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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廿一回起死回生

    花香里,冷月下,那间屋子静静的。

    冷月下,那间屋子静静的。

    屋子静静的。

    突然,轰的一声,门碎裂,温约红强鼓余力,想要迎击来人,却发现那是冷血。

    ──冷血是被扔出来的。

    他撞碎了门,门上所布的“苏武鞭”、“红梨娇”、“圆木廿三”三种剧毒,也一齐沾在他身上。

    ──蔷薇将军把他从乳池里揪出来,直抛了出去,让他撞破大门,自己才紧随其后攻了出来。

    温约红原先的杀手锏,立时攻不出去。

    温约红一出招,就看见刀光。

    刀光劈来,如来自亘古的一道惊雷。

    他躲不掉。

    “叮”的一声,星花四溅,冷月失色,原来小刀抄起地上的“影子刀”,硬格他一刀“失空劈”。

    蔷薇将军又尖嘶了一声。

    小刀本来就极怕他,而今在冷月下一个照面,更是心头发毛、毛骨悚然。

    ──那已不能算是一个人。

    至少有三百块碎剑碎镜,嵌在他的身上,鲜血,并没有马上溅喷出来,可是,镜片与剑片的切口边缘,已渗了艳丽的血色。

    小刀一怔之间,蔷薇将军扫刀一引。

    “大引之刀”。

    小刀本就使不惯“影子刀”。

    她的功力也远不及于春童。

    是以刀给砸飞,于春童刀势一回,飞割了过去。

    ──“割”之势,远逊于劈。

    可是蔷薇将军的“大割之刀”,要比他的“失空劈”还要难防十倍:一刀劈下来,尚有脉络可寻,还有应付余地,于春童这刀法一引一割,则连痕迹也不留。

    ──有气势、有声威,还有对付的目标,于春童的“大割引”,则完全无迹可寻。

    这一刀他割的是小刀。

    但刀却割在三缸公子的身上。

    血溅。

    溅血。

    血血

    血

    血血

    血四溅如花。

    三缸公子喟息半声,倒了下去。

    蔷薇将军大笑,挥刀再割。

    小刀连忙抢救,于春童却一把大刀又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每一次她和于春童交手,都失败,都中计;每一次蔷薇将军都利用她对人的关心和爱念挟制住她。

    每一次都如是。

    ──这使小刀真羞愤、饮恨得要马上去死、立刻去死!

    但落在于春童手里总是求死不能。

    此际,蔷薇将军显然又获得了全盘的胜利。

    他虽然负了一身的伤,但所有的敌人,都让他杀光了、制伏了,他又可以为所欲为了。

    小刀在这一刻里,真想问苍天、问冷月:上天既不让她逃离虎口,为何又让她一再重燃希望?然后却又似猫捉耗子似的,终于还是要残忍的受死!

    小刀问冷月,当然不是问冷血。

    ──因为这几日来,都是她救冷血,不是冷血救她;她已经习惯了冷血是救不了任何人甚至也救不了自己这想法了。

    ──一个最了不起的人,只要失去了健康,就只有成为可怜虫的份儿,当然初入江湖的冷血,更不例外。

    但这一回却是例外。

    ──如果说,第十七回是生,第十八回是死,到了第十九回成了不生不死,及至这一回,却似突然跳了一大篇一大章一大回,从死里求生、死中求活,终于起死回生!

    蔷薇将军全身都嵌着镜片和碎片。

    ──也就是说,他只要动一动,全身的伤口,就一齐痛。

    可是他凶狠如故。

    恶毒如故。

    ──他受伤那么重,还那么狞恶,简直要比冷月下、井口倒插着一株枯树的景象还来得诡异。

    他在小刀要把自己的脖子向刀锋抹去时制住她,这次他没有封她的穴道,却象掐住一只猫似的自后掐住她的脖子。

    他的伤更让他兽性大发:“我要你尝尝男人的滋味。”说罢,他尖笑了起来,象一只眯着眼的鳄鱼,痛楚把他的俊脸扭曲了:“我的滋味。”他用下身炙热的棒子顶住她的背后。

    小刀突然尖呼了起来。

    ──一种完全失去控制,比惊慌更惊更慌的尖呼。

    到这个地步,她眼里的月亮已开始崩裂成三十七块,脑里有十六只灰蝴蝶,振翅跌落,蒙住心房,嗅觉、听觉、味觉、视觉,都成了羞辱的感觉──这感觉象一壶烧烫的烈酒,直冲上她的喉头,使她发出令人毛骨悚然,锐利得象月亮把夜空割了一个钩形的洞似的锐嘶。

    蔷薇将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一跳。

    随后他是笑的:

    “别以为你叫我就放过你。你尽管装疯吧,我于春童要强奸你,天崩地裂都拦阻不了!你越痛苦,我越喜欢。”

    话才说完,尖叫中又陡然震起了狂怒。

    ──狂吼就象十万天雷齐祭起,几乎掩盖掉小刀的锐嘶。

    连蔷薇将军也愣住了,一时之间,分辨不出这怒吼从何而来。

    直至他看到那个人。

    那个井边的人。

    ──那个被他一手扔到了井边的人。

    冷血。

    他神奇地站了起来,象一个奇迹。

    他怒啸着,愤怒得象全身着了火。

    他的声音是野兽的。

    他的眼神是火烧的。

    他的行动是冷血的。

    云飞急急。

    寒月漠漠。

    冷血返身抱住了那棵倒栽的大树。

    拔起。

    挥舞。

    ──那棵大树,此时既成了他的剑,让他使来,如一泓秋水,出自阳关、沽浩荡荡、长洲巨滩,上至九洞庭,下至九太华,从括苍到点苍,长江急、黄河壮、势不可当,直攻蔷薇将军!

    天!这小子怎么还能动?!

    他不是中了黑血吗?!

    他不是已着了红鳞素吗?!

    他怎么又成了没事的人一般?!

    他的功力看来还比原来精进──他是怎么会起死回生的?!

    蔷薇将军不明白。

    所以他怕。

    ──人们对他们不懂的事都会感到恐惧。

    更何况他面对的是一个随手拿起枯树作剑使、屡次击败他的高手!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他最擅长的反应:

    把小刀推出去。

    可是,这一次他未能得逞。

    因为中了他“大割引”的温约红,忽然弹跳了起来,接住了小刀,滚身到一边去。

    蔷薇将军连忙追袭,但那棵“树剑”,已缠住了他。

    这时,温约红在正尖呼着的小刀耳边温声说了下面的话:

    “小刀,你不能疯,你这时候如果失常了,这年轻人便会分心,杀不了这恶徒了。其实他已先后给怒鱼、救鱼、忙鱼和伤鱼救治过,毒力正在消退中,但一时仍不能适应,他浸于乳池,正好可把黑血和红鳞素之毒,逐渐转化为他的功力;我把几种特殊的毒药布在门窗,算定那恶徒会扔他出来,来个‘以毒攻毒,以毒破毒’,把这青年的毒全化为内力,而且马上便可以吸收、运用──可惜,究竟毒还是毒,虽然克制相生,成了内力,但性情也难免比原来暴戾些了……”

    然后他说:“小刀,我告诉你这些,是不想让你发疯。你看,这年轻人也熬过来了。你也得熬过去。我有一个红粉知音方姑娘,当日,她也被人所害,困在一处,一样挺了过来,她现在不知怎样了……不过,那时候,她也没疯,没死。一个人最不可以他的就是毁灭自己,让自己疯、任由自己死,都是放弃自己。就算在绝境中,人也应该要以死的勇气,为生而战。就象我,我也不想死的……”

    小刀止住了尖叫,哭了起来,抱着温约红,呜呜的伤心的哭了起来:“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温约红伸手抚了抚她的柔发,安详的笑了起来。

    “我怎会死呢?我还没等到方姑娘呢!我才不会死呢!……”

    说到这一句,他合上了双目,象在冥想什么似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