她的决定。

    “咦?”她又困惑了,“所以你不是要我续约才安排这些?”

    “不是!”傻傻的艾薇看起来真是可爱。

    “那是为了什么?”偏头,艾薇想着另一种可能,“还是你需要钱?GIobe出现危机?”所以他想暂时离开美国避风头,就像他们家当年一样!

    “我有三千万美金!通通给你,这样够吗?一到台湾之后,你赶快拿这些钱去解决。”躲避真的不是一个好方法。

    “哈哈哈……”艾薇的话今伊凡开怀大笑,原来卸下伪装,和她在一起的感觉竟然是这么美好,他真不该错失过去那八年时光。

    她……刚刚没讲笑话啊?为什么伊凡……他该不会……

    看著艾薇脸上丰富的表情,伊凡不用猜都可以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在她用怪异的眼光看他时,他连忙赶紧说道:“你放心,Globe的营运一点问题都没有,它只会越来越赚钱。”再不解释清楚,她可能要认为他就快被债务逼疯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跟我们回台湾?”

    “等到了台湾之后再告诉你!”

    气!又是一个无解的答案。

    隔天,接近中午时分,艾薇的班机终于降落在台湾的中正国际机场,在跑道上慢慢滑行着,就在停机的地点,也有两台车正等候着他们。

    一辆是艾母未来进行复健的医院所派来的救护车,这是艾薇请医院安排的,她希望先让主治医生了解母亲的状况,玛雅医生也在,他们正好可以就她母亲的病情做讨论,希望能让艾母早日康复。

    而另一辆车则是艾薇即将入住的饭店,特别提供给她的代步工具,还配有司机,供她差遣。

    大明星莅临,当然会有特别礼遇,不过艾薇回台的消息,都被伊凡运用关系全面封锁了,也特别跟相关单位签署了保密条款,以防受任何媒体的打扰。

    一行人再度上了车,风尘仆仆地直奔医院。

    到了医院,艾母马上被安排接受一连串的身体检查,玛雅医生也带来一父母所有病历,让主治医生参考,直到晚上近十点,所有事情才暂告一段落。

    艾薇请司机载玛雅医生和随行护士,先到她为她们安排的饭店休息,因为美国医院还有事,所以玛雅医生和护士们隔天午后,便会搭原机飞回美国。

    由于还有几个检查必须在隔天进行,艾父母就暂住在医院里,而艾薇不放心,所以也留在医院陪着母亲,只是……

    “为什么你不去饭店休息?”艾薇问着伊凡。

    她留在医院照顾自己的母亲是天经地义,但就在她请医院帮她在母亲的病床旁再加一床时,伊凡却出声要加两张!?

    她真的越来越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应该说,她从没搞懂过他的心思。

    伊凡看了她一眼,扬唇一笑,用手压压刚刚搬来的活动床铺,试试弹性,再坐坐,感觉舒适度。

    而在他边做这些动作时,一句足以让艾薇情绪翻涌的话,就在她毫无心理准备之际,滑入她的耳里。

    “你在哪,我就在哪!”

    “你……是什么意思?”他说的话她每一个字都有听到,只是……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理解整句话的意思。好像……不……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不可能!

    “真的不懂?”伊凡站起身,双手搭着艾薇的肩,轻笑着。

    摇摇头,她更迷惑了。

    “要不要我解释给你听?”

    “嗯!”点点头,她真的非常需要。

    “既然如此……”伊凡侧过头,看着病床上的艾母,“伯母正熟睡着,在这说我怕会吵到她,我们就到……”想了三秒钟,他拉起艾薇的手说道:“跟我来。”

    伊凡拉着艾薇先到护理站,请护士小姐特别留意一下艾母的情形,他们要先离开片刻,然后又问了该怎么去一个地方,确定走的方向后,他跟艾薇来到了……医院最高楼层的天台上。

    “你带我到这里来要做什么?”艾薇站在伊凡的身后,对于他这一两天的异常举动,她觉得有些生气了。

    因为……因为他把她渐渐平静的心湖,又翻弄得涟漪不断,而且有越来越扩大的趋势,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喜欢!

    “看夜景。”伊凡站在矮墙前,仰望着天上的繁星,然后俯视底下如银河般的都市车流,“这里跟我们在洛杉矶的家是不是很相像?”从落地窗看出去的景色,就像现在所看到的。

    虽然没有明说,但艾薇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上前一步,先低头,然后抬头,美丽的景致总能令人心醉,但……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或我们的。”她要跟他划清界线,不想再跟他有所牵扯。

    伊凡转过身,面对着艾薇,“你不喜欢那里?”

    由於伊凡背对着光,艾薇读不到他眼里的讯息,但她面对着月光,他可以轻而易举发现她眼底的秘密,于是她侧过身,看着城市的夜色,不带任何情感地说道:“不属于我的,无所谓喜不喜欢!”

    “是吗?”伊凡也侧过身去,两人面对同一个方向,心里有着同样的复杂感受,“既然如此,我找仲介把那栋房子卖掉。”

    “为什么?”艾薇惊讶地看着他。

    如果说对那栋房子毫无感情,绝对是骗自己,因为那里有着许多跟他一起,值得回忆的点滴,只是在决定要离开美国、离开他时,她也决定要将那些回忆抹去,只是需要时间。

    现在,听到他要卖掉房子,她突然泛起不舍之情。

    “女主人不喜欢的房子,留着有什么用?”伊凡依旧面对着前方,回应的理所当然。

    女主人?这三个字再度让艾薇心湖翻涌着。

    指的是她吗?她摇头,很快否决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但她随即又想到,从伊凡出现在飞机上之后,他所有脱序的举动……不曾出现的温柔眼神、总是上扬的唇角、令人困惑的言语……

    不!她不要再让自己陷入期待幻想之中了!

    “你来台湾,究竟是为什么?如果只是一时兴起,想顺便来这里观光,那祝你玩的开心,如果是为了公事而来,我应该也帮不上忙,谢谢你为我母亲所做的一切,还有……”艾薇的心一沉,“总之,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跟你还有Globe的关系,就到此结束。”

    语毕,艾薇转身离开。

    离开,这个结果,对任何人都好!

    只是,就在她向前踏了一步的同时,伊凡的一句话,彻底将她刚筑起的心墙震毁!

    “我跟你永远没有结束的一天!”

    这句话令艾薇的身体一僵,但她随即继续脚下的步伐。

    她不要再被他左右了,一切不再是他一个人说了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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