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瑞云虽然脸皮子不薄,到底也红了脸儿。
沈君山笑笑道:“得了!对你一个姑娘家,我不该说这些……”
哈瑞云红着脸道:“不!我要您说,一定要说明白!”
沈君山叹口气道:“三妞儿!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你还信不过二叔,再说你还可以问令尊呀!”
哈瑞云执拗地道:“不!二叔,我要弄清楚,这样我才知道是为了谁忙着,知道这个王庄值不值得我全心全力的维持下去,我可不愿意成了二十五孝,在外面赔尽小心,到临了还孝敬了别人!”
她的语气像刀,两道眼光也寒利得像刀,三把刀都锐利地指向铁飞龙,吓得他一个哆嗦,连忙道:“三格格!这我那儿敢,那一回我在您面前不是恭恭敬敬的!”
沈君山无可奈何地道:“三妞儿!你真够倔强,好吧!你要是不怕脸红,我就明白地说给你听……王爷离不开那些狐狸精,却又应付不了她们的纠缠,只有暗地里向飞龙请求帮忙,代替他降服一下那群妖精!”
“就他一个人能干,有降妖伏魔的手段?”
泼姑娘的嘴皮子硬是不饶人,沈君山一笑道:“你说对了,飞龙练的武功就走的邪门儿,换了第二个人还真招架不住,不怕对你说,在这宜春院的小池塘里,能拴住几个大鱼帮了咱们很多的忙,春花秋月两座花楼上,六七个当家的姑娘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光是银子留不住她们的,全是冲着飞龙,她们才肯死心塌地的耽了下来,随着咱们的意思摆布。三妞儿!你知道王庄的客人很杂,除了东洋人之外,还有高丽棒子跟黄发绿眼的洋鬼子,这些人好色倒也罢了,偏偏还好绝色,只有在王庄,他们才能得其所哉,换了别的地方,就算拿了金子堆在门口儿,要叫稍微有点身价的姑娘们去侍候他们,也是难上加难!”
哈瑞云对宜春院的事儿并不陌生,想来也承认这事实了,一时没做声。
沈君山道:“再说令尊这个王爷喊了多年,假的也成了真的了,咱们这位老哥哥又爱摆个王爷的谱子,那就得有规有矩,不能出笑话,飞龙拿捏得住,不会乱了大谱,如果由着他们去胡闹,沾上个不知死活的小伙子,来个卷起细软一走,那又该怎么办呢?”
哈瑞云脸色一沉,道:“谁敢有这个胆子!”
“三妞儿!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在王府里走动的人,多少全是知道底细的人,如果生了二心,还是防不胜防的,跑出去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倒也罢了,就怕落在别人手里,抖出了王庄的机密,麻烦就多了,令尊大人年纪虽大,却不糊涂,他对我这么一分析,我也没有话说了!”
沈君山没话说了,哈瑞云也没话说了,这个问题似乎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沈君山觉得可以再深入谈到正题:“我怀疑那姓秦的小伙子,还有一个理由,就是他的身手太高,你知道他伸手把大哥给打了!”
“我看见的,人家当然有两下子,才会得到清水那么器重,我问过清水,他没说秦风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只说是他的私人代表,您也明白,黑龙会的私人代表是怎么回事儿,有了清水那句话,他就绝不可能是一阵风!”
沈君山呆了一呆道:“这么说是我过虑了!”
“二叔!您这一过虑,可把事儿给弄砸了,他回去一说……”
“没关系,我向他解释一下就是了!”
“解释?那管用吗?人家是专为调查咱们来的!”
“没关系!我拿得定,他是易三和的传人,最多我抖出当年的旧事,向他道个歉就是,你放心,不管他是什么人的代表,他总是个中国人,而且他也踏进了江湖,我以江湖规矩摆出话去,他多少也应该会点头!”
哈瑞云刚要开口,沈君山笑笑道:“三妞儿!,听二叔的没错,江湖上的事儿,二叔比你懂得多,现在先借着你的关系,去邀他上春花楼的春花姑娘屋里小酌!”
“二叔!您是怎么说,叫我邀他上春花楼去!我一个姑娘家,把人家往那儿邀,那还成话吗?”
“对!对!这是二叔老糊涂了,那就叫飞龙去一下!”
“没用,除了我之外,他不会接受任何人的邀请,这是清水跟我交代过的,我看还是用爹的名义,请他到王府里去叙叙,或许他还肯卖这个面子!”
“这……三妞儿!王府里从不邀请外客的!”
“这我知道,不过,他既是清水的私人代表,对咱们的庄子早已一清二楚,王府里的那些秘密他还有不知道的!”
“是的!三妞儿!东洋人只知道咱们批发鸦片跟白面,偶而也做做洋枪军火生意,却不知道咱们另外还有别的买卖,像王府大厅里的那些摆设古玩,可都是来历不明的!”
哈瑞云微笑道:“原来是这个,人家早就清楚了,秦风在古玩店里买了好几件古董,都是清水托他代购的,清水本人是个中国的古董迷,您总明白古董迷是怎样的人,他们对古玩只重真假,不问来源的!”
沈君山叹了口气:“三妞儿!有些事你还是不太明白,不计较来源不问来源是两码子事儿,古董迷只是不计较来源,却不是不问来源,而王府大厅上陈列的那些古玩摆设,切忌叫东洋人知道的!”
哈瑞云笑道:“不叫东洋人知道,那是卖给西洋人的了,难怪每次有洋鬼子来到,总要到大厅上去坐坐!”
“是的!他们对中国古董也是挺有兴趣,而且出得起价钱,而那些东西,多半是来自前朝宫廷里面的,借重王爷的身份,使那些东西的身价更为提高,因为他们相信,那是庚子八国联军时,王爷从宫里带出来的!”
“实际上我爹在八国联军闹京城的时候,压根儿就没离开过王庄一步,而您几位护着那位真王爷来到王庄时。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来,所以那些东西没一样是真的!”
“不!这你又错了!王庄从不出卖假货,再说那些外国洋鬼子也精得很,膺品绝对骗不过他们,王府里收藏的都是字画卷轴较多,那更不容易做假,因为那些名家的手法笔迹气势都是学不来的,乾隆皇帝本人是个很有名的鉴赏家,经他盖上御览收藏的字画,都是天下无二的珍品!”
“这就怪了,既不是膺品,又是打那儿来的呢?”
“八国联军进了圆明园,那些洋鬼子只知道抢珠宝玉器,只有日本人最鬼,他们也比较识货,在字画上,他们取得最多,弄到手后,想偷偷的装船送回日本去,却又叫我们给截了下来,所以这批字画,可以卖给西洋鬼子,却不能叫东洋鬼子摸着消息去!”
哈瑞云听了格格一阵娇笑:“原来是这么一个来源,难怪王府大厅不禁洋鬼子,独禁日本人了,当年火烧圆明园的那一批日本兵,跟黑龙会倒是颇有点关系,清水也跟我谈起过这件事,感到非常遗憾,说那一批古董字画,是前人心血文明的精英,只可惜失落了一部份,他做梦也想不到这批东西是落在咱们手里!”
沈君山道:“我知道,黑龙会里有人还在打听那些字画的下落,因为他弄到手后,立刻编造了一份清册,我知道了这件事,处理那批字画必须十分小心,也只有几个我信得过的洋商,才准到王府去看货,同时也一再关照,这些字画的买主,必须等到回国的时候,才能拿出来给人观赏,也是怕被日本人知道了消息来找麻烦!”
哈瑞云一笑道:“不过,对秦风倒不必加以提防!”
“三妞儿!你怎么了!他是黑龙会的人……”
“他是清水的私人代表,却不是黑龙会的人,而且他要是知道那批字画是您几位给截了下来,还会对您几位特别尊敬,所以这件事反而好办了!”
“这是怎么说的呢?”
“秦风是奉天的世家子弟,而且也爱好收藏字画,他家里藏着一卷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可能还不是真品,不过也有几分神似,他说是王羲之后来再写的,笔法没有在兰亭修禊时那么自然、潇洒,却也称得上是珍品了,清水看见了很喜欢,出了很高的价钱求他转让,他一口拒绝了,他说交情归交情,国籍归国籍,他是中国人,清水是日本人,还是无法变更的,因此,他绝不能出卖了自己的国宝,钱有赚回来的时候,这种东西流到日本,就永无归期……”
“哦!这小子还挺爱国的!”铁飞龙轻蔑的一笑。
哈瑞云却瞪了眼睛:“铁飞龙!你这叫什么话,难道你不爱国,你喜欢做亡国奴吗?”
铁飞龙一缩脖子,知道又说错话了,连忙陪笑道:“格格!你会错意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我是说那位秦少爷,秦先生既然爱国,就不该跟黑龙会的人作朋友,难道他不清楚黑龙会的底细?”
“当然清楚,我问过他,他告诉我说,日本人利用黑龙会的力量打进东北,控制中国,他一个人的力量有限,阻止不了,他只有用另外一个办法,黑龙会要他帮忙做为害中国人的事儿,他可以尽力去干,如果日本人想在东北做些有利老百姓的事儿,他反而会全力地反对破坏了!”
“这是什么鬼论调,他打的什么主意?”
“这个人的想法有点儿怪,却不无道理,他说中国比日本大上几十倍,国势不振,是咱们自己不争气,可是日本人要想吞掉中国还没这么容易,他们在中国,坏事做绝都没关系,那只能使老百姓更恨他们,这些恨积多了,一旦爆发起来,不用政府出兵交战,老百姓合起心来,就能把日本人赶出去,怕就怕他们在这儿收买人心……”
沈君山嘉许地点点头道:“这小伙子倒还是有点心眼儿,这番话未尝没有道理!”
哈瑞云道:“当然有道理,咱们不也在做这个吗?我们在日本人手里买下了鸦片、海洛英,再转手卖出去,虽然赚的是昧心钱,但是问心无愧,因为一块钱里咱们扣下了六毛,如果咱们不干,听任他们把那些毒品直接卖给那些抽的人,一块钱就全部叫日本人给捞去了!
铁飞龙笑笑道:“格格!你这帐算得可真高明,要是日本人搭上那些客户后,也只卖四毛呢!”
哈瑞云道:“咱们不让他们这么做,我替王庄争取到这笔生意的路子,就一再声明,咱们一定要掌握住价钱,只能往上涨,绝不往下跌,卖得越贵越好,贵得叫人抽不起买不起,慢慢的自然会戒了,如果这些毒品贱得跟高梁小麦一样,人人都买得起,使所有的人都染上了嗜好,那就是咱们亡国灭种的日子到了!”
铁飞龙撇撇嘴道:“那咱们干脆不买不卖,断了这种来源,不就是断了祸害了?”
哈瑞云道:“假如咱们的力量够,是可以这么做的,可是咱们的力量做不到,日本人有货,非往中国推,而咱们那些染上了瘾的人戒不掉,非要买他们的不可,既然禁不掉,我们只有抓住双方,把价格拾得高高的,不让这种祸害的东西蔓延开来,不让太多的钱流出去!”
忽而她神情一肃,道:“二叔,当初我爹决定接下这种生意时,您各位还反对过,爹说出了这番道理后,九位叔叔一致同意,才算接了下来,难道十几年光景,您把咱们的本意都忘了?”
沈君山一笑道:“那怎么会呢,三妞儿!你总该明白我们老弟兄几个当年在义和团里,也是为的驱逐洋人,只是看法不够深远,大业未成,反而惹来了一阵灾难,不过,也不是全无有是处,至少叫洋人知道中国的老百姓不好欺负,朝廷虽然无能可欺,老百姓却不可侮,以后那些鬼子在中国也收敛了不少,不敢再耀武扬威,任意欺负人了!”
“可不是吗?家父把各位留下在王庄,也是因为这个,而且当时一些有见识的人,对各位叔叔的胸怀也是十分尊敬,尽管朝廷要通令追缉各位,但是,大家都知道那只是做给外国人看看,您几位住在王庄,大家都知道,谁也没有来查究过,王庄才慢慢的能站稳住脚,建下今天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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