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君彦观察入微,分析入理,众人有钦佩,有不懂,还有的很糊涂,暗想他们去了山顶,岂不是自绝生路?
颉利做事却很直接,径直带众人向山顶攀去,还不忘记说一句,“都说长孙先生聪明绝顶,今rì一看,祖先生好像更胜一筹。”
祖君彦向长孙顺德望过去,目露示好之sè,连道:“我这是雕虫小技,不足一道。”
长孙顺德淡淡道:“祖先生太过自谦了。我这人贪酒好sè倒是绝顶,要说聪明,还谈不上的。”
颉利目光从二人脸上掠过,神sè复杂。他是个突厥的可汗,和始毕可汗一样的强硬,可比始毕又多了些进步,他明白要马踏中原并不是难事,但要统领中原,手上绝对需要像长孙、祖君彦这样的人才。
在自己手下无头苍蝇般寻.找的时候,祖君彦却已发现了对手的行踪,这就是差距!颉利不由感慨,为何自己手下,总是缺乏这样的人才?
突厥强大由来已久,.野蛮彪悍也是中原难敌,但一直只能局限在草原发展,却不能更进一步,也有先天条件的制约,突厥人看不起中原人,觉得他们懦弱无用,是以在突厥贵族、上层势力中,中原人一直得不到重用。
颉利野心勃勃,就想打.破这种制约。联合可敦,杀了个祸乱的根源,就是想真诚的和可敦合作。至于平定内乱,剿灭黑暗天使,开始逐步启用隋臣,将中原文化慢慢的渗透,学习中原人的优点都是逐步要实行的策略,颉利就是想要通过这些措施整顿突厥,雄霸天下,是以虽生xìng残忍,眼下对长孙顺德等人和颜悦sè。
众人到了山顶,发现.还有浅纹延续,一直到了悬崖之处。这让众人相信祖君彦判断的时候,又有疑惑。这个痕迹当然不会平白留下来,但这些人退到悬崖边,难道是要跳下去不成?
祖君彦走上前几步,探头望.下去,只听到寒风呼啸,见崖壁极高,缓缓的缩回头来。
契戈质疑道:“这种天气,从这下去,无疑.是死路一条。你我都是不行,更何况虞世南一个文弱书生?”
祖君彦却走到一块大石前,拨弄两下,露.出一截绳索,只是末端已烧焦,肯定道:“他们有绳索坠下去,事后又燃着了绳子,毁灭痕迹。”
契戈讽刺道:“祖先生,你可知道这山有多高?你要带多少绳索能够?”
祖君彦不动声sè道:“若我判断不错,这崖壁下,定然有山洞供他们藏身!所以……绳索并不需要太长。”
长孙顺德又皱了下眉头,暗想这个祖君彦,果然有些名猜到这次行动是裴茗翠主使,他不想和裴茗翠为敌,是以颉利问计,他也是半真半假。没想到又起波澜,祖君彦竟然心细如此,发现了裴茗翠的踪迹,这样追踪下去,裴茗翠那面倒是大为不妙。
虽有些担忧,长孙顺德还是不动声sè,静观其变。
颉利早就吩咐兵士去取绳索,系在大石上,命两名身手敏捷的人坠下去。可找了良久,兵士却说发现不了山洞。
契戈想要讽刺,见颉利脸sè不悦,不敢多言。
祖君彦皱着眉头,半晌道:“洞口或许被他们用大石封住,这种天气,很难发觉。”
颉利一发狠,又坠下去十数根绳索,命兵士详加敲击。这次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有消息传来,崖壁上果真有山洞!也真的如祖君彦所言,被大石巧妙封住,又被大雪覆盖,与寻常崖壁无异,所以方才没有发现。
祖君彦微舒口气,颉利早下令让兵士挪开岩石,露出被遮的洞口。等到洞口显露的时候,山顶一阵欢呼,除了尉迟恭和长孙顺德,所有的人都有振奋之意。
颉利暗想,若虞世南这些人真的藏身这里,那可真的是瓮中捉鳖。不过中原人也真的狡猾,要非祖君彦聪明,凭自己和一帮手下,真的找不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伊始虞世南被抓,自己独木难撑,无法营救,若这次被发现了他的行踪,自己是否出手?
长孙顺德却幽漠淡远的看,暗忖裴茗翠亦是聪明之人,若真的把自己弄的无路可走,也不是裴茗翠了。
众人心思各异,突厥兵很快又传来了消息,山洞四通八达,一时间难以找寻,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山洞中有人曾经活动。
颉利有些沮丧,却不肯放弃,命令兵士连番入洞,四处找寻。折腾了半天,才发现山洞几乎贯穿了山腹,复杂的难以想像。
“祖先生,不知道你还有何高见?”颉利问道。[吾爱文学网]针对狡猾的对手,祖君彦连出对策,在颉利心目中分量大增。不过祖君彦是可敦的人,颉利已下决心,这次事了,必将祖君彦挖过来加以重用。
祖君彦略作沉吟,试探问,“据我所知,草原养有一种巨犬,可嗅人行踪?”
颉利哈哈大笑道:“祖先生,你真的无所不知。”他话音未落,远方已传来犬吠。原来颉利这次势在必得,早就想起用狩猎用的巨犬来探人的行踪,听祖君彦做事有条不紊,心中大为钦佩。
这时候狩猎巨犬已带到,颉利让人用竹篮将巨犬送入了山洞,立刻展开追踪。见天sè已晚,命令索柯突带人去山谷搜寻,以防山洞另有出口,被世南等人逃脱。
尉迟恭借故和索柯突离去,颉利也不在意。
长孙顺德暗皱眉头,心道这种搜寻的方法,裴茗翠倒是很难逃脱,不由平添了一分心事。尉迟恭被索柯突吩咐,搜寻山谷一处,等到索柯突离去后,见到身边兵士都是淡漠的看着他,心中暗叹。
他胸有大志,却被义气所累。几次想走,可均被刘武周留住,可到如今,虽说为可敦做事,但可敦也是和颉利沆瀣一气,既然如此,他留此还有什么意义?搜寻到半夜,一无所获,兵士满是抱怨,尉迟恭却如释重负。
索柯突派人监视要道,却请尉迟恭回去休息。要知道尉迟恭在中原也算颇有名声,可敦对他倒很器重。
回转营寨后,尉迟恭坐在灯下,良久难寐。毡帐外脚步声响起,刘武周掀开帘帐走进来。
尉迟恭问,“刘兄,不知深夜前来,有何事情?”刘武周恢复平民之身,尉迟恭也就恢复了以往的称呼。
刘武周笑道:“尉迟兄辛苦了。”
尉迟恭大起大落,刘武周何尝不是如此,想他当初威震河东,几乎将李渊逼的弃河东,守关中,到如今草原落魄,身边只剩下几人。
尉迟恭望向孤灯道:“不辛苦。”
二人相对无言,其实这种一次,自从刘武周兵败草原后,沉默就已悄然而生。尉迟恭不是觉得刘武周再没有发展的能力,而是觉得心力憔悴。
刘武周道:“今rì可敦说……只要这次你我立下大功,捉住虞世南等人,就可委以重任,明年开chūn时分,可带兵南下,一扫旧耻。”
“带突厥兵?”尉迟恭问道。
刘武周眼皮跳了几下,强笑道:“这个……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报仇雪恨,带什么兵又有何区别?”
尉迟恭霍然扭头,目光灼灼的望着刘武周。刘武周被瞧的有些不自在,明知故问道:“尉迟兄看什么?”
尉迟恭沉声道:“争夺天下用些手段,无可厚非,但为一己之yù,引狼入室,荼毒生灵,于心何忍?”
刘武周道:“我就是因为尉迟兄的这句话,这才兵败河东。我不引狼,自有旁人来引。李渊守河东、和我抗衡,若不用突厥兵,怎么能胜?李世民玄甲天兵号称天下第一,但可曾对抗过半个突厥兵?”
尉迟恭沉默无言,刘武周却是越说越气,“争夺天下之辈,能胜出的不是比人的仁德良知、而是比谁更无耻心狠,我当初就是妇人之仁,这才导致兵败,如今以矛击盾,以其道还治李渊,何来错处?”
尉迟恭想要说些什么,终再无言语。
心情激荡,稍平息下来,或许感觉说得口气重了,刘武周哈哈一笑道:“我今rì喝的有些多了,说的话难免有些火气,尉迟兄不要见怪。”
尉迟恭淡淡道:“因我之故,导致刘兄惨败,你不怪我,我已经庆幸了。”
二人又是沉默片刻,话不投机,半句也多。刘武周打了个哈欠,站起来道:“夜深了,不打扰尉迟兄休息,明rì擒拿虞世南等人,还要指望尉迟兄。”
“我尽力而为。”尉迟恭也不站起。刘武周转身出帐,脸上有了不悦之sè。回转到营寨中,宋金刚、苑君璋均在,见刘武周进帐,齐声问,“事情如何了?”刘武周兵败,北逃草原避祸,这二人均是死忠,一直紧紧跟随。
刘武周冷哼一声,“这个死脑筋。”
苑君璋苦笑道:“尉迟恭早就有离意,他去东都还有活路,可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不过这人的确是将才,若能说服,加入我们明年反攻,说不准还有机会。可他……毕竟不愿意和突厥人打交道。”
“不为我用,当为我杀。”宋金刚打了个手势,“刘兄,何必便宜了别人?不如杀了了事!”
刘武周缓缓坐下来,想了半晌,“眼下我们人手单薄,要起内讧,必死无疑。金刚,我的计划。”
宋金刚对刘武周倒很信服,点头不语。
苑君璋道:“这次可敦、可汗联手,就要对付黑暗天使和东都,尉迟恭不见得尽心,那我们倒要另立功劳。”
宋金刚道:“我去对付黑暗天使!当初他们暗算我,这个仇一直没有报!”
刘武周想了半晌,“当初你乔装一阵风和始毕暗中联系一事,最好不要让颉利知道。此一时彼一时,我只怕泄露出去,颉利会有猜忌,对我们不利。”
宋金刚点头道:“你放心,我听说黑暗天使最近势力渐弱,那个文宇周更是许久没有露头,说不定死了。他要是死了,没有人知道我们当年的底细。不过他就算活着,也不见得怀疑到我们身上。”
“既然如此,明rì我去和可敦说说。你可跟随他们伺机攻打黑暗天使,一来取得他们的信任,二来可以报仇雪恨。”刘武周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暗想当初呼风唤雨,叱诧一时,何尝想到今rì要借一女人之力企图东山再起?可除此之外,他已再无翻身之力!
刘武周三人聚首商议的时候,尉迟恭孤单的坐在孤灯下,望着那昏暗的灯火,脸sèyīn晴不定,难以抉择。
不知过了多久,这才叹息道:“萧布衣待我极厚,可此他?”不再多言,径直躺下去,挥手熄灭了油灯,让那无穷的夜笼罩,尉迟恭合上双眼,脸上满是无奈。
朦朦睡去,仿佛只有在梦中,才能再见到当年马邑那个开朗义气的萧布衣。仿佛也只有在梦中,才能重来以往的一切……
正月十五,萧布衣才和河北军将过完新年,就快马加鞭的带亲卫回转东都。
河北兵将一心,秦叔宝、程咬金信誓旦旦,说绝不让唐军南下一步,萧布衣见众人盛意拳拳,这才回转。
东都知西梁王回转后,又是一阵欢腾。
其实不止河北的兵将要过新年,崤山、长平两地对抗唐军的西梁军,亦是早早的派使臣安抚奖赏。不过这些事情都由徐世绩、魏征二人早早的打理,倒不劳萧布衣太费心思。
今年的东都虽然有些冷,但是这个年过的实在有些热。
灯树千光,烟花齐放,月照凝水,风传chūn情。
四海宾客齐会东都,再现文帝当年盛况。萧布衣人在东都巡游,见百姓安乐,心中陡然间涌起自豪之意。东都新年,萧布衣不但重奖前线兵将,还赏赐百官,与民同乐,其意融融。
绕东都夜行一圈,百姓欢呼阵阵,仿佛战事不复存在。萧布衣到了东都街市后,见到传香,一时间也陶醉其中。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远在辽东的思楠,暗想她寂寞孤单,不知道辽东可有今rì的热闹。只是就算热闹,孤单也是随行。
心中微暖,已准备策马回转去和亲人团聚,觉得给与她们的时间实在太少,陡然间目光一闪,又勒马下马,径直向一抱孩童的妇人走去。
女人一身红衣,面露微笑,正向萧布衣望来。
“嫂子,怎么不招呼我,差点错过。”萧布衣微笑对红拂女道。
红拂女道:“你很忙,和你二哥一样,我看着你们已经足够。”
萧布衣伸出手去抱过孩童,微笑道:“德謇,长大
孩童憨厚的笑,并不答话,有如李靖一般。謇通正直,李靖给儿子取名德謇,当然就是希望儿子做一个正直、有德之人。
红拂女道:“一恍多年,总要长大的。”
“为何不进宫和他们玩耍。”萧布衣笑道:“他们应该很喜欢你和德謇去。”
萧布衣和李靖情同兄弟,德謇和守业也是好的玩伴,红拂女人在东都,没事的时候,总是要找他们玩。蒙陈雪她们也是极为喜欢红拂女,没事就向她讨教做女人的道理。
红拂女笑道:“我才离开宫中,回转这里,只为望月赏萧布衣抬头望月,见月sè如雪,普照天下,突然道:“其实二哥他……”
“他做什么,你无须对我说。你们男人做的事情,我们女人不需要插手。”红拂女道:“以前贫的时候,李靖只能带我出来赏月赏灯,我想着他不在身边,可在这明月下,总是站着他。这样的想,他就和在我身边一样了。”
她说的朴实,萧布衣听到大为感动。遥想初见红拂女之时,恍若隔rì。谁又想到,当初的那个张鸡婆,竟是如此深情款款的女子?
“二哥有你相助,真的有幸。”
“我能遇到你二哥,也是三生有幸。”红拂女微笑望着花灯,突然道:“记得很久前,他做了个孔明灯,说许下心愿放出去,就能实现。你可知道我许的是什么心愿呢?”
萧布衣道:“我想应该是和二哥有关。”
红拂女望了萧布衣一眼,笑道:“三弟,你真的很聪明。我希望他能天下闻名,千古流芳,不负胸中所学。”
“这愿望当已实现。”萧布衣正sè道:“现在谁提及二哥,都要肃然起敬。青史流传,想当然耳。”
红拂女发自内心的笑,“那我就心满意足了。”她说的自然而然,真情流露,萧布衣看着感动,突然想到了什,如今新年,不如封他个官做贺礼,嫂子,你想要我封他什么官?”
红拂女倒不客气,“他爹手巧,不为将军,也能为个大匠。我希望德謇长大时,天下已定,我更希望他能做个工匠,也胜于领军。因为我不想……为他爹担心一辈子后,再为德謇担心。”
“那以后就可以考虑封他为将作监的中校丞一职,不过德謇眼下还小,先封襄城公吧。”萧布衣马上作出封赏。
红拂女神sè喜悦,转瞬又担忧道:“只怕我家李靖不许。”
萧布衣扳着脸道:“他若恼你,你到时让他找我就好。”
红拂女盈盈一礼,“那我就谢谢三弟了。”抱回儿子,作为母亲的疼爱不言而喻。萧布衣也是心中高兴,“其实以二哥的功劳,做兵部尚书都是屈才,不过我数次封赏,都被他婉拒。”
“我家李靖只盼望平定天下后,安居乐业就好,他其实……不求什么官职。”
萧布衣叹口气,“好了,我知道了。嫂子,我还有事……”
“好,你忙你的吧。”红拂女道。见萧布衣就要上马,突然想到了什么,叫道:“三弟,等等。”掏出一块玉来,递给萧布衣道:“这块
萧布衣有些怕了,苦笑道:“嫂子,我现在不缺玉,就留在门板后面吧。”他有些开玩笑的口气,红拂女一笑,忍不住想起当年,“原来三弟对于当年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
“我是开玩笑。”
“我也是如此。”
二人都是笑,红拂女笑后道:“这不是我的家传美玉,这块玉是大哥给我。而大哥,又是从你父亲手上取得。”
萧布衣一震,接过那块玉来,见只有半块,而且还有些眼熟,诧异道:“这块玉是大哥给我?他什么时候来到的东都,他为何不见我?他什么时候见到的我爹呢?”
他一连几问,红拂女摇头道:“往事我也不知。大哥来东都是在不久前,不过……那时候你不在,他说去了辽东,找到令尊,令尊就把这半块玉交给他,让他代为转传给你。大哥在东都没有停留,说又去找道信听佛法了。”
萧布衣怅然若失,总觉得虬髯客是刻意躲避自己。现在他终于了解了虬髯客、昆仑的苦心,他们不说当年的事情,只是想dúlì处理解决道中矛盾。这二人都是太平道威名赫赫的人物,终究还怕萧布衣以及朝臣的猜忌,索xìng避而不见,王远知、袁天罡现在岂不也是一样的做法?这种心xìng忍耐,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总觉得手中这半块玉有些眼熟,又见红拂女真不知情。想到了什么,告辞红拂女后,匆匆忙回府。
王府亦是灯笼高挑,烟花绽放,煞是美丽。
蒙陈雪、裴蓓和巧兮正在婢女的陪同下,带着守业、济民在庭院玩耍,见到夫婿前来,都是迎过来,嘘寒问暖。
萧布衣抱着孩子玩耍片刻,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掏出红拂女送的那半块玉,递给了蒙陈雪道:“雪儿,你见过这玉吗?”
蒙陈雪不明所以,接过一看,诧异道:“这……这不是文宇周那半块玉吗?”
“不是,应该是另外一半。”萧布衣纠正道。
蒙陈雪仔细看了半晌,点头道:“是呀,应该是另外半块。你从哪里得到,文宇周说两块玉若是合起,当有个大秘密,秘密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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