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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报恩情 熊北周喜见千金

    熊大爷一夜未曾阖眼,他想得很多,想到他唯一的女儿,不禁令他辗转反侧,怎样也无法入睡。

    就是为了女儿的生死下落不明,有所顾虑,不然,以他早年的脾性,不将整个驻马镇翻转来才怪。

    毕竟人老了,不复当年的豪气,家大业大,就算不爱女儿,为了手下那班指望他吃饭的人,他也不能轻举妄动。

    所以他隐忍着,迟迟不采取大规模行动,特别是七十二骑中伏全数被毁后,他已感觉到事情不简单。

    情形显然,对方不只是掳劫他女儿那样简单,这只是个阴谋的开始,而七十二骑被毁,是第一步,相信以后还会有第二步,第三步。……

    “想到这儿,他不由悚然一惊,肯定对方下一步的行动必是针对古诚和雷莽,他倚为左手的两位盟弟,对方既然砍了他的右手,必然将他的左臂也砍下,这样才能使得他无还击之力。对方要一步步瓦解消灭他的力量,再全力一击。

    想到这些,他浑身不由冒着冷汗,他决定天亮后,无论如何,也要赶回熊镇,部署一切,对方是冲着他熊家大院来的。

    他也曾苦思掳劫他女儿和毁去七十二骑的究竟是何许人物,但就是想不出是谁有这胆量和力量,敢和他作对。附近千里内,就只有一个原家堡还有点力量,但原家堡老堡主原含山是他的至交,生性淡泊,早已退出江湖,在堡中优悠岁月,近几年来甚少出堡在外露面,成了隐居人,就连熊大爷,在近几年中,也只见过他一次,这样的人,怎会对付他?何况原家堡的力量也不太强,仅可自保,而原白海又是他心目中的乘龙快婿,说什么也不会是原家堡干的。

    他又想到了几个武功高强的对头,但那几人虽然武功颇高,却都是独来独往的怪人,从不结党行事,以他们每一个人的力量,皆无可能将七十二骑一举毁去,而毁去七十二骑的人,是一班有组织,训练有素的好手。

    熊大爷的头都想痛了,他躺在炕上耳听更鼓响,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的思绪又回到最近发生的事情上去。想了一夜,他总算想到了,这不知名、暗中对付他的人,必定是熟人,如不是熟人,不会将他的脾性摸得这样清楚,知道他一定会调动七十二骑到驻马镇进行搜索,从而在半途中伏击拦截七十二骑。

    莫非有内奸?

    想到这个问题,他不由心头狂跳,浑身冷汗直冒。

    这个问题太危险了,若有内奸,自己岂不是随时都有危险?这太可怕了,他再也躺不住了,霍然挺身坐起,双手紧紧抓住棉被,差点将棉被抓穿。

    披衣下炕,熊大爷在房内踱步,沉思着,他在想:到底身边的人,谁是内奸?

    李锷?……不会!

    他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怀疑,李锷是他一手提拔调教出来的部下,他深知李锷的个性,忠心无比,脾气虽有点暴躁,但办事精明干练,性格耿直忠诚。

    何况他对李锷有莫大之恩——李锷是个孤儿,是他一手养大的,不然,他也不会将七十二骑交他统领。

    “不,绝对不会是他!”熊大爷在心里叫着。

    那么是谁呢?……

    两个盟弟——古诚和雷莽,更加不会,三人一盟在地,相交几十年,共患过难,冒过生死,说什么也不会是他二人。

    现在只剩下一个原白海了。

    但是,熊大爷也否定了这个心目中的乘龙佳婿,如若原白海和熊大小姐结了婚,而他只有此女,那么,他百年之后,熊家大院一切就是熊大小姐的,也是原白海的了,他实在没有理由这样做。因此,熊大爷也否定了。

    想到这里,熊大爷不由停下脚步,呆望着窗子发怔。

    这几个人都不是,那么究竟是谁呢?……

    熊大爷大伤脑筋,终于他决定不瞎猜下去,他要行动,设法找出随时会在他背后插一刀的人来。

    一鸡鸣,百鸡应,又是黎明时分了。由于天气不好,夜里风狂雪密,透过窗纸,外面昏黑一片。

    熊大爷也不想睡了,坐在窗前椅上,略作调息。

    窗外风吹雪落声隐闻,熊大爷摒除一切杂念,渐入忘我之境。

    蓦地,他心头一跳,窗外风雪声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连忙凝神静听,功劲遍布全身,严加戒备。

    一连串的事故皆是针对他而发的,如今黎明风雪中的来人,说不定是来对付他的,他不能不加小心,提防暗袭!

    他听出来人是两个——他从脚步声中听出,人已在他房门前停下,他心里“哼”了一声,果然是来对付我的,不过也太目中无人了,竟然直闯房门。

    熊大爷屏息坐着,他要给来人一个措手不及的一击。

    “笃笃笃”来人竟然敲门,熊大爷在心里冷哼一声,这种雕虫小技,也想用来对付老夫,也太小看老夫了。

    熊大爷决定不言不动,静观来人接下去玩些什么鬼蜮伎俩。

    突然,他听到了门外之人的叫声,叫声入耳,他再也坐不住了,心弦震动,身躯微颤,他激动极了!

    因为那叫声正是他为之寝食不安,牵肠挂肚,忧急焦虑,不知生死下落的心肝宝贝独生女儿熊大小姐的声音:“爹!爹!快开门,女儿回来了!”

    熊大爷心头狂喜,一跳起身,一步窜到门前,毫不犹疑地将房门打开!

    这时若有意外发生,或门外来人是模仿他女儿的声音骗他,令他不加提防,突施杀手,熊大爷一定防不了。

    门开处,天色黎明中,熊大爷惊喜地叫了一声,张开双臂,一把紧搂住了扑入他怀中的人。

    扑入他怀中的,当然是他的心肝宝贝,视如命根的独生女儿熊大小姐!

    父女俩真是悲喜,交集,熊大小姐骤见开门的,正是她爹,父女亲情,不由悲呼一声:“爹!”扑进他怀中。

    熊大爷紧紧搂着熊大小姐,唯恐她会从他怀中飞走,永不再回,双目中泪光隐现。急声喃喃道:“君儿!我的心肝宝贝,你回来了,终于回到爹的身边了。”

    熊大小姐在她爹的怀中,满脸泪水,也低声道:“爹!女儿回来了,今后再也不会离开您了!”

    父女二人都心情激动,熊大小姐只不过失踪了十天不到,熊大爷也只不过十天没见到熊大小姐,但父女两却如分别了十年那样长久,沉醉在亲情洋溢中。

    他们都忘记了站在门外的沈胜衣,沈胜衣也不怪他父女二人,他很了解父女两人现在的心情,他见到父女两人的至情流露,心里也激动得很,像他这样到处流浪,四海为家,不知见过世间多少悲欢离合,变得有点麻木了的人,居然眼眶中也感到有点湿湿的。

    终于两人都从喜极中清醒过来,熊大爷放开女儿,仔细地端详了女儿一会儿,道:“君儿!你瘦了,可是受了很多委屈?”

    熊大小姐这时也看到熊大爷一脸憔悴,神态显得苍老了很多,不由心中一酸,道:“爹,都是女儿不好,女儿以后再也不会离开您了。”

    熊大爷不由笑说道:“傻女儿!难道你不嫁人?这么大了尽说孩子话。”熊大爷的心情一下子开朗了起来。

    “女儿不嫁人,女儿一辈子跟着您!”熊大小姐撒娇了。

    “哈哈哈!”熊大爷不由畅快地笑起来,突然一眼瞥见门外含笑看着他父女的沈胜衣,连忙说道:“沈大侠!快请进来,老夫失态了,请见谅!”

    熊大小姐这时也猛然想起还有沈胜衣在门外,急忙转身,一手拉着沈胜衣进门,一脸娇笑地说道:“沈大哥!快请坐,我只顾和爹说话,忘了您,真不好意思,咦!爹!你和沈大哥认识?”

    熊大爷一边让坐,一边对女儿说道:“爹为了找你,赶到驻马镇,误以为沈大侠将你掳劫了去,还和沈大侠打了起来呢。”

    语声一顿,又转向沈胜衣道:“沈大侠!请恕老夫一时冲动之过。”

    沈胜衣忙道:“熊前辈千万不要这样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熊大爷赞道:“沈大侠好豪爽的胸襟!”

    熊大小姐不由问道:“爹!你怎会和沈大哥打起来的?”

    熊大爷于是将她失踪后,原白海来告诉说,有人发现她在驻马镇,他和原白海、古诚、雷莽四人赶到驻马镇,找到客栈,不见她,误以为是沈胜衣将她藏起来,终于打起来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熊大小姐和沈胜衣都听得很仔细。

    熊大小姐望了沈胜衣一眼,熊大爷转望着熊大小姐道:“君儿!一定是沈大侠将你救出来的,是不是?”

    “爹怎会知道?女儿没对你说。”熊大小姐诧异地望着父亲。

    熊大爷先不答应女儿所问,站起身抱拳一拱道:“沈大侠!大恩不言谢,此德,老夫永铭心中。”

    沈胜衣连忙欠身拱手还礼道:“前辈!在下当受不起,扶危救难,乃是我辈份内所应为。再说,熊小姐也可以说是因我而失踪被掳,在下为了洗清嫌疑,有责任将熊小姐寻回,交还给前辈!”

    熊大爷望了熊大小姐一眼,道:“君儿!这就是爹知道你是沈大侠救出的原因。”

    语声一顿,又问道:“君儿!究竟是什么人将你掳去?”

    “女儿也不清楚!”熊大小姐妩媚地看了一眼沈胜衣,道:“那天女儿和沈大哥分手后,因为有点不舒服,躺在炕上,怎知就昏迷过去,醒来后,已在那座大院内的石屋地窖中,实在不知是谁将女儿掳劫去那里的。”

    “大院?什么大院?在哪里?”熊大爷问。

    “就在镇东头,一所破落的大院。”沈胜衣说。

    “镇东头?”熊大爷想了一下,望着熊大小姐问道:“那些人没有难为你吧?认得出那些人吗?”

    “他们倒没有难为女儿。”熊大小姐想到被那戴雪帽的人在脸上摸了一把,不由哼了一声,道:“好些人都将脸蒙着,特别是一个人,像那些人的头儿,头上还套了一顶齐脖子、只在前面开了两个眼洞的雪帽。女儿虽然看不到他们的面貌,认不出他们是谁,但那戴雪帽的人,眼神仿佛熟悉,但又想不起有这种眼神的人是谁,不过可以断定他一定是女儿认识的人!”

    接着从被关在地窖,到沈胜衣将她救出,原原本本地细说了一遍。

    熊大小姐说完之后,沈胜衣也将救熊大小姐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他道:“从他们的布置和手法看来,这班人的组织周密,其主脑人物诡诈多端,那个套着雪帽,被称作‘公子’的人,一定是主脑人物,据王七说,从声音判断,这人年纪很轻,只有二十多岁。”

    熊大爷静静听后,点头道:“这群人的确可怕,也和我昨晚想的一样,老夫怀疑是熟人,现在听君儿一说,更加肯定了,可到底是谁呢?这个咱们认识、年约二十多岁的人到底是谁呢?”

    “一定是认识的人!”熊大小姐补充道,“不然,他在见我时,不会掩蔽得那样严密,除了头戴雪帽,还穿了件宽大的衣服,故意佝偻着身体,变了嗓音,他就是怕女儿从他的身材、体态、举止、声音上认出他来,不过他百密一疏,在眼神中露出了破绽,只可惜那熟悉的眼神一闪即没,看不仔细,一时难以想起是谁,只要被女儿再见到,一定能认出他是谁!”

    沈胜衣看了她父女一眼,道:“前辈!既是熟人所为,那就防不胜防,今后一定要小心,免致再遭暗算。”

    熊大爷叹了口气,语调沉重地道:“已经遭到一次阴毒的暗计了!”

    “爹!是怎么回事?快说!”熊大小姐迫不及待地问。

    沈胜衣也目露疑色地问道:“前辈!莫非是他们三位遭到意外?”

    他指的是古诚、雷莽、原白海三人。

    熊大爷也明白沈胜衣的话意,摇摇头道:“不是,是七十二骑!”

    熊大小姐惊急地道:“爹!七十二骑怎样了?”

    沈胜衣因不知七十二骑的情况,没开口,望着熊大爷。

    熊大爷沉痛地道:“毁了!彻底毁了!就只剩下李锷一人!”

    “毁了?怎样毁了?是谁有这力量和胆量能毁了七十二骑?”熊大小姐真不敢相信,无坚不摧,神勇威猛的七十二骑被人毁了。

    熊大爷道:“为了你的失踪,爹派你三叔从熊镇将七十二骑调来,哪知就在驻马镇外百里不到的一座大树林子里出了事,被人预先设下阴毒的埋伏,一举毁了!只有你三叔和李锷舍命逃出!”

    接着,他将经过说了一遍。

    只听得沈胜衣和熊大小姐动容不已。

    沈胜衣沉思地道:“有预谋,手段阴险恶毒,这班人好可怕。前辈!只怕这只是第二步,还有更大的阴谋在后面!”

    熊大小姐赞同地道:“沈大哥说得对,爹!咱们从今后行动一定要特别小心,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爹也想到了,沈大侠,多谢你的提醒。”熊大爷心里很感激沈胜衣。

    沈胜衣道:“前辈不用多谢。在下也在提醒自己,在下百思不得其解,在下初到塞外,却遭遇到接二连三的袭杀,从这几次事件推断,只怕在下也卷入了这个漩涡中,在下敢肯定,袭杀在下的人,和暗中对付前辈的人是同一个组织的人!”

    “有这回事?沈大侠!快说来听听!”熊大爷吃了一惊,他想不到沈胜衣初出塞外便遭到三次袭杀!

    “沈大哥,我只知道那次雪崩的事。其余两次是怎么回事?”熊大小姐很关心地问。

    沈胜衣吸了口气,缓缓说道:“第一次是在雪原上遭受到‘雪原五狼’的暗伏袭杀,第二次就是亏了你将我从雪崩中救出的那次。第三次是你失踪后,在下追查你的下落,在破庙中被一个叫王七的,另一个叫曾九的人将在下引到一处小院落中,在下不便贸然动手,怎知在下第二天去探看时,就险遭暗算,幸得在下命大,躲避过了。”

    语声微顿了顿,接着又道:“在下肯定,他们是同一伙人,只不知为了什么原因,他们将在下也要杀掉!”

    熊大爷听得不禁耸然动容道:“好可怕的手段,特别是利用雪崩来杀你,可说杀人不见血,恶毒得很!”

    熊大小姐也听得惊心动魄,但脸色却不由红了,她又想起在大雪山,为了救沈胜衣,不惜女儿家清白,将他搂抱在怀中的情景。

    熊大爷忽然转变了话题,道:“沈大侠!你此行目的究竟何在?可否告知老夫。老夫敢肯定,你不会无缘无故到塞外来的!”

    熊大小姐也用殷切的目光注视着沈胜衣,等待回答。

    沈胜衣迟疑着,呐呐道:“前辈!熊小姐!在下……在下……”

    熊大爷见沈胜衣如此,知他定有难言之隐,立刻截断他的话头道:“沈大侠!如不便说,老夫不会勉强。”

    熊大小姐也道:“沈大哥即有难言之隐,小妹也不想知道了。”她口里虽然这么说,目中却有失望之色。

    沈胜衣却爽快地道:“前辈,熊小姐,不是在下有什么难言之隐,在下是怕走漏了风声,被那人逃了,又要费一番手脚。在下实告两位,在下是来找一个人的!至于他是谁,请恕在下目前还不便奉告。”

    熊大爷谅解地道:“沈大侠!如有需用老夫之处,只管开口,只要老夫力所能及,无不从命!”

    沈胜衣连忙道:“前辈!在下先多谢了!”

    “这是什么话,你救了君儿,老夫也应该帮你!”熊大爷充满感激地说。

    “前辈!莫忘了令千金也救了在下一命!”沈胜衣感激地望了熊大小姐一眼。

    熊大小姐嫣然一笑道:“我是凑巧救了你的,不值一提。”

    熊大爷忽然道:“沈大侠,你和君儿也劳累了一夜,现在天已大亮,要不要吩咐店家弄些吃的来,吃饱后休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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