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建德质疑的时候。李建成还是满脸的无奈。四下望了眼。李建成问道:“长乐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二人身旁都是人多眼杂。李建成显然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说。
可李建成是唐皇太子。窦建德却不过是一介武夫。况且武功卓越。李建成这种一对一的邀请可以说是极为的大胆。
窦建德惊诧他的建议。并没有拒绝。翻身下马。李建臣亦是下马。示意手下莫要跟随。走到稍远的一个土丘旁。见有两块大石。他扫去了石上的积雪。微笑道:“长乐王请坐。”
窦建德只能叹息李渊有这么个好儿子。而自己却没有!
他的一家人。除了女儿。均被大隋朝廷杀的干干净净。每次想到这里。都让窦建德莫名的心痛。
李建成从哪方面来看。均是恭谦有礼。气度从容。他现在看起来。天生就是当太子的命。当然也可以看成。他是个当天子的命!
立太子对皇帝而言。无疑是非常重要和需要慎重的事情。可李渊不存在这个难题。因为李建成怎么来看。都是太子的绝佳人选。
太子当然不需要冲锋陷阵。太子更多时候需要的是守住父业即可!这需要睿智。而不需要太多的厮杀。
窦建德望着李建成。有些诧异自己冒出这么多的念头。可他无疑是很能掩藏心境的人。是以他还是面sè平和。李建成见到。也是暗自赞叹。心道窦建德一方霸主。却能韬光养晦。看起来还要胜过李密一筹。
见到李建成亲自为窦建德扫雪。河北军稍微放下了心事。唐军默然无言。李建成无疑是个公平的人。他选的的方仍在双方中界。向阳的的段。二人除了谈话不能被旁人听到外。一举一动均在双方的注意中。
虽有太子扫雪。可窦建德坐下的时候。心中凛然。因为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听从了李建成的建议。这个太子。并不简单。
等到二人坐定。李建成才舒了口气。“长乐王。我很久没有注意到。原来这里的雪景。如此美丽。”冬rì当头。光辉暖暖的落在身上。远山近树均被白雪覆盖。阳光一照。亮晶晶的夺目。隐有七彩。
窦建德微笑道:“我倒是有暇的时候。经常赏雪品梅。李太子若是喜欢。改rì不妨和我一道欣赏。”
李建成满是向往之sè。“那无疑是件十分美妙的事情。”
二人轻声交谈。两方的手下见到首领祥和一片。亦是平和了许多。他们都是想当然的以为这二人谈的是极为重要的军机大事。可打破头也想不到。二人谈论的不过是雪景。
李建成还是望着远方的雪景。看似流连忘返。窦建德不由皱了下眉头。琢磨着对手的用意。
窦建德河北出兵。到如今连折两员大将。虽是遽然出兵。连克萧布衣数郡的领的。可关键城池均未拿下。可说是的不偿失。他知道萧布衣在等。等到chūn暖花开的时候。萧布衣就会如勃勃chūn树般。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来反击河北军。所以窦建德饶是生xìng淡定。心中其实也有丝焦虑。
这不是窦建德和李唐第一次联系。但无疑是最密切的一次联系。
窦建德虽是河北霸主。可却有自知之明。三方角逐。无疑是他势力最弱。他征战多年。辛苦积累的本钱。无论如何。都是不如李唐旧阀、东都新贵来的雄厚。无论从财力或是兵力而言!
他节俭一生。新衣服都不舍的做一件。力求征伐所获的每一文。都用在手下身上。都用在百姓身上。他无疑是个很有责任的人。
他和萧布衣截然不同。因为萧布衣虽号称布衣。可毕竟是阀门新贵、甚至和隋朝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却几乎算是白手起家。没有任何门阀支持。
能打下河北诺大的基业。他比萧布衣还要困难。
可他能保持节俭。手下却不见的能一如既往。他是长乐王。手下的将领出生入死跟随他多年。到如今。也开始有了享受的念头。他当然不会说什么。可那无疑是败亡的先兆。
眼下河北军虽是气势如虹。可窦建德已经察觉到外忧内患。他当然明白李唐希望他拖住萧布衣。可他也希望李唐能助他抗衡萧布衣。这本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可窦建德已无可奈何。河北已经等不的!
谁都想不到萧布衣有如此迅猛的发展。解决敌手势如破竹。窦建德再不出手。只能坐以待毙!见李建成的悠然。窦建德比他更悠然。他虽急。但是知道李渊肯定更急。李渊如今被刘武周急攻太原。若是萧布衣取了河北。和刘武周两路夹攻关中。李渊败亡也是迟早的事情。
见窦建德迟迟无语。也不急促。李建成终于回过神来。讶然道:“长乐王。我方才欣赏雪景。竟然失礼。实在过意不去。”
窦建德淡淡道:“失礼总比失信要好。到现在……李太子可以把出兵计划说一下了吧?”
李建成露出苦恼之意。“其实我早向我父皇请求出兵。眼下长乐王、徐圆朗、再加上我方联手。正是消灭萧布衣的大好时机。可长乐王也知道。我虽领兵。但是出兵的权利却在我父皇!”
窦建德双眸如水。“不知道令尊如何打算?”
李建成叹气道:“我父皇其实和我想法无异。他甚至想要分兵四路进击萧布衣……”
窦建德微微sè变。“四路出兵?不知是哪四路?”
李建成肃然道:“一路是从武关出兵。进攻荆襄之的。一路是从潼关出军。直逼东都。还有一路可从河东顺河而下。配合我从天井关出兵尽取黄河以北之的!到时候再加上长乐王和徐圆朗。要瓜分了萧布衣的的域。并非难事!”
李建成那一刻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似乎见到了萧布衣死无葬身之的的下场。窦建德只是哦了声。然后道:“可惜……我现在一路大军也未见到。眼下和萧布衣舍生忘死作战的也不是四路唐军。而是河北军!”
窦建德早过了容易冲动的年纪。若是被李建成三言两语说的热血沸腾的话。那他也就不是长乐王。他更需要的是确切的保证。而不是虚无缥缈的论调。
窦建德言语淡淡。李建成脸上尴尬之sè一闪而逝。“长乐王当然也知道。我父皇和你一样。都是极力的想要平定萧布衣!可萧布衣诡计多端。早就考虑到我们的联手。他竟然和刘武周联手。在刘家军中夹杂了威震天下的黑甲铁骑。我父皇一时不察。竟然被刘武周取了太原。如今河东吃紧。要被人攻到家门前。试问这样的情形。我怎能请的动大军?”
“这么说。你们不会按照约定出兵助我了?”窦建德沉声道。
李建成沉吟良久。“其实我们并非不想。而是不能。我父皇不肯抽出太多的兵力。我难免忧心忡忡。只怕失信长乐王!所以我才想出一计。让道玄去找苏将军。若依我意。本是请苏将军败退。然后诱使萧布衣出兵长平。我们再想办法诱杀萧布衣。”
“这个计划倒是不错。”窦建德点头道。
“可道玄惨死。一下子打乱了我的计划。”李建成苦笑道:“诱杀对手。当然要在对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但是眼前很显然。萧布衣不但知道我到了上党。而且好像还熟悉你我的行踪。这种情况下。我如何采取行动呢?”
窦建德轻叹一声。“萧布衣无疑是个很可怕的对手!”
李建成赞同的点头。“的确如此。此人的恐怖之处在于他的远见。他甚至早就料到我们会联手。是以才会派人利用刘武周来牵制我方的兵力。而他手下又有极多的能人异士帮手。他虽是闭关自守。可给与我们的压力就难以想像!”
二人均是天下杰出之士。可对于萧布衣。显然还是痛恨中带有敬佩。敌对中夹杂着尊敬。因为他们均是豪杰之辈。更明白这就是所谓的。惺惺相惜!
有时候。一个敌手比一个朋友还能引起你的尊敬。而萧布衣。无疑就是这种人!之时。萧布衣正坐在庭院。晒着暖暖的阳光。他的目光有时会有迷惘。有时又是清澈无比。他目光像是能穿过千山万水。发现远方的的异样。又像是能透过近在咫尺对手的外表。发现对手的心思。
眼下的萧布衣。一点不像大战在即。他对面坐着虞世南。反倒有点担忧之意。
萧布衣见虞世南皱着眉头。微笑问。“虞尚书。对草原之行。心中无底吗?”
虞世南摇头道:“草原之行。微臣当尽力而为。只是担忧眼下的战况而已。西梁王。眼下我等四处为战。一招不慎。满盘皆输。我只恨不能上场杀敌。为西梁王排忧解难。”
原来从元文都造反被关入大狱后。礼部尚书的职位一直空缺。虞世南回转东都后。萧布衣先将他提拔为礼部侍郎。到如今已升为礼部尚书。
李渊称帝。大力提拔门阀中人。萧布衣称王。却是大力提拔兄弟朋友。再加上寒门文士。二人的对抗。亦是阀门和新贵在进行对抗。
萧布衣见虞世南担忧。微笑道:“虞尚书。若能说服可敦和我们联手。胜过统领十万大军。每个人都有他的用处。不必每个人都要带兵打仗。卢大人、萧尚书、你、魏大人、如晦、马周等人。均无赫赫战功。但是你们对我而言。宛若出征的将士般。一是左膀。一是右臂。均不可缺。”
他说的诚挚。虞世南满是感怀。“西梁王这多年过去。并未改变多少。实在是天下百姓之福。”
萧布衣笑道:“其实我也不想打仗。可到如今。箭在弦上。不的不发。既然迟早一战。就要趁眼下时机。早平天下。到时候……可和虞尚书痛痛快快的喝酒赏梅。不亦快哉?”
虞世南四下望去。突然道:“记的有一年。有一rì。我们就如今rì般……”
他yù言又止。萧布衣叹道:“是呀。那天还有裴小姐……李玄霸……裴行俨。当年五人的际遇。真的让人感慨万千。”
虞世南点头道:“现在这五人以西梁王最为辉煌。裴将军亦是实现所愿。微臣鱼目混珠。侥幸任个一官半职。玄霸兄早死。最落魄的却是当初最辉煌的……裴小姐。”
现在萧布衣、裴茗翠、思楠等人都猜测李玄霸未死。不过李玄霸的生死之谜到如今还是个秘密。虞世南并不知情。萧布衣也不想多说。实际上。李玄霸如今的死活。对东都的生活的确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最后说的那个人。有时候恰恰是最关心。因为提及之人需要小心翼翼的装作若无其事。不想被人发觉。虞世南提及裴茗翠的时候。多少有些黯然。这些年来。他显然还是没有忘记裴茗翠。可李玄霸活着。虞世南没有机会。等到李玄霸死后。虞世南更知道。自己彻底没有了机会!
见到萧布衣望着自己。虞世南心头一跳。或许多年的念念不忘。只余提及的那一刻心跳。但他还是忍不住的提起。
“西梁王。最近裴小姐有消息吗?”
“没有。”萧布衣摇头。“她活的很累。但是道路是她的选择。”
虞世南沉默良久。这才站起道:“西梁王。我要出发了。希望可敦能识大体。”
萧布衣站起道:“现在的颉利可汗的突厥人支持。又拉拢了铁勒几姓。相对而言。处罗可汗势力稍弱。他们现在也迫切需要支持。我们和他们暂时联手的可能xìng很大。虞尚书。需要争取的利益。一定尽量争取。能让可敦看到和颉利抗衡的希望。能让处罗和颉利僵持三年。是你出使最好的结果。”
“只要三年吗?”虞世南微笑道。
萧布衣道:“突厥内乱战上三年。定然实力大损。其实大隋根基尚在。百姓久乱思安。据我所想。中原最多再有三年。可见分晓。虞尚书。我预祝你马到功成!”
虞世南望了萧布衣良久。这才道:“希望如西梁王所言。”
他起身离开。萧布衣送他到了门外。早有兵士护送。虞世南前往草原的任务并不轻松。路途一样不算轻松。不过有东都兵力护送。去草原一路当会安然无恙。
才送走了虞世南。卢老三就匆匆忙忙的赶到。“西梁王。蝙蝠有消息送来。窦建德和李建成约了在羊头山见面。”
“何时?”萧布衣问道。
“应该就在现在。”卢老三惋惜道:“可惜消息晚了些。不然我等出兵。说不定能把这二人一网打尽。”
萧布衣笑道:“老三。你太小瞧窦建德和李建成了。我只怕我们大军不等接近十里之内。就被他们逃之夭夭了。”
“西梁王。不过除了窦、李见面后。又有个奇怪的消息。”卢老三道。
萧布衣坐下来。微笑问。“是何消息?”
“高雅贤在军中被杀。”卢老三振奋道:“不知是谁杀的?”
“是我杀的。”一个声音冷冷道。
卢老三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见是思楠。苦笑道:“我说谁能这么轻易到了这里。原来是姑娘。”
思楠救过他们兄弟的xìng命。所以就算思楠态度冷淡些。卢老三亦是好言相向。
萧布衣笑道:“有天下第一的女剑手出手。高雅贤死的其所。”
卢老三恍然道:“原来是西梁王的主意。李道玄被刺。高雅贤身死。怪不的李建成和窦建德火烧屁股一样的想要见面。”
萧布衣皱眉道:“他们若是不见。证明我们刺杀成功。他们若是见面。肯定就说明。我们的手段。已被二人看破。所以才会急急相见。消除隔阂。这两人不好对付!”看到思楠望着自己。萧布衣展露笑容。“不过杀了高雅贤。无疑再给窦建德当头一棒。思楠。辛苦了。”
思楠摇头道:“高雅贤不是我杀的。”
萧布衣惊奇道:“你说什么?”
“可以说是我杀的。也可以说不是。”思楠找个椅子坐下来。眉头紧锁。
卢老三不解问。“恕我驽钝。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萧布衣也道:“我也驽钝。还请思楠详解。”
他打趣一说。思楠却没有发笑。半晌道:“萧布衣。我按照你的意思去杀高雅贤。搅乱浑水。让唐军和河北军互相猜忌。又留下血债血偿的字样。就是想让他们联想到丘行恭的身上。”
萧布衣点头道:“我的确有这个意思。“不过我混入河北军中。那里戒备的确森然。比起你这里来。不遑多让。”思楠道。
萧布衣微笑道:“想杨广的皇宫、**城只有过之。你还不是进退自如?”
“那不同。”思楠摇头道:“那时我有人相助。这次却是孤身一人。好在他们多少有些大意。不想还有人敢孤身进入他们的大营。是以被我偷听到口令。混到高雅贤的帐前。”
见萧布衣皱眉。思楠问道:“怎么了?”
萧布衣收敛了笑容。“你不是个喜欢炫耀的人。你说这些。想必有什么用意吧?”
思楠双眸有了笑意。“萧布衣就是萧布衣。只有你才明白我的心思。”如今敢直呼萧布衣名姓的。除了萧布衣的敌人。也就只有思楠。萧布衣不以为意。沉思道:“我知道你有深意。可还是一头雾水。”
卢老三更是稀里糊涂。不明白二人说着什么。
思楠道:“我冒充兵士。进了营帐。高雅贤在桌案前沉思。正要写什么。听我进帐。他抬头察觉有异。才要厉喝。我已经一剑杀了他!”
卢老三赞道:“姑娘武功神乎其技。高雅贤明显不是对手。”
思楠摇头道:“卢老三。你说错了。”
卢老三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拍马屁还有了问题。奇怪问。“哪里有错?”
“我刺出一剑。他四肢僵硬。好像根本没有正常习武之人的反应。”思楠肃然道:“我当时很是奇怪。一剑洞穿他的咽喉后。才发现……他中了毒!”
萧布衣拧起眉头。“你是说。就算你不杀他。他也会中毒身亡?所以你方才说。高雅贤可以说是你杀的。也可以说不是?”
思楠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你说河北军营不好混入。那人下毒却像轻而易举的样子。所以你认为这是河北军营出了内jiān?”萧布衣又问。见思楠点头。萧布衣皱眉道:“那内jiān是谁?”
“你不知道?”思楠问道。
萧布衣见到她双眸闪亮。诧异道:“你总不会认为是我先给高雅贤下毒。然后再让你去杀他吧?我就算关心你。也不必这般多此一举吧?”
思楠听到关心你三个字的时候。垂下头来。转瞬抬头道:“你在河北军营肯定有jiān细。”
萧布衣并没有否认。“这个……不足为奇。其实我想……无论李渊还是窦建德。也可能在我这面安排探子。不过要打入对手内部。都非简单的事情。”
“我知道你安排的人是哪个!”思楠突然道。
萧布衣扬眉。“是谁?”
思楠伸手拔剑。已在的上写了个名字。伸袖一拂。名字不见。她动作极快。卢老三都没有看清。萧布衣眼眸神采一现。“高雅贤写在纸上的?”
思楠有了赞赏之意。“萧布衣。什么都瞒不过你吗?我可没有毁去那张纸。若那个人真的是jiān细。我只怕你要有麻烦了。”
萧布衣笑了起来。“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是!”
他说的如此肯定。思楠诧异道:“那……高雅贤写在纸上做什么?”
萧布衣微笑道:“那人不是我的jiān细。或许是别人的内jiān。河北军中。趣事越来越多了。你没有毁去那张纸。窦建德反倒不见的会奈何那人。”
“为什么?”
“虚虚实实的道理而已。”萧布衣淡然道:“那人要是jiān细。你杀了高雅贤。怎么会不毁去那张纸?你留下那张纸。就证明高雅贤猜测有误。可估计谁都想不到。竟然有两拨人要杀高雅贤。这下饶是窦建德聪明绝顶。估计也是琢磨不透了。”
思楠也有些糊涂。“难道又是裴茗翠吗?她杀李道玄有情可原。但是她杀高雅贤就完全没有道理了。我知道。她绝对不会理会你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