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好点头道:“银花妹子是个爽快人,这才是真正的洒脱,甭说你们各位了,连我跟小金铃儿也自此丢开这儿的生活了,我那个窝儿比你们周全多了,我也是说搁下就搁下,没什么留恋的,这儿的暗椿拔不出来,咱们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快点走,等他把消息传出去,把人集结起来,咱们已经走远了,而且这一去,咱们深入大漠,东西越简便越好,范五是老沙漠,该知道如何准备的!”
既经决定了,大家就开始忙起来,究竟这些江湖儿女不像是一般女流们那么琐碎,心里想开了,倒是没什么牵累的,苗银花只有一个小布卷儿,包了几件衣服,然后背上她那枝长枪,七个人一共九匹马,另外两匹马上装了干粮水袋,七个人里还押着个垂头丧气的瘦麻杆儿。
在大伙儿充满了疑惑的眼光下,一伙人就这么上路了,没有人敢间他们的行程,也没人送行告别,只有那几个维吾儿的女郎依依不舍地扬手高叫。她们还用草原上一种黄色的小花朵串了个花环,套在祁连山的脖子上,作为她们对这年轻的、英俊的、勇敢的汉郎一份敬慕之意!
跑出了刘家寨子的岔路,已经是十几里了,祁连山把瘦麻杆儿叫了过来道:“朋友!如果你要回白狼大寨去,我们也不勉强你,反正我们要深入大漠,等你去通知了人,追上来也来不及了,因此你可以走了!”
瘦麻杆儿似乎不相信,祁连山道:“我这是真心的让你走,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何必要跟你过不去,刚才把你拦下来,只是为了要争取这两个钟头的时间!”
瘦麻杆儿怔了一怔,终于叹了口气道:“祁少爷,现在我还能回得去吗,刚才大伙带着我跟你们一块儿离开的,葫芦娘子挨家逐户的问,自然也让人知道我泄了密,这会儿你们放了我,别人也放不过我的。”
苗银花忍不住道:“你这龟孙子王八旦,倒底是在打什么主意,先前祁少爷劝你弃邪归正,你说你怕你的老娘受累,这会儿放你走了,你干吗又不走了?”
瘦麻杆儿叹了口气:“银花,那个时候我一个劲儿的挺,的确是想到了老娘,可是慢慢的想了一下,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你说过,我们只是金花大娘私下扫的暗椿,白狼大寨里根本不知道我们入了伙,现在身份叫明了,回去后就算在金花大娘那儿能交代,大寨里的哥儿们却不会饶过我,他们最恨的就是我们这种人!”
苗银花冷笑道:“你弄错了,白狼大寨里的人放不过你,最多在你脸上吐两口唾-,顾忌着我姊姊,可能还不敢拿你怎么样,真正放不过你的是我姊姊,她不会为你而让大寨里的人知道她另外私植心腹的,你的身份不泄露,她可能不惜花大钱养着你们,只要你的身份一泄,第一个要对付你的就是她,绝不会让你进玉门关的!”
瘦麻杆儿低下了头,黯然地道:“是的,银姑娘,我先后仔细地想了一下,你姊姊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交给我的工作就是盯牢你们三个人,除非我能把你们都摆平了,还能继续再混下来,只要你们有一个人活着跑掉,我就是死路一条,回不回去都是一样了!”
祁连山这才笑道:“朋友,你怎么想通了?”
瘦麻杆儿脸上现出了一片愤色:“为了躲在寨子里的那个王八旦,当初我得到交代过,在情况危急时,只要我能站稳脚步,咬紧牙关不泄底,那个人一定会出全力帮救我的,可是我撑到那个时候,那个王八旦却一声儿不吭,可见他是存心要坑了我,好领我的那一份儿存的钱了。”
“你的钱怎么会让他领了去呢?”
“是金花大娘规定的,我们之间如果有谁变节,叫另外的人发觉处置了,就可以领取那一份儿赏金!”
“可是你并没有变节呀!”
“少爷,你叫刘大娘子上寨子里查了一遍,每一家都放了话,说我跟你们一伙了,这更作成了那王八旦坑我的口实了,现在我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了?”
祁连山点点头道:“这么说寨子里真的还有人。”
“当然有了,你以为我是骗人的。”
“朋友,现在我真相信有人了,到了这个时候,你也不必再替他瞒着,可以说出是谁了吧。”
“我不知道!少爷,我是真的不知道。”
“寨子里一共就那么几个人,你会不知道?”
“是的,因为我们的规定是互不照面的。”
“既然互不照面,你怎么知道会有人呢?”
“那是因为每次交代什么新的指令时,派来连络的线人对我们的行动都很清楚,我们私下里干了些什么,没有一件能瞒过金花大娘的,所以我知道一定有个人在盯着我们,而且金花大娘也当面交代过,她另外安排了人在监视着我们。”
祁连山笑道:“这个人的地位一定比你们高了!”
瘦麻杆儿苦笑道:“是的,既然他的职务是监视我们每一个人,一定是金花大娘真正的心腹!”
“你决心不回去了?”
“回去是死路一条,而且还白白的便宜了别人,我干吗还往死路上钻呢,少爷,你虽是一片好心,却把我给坑苦了,你倒是让我死在湖里还好得多!”
“这个我很抱歉,不过这也怪不了我,当初你自己就干错了行,尤其是你家有老母,就不该干这个的!”
瘦麻杆儿咬咬牙,满脸都是痛苦之色,最后才狠声道:“谁要是敢对我老娘有一点不利,我就活剥了他!”
苗银花冷笑道:“没别人,如果要是有人对付你娘,那一定是我姊姊,你敢对她怎么样?”
瘦苏杆儿脸上现出了狞色道:“除死无大患。我只要豁出命去,横定了心,多少总有她受的!”
祁连山终于道:“朋友!本来我倒是真心想帮助你,我请龙婶儿去泄你的底,目的是绝你的后路,使你弃邪归正,没想到却会为你惹下这么多的麻烦!”
“不!少爷!这不怪你,你的盛意我还是感谢的,这些麻烦是我们自己惹来的,我既然干了这一行就不该把老娘也抖了出来,说好听呢,是怕我万一遭了意外,好对她老人家有点报答,但是我也该想到,这也是给我老娘招来了一层危险,让她成为人质了!”
“现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补救呢?”
“没有了,我只有在这路上留个暗记,写张字条,让那王八旦带给金花大娘,明白地告诉她,我跟你们一块儿走了,叫她守着点江湖道义,只要抓住我,凌迟碎剐我都认了,可不能去伤害我老娘,否则我一定会报复她!”
“这样一张字条能吓得住她吗?”
“吓不住的,但是像我一样情形的人还很多,消息也会传到他们耳朵里的,金花大娘也许不怕我报复,但是她应该顾虑到那些人对这件事的看法,不去找我老娘的麻烦。我们当初提供一个亲人给她,只是为了在万一遭到意外时,她知道把我们该得的那份钱交给谁,可不是让她作为人质来作为对我们控制威胁的。”
苗银花立刻道:“这办法不错,我姊姊那个人不在乎威胁,但最注意利害,为了不让那些替她卖命的人寒心,我想她不会贸然去伤害你老娘的,你还会写字?”
瘦麻杆儿苦笑道:“我念过六年的私塾,板子不知挨了多少,怎么不会写字呢,只怪我不长进,受不了那个苦,偷偷地逃学出来,跟着个耍杂技的班子走了,从此流落江湖,蹉跎一生,我原本想混出点名堂,再回去看老娘的,看来这一辈子是没指望了。”
祁连山道:“你离家多少年了!”
“十一二岁离家,整整三十年了!”
“也一直没回家去过!”
“没有,我是个倔性子,不衣锦绝不荣归,老娘的性子也是一样,要好要强得很,她二十四岁上生下了我,那年就守了寡,咬紧牙关,苦撑着养育我,她替人缝衣服,纳鞋底,靠着十个手指头儿赚几个铜子儿,使我上学读书认字,所以我那年逃学后就没敢再回去!”
他的脸上充满了悔疚与痛苦,那是一个浪子的忏悔,苗银花忍不住骂道:“妈的,瘦麻杆儿,你真不是东西,有着这么好的一个母亲,你竟然不学好,你对得起谁?”
瘦麻杆儿的眼中泪水盈眶,低头接受了责骂,祁连山忽然问道:“朋友,你的尊姓大名还没请教呢?”
瘦麻杆儿抬起头道:“对不起,祁少爷,打从我离家的那天起,我就没有再用过姓名,以前是怕人知道了告诉我娘追我回去,后来则是自惭不肯,不敢玷辱了先人,你就叫我瘦麻杆儿好了,这个名儿我已经用了二十年了!”
祁连山道:“朋友,我不想刨你的根底,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姓李,叫李光祖,陕西龙驹寨人氏!”
瘦麻杆儿的身子起了一阵强烈的颤抖,目光突然变得惶然,终于他强咬着嘴唇道:“不是!”
祁连山叹了口气道:“那就算了,我就不再问了!”
瘦麻杆儿却又忍不住道:“祁少爷,您怎么会提起这个人的,莫非您认识这个人吗?”
祁连山道:“不认识,只是我听一个老太太说起过这个名字,她是出来找儿子的,情形倒是跟你差不多!”
瘦麻杆儿一把抓住了祁连山的马缰:“祁少爷,那位老太太她在那儿,您是怎么认识她的!”
“你不是她的儿子,我告诉你也没用!”
瘦麻杆儿又顿了半天才道:“我……我有个朋友叫李光租,的确是龙驹寨的人,也是从小逃家出走的,流落了几年后,一直在找他的母亲,请您告诉我!”
祁连山看了他一眼道:“那位老太太还欠了人家债,指明由她儿子还的,告诉你你能代她偿还吗?”
瘦麻杆儿又顿了半天才道:“能,李光祖跟我是生死交情,他的事儿就等于是我的事儿,,您只要说出来……”
祁连山冷冷道:“那倒不必,这位老太太,人很有骨气,除了她的儿子,她不想再麻烦别人!”
瘦麻杆儿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少爷!你明知道我就是李光祖了,只是我没脸承认而已,您何必一定要逼我承认呢,快告诉我,我那苦命的娘在那儿?”
祁连山哼了一声:“你终于承认了,要是你再装下去,我就给你一枪,人要傲不算是坏事,但是傲得听见了自己失散了几十年的娘亲的讯息,都无动于衷,就不能算是人了,幸好你总算承认了,跪下!”
瘦麻杆儿倒是跪下了,祁连山从马了跳了下来,一句话不说,抡起马鞭,在他背上直抽下去,落手很重,一鞭一条血痕,旁人都怔住了,但瘦麻杆儿却直挺挺地跪着,一动也不动,直到他背上鲜血淋淋,鞭痕交错,祁连山才住手问道:“你知道我为何打你?”
“知道,您是代家母教训我这不肖的儿子!”
“不是代她教训,是遵行她的嘱咐,她说过了,什么时候找到了李光租,就抽上这一顿鞭子,用以惩诫你带给她的那些伤心痛苦的岁月,每年一鞭子,这代价重吗?”
“不重!太轻!每天一鞭都是应该的!”
“每天一鞭,你挨得起吗!”
“挨不起也要挨,这是我该受的,唉!少爷,我离开家母已经三十年了,您只打了二十一鞭,莫非她……”
他的脸色变了,声音也变了,祁连山凝重地道:“九年前她就去世了,带着痛苦失望去世的!”
瘦麻杆儿人如遭电殛般地急震了一震,可是他没有站起来,依然直挺挺地跪着,眼睛望着祁连山,听他以沉重声音道:“二十年前,龙驹寨遭了一次兵乱,十室九空,你母亲虽然没有受到伤害,可也耽不下去了!”
“我们家无产无业,她怎么会耽不下去?”
“亏你问得出,你知道家里无产无业,全靠她一双手养活你们母子的,好年头日子已经过得很艰苦,地方遭了兵燹,那些人自己都活不下去了,还有能力来照顾你老娘吗?她再不离开,只有活活饿死在老家!”
瘦麻杆儿低下了头,祁连山继续道:“而且她惦记着你,觉得这是出来找你的机会,一个人历尽了风霜,有时帮人做点短工,有时靠着乞讨,在外面足足流浪了四五年,在一年冬天来到兰州,又生了病,倒卧在我家牧场的外面,刚好家母经过发现了,把她救到牧场里,治好了她的病,留她在牧场上照顾我,一直耽了十年,终于郁郁以终!”
瘦麻杆儿咬着牙道:“她一直没回去?”
“没找到你,她回去干吗?”
瘦麻杆儿凄恻地道:“她应该知道我绝不是有心抛弃她老人家的,我不是念书的材料,她却巴望着我在这上面求上进,我离家出走,也有一半是不愿意她老人家再为我吃苦,她也该晓得我一定会回去的!”
“她为你伤心,为你失望,说你不求上进,但也说你是个孝顺的儿子,你曾经逃了三天的学,替人家做了三天的短工,挣了十几个铜子儿,剪了几尺布,只为了给她在过生日的那一天有件新衣服穿,为了你逃学,她曾打了你一顿,可是摸着你新剪回来的布头儿,她又搂着你哭了一场,每谈起这件事,她总忍不住掉眼泪,我那时还小,在旁听着也陪着她掉眼泪,我母亲是怕她再流离失所,留了她,也答应她叫牧场里的人代为留意找寻你,因为她说你从小就喜欢马匹,喜欢踢拳弄腿,力气大,好打架,跑出来转入江湖行的可能性很大,由牧场上的代为找寻,机会也多一点,牧场上的人都很尊敬这位老太太,每个人都很用心,到一个新地方,都留心问过,谁知道你竟连本名都不用了,自然找不到了!
一直到了年前,也就是我要离家上内地去念书的那一年,她的病很重了,自知不起,临终前还托付给我,要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你,对逼你念书上进这一点,她很后悔,说是如果不硬逼着你走上斯文的路,或许不会让你感到受不了,她在牧场上十年,挣的工钱都存了下来,一个子儿都没舍得用,现在有好几百元,她说这笔钱留着给你娶房媳妇儿,假如你已经成了家,就给你好把她的棺木移回龙驹寨,归葬在家园,起座祖坟,跟你父亲葬在一起,买几亩田,让后世子孙有个根,但也要我别忘了给你一顿鞭子,纵然她做娘的逼你太紧,也是要你好,希望你能好好振作做人,为祖上挣口气,你父亲死得早,她为你起了个光祖的名字,就是要你光宗耀祖!”
苗银花冷笑了一声:“这倒好,祁少爷一家把你母亲自贫病中收容下来,养她的老,送她的终,你报答他的,抽冷子一枪,差点没要了祁少爷的命!”
瘦麻杆儿恭恭敬敬地朝祁连山磕了三个头:“少爷!养母之德,葬母之恩,我李光租有生之年,必有以报!”
祁连山道:“这你倒不必放在心上,她也照顾了我十年,我为她找到了你,总算是对得起她了,她的那笔钱……”
瘦麻杆儿立刻道:“少爷,对先母我没尽到一分责任,怎么还有脸去用她老人家遗下的钱,再说我虽然流落江湖,却也知道一般的生活状况,就算先母在府中出过力,可是每年不过十来块工钱,十年之内,那能存下几百元洋钱的,那是府上念她孤苦无依,给她养老的,我这做儿子再没出息,也不能要这个钱,我知道府上待人宽厚,收殓结果,绝不会草率,那笔钱也不在少数。”
祁连山道:“收殓很丰厚,棺木只是浮厝,因为她希望能移骨故里,棺木自然要讲究点,那是我们的一片心意,至于她的工钱,却一个都没有动,我们是比照牧场里的长工给酬,每年六十元,十年下来,钱数很可观,因为令堂生性慈和,经常还施舍周济穷人,或者在寺庙里烧香祈愿,花费了一下,现在大概有四百多一点儿,她死后,用李光祖的名字放在城里的钱庄上,指定是给你的,你不去领,是便宜了钱庄,至于你打算怎么用这笔钱,可是你的事,牧场里绝不会要你这笔钱哩!”
瘦麻杆儿拍的一拳,击在自己的手掌上,狠声道:“苗金花,我要不活劈了你,誓不为人!”
苗银花白了他一眼:“瘦麻杆儿,我姊姊不是好人,你劈了她,我绝不会为这恨你,可是这时候你才想到要劈她,我可忍不住要说句公道话,你老娘的去世,你自己的堕落,可怪不到她头上去!”
瘦麻杆儿怒声道:“那些我自然不怪她,可是她不该骗我,前年她居然还告诉我,说老娘在家乡活得很好,她托了人给捎了两百元去去,昧下这种钱太伤德了!”
苗银花一怔道:“她会做这种事?”
瘦麻杆儿怒道:“我犯不着造谣生事来诬蔑她,她那儿还有我的一本帐本上记得清清楚楚的。”
祁连山愕然道:“这个人也真是的,难道她不怕将来你回去查核一下发现了,再去找她?”
苗银花冷笑道:“我姊姊那会给人回去查核,我知道她自己存着一些私房,但是不相信会有这么多,让她养着这么多的私人,先前我听瘦麻杆说得那么动听,心里就在怀疑,她要是有这么大方,日头就打西边儿出了。”
祁连山道:“可是李光祖说过了,再过两年就约满了,那时候她怎么个交代?”
苗银花冷笑道:“少爷!有什么好交代的,一本帐全记在她的肚子里,有没有那笔钱,只有她一个人清楚,这些卖命的人都不敢用真名字,根本就无从查起,等人回去向她要钱的时候,一粒子弹不就解决了!”
“难道她不怕别的人知道?死人又往那儿藏?”
“祁少爷,您的大名叫祁连山,可是您知不知道祁连山有多大,别的不谈,光是那个大寨附近的鹰愁涧下,坑上几千人也看不见一点痕迹,一片断崖,下面是千丈深谷,把人往下一扔,连颗子弹都省了,很多过路的客户落了单,叫他们给逮住了,都是剥得精光往下一扔!
神不知鬼不觉,鹰愁涧下,不知有了多少冤魂,瘦麻杆儿,你是运气好,遇上了祁少爷,两下一对,揭穿了我姊姊的阴谋,否则鹰愁涧下,又添上你这条冤魂了,我姊姊既然造了一篇假账给你看,可知她答应你的那笔钱根本是空的,即使你真能挨到期满,她也不会让你活着来揭穿她的阴谋欺骗的,她答应你的钱是多少?”
“每年三百元,十年三千,加上每年的利息,约摸有四千元左右,这是一笔很可观的财产了。”
“见你的大头鬼,一个人四千,像你这样的人,至少也有几十个,总共加起来,就是几十万了,她如果有这么多的钱,还在白狠大寨里混什么,早就到内地去置份产业,安安稳稳地享福了!”
李光租用手敲着自己的脑袋道:“我没有算这笔帐,不过在兰州、甘州、凉州等地,的确有几个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退下来的,他们也的确置了产业。”
苗银花笑道:“我相信有这么几个,而且你们这批人也是那几个人代为招募来的,对吗?”
“是的,正因为有了他们的例子,才能使大家相信,死心塌地的卖命,否则谁也不肯干的!”
“这个我相信,不过也就是那么几个,做做样子,好哄得你们这些傻蛋去为她卖命,不,连这几个都靠不住,他们是我姊姊的心腹,恐怕那些产业,也是我姊姊置下的,由他们出面而已,那些人虽然明着有了家业,做起生意。但恐怕暗中仍得受我姊姊的指使,为她做事,江湖这个圈子,那有这么容易跳出来的,尤其是干上了黑道,一辈子都得把身子卖了进去。”
李光祖显得很颓丧,显然,苗银花的话深深地击中了他心中的弱点,呆了半天,才叹了口气:“银花,你的话很对,我在江湖中也混了三十年,虽然没混出什么名堂,却也看过不少事儿,跟过不少人。”
“那你更不该掉进这个圈套里,相信这种好事儿。”
“正因为我看过许多的人不得善终,一心想跳出来,苗金花找上了我,初时我也不相信有这种好事儿,但是看见那几个人都混得好好的,不由得不动心!”
“可是你心里始终有点不踏实。”
“是的,但是这个希望驱使着我相信!”
“你是头蠢驴,那几个地方都是祁连山的天下,没有白狼大寨的支持,他们能安得下身吗?”
对这句话,祁连山倒不以为然了:“银花儿,难道说在甘凉道上的生意人都得是白狼大寨的爪牙了!”
苗银花笑笑道:“那当然不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多得很,那些人一向都是根生土长,老老实实的做生意,或是祖上传下来的家业,没有搭上江湖道,自然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但是这种生活没有江湖人的份儿!”
“为什么,难道洗手的江湖人就不能安身立命了?”
“能!但是不能在那种地方,因为江湖人的钱财都是沾着血腥气的,从别人上硬生生地刮下来的,尤其是混在绿林道的人,那个不是一身罪孽血腥,注定一生没有好日子过的,往日的仇家,旧日的伙伴都不会放过你,除非是带着钱,躲得远远的,躲到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而且还得祖上积德,不让一个认识的人发现,更得自己拿定决心,安份守己,不露出一点江湖气味,或许还能过几年安乐日子,但是那种情形太少了!”
她的神色一庄:“就以瘦麻杆儿来说好了,假如他真能如期领到了那笔钱,带着回到龙驹寨,也不见得就能安稳地享福,左邻右舍,对他的发迹归来会不闻不问吗?”
祁连山道:“他可以说在外面做买卖赚的钱!”
苗银花一声冷笑:“他从小是怎么块料,人家会不清楚,假如他真是规规矩矩的做买卖,早就可以跟家里通讯息了,整整的三十年没影没讯,突然发了财回来,谁都会怀疑的,除非还是落魄潦倒地回去,那才不会有人问,但是那样子也不必回去了!”
祁连山道…“那可以挪个地方,搬得远远的!”
“可以,那样或许一时能得到安宁,但是地方上突然来了一户人家,带着大批的钱来安身,一样能使人怀疑!”
“那只是一些小县城,荒僻的乡镇,如果到了内地,像上海、苏州、杭州那些大城市,绝不会有人来问你!”
苗银花道:“我没到过那些地方,不知道情形,但也很少有人这样做,叶落归根,每个人都有这种想法,而且一个真正在江湖里混过的人,也不会习惯那儿的生活。”
李光祖叹了一口气道:“银花说得对,我有个师叔,年老收山,存了有几万元钱了,他就是怕人认出他,跑到汉口去成家,置了产,开下了一所珠宝号,不到三年就把老本弄得精光,,依然回到江湖圈子里来!”
祁连山道:“珠宝号是很稳定的买卖,几万元钱也不是小数目,怎么会在短短两三年贴光呢?”
刘老好笑道:“这一行不是外行人干得了的,虚头太多了,就是真正的内行,也难保不上当,尤其是大都市里,老千骗子手法之高,叫人难以想像!”
李光祖苦笑道:“我那位师叔是干三只手出身的,而且一身偷的功夫精绝,眼光很准,假的玩意倒是骗不了他,就是有了这份自信,他才选了珠宝这一行!”
刘老好道:“那他是怎么把钱折腾光的?”
“江湖跑得老,人情世故却未必熟透,他到了那种大都市里,形形色色都是他没见过的,先是在赌局上输了一半,后来又搭上了一个唱花旦的戏子,跟他没一年,人家却是做好的美人局,卷了他的一切,跟着个唱小生的跑了。”
刘老好道:“老江湖还能吃这一套!”
李光祖道:“我那位师叔在偷的这一行真是个高手,但是在另一行里却陌生得很,好在他还想得开,钱是怎么来的怎么去,再回到老本行而已!”
苗银花道:“江湖行中有句话,江湖一只碗,准吃不准攒。也就是这个意思,我在这一行里也混下二十多年了,看清楚了一件事,要想摆脱江湖生涯,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我们走的这条路,找个有力量的靠山,一下子跳出来,而且还要把得住自己,只是少爷,我们怕给你添麻烦了!”
祁连山忙道:“这是什么话,银花,我们是朋友。”
苗银花叹道:“少爷!您把我当朋友,天风牧场上的人未必肯把我们当朋友,他们肯担待吗?”
祁连山道:“我担待就行了,我并不想求着谁。”
刘老好道:“少爷,这点你放心,龙八告诉过我,他们弟兄八个都是祁大爷一手提拔起来的,而且他们都能为祁大爷卖出性命去,不过他们也明白,祁大爷只有照顾他们,用不着他们的报答,所以他们都约好了,把这份恩情转在您少爷身上,无论您做什么,他们都会全力支持的。”
祁连山还没开口,苗银花却抢着道:“没有天风牧场这股力量,我不敢牵累您少爷,但是我投向您少爷,也不是牵累您跟牧场,祁连山所包的范围内,只有天风牧场的力量能威胁到白狼大寨,但是白狼大寨并不是甘心忍受天风牧场的压着,以前顾忌着祁大爷,现在可就不同了。”
(此处缺一段,OCR者按)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是的,在绿林道上本就没有道理可言的,谁的力量大大,谁就占先,不如人的就得吃点亏!”
“白狼大寨的实力,必然盖过满天云很多了!”
苗银花笑笑才道:“少爷!这个问题如果在昨天,我还无法回答,因为我自己也为这件事儿困惑着,满天云的人并不少于白狼大寨多少,在我以往的了解里,满天云的人身手高,枪枝精良,还胜过白狼大寨,他们差不多每人都有像我这么一支马枪,而白狼大寨里,虽然号称有近千条人枪,但有一部份还是要点上火才能喷铁砂的土铳,赶人一半的实力都不如,怎么能使人家这么服贴的,现在我却明白了,白狼大寨除了看得见的人之外,还有一批看不见的人支撑着,无怪能镇住满天云了!”
说到最后时,她的手指向了李光祖,使得这个乍投光明的汉子不自而然地挺挺胸来表示自己的重要性,然后才道:“银花,据我所知,我们这一般暗卡藏在大漠上的为数极多,除了监视你们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要谋取满天云。满天云的人,有回悄悄地在一夜之间丢了十几个,找不出一点痕迹或线索,我们设在大漠上的明桩都在监视中,下手的全是我们,就仗着这一手,咱们整服了满天云!”
范五见他们尽在扯这些闲谈,忍不住道:“少爷,您要知道黑道上的情形,尽有的是时间,可不能站在这儿磨菇,该上那儿去,尽快动身的好……”
祁连山看了李光祖一眼笑道:“你不回白狼大寨了,刘家寨子发生的事在短时间内不会有人知道,多耽搁一下没有什么关系吧?”
李光祖急了道:“少爷!说了半天,您还是不相信我,您提出了我母亲的一切,我对您的感激杀身难报,怎么还会骗您呢!刘家寨子里的确还有人,他会尽快地把那些事情报到大寨去,好带着人来追我们!”
“我知道,所以我才等在这儿,这儿的地形很好,由寨子里过来,我们一眼就可以看见。”
苗银花又笑了:“原来您是打着这个算盘!”
“这个算盘打得并不坏,与其躲着人,倒不如把通风的人截下来,这样子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苗银花不禁啼笑皆非地道:“少爷!您这个合计倒真不错,只是说得太迟了一点儿!”
“不迟,人还没过来,我一直在注意着的。”
“您是在注意着,可是人家也不是瞎子,咱们这么大堆人马站在这儿,他还敢过来吗?”
祁连山也忍不住笑了道:“说的是,可见我的江湖阅历太差,竟没想到这一点,我还以为挺行的呢!”
苗银花叹了口气:“少爷!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好,您的脑子是比我们灵活,而且也设想得很周到,这个办法的确高明,如果您早说了,咱们一批人先走,留下一个在这儿,那个家伙在远处瞧见咱们走远了,也会跟上来的,咱们还来得及把他截下!”
李光祖眼中发着光道:“不错!少爷,看样子这法子还行得通,你们先走吧,我留下来等他!”
祁连山却摇头道:“不!你们走,我来等他!”
李光祖急道:“少爷,这家伙既然是监视咱们每一个人的,一定是个好角色,您截得下他吗?”
祁连山淡然道:“假如我截不下他,你们谁都截不下,因为你们谁也不见得比我强!”
这句话倒是把每个人的口封住了,祁连山自从现身跟他们冲突之后,击败过范五与苗银花,也擒住了李光祖,如以身手而言,他是比每个人都高,李光祖苦笑道:“少爷,这可是拼命的事儿,不能全靠武功身手!”
“我知道,银花儿跟你都是拿着枪要杀我,而我却是赤手空拳,你们也没能把我给放倒下来!”
李光祖没话说了,苗银花的目中忽射异光笑道:“少爷,您算是堵住我们的嘴了,谁让我们都栽在你手底下呢,而且你是咱们这一行人的头儿,咱们只有听你的,走吧!”
祁连山笑笑道:“把我的马匹也牵走,到前一个有遮掩的地方等我,两个钟头之后,我一定上来跟你们会合!”
苗银花道:“要是两个钟头之后还没人过来呢?”
“那就是证明他吓怕了,至少今天是不敢来了,咱们也没时间跟他泡下去,你们把马放回来接我,大家趁黑赶路,就算他再追上来找到人,也没法子再蹑上咀们了!”
苗银花点点头道:“就这么说,少爷,您多保重,我们先过去了,前一个山坡离这儿只有三四里地,走路也不用一个钟点儿,我们就在那儿等着!”
她催着大家上马赶路,刘老好还有点不放心,苗银花道:“刘大姊,这么一阵子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你对咱们这位少爷的性子也该摸着了,他虽然瞧着很温和,像从来不发脾气似的,可是却够倔的,他决定的事,似乎谁也改变不了,否则天风牧场也不会让他一个人上路了!”
这女人的确有她的一套,说话干脆俐落,而且也懂得扣住要点,避免了很多琐碎,目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她只说一句话,却比什么都有用,祁云程死于非命,祁连山是独子,天风牧场上的人个个都忠心耿耿,在一般的情形下,他们说什么也不会放祁连山一个人单身涉险,远行大漠来查缉凶手,但他就是一个人来了。
这不是祁连山的坚持,就是他们都信得过这位少主的机智武功,或许两者都有,但不管是那一种可能,都说明了祁连山要一个人留下,就是一个人留下,不容人反对的。
别的人都乖乖的听她了,只有小金铃儿不大服气,噘着嘴万分不情愿的样子,苗银花视若不见,一个人抢先在头里走了,刘老好跟小金铃儿留在最后,刘老好才低声道:“丫头,别犯性子,多听银花的没错!”
“为什么,她凭那一点对我们指使发令?”
“为了她的确是比咱们强,比咱们懂得祁少爷,而且她也比咱们忠心,她的一切都是为了祁少爷好!”
“娘,别的我不敢比,但是说到对祁少爷的忠心,我自信绝不会比她差,她跟祁少爷认识才多久!”
“你又跟祁少爷认识多久?”
“总比她早一点吧,至少祁少爷是先进咱们的家!”
“丫头,认识不在时间的长短,有人相处了一辈子,还是格格不入,你瞧范五就知道了,他跟她们两人在一起两年了,关系比什么都密,可是互相间都怀着鬼胎,恨不得要宰了对方,但是她们跟祁少爷才见面没多久,都已经结下了生死交情,把性命都卖给祁少爷了!”
“那有什么了不起,我这绦命也一样的可以交出来!”
“丫头,你对那个小伙子当真如此痴心吗?”
“娘,不是痴心,是祁少爷的确有让人尊敬的地方,现在我是打心里面钦佩他,尊敬他,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跟祁少爷差得太远,谈不到儿女私情上去,但是我尊敬他……”
刘老好叹了口气:“丫头,银花跟贺小娥也是一样,她们把性命卖给祁少爷,绝不会是想着能嫁给他吧?”
“这个我知道,所以我才不服气,她凭什么要命令我们!”
“丫头,银花有一点比你强,她了解男人,尤其是像祁少爷那样的男人,她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祁少爷好,你要是也像她们一样的忠心,就该忘记自己,别存私见!”
小金铃儿这才不作声了。刘老好又轻声一叹道:“那个小伙子的确有一股子让人着迷的气概,不仅是女人,男人也一样的为他倾心,你看范五跟李光祖,他们也是死心塌地的跟着,龙生龙种,这话儿是不错的,祁大爷一生威震沙漠,但是这小伙子却是以另一种方式来征服大漠,虽然还只是开始,但我可以想像到,他的成就会更高更大。”
“娘,是什么呢!您说的另一种方式是什么!”
刘老好叹了口气:“我实在说不上来,以前我在这儿是为了你龙叔,可是现在我跟了出来,却完全是为了我自己,我想现在就是你龙叔叫我们别再跟着去,我也非跟不可了!”
她们母女俩的马走得较为慢,因此当她们来到另一个山坡后面的时候,别的人早已到了,而且选妥了隐藏的位置,两个男的坐下休息,贺小娥则爬在坡顶上了望着,对她们笑了一笑:
“瞧你们母女俩,一路上谈着什么体己话,落下这么远的一截,我们都到了好半天了!”
刘老好四下望望,发现这些老江湖行事的确稳健,他们所选的位置都十分隐蔽良好,但是没看见苗银花。
刘老好不经意地问道:“银花妹子呢?”
“她不放心,背着枪悄悄去接应少爷了。”
她似乎也像苗银花一样,把自己的将来托付给祁连山了,因此在称呼上,删去了那个祁字以显得更近。
“什么?她去接应祁少爷,我们怎么没瞧见?”
“她在半路上跟我说好了,下了马抄近路兜回去。”
“抄近路,就这么一条道儿,还有什么近路!”
贺小娥笑了:“刘大姊,道儿是骑马走的,要是一个人穿着草丛走过去,至少会近出一半来,只是在这种荒草堆儿里穿来穿去的滋味儿不好受就是!”
看看那锋利如刀刃的狭长草叶,就可以想到贺小娥的话并不夸张,那劲硬的叶缘确是能割破皮的,因此才很少有人徒步穿行,刘老好似乎很感动:“银花妹子真行。”
小金铃儿却不以为然地道:“是啊,她倒真舍得,也不怕这草边儿割破她的细皮白肉,犯得着吗?”
贺小娥道:“也许是多余的,少爷的身手是可应付得了的,可是总得去个人才放心!”
小金铃儿的嘴仍是不肯饶人,只是刘老好在看着她,使她的语气不敢过于尖刻:“当初吵着叫大家走的是她,这会儿悄悄溜回去的又是她,难道别人都不关心祁少爷了!”
李光祖没听出来,倒是很诚恳地道:“祁少爷说得有有理,必须大伙儿走了,那家伙才敢过来,也只有悄悄地埋伏着,才能把那个家伙截下来,但银花再掩回去接应也是对的,虽然我相信祁少爷能应付得了,但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至于谁去接应,也是银花最适合,她那一身狠劲儿,比我们男人都强,尤其是那一手长枪的准头儿,也是我们比不了的,所以她要去,我跟老范没有争,这不是谁的关心多少问题,咱们这几个人叛离了白狼大寨,都指着靠祁少爷托庇个平安,谁都一样的关心,只是人去多了反而误事,去了帮不上忙更误事!”
小金铃儿见所有的眼光都盯着自己,忽然有孤独之感,她意识到大家虽然走在一起,自己好像并不属于这一群。因此她也不敢多说了,因为刘老好的眼色已变为竣厉!
对于这个她口中叫娘,实际上却不是她的母亲的女人,地还是有着一份畏惧的。
于是她们下了马,默默地等候着,在远处的祁连山也在默默在等候着,他很有耐心,似乎知道他的推测绝不会落空,但他却不像一个有经验的狙击者,他只是随便地躺在地上,双手后屈,用手掌枕着头,望着天上的蓝天白云,呆呆地想着心事!
但是说他全无戒心,那是令人惊奇的,在更远一点的草丛中,伏着的苗银花就有这个感觉,她来得很吃力,手上脸上被草刃割破了好几道口子,虽然意识已被另一股力量完全吸引去了,使她全无疼痛的感觉,可是血仍然流得不少,把她的脸都染得红红的。
一看见祁连山那份悠闲劲儿,她实在很泄气儿,但也很安慰,我的确是该跟来的,他那像是在守伺,这种情形下,他居然有心情在这儿做白日梦!
这个意念没维持多久,就被祁连山的动作推翻了,因为祁连山忽然翻了个身,全身缩成了一团,蜷在沙堆里,就像一头蓄势待摸的豹子,动作是那么矫捷,那么有劲儿。
苗银花先也紧张了一下,可是放眼来路,却发现不出一点动静,就这样维持了好几分钟,就在苗银花几乎以为祁连山是在大惊小怪的时候,眼角视野处已经能触到一点影子在向前移动,很快,很轻松,却又很悄静。
又过了几分钟,苗银花也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人骑在马上,不,那应该说是伏在马上疾驶而来。
马跑得很快,那人的骑术很精,整个身子贴在马背上,双手搂住马颈,几乎与马连成了一体!
而且这一马一人并不是由路上奔来,却是穿过那一丛丛的丛草过来的,所以奔跑时看不见扬起的蹄尘,等苗银花看见的时候,那人与马已经离祁连山不远了!
这刹那间,苗银花对那位少爷又添了一份尊敬,发现已往的传言,说祁云程英雄一世,却虎父犬子,生了个花花公子的儿子,这个说法错得实在太大,这位大少爷不但高明,而且还懂藏拙,暗底下的玩意儿高得很呢!
马上的人既没发现躲着的祁连山,也没发现在远处里伏着的苗银花,仍是贴在马背上,让马匹以轻巧的碎步小跑着,但是让苗银花不解的是马匹滑过了祁连山,那位少爷却全无动作,放了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呢?这一人一马紧接着自己这一行人出来,分明是李光祖所说的那个监视者,少爷为什么放他过去了呢?”
“是不是少爷又发了善心,不忍心杀害这个家伙,所以才放他过去了!”
苗银花一阵串问了自己好几个问题,也替自己作了答案,最后终于选定了一个:“是了,一定是这样,少爷的身手虽高,但是心肠太软,尤其是这个家伙,要是放过他,很快出事情,想要伤害对方,唉!闯江湖那能一个劲儿的软心肠,不忍心这个家伙,要是放过他,很快就会邀集了大批的人前来,不但有白狼大寨的人,而且也有满天云的人,因为他们暗算了祁大爷,自然也不会放过少爷的,我可不能留下这个祸害,他不忍心下手,就由我来吧!”
苗银花下了决定,慢慢地从草缝中伸出了枪,手指压上了枪机,瞄准了移动的马儿。
可是那骑者太狡猾了,早己防备到这个地方可能会有狙击者,所以把身子紧贴在马身上,双手紧抱着马头,用马匹做掩护,很难取准,苗银花的枪曰跟着移动了一阵,始终无法下手,不禁把牙一咬:“好王八旦,你用这一手就难住姑奶奶了!要是没法摆平你,姑奶奶就白活这么大了!”
马儿刚好走到一片较为空旷的地方,苗银花的手指加上了劲儿,砰的一声,马儿一个失前,倒了下来!
这一枪是瞄准了马头上打的,子弹从两眼之间的眉心中穿进去,这是最有效的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