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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杀戮战场

    任怨做的事,不像是人做的事。

    不过人的特色就是常常在做不是人干的事,而且天天都在做着。

    彷佛不如此就不是人。

    任怨一身都是血。

    血不是他的。

    血是别人的。

    只有血不是他的他才会如此高兴。

    血是受害者的。

    受害者是花晴洲。

    花晴洲是花枯发之独子,花睛洲听话而孝顺,样子聪敏俊秀,十岁,武功已得乃父真传,但从未涉足江湖。

    赵天容,“发党”花氏门下之徒,贪花好色,但为人甚讲义气,因自小是孤儿,为花氏收入门下,故对花枯发一党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任怨不是杀了他们。

    他们也没有死。

    惨,就惨在他们还没有死去。

    任怨在动“刑”。

    他把花晴洲的皮完完整整一大张地剥了下来,而花晴洲仍没有死去,人人都可以看得见他痛得每一根肌肉部在抖,但就是死不去。

    而且还叫不出声。

    任怨就用吴一厢那一刀,也在花睛洲咽喉上一抹,这少年人就成了哑巴,而且成了个没有面目的人,按着更变成了个没有皮的人。

    只是没有了“人皮”,还算不算是个人?

    像任怨这样还披着“人皮”的人,也算不算是个人呢?

    花晴洲想些什么,谁都不知道。

    但他在流着泪。

    泪珠儿滚过颤抖的脸肌,滑过颤哆的颈肌,流过抖哆的胸肌,一颗清泪早成了血。赵天容的情形比他更糟。他本来就被砍了一臂一腿,只求痛快的死。

    任怨却不让他痛快。

    他对赵天容使的是剐刑。

    剐却是磔刑。

    任怨一定是个惯于施刑的能手,他每一下刀,都精确娴熟,先剥皮,后片肉,一共切下二百三十一片肉,赵天容只剩下白骨磷磷。双目碌碌地转,连泪也没有了。

    任怨这下似完成了一件伟大艺术品地叹道:“我保管你明天还能吃些东西,不过不能撤粪放尿;”他满意且有信心地道:“而且你现在一定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任怨还威胁地道“你听得懂,就点点头,别以为我把你整成这样子便再整不了你了,你知道我再泼你一桶砂。一桶水,你会有什么感觉吗?要是那砂是烘热了的或加点火炭,那水加点辣椒或蜜糖,然后放你到阳光下曝晒……”赵天容立即就点了点头。

    任怨又道:“别怪我也把你的声带割掉了,因为我不喜欢骂人,也不喜欢听人骂我。凡是粗俗的字眼,我都不喜欢。你可记住了吗?下次,千万不要用那种字句骂我……啊,我倒忘了,你已经没有下次了。”口

    在场的人,多不敢看。

    不忍看。

    在剥皮的过程  ,连蔡小头和兆兰容都看不下去。

    只有任劳看得很欣赏,也很钦佩的样子。

    他就知道这个吐他年轻近四十岁的伙伴实在行。

    至少比他狠。

    更比他绝。

    这些人落在任怨的手里,唯一的希圣和最大的幸运,便是死得快一些。

    有一个人也一直在看。

    但已睚管尽裂。

    花枯发。

    一个是他的爱徒。

    一个是他的亲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孽,竟遭遇而且目睹这样的情境。

    甚至连萧氏兄弟都认为任怨有些过分:何必在众人面前种下那么大的仇恨?

    这种深仇大恨莫可治解……莫非上头早下命令,要把这些人全部……

    萧自和萧煞又有点迷惑了。

    可是他们都没有问。

    闯了那末些年岁的江湖,也跟随蔡相爷和方小侯爷身边好些日子了,什么该说的,什么该看的,什么该问的,和什么才是不该间不该说不该看和不该知道的,他们总能分得一清二楚。

    反正他们来这儿的任务,就是协助任劳任怨,做他们一切要做的事情。

    一切不该做的事就不做。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把这儿弄得一片狼藉血腥。

    像座人间地狱。

    像处杀戮屠场。

    任怨完成了这两件“伟大的工程”后,看着血污的手,彷佛  犹未足,道“在我还没选第三位试刀之前,我想先听听你们是不是还要当硬汉?”

    并非人人都是硬汉。

    有的人已呕得一身都都是秽物。

    人都有求生的欲望。

    就算敢死,也不想是这种死法。

    所以任怨一问这句话,一定有人求饶,宁可任听指使。

    不过就在这时候,砰砰二声,二人背向着任怨,倒撞而入。

    温梦成倒认得他们。

    既然萧自萧煞、兆兰容蔡小头出现了,这两人出现倒不足为奇。

    他们本来就是京城里的“八大刀王”。

    那是习炼天和彭尖。

    只是温梦成倒没想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进来。

    这两人是倒着滚进来的。

    就像破人一人一脚踹了进来一般。

    当然不是没有人能打得倒这两大刀王。

    而是不多。

    就算有,也不是把他们当球一般  进来。

    能有这样功力的人,纵观整个开封府,最多只是那末几个。

    就那么几个。

    几个  一定有这个人。

    这个人就是白愁飞。

    他身边还跟着两个人。

    祥哥儿和欧阳意意。

    白愁飞一进来,就发现情形有点异样。

    白愁飞似乎有些意外,所以长吸了一口气,俐落的道:“听说今儿是花党魁做寿,我特地来这儿拜寿的,可是外面门禁森严,我以为出了什么事,一时莽撞,闯了进来,要是诸位不便,我也不叨扰了,这儿拜过就走。”边说边向花枯发一拱手,只说了一句:“花兄大寿,松柏长青。”转身正要离开,就在这时,他似才发现种种令人怵目的情景,当下怔了一怔,失声道;“这……这是怎么一同事?”

    花枯发因爱子惨死,整个人伤心到了极处,什么都豁出去了,怪笑道:别假惺惺了你拜的好一个寿:“白愁飞满脸狐疑,他身边的祥哥儿却叱道:“花党魁,咱们副楼主好心好意的来拜寿,你可得把话说清楚一些。”。

    任劳忽然笑着走前夹道:“大家喝了点酒,花老冲着兴,多说了几句,白楼主就不要见怪。”

    白愁飞本来是很谦恭的进来,可是,他现在的态度又恢复了他原来的样子。

    他又变得很懒散和悠闲。

    懒散和悠闲原只是一线之隔,但却是迥然的两种性情。

    懒散的人忙不来,悠闲的人忙也舒服。

    白愁飞却是懒散得洒脱,悠闲得倨傲。

    他嘴角又泛起了笑容。

    一种不屑、无惧、不受骗的笑意。

    “喝了酒,也不见得会杀人助兴吧?”

    任劳强笑道:“这是‘发梦二党’在清理门户。”

    白愁飞道:“他们在清理门户,何劳任兄发言?难道他们都说不了话?”

    任劳的笑容已很勉强:“白公子,您的金风细雨楼”跟“发梦二党”可没深交,是非皆因强出头,你们还是管自家的事吧。“白欲飞像要索性赖在这里不走了。白愁飞负手四顾吟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业可养身须着己,事非千己莫劳心。”

    然后又同祥哥儿道:“你说现在这儿像什么?”

    祥哥儿小眼咕溜溜地一转,答道:“像是座血肉屠场嘛。”

    白愁飞又好整以暇的间欧阳意意:“你呢?”

    欧阳意意悠闲地道:“像在战火屠城。”

    白愁飞蛮有道理似的点点头:“你说,花党魁会不含在自己大寿之日,生剥人皮,剁手切脚的对待来客,以表庆贺呢?”

    然后他向任劳笑道:“对不起,这儿着来可不止是几条人命的生死,就算阁下在刑部右专职,在江湖道义上,我不能不甘冒大不韪,想知道个究竟。”

    任劳已笑不出来了。

    任怨忽道:“白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白愁飞打横走了一步,道:“我已借了你一步,你几时还我?”

    任怨道:“白楼主,失刑总常间侯您呢:”白愁飞一笑道:“是吗?我也常念着他。不过,他那儿,我总不大敢过去拜晤。”

    任怨道:“您瞧见了,‘八大天王’都在这儿,这里的事,其实是谁的意思……副楼主也定必明白。”

    白愁飞这一次略犹豫了一下。温梦成的人却很清醒。他觉得这情形似乎应该说话了。一个老经江湖的人,必然知道:说话一如动手。在不要紧的时候,任你沉默寡言。三缄其口,也不打紧,但在重要  头,早一分说、迟一刻说、说少雨句、说多几字、说话轻了、用语重了、反应慢了、表态太快,都是足以扭转干坤判败定胜的大事。甚至比动手过招,更需把握时机。

    温梦成是个老江湖。“老江湖”的意思是  经历过大风大浪,成过败过,曾骗人也被人骗过,而今只有他骗人而谁都骗不了他的人。所以温梦成立即发话:“白公子,你跟他们是不是一夥的?”

    白愁飞立即反问:“你几时听刑部的人加入了金风细雨楼。”

    任怨慌忙道;“我们不是刑部的人。”

    温梦成反问:“金风细雨楼是不是已为朝廷所收编?”

    白愁飞目光锐利:“你……你们穴道受制?”

    温梦成道:“我们着了恙。”

    白愁飞道:“什么恙?”

    温梦成道:“五马恙。”

    白愁飞恍然道:“难怪。”

    温梦成道:“这几个使刀的和任劳任怨要逼我们投劾,打着的是朝廷授意和金风细雨楼的旗号,花老二的儿子,就给他们剥了皮,牵牛尊者也死在他们手上。”

    白愁飞怒道:“我明白了。”

    温梦成已把握住机会。

    他“及时”告诉了白愁飞实情。

    着来任劳任怨,都想飞身过去掩住温梦成的口,甚或是杀了他可是,他们却不敢妄动。

    因为白愁飞一边与温梦成对话,一边微笑地着看他们。

    笑容似乎很温和。

    可是他们一点也不感到温、觉得和。

    反而感觉到杀气。

    一种一旦他们有所异动,立  格杀毋论的寒意。

    然后,他们听见白愁飞说话了。

    语气很轻松,就好像向人借把火镰用用一般:“谁人有‘五马恙’的解药?“白愁飞笑笑又问:“我知道‘五马恙’的解药是‘过期春’,那是一种越晒越盈润,而雨淋反而枯干的花叶,恙虫就长在这种花叶间,你们既下得了恙,就一得有这种花叶研成的粉摹“按着,他又很愉快地问:“谁有‘过期春’,请交给我。”

    着他的样子,彷佛认为别人一定会掏出来交给他似的;听他的声音,越发肯定没有人会或敢拒绝他一般。

    他很有信心。

    他有信心是因为他知道别人知道不交给他的后果。

    一个人能够控制一件事的后果,当然便有信心。

    问题是:只要一力面越有信心,另一方面就定必感到没有信心。

    信心这回事,有时竟也似是一山不能容二虎、此消彼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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