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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嫣然怀孕了。

    赵大夫确诊,大少奶奶有了一个月余的身子,云侧妃眉开眼笑,赏了赵大夫一笔银子,吉祥奉她之命禀告王爷,没一刻钟府中上下便全知道楼嫣然有了身孕。秋霜去商行通知程佑天,府中各苑的纷纷道贺,并送上贺礼,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开心。王爷亲自过来探望,又命苏林送许多补品过来,祝福楼嫣然要仔细养着,为王府生一名白白胖胖的孙子。

    云不悔心中波涛暗涌,说实话,她并不希望楼嫣然怀孕,楼嫣然怀孕,她的压力就更大,一年之中,楼嫣然有过两次身孕,她一次都没有。哪怕楼嫣然没能保住第一胎,她还有这一胎儿。府中的闲言闲语又多,她定不会过得舒坦。

    她看着楼嫣然的笑容,唇齿似乎含了一抹黄连,苦不堪言,偏偏无法诉说,只能赔笑说祝贺,把所有的苦涩都咽下去,面上无法表露出一分妒忌和难堪。

    李侧妃说话虽然酸溜溜,可看她神色,也是欢喜的,她和云侧妃不对盘,却很喜欢楼嫣然。这王府中,看似李侧妃最刻薄狠毒,其实最无害的人是她。玉侧妃一贯的温柔大方,云不悔此刻陷在自己的愁绪中,也无心思去揣摩旁人是否有什么阴谋。玉妩心思最是细腻,柔柔地牵着她的手,云不悔回眸一笑,揉了揉她的头顶。

    他们从西苑出来时,程佑天也正从商行回来,素来沉稳的男人脸上带着外露的狂喜,见了王妃和几位侧妃忘了行礼,一冲而过,难得失态。云不悔心想,他是真的高兴,连续没了两个孩子,他又要当父亲了。这样失而复得的狂喜,放在任何男人身上都很兴奋。清风倒是规矩行礼,紧随其后而去,据闻他正在和另外两个商行的东家开会,一听消息,什么都不顾便跑回来,会议交给程穆东。

    云不悔忍不住在想,若是她有了身孕,小白会不会也是如此开心,喜怒皆露于形。

    李侧妃说,“不悔啊,这嫣然都有两胎了,你和世子什么时候也有个动静啊。”

    云不悔一怔,她已不去看王妃的神色,想必王妃的神色定不好看,“随缘吧,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

    “我看不如让赵大夫好好给你调理调理”李侧妃是好心,一碰上这话题就关不住,没注意到王妃难看的神色,玉侧妃在一旁扯了扯她的袖子,李侧妃这才恍然大悟,咳了声便打住。

    云不悔低着头,千头万绪,难受至极,王妃看她一眼,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说,领着菊青和竹青等人回去。玉致呼呼地拍这胸口,“嫂子,你别在意母亲,可能看见大嫂有孕眼红了,她就这脾气,你要是有孕,她会高兴坏的。”

    李侧妃说,“你和世子没赵大夫调理吗我听嫣然说,她可是调理了好长时间,你看,半年两胎,你问问她怎么调理的,指不定有用。”

    云不悔苦笑,她这身子骨,怎么调理也于事无补,怎又能去问楼嫣然呢。

    “随缘吧。”云不悔说,李侧妃还想劝,玉侧妃截了她的话题,笑说道,“这事真要随缘,不悔嫁过来日子也不长,总会有孩子的,你不是嫁过来几年才有了玉媚吗”

    “她能和我比吗王爷他”李侧妃本想说王爷一个月才到我房里几次,怎么能比啊,可她想了想又觉得这话不妥,于是咽下去没说。

    云不悔笑了笑,也无心赏荷,带着冰月她们几人回皓月居,玉致和玉妩想要跟过去安慰,冰月给拦住了,她想不悔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李侧妃看着云不悔的身影,倏然苦笑,“不悔刚进府的时候,我真不喜欢她,温和有礼,总和人隔了一层膜,人又聪明伶俐。又是东苑的媳妇,我怎么喜欢她可后来相处久了才知道,这人是日久见人心,虽然她主事剥夺了我一部分权力,可我故意和她作对,账面上总是不清不楚,她也知道我贪了。这丫头真的心善,知道我故意和她对着干也没和我闹翻,自己用银子补上了,我在她面前什么都清透,她看得通,又如此宽容,怎么让人讨厌呢。”

    玉侧妃抿唇,是啊,怎么让人讨厌得起来呢那天云不悔找她说话,过后她回过神来也想清楚,她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却给她一个悔过的机会。她不想她在儿子面前失去了慈母的形象,她说世子心善,不计较,玉侧妃心中清楚,她是在给程慕白树立一个好人形象,让她心生愧疚,心生不忍。她在告诉她,程慕白以德报怨,这样以退为进的处事让她觉得自己真该死,竟然加害那么善良的世子。可回过神才知道,其实是云不悔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能有机会改过,并非程慕白。她顾全每一个人,这样玲珑剔透的女子谁不喜欢。

    “是世子身体不好,还是不悔的问题,这么久都没消息”李侧妃问,“这嫣然都有两胎,不悔一点动静都没有,王妃那性子你也知道,她是眼红孙子,指不定给世子纳妾,开枝散叶。”

    “我听不悔的意思,是她身子出了问题,调理不好,所以王妃脸色才会如此难看。”玉侧妃说,“你不是有个偏方么让不悔试一试。”

    “我那法子是害人的,怎么能试呢,争宠还能用一用。”李侧妃抿唇,玉侧妃诧异,似乎才刚明白过来,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是啊,年轻时,为了争宠手段百出,如今想来才觉得可笑。李侧妃仰头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不悔常说,家和万事兴,我也看开了,以后啊,就安安静静地过吧,我也没指望了。”

    “是啊,家和万事兴。”玉侧妃意味深长地说,王府几个孩子都不错,不管日后谁继承王位,都不会亏待了兄弟,又有什么好争的。

    云不悔坐在皓月居的玉石台阶上,怔怔地看着院子里葱郁的青竹出神,夕阳西沉,余辉漫天,天上彩霞乌云连绵,交织出黑暗和光明的光影,变化莫测。那一点点西沉的乌金透出少许悲壮,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一日之末,慢慢的,光线就没了,黑暗即将降临。

    晚膳没什么胃口,什么都不想吃,她就靠着柱子发呆,冰月和灵溪、灵心轮番上阵劝她吃点东西,云不悔都没心情,总是笑容满面的她,早就没了笑意,那乌黑的眸映出漫天的余辉,一点点在沉没。

    冰月十分心疼,世子多半又是半夜回来,谁劝她吃点什么。

    他们正手足无措时,程慕白回来了,他连续几日都是半夜回来,今晚意外的早回,就为了和云不悔一起用晚膳,一进皓月居就察觉气氛不对。冰月等人见了他就像见了亲人似的,慌忙围过来,七嘴八舌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云不悔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水都没喝一口。人一回来就在后院坐着发呆

    云不悔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声有不耐地说,“我不是说了别来打扰吗”

    “是我”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飘过来,伴着一股暖暖的药香,把她包裹,程慕白把她整个人搂在怀里,亲昵地刮她的鼻子,“我都不乐意见了”

    夕阳在她脸上镀上一层金光,却透不过她苍白的肌肤,她看起来仍那么美丽,却如一朵开在悬崖上寂寞的花朵,幽香无人知。随时随地都会被狂风打落悬崖底下,美丽又脆弱。

    云不悔微微闭上眼睛,程慕白细数着她的睫毛,那两扇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如蝶翼轻颤,一闪一闪挠在他的心脏上。他叹息一声,亲吻她的发丝,“傻丫头,我很喜欢孩子,可我更爱你。”

    在他这一生所有遇见过的人,在将来有可能出现在他生命的人之中,他最爱她,为了她,放弃当父亲的权力,他也不在乎

    她的眼眸盈满了泪,如水雾般,偏偏没有落下来,程慕白想,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她此时的泪光和悲痛,云不悔说,“小白,你不要这样说,这样我更难过。”

    “好,我们不说了。”程慕白抱着她,脸颊贴着脸颊,喃喃自语,“我们不说了。”

    云不悔的心如刀割,程慕白越是不在乎,她越是难受,她觉得自己很罪恶,剥夺了他当父亲的权力,事情不该是这样子的,不该是这样子的

    她看着程慕白,这名男子一如初见,美好如清风白云,眉宇间的冷漠没了,只有无尽的怜惜,他是真的疼她,她的心被狗吃了也不敢否认这一点。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难受。

    “娘子啊,为夫奔波劳累一天,回家想好好享受温柔乡,娘子就给为夫摆这脸色,还让为夫饿肚子,这让为夫如何是好”程慕白苦恼地看着她,眼睛里露出那么一点点委屈来。

    云不悔哭笑不得,沉重的心情也似乎轻快了些许。

    “饿了”

    程慕白重重地点头,云不悔起身,微微一笑,“那去用膳吧,夫君。”

    “是,娘子。”程慕白灿然一笑,晚风吹过,吹不散他和她眉目间的轻愁,多少心事都被压抑在欢喜的笑容后。

    夜色如水,芙蓉帐暖。

    急促的呻吟声从层层纱帐中透露出来,夹着男子起粗重的喘息,听得人面红心跳,连天上的星星都羞涩躲于云层中,今晚的程慕白特别的热情,卯足了劲,不知疲倦地要她,云不悔承受不住这样的激烈的欢情,频频求饶,她仿佛被抛在云端,被水流不断冲击,脚不着地,不知身在何方,那种轻飘和激情让她理智全线崩溃。羞涩和恐惧被这样的激烈的欢情冲散得一干二净,人的脑海一片空白,除了彼此,依然是彼此。

    程慕白下身的撞击越发的急促,俯下身子攫住她的唇,她的红唇已被他吮得发肿嫣红,他却不愿放过,灵活的舌尖扫过她每一寸肌肤,深深地抵到咽喉深处,模仿在下身那急速的频率,那急速的规律,上下刺激得她几乎尖声呐喊,今晚的他很不对劲,可她却无力思考,被动地承受他给予的刺激和痛苦。

    云不悔莲藕般的长臂环着他的肩膀,两人的身子几乎要粘合在一起,汗水成了粘合剂,渗透到彼此的肌肤中,不分彼此,这样的水乳交融是最亲密的行为,是灵肉结合最美的方式。

    已不知道第几次释放在她身体内,程慕白的身体突然紧绷,僵硬,崩到极致的肌肉滴出汗水,落在她的胸脯之上,激流释放在她体内,两人拥抱着一起到了gaochao。

    激烈的心跳如要失了控制,两人拥抱着一起享受这样的余韵,她身体酸疼得如被人拆开重组,他从不曾这么频繁地要她,哪怕是新婚那段时间,他们刚尝了禁果,沉迷于这样的享乐时也不曾如此。

    纵欲是有好处的,纵欲后人的思绪混沌,想的事情就没那么多,可以得到一个彻底的放松和休息。

    程慕白轻啄着她的唇,笑意沙哑,zongyu后的声音有点中气不足,云不悔娇嗔瞪他,又招得他心痒痒的,连续讨了好几个深吻。

    她推了推他,“出来,真重。”

    程慕白暧昧地顶了顶,笑得流氓,“哪儿重”

    “小白”她的脸红透了,耳朵也似染了血,程慕白笑着翻了一个身子,两人姿势上下转变,却依然没出来,他随手拉过被子盖着他们。免得云不悔着凉。

    “这样睡着很难受。”云不悔抱怨,捶了捶他的胸膛,程慕白故作不解,“我觉得挺舒服的啊,你哪儿难受”

    她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程慕白有时候在床上挺流氓的。

    云不悔觉得别扭极了,程慕白却哄着她睡觉,两人纠结这体位问题,程慕白说,“你要是不累,我们再战一回。”

    她立刻乖顺了,忍不住低头在他肩膀上咬一口出气,程慕白哄着她,云不悔的确是精疲力尽,便缓缓地睡过去,半夜被弄醒几次,身体真有点不舒服,她想程慕白睡着了,谁知道她一动,他就按着她的腰臀,云不悔咕哝了声,着实太累也没他再折腾,就这么别扭地睡了一夜。

    第二日刚起身就要沐浴,身上全是体液,黏黏得很不舒服,程慕白今天没出门,陪着她泡了一个鸳鸯浴,用过早膳,又陪着她出门游湖赏花。

    莲花盛放的季节,凤城湖上也极美,碧月长廊美虽美,赏久了也腻味。云不悔今天本来打算休息的,昨晚折腾得太厉害,她的身子骨都是酸的,能坐着就一定不想站着,能躺着就不想坐着。她出门游玩的心思不大,可见程慕白兴致勃勃,她只好随了他。

    游湖之际,听着采莲女在碧绿的荷花丛中唱着采莲曲,程慕白让云不悔也唱一首,他和曲,云不悔当真唱了一曲,她的歌喉很婉转,唱情歌很有韵味,唱这样清朗的采莲曲就有点打折扣。然而,有程慕白的箫声和曲,很巧妙掩盖了她的缺点,两人配合得十分好。

    “我以为你就跳舞好,没想到歌声也不错。”程慕白坐到她身边,云不悔微微一笑,微有骄傲,“你不知道的可多了。”

    程慕白轻笑,是啊,他不知道的多了,所以倍加珍惜。

    “小姐,你怎么一直扶着腰啊,腰酸啊。”冰月问,她见云不悔这一路上扶了好几次腰,都是蹙眉好似挺难受似的,于是很关心地问。程慕白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云不悔脸色如血一般,狠狠地瞪了冰月一眼,让你多嘴,冰月很无辜,她这是关心主子啊。于是冰月转头寻求同情,荆南果断忽视她,灵溪和灵心都忍不住笑起来,冰月一跺脚,“你们都瞒着我什么吗为什么都笑了”

    云不悔尴尬地放下手来,心想着姑娘我的腰啊,真酸。特别是站着挺难受的,冰月是好姑娘,见她着实别扭就从船舱里搬出藤椅来,云不悔心中欢喜,心想着果然没白疼她。这一躺下就舒服多了。程慕白挥手让荆南领着三名侍女去船尾待着,他和云不悔在船头。

    “真难受啊。”

    “不理你。”云不悔转过头去,程慕白在一旁剥果子给她吃,伺候得和女王似的,云不悔这心里别提多畅快,只觉得日子过得滋润极了。

    程慕白今天温柔得令人会想这厮会不会别有目的。

    “小白,你这几日和荆南早出晚归,今天没事了”云不悔问,她是不喜欢程慕白做那些工作的,可程慕白是为皇上工作,那也没办法。若是换了旁人,她会觉得隐忍坚韧什么的,可换了程慕白,她便觉得心疼,钻心的疼,好似什么东西添在心里堵着一样。

    心疼归心疼,他只要照顾好自己就好。

    “今天没事,难得陪你游湖聊天,不说那些事。”程慕白说,继续给她剥果子,云不悔心中暖暖的,他真是贴心的好丈夫,知道到她心中烦闷就特意空出一天来陪她。

    她要的其实也不算多,多少压力她顶得住,多少流言蜚语她也顶得住,只要他在她身边就好,横竖今生无法对他放手,所以多少难关,她都会坚持闯过去,只要在她累了,烦了之时,他能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不悔,为我坚持吧。

    如此就好。

    一想到程慕白的贴心,云不悔忘却了所有烦恼,益发觉得日子过得滋润。

    他察觉得出她心情好,心中悬着的石头也落到心脏了。

    不悔,他的傻不悔,其实很好满足的。

    游湖一天,他们上了岸又去溏心楼坐了一会儿,用了一些点心,离月奉上的全是云不悔喜爱的点心,摇光正好和人在溏心楼谈生意,见了面打了招呼,没多久就送人走了。楼摇光上来,又陪他们喝茶吃点心,说最近城中的趣事,云不悔告诉她,楼嫣然怀孕的事情。

    楼摇光说,“不是刚流产几个月吗这么快又有了”

    “毕竟年轻,调好得好,好得也快,总归也是一桩喜事,回头说给大夫人听,她准高兴。”云不悔说,楼摇光嗤笑,“我才不说呢,又不是你怀孕。”

    云不悔哭笑不得,楼摇光突然说,“不悔,我发现一件事,你嫁给他以后就变得”

    她看了程慕白一眼,蹙蹙眉,不悔嫁给程慕白后,人变得柔软许多,云不悔知道她想说什么,以前的她没什么上心的,人很孤独,可如今的她,什么都有了,自是不同的。

    “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珍惜现在所有的一切,这是我的家,我们是无法选择家人的,所以只能适应家人,和家人培养感情,我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家。”云不悔说,楼摇光心有戚戚焉,是啊,有了家,人的心也就变得柔软,没那么心狠了,不悔身上的淡漠的气息也变得温暖许多。

    这算是好事情吧,楼摇光心想,程慕白听着多有感触,她的妻子只要一个安稳的家而已,可这个家却给她太多的压力,每个人都给她压力,包括他自己。

    程慕白的心微微疼痛起来,心底叹息一声,不悔啊不悔,我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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