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扁山的另一半上,初升的太阳放出金黄色的光芒,草木上的湿气丝丝蒸起,一个少年和一只大头的老虎缓缓行着。
那少年抚了抚酸痛的胳臂,喃喃自道:“那金刀李的功力实在深厚,我若不是用那偶然悟来的一招神力抵挡,只怕当场会折断骨臼呢。”
他又低头对身旁的巨虎道:“虎儿,你本来快快活活的生活在山林里,只为了食了这颗仙果,他们都要杀你,真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那句老话,嗯!好在你伤势现在已好,快快回家去罢。”说着拍了拍老虎的大头,指了指前方。
虎儿似乎懂得他的意思,依依不舍的舔着他的手,用颈旁的长白毛擦着他的腿。
他又拍了拍它的头道:“虎儿快走罢,我还有别的事呢。”
老虎点了点头,巨大的眼眶中滚动着莹亮的泪珠。低呜了一声,转身一跃,就落在数丈之外。
他望了望虎儿的背影,不知怎地鼻头忽然感到一酸,他自嘲道:“我怎么会和一只老虎有了感情?”
他,就是“失?”了的文玉宁。
转身回看时,山岚蒸蒸而上,日光普照,山下茫茫一片,依稀可辨良田、村舍、流水。他暗暗自叹:“登高而知天地之大,芸芸人海,我文玉宁将到什么地方去呢?”蓦然,远处传来一阵叱喝声,那叱喝声随风而来,时高时低,而且甚是熟悉,倒像是那“金刀帮”主的声音哩。
文玉宁下山以来,武林一般高手差不多都会过,如孙一峰、华子丰、“空空子”白虹、“宁虚道人”、范百巨等都是当今武林一等人物,但文玉宁自忖就算是功力不足,自己也能与之一较长短,真真高出自己的只有那个他使生出无限亲切思慕之情的白髯和尚“终南一鹤”秦鹗和“金刀帮”帮主的金刀李。
这时他一听这呼叱之声竟似金刀李,连忙向发声处纵了过去。
渐渐行近了,他发觉呼叱之声正发自前面一丛林木后,于是他又施出了轻功绝技“卿云显瑞”身子如一朵祥云般,轻飘上大树——
树下赫然正是那金刀李,另外还有一个满面红光的僧人,那僧人身着一件黄旧僧袍,足下却穿着一双簇新的僧鞋。
金刀李正大声叱道:“喂,你这恶僧怎么这般无赖?”
那僧人却嘻嘻笑道:“哈,恶僧?我和尚十年真称得上是一个恶僧,可是啊,我告诉你,善恶之间差之毫厘,我和尚倒也做过不少好事哩,我看你老弟双腮下陷,目光不正,恐怕也做过不少坏事吧,所以我恶还是你恶倒还不说准哩。哈……”
和尚这一席疯疯癫癫的话气得金刀李怒吼一声,左手一领,右掌从胁下穿出,用的竟是十足力道——
文玉宁和金刀李对过掌,知道他的厉害,这时见他竟对那和尚下重手,不禁一急,正待踊身下落——
那和尚却是动也不动,碰的一下,金刀李的掌心着着实实打在和尚胸口上,哪知和尚笑色如常,胸前衣服都没有晃动一下。
金刀李惊得退了三步,那和尚却冲着他一笑,那面容极为古怪滑稽,金刀李不觉老脸一红。
那和尚又嘻嘻笑道:“我说你老弟不成吧——”
金刀李大喝一声:“和尚,你究是何人?”
和尚哈哈一笑道:“我和尚世外之人,何须留名?你老弟倒不如跟我做个小沙弥,不愁饭,不愁茶,有何不好?”
金刀李为之气结,猛提一口真气,双拳突然成弧线地捣出,两个拳头将合在一起时,陡然风雷之声大作,声威惊人。
那和尚却微微一哂,也不知他怎么一闪,身形已如行云流水般晃玉一旁——
金刀李不等双拳落空,陡然一拔,纵起数丈,头也不回地疾窜而去。
和尚哈哈一阵大笑,那金刀李虽然没有回头,但可想其面红过耳的窘态了。
文玉宁在树上同样被这和尚超凡入圣的神功惊得瞪目口呆,以金刀李这等功力竟然被他乱耍一通,这和尚的功力真到了不可思议的地部了。
正思想间,那和尚收住了笑口,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古怪滑稽的神情,自言自语道:
“嗯,世界上有一种人真贪心,看完了那小老儿的卖解,这想免费偷看我和尚一场,嗯,我和尚何不露一手?”说时光头连晃。
文玉宁听他之言,分明知道自知躲在树上,因见他神态有趣,索性耍赖不下来,给他一个不理不睬。
那和尚却长笑一声,一步跨出,落地时却已在六七丈外!
这等最上乘的轻功已超过了“缩地之术”。
文玉宁心念一动,大声喊出:“九妙大师!”
那和尚忽然长啸一声,那啸声之怪,简直拿不出一种声音来形容它!
但入耳之后却有一种异样的中和之感,宛如最正宗的文玉宁本门内功行功时所发的声音一样。
这更令文玉宁确信这和尚必为盖代奇人南海“九妙大师”“普陀僧”了!
等文玉宁将轻身功夫施到极点赶出林子时,和尚?影早已不见。
“九妙大师”南海“普陀僧”自幼不喜读书,看见文字就讨厌。他常说“古人所言,无一是处”。
七岁时丧了父母,他爬到一棵大桑树上一面采桑果,一面唱山歌,被村人视为大逆不道赶了出来。
离开了家园,却碰上了一个脾气古怪的前辈奇人,对他这种狂态大为次赏,遂收为徒,传了一身绝学。
他人虽任性,却聪明绝顶,不但将师门绝学倾囊学尽,更自创了无穷变化,终成了一代大宗师。
他平日行事,不分善恶,只凭自己所好,有时行侠仗义,有时阴险狠毒,更兼玩世不恭,加上一身盖世神功,真令正邪两道人物都望而生畏。
文玉宁却不知这些:他恩师薛君山乃是一个忠厚长者,从不说别人的坏话。
是以文玉宁仅知道“九妙大师”是当今世上仅存的武学大宗师,对他只有崇敬之心,这时见他走得无影无?,不禁有些怨自己无缘讨教起来。
哪知正在这时,忽然身后声音传来:“小娃儿,呆望个什么劲,我和尚在这儿哩。”文玉宁忙一回头,只见身后一棵珍珠红树上正站的是“九妙大师”。
再细看时,又是一惊,原来“九妙大师”簇新的一双鞋,正立在两朵盛开的珍珠红上,再仔细注意那花瓣儿,都没有塌下一些儿。
文玉宁心想:这种轻功真比落叶还要轻了。
“九妙大师”嘻嘻一笑,指着旁边两朵花苞道:“小娃儿上来,我和尚有话问你。”文玉宁知道“九妙大师”在考他,立在那花苞上虽比立盛开的花朵上容易些,但是如没有极上乘的轻功也绝难办到。
文玉宁略一沉吟,一拔身形,跃起丈余,双臂又复一抖,将上跃之势缓得一缓——
一足在前,一足在后,直如一步跨了上来一般,落在花苞上,只微微晃了一晃。
这招春华独门轻功“卿云显瑞”施得极为漂亮!
“九妙大师”也暗暗喝采,只见他嘻嘻笑道:“娃儿原来是‘春华上人’的徒孙,你师父是谁?心悟还是心如?这两人我和尚都见过,那时他们也还都是小和尚哩。”敢情他见文玉宁太年轻,是以必为春华孙辈。
文玉宁恭声答道:“家师讳薛,上君下山‘春华上人’是晚辈师伯。”
“九妙大师”咦了一声道:“原来你是春华的师侄,薛君山?啊,我曾听说过,就是那个和华山南老-争老婆赌气不出山的书呆子,哈!这事其中还有一段隐情,天下只有我和尚知晓,哈哈!”
文玉宁知道他所说是“华山南老-”正是指那商允一,而他说其中尚有隐情,难道是和那师父托自己寻找的白婉如有关?但他却不好意思发问。
“九妙大师”又道:“小娃儿叫什么名字?”
文玉宁这才想起来还不曾向人家见礼,进忙一揖道:“晚辈文玉宁叩见老前辈。”
说着就要在树枝上拜将下去。
“九妙大师”轻轻一拂,文玉宁就觉一股无形劲力挡在前面,竟将自己下拜之势阻住,心中不由对“九妙大师”加佩服。
他肃容道:“家师说起老前辈大名来,总是不胜钦佩。”
其实薛君山隐居山林四十年,对每个人都无所谓恶感,更兼他生性不喜道人长短,对文玉宁提起“九妙大师”时,总是誉为一代大宗师,是以文玉宁有此一说。
“九妙大师”听见不出深山的“春华上人”师弟都对他钦佩,心中实有无比受用,虽然尽量装着无所谓的模样,但是脸上自然流露出眉飞色舞的神采。
他嘻嘻一笑道:“好说,好说。我看你英华内蕴,武步凝重,倒向有三四十年内功在身一般,嗯,你这娃儿可比我和尚那徒儿要强多了。”
文玉宁忙道:“能被老前辈看中收入门下的定是人间麒凤的了。”
“九妙大师”似乎更能眉飞色舞,哈哈笑道:“令师伯‘春华上人’是我和尚一生惟一敬服的人,薛老儿隐居数十年,修身养性,必能将春华绝学发扬光,大小娃儿你使两手给我和尚看看如何?”
文玉宁心中大喜,心想这正是请他指正自己的好机会。忙答道:“长者有命岂敢不从?晚辈这就请前辈指正。”
立刻跳下树去,猛提一口真气,身形一晃之间,双掌平举齐眉,正是师门绝学“奔落拳法”的起手式。
“奔落拳法”乃是文玉宁恩师薛君山专为应付“华山一-”商允一的“华山神拳”而创的。
当年薛君山苦斗商允一,在千余招上败在“华山神拳”上,数十年来薛君山自创出这套“奔落拳法”专为应付“华山神拳”。
虽然神妙无比,但是仍觉仅能守而不能攻,是一大缺憾。
此时文玉宁将“奔落拳法”施展开来,虎虎风生,三招一过,就只见拳势如波涛涌涌,身形却如屹立巨岩,端的守得稳如盘石,毫无破绽。
十五路奔落拳法打完,文玉宁昂然挺立,恭声道:“敬请老前辈指正。”
“九妙大师”呵呵长笑道:“薛老儿对商老-那一拳始终不能忘怀,这十五路拳若是薛老儿亲来对付商老-,倒还真能令他华山神拳失威,若是小娃儿你想去对付商老-,哈哈,最多守得十招。”
文玉宁心中不禁有些不服,他心想:“就算自己功力差,可是这‘奔落拳法’乃是专为‘华山神拳’所设,怎会只能守得十招?”
“九妙大师”又笑道:“小娃儿我知你必然不服,我且说个道理给你听,若是我和尚武功和你一般高,咱们斗上一场,我只攻,你只许守,一招都不准还,我问你是哪个胜?”
文玉宁道:“自然是晚辈败落。”
“九妙大师”道:“这就对了,何况和你过招的功力远胜于你,那么你岂不败得更快?久守不攻,必有所失,就是这个道理。”
这原是极显浅的道理,只因文玉宁一时想叉了,是以没有想到,这时听“九妙大师”说出来,恍然大悟,不过反倒大失所望,心想自己功力比人家差上这么多,这一辈子是不要想赶上人家了。是以默默不语。
“九妙大师”看他脸色,就知他所思。
说也奇怪“九妙大师”虽是天下第一等怪物,但是也正因为他怪,一见文玉宁这般年龄功力就恁了得,心中又生一般怪念头。
原来“九妙大师”平生只败给“春华上人”一人,自“春华上人”死后,隐居多年来,把自己许多未能达到炉火纯青的武功再行苦研。
这次重出,自信必能称雄天下,此时见文玉宁小小年纪就恁地不凡,心想那久不出世的薛君山功力必更了得,心中竟生了与他一较长短的打算。
只听他忽然问道:“小娃儿,你与你师父过招时,若是他施出全力,你能接上几招?”
文玉宁不知他问此何意,只得恭声答道:“前二十招可以接过得下,二十招后功力有不胜了。”
“九妙大师”忽然仰天长啸,身形如大鸟般纵起七八丈高,缓缓落在文玉宁面前,奇的是他立足的花瓣儿都没有闪动一分。
“九妙大师”发话道:“小娃儿,今日我和尚兴起,想和你动手玩几招,若是你能接得下我和尚二十招,我和尚的各种本事随你挑一样我教你。”
文玉宁朗声答道:“晚辈从命。”他心中竟感到一阵异样振奋。只因这不仅是一试自己功力的事,即且有关师父令誉,若是自己不满卅招就败落下来,岂不等于说师父功力不及“九妙大师”?
“九妙大师”料不到他答得如此爽快,但也不再客气,身形一晃,欺身攻了上来。
文玉宁只觉眼前一花“九妙大师”那件破旧不堪的袖子竟化成一片灰影罩了过来,文玉宁直感全身二十六大穴无一不在他那只破袖威胁之下,真不知从何守起。
文玉宁为人诚朴,但是这等过招之间却是天生的灵敏无比,只见他双眉一掀,五指一张,疾如流星地抖向“九妙大师”面目——
这招“金龙舞爪”用得近乎与“九妙大师”抢攻,但时间却配合得正好,使对方不得不攻出一记实招来解破,而只要对方一收起那虚幻无测的一袖,文玉宁总有办法解救厄境的。
可是“九妙大师”一生练功专从“诡奇”两字下手,甚至摒弃正宗练功力法而依自己心意。
就凭着他天生奇才,硬从被武林派认为“岐途”中练就绝世神功。
这时见文玉宁一掌抓来,五指尖上竟挟缕缕劲风,当下猛提一口气“嘿|”的一声,挥出之袖势子不变地拂向文玉宁“乌豕”穴——
文玉宁的五指即将抓上“九妙大师”的脸,“九妙大师”却毫无动静,不闪不避地仍然一袖拂出。
文玉宁心中不禁大骇,心想怎么“九妙大师”出此险招,难道打算同归于尽?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文玉宁闪避他那一拂已是万万不及,只能指上发动,继续往“九妙大师”脸上抓去——
哪知就在指尖拒敌尚差半寸之际,喀的一声“九妙大师”的光头竟缩向颈中一截,文玉宁一抓落空,而“九妙大师”的一袖挟着千钧之力已扫到胸前——
文玉宁吓得魂飞魄散,急切中本能发挥了惊人的潜力,他上身前扑,双足却猛往上蹬,结果整个身子成水平地横在空中——
这样虽能避开前胸“乌豕”要穴,但肩上仍免不了挨上一记。
“九妙大师”见一记怪招就令文玉宁败落,心中不禁得意非凡,但手上劲道已卸去了三分,敢情他并不要取文玉宁的命——
但是世上最难预测的就是战场上的变化。
只听文玉宁也是“嘿”然一声沉哼,水平横在空中的身体突然比疾矢还要快地落了下来,而“九妙大师”一袖呼的落了空!
文玉宁在空中使出了春华门中妙绝天下的轻功——下落之势竟比上跃之势还要速捷——虽然脱了危机,但面朝下地落下来,速度又如此之快,势必跌个齐口流血——
“扑”地一声,文玉宁双手的食指齐齐插入地中,凭两指之力撑住全身,身子仍是水平地悬着空。
“九妙大师”忘了春华门下的这一招,愕了一愕但立刻一步跨前继续出招——虽说愕了一愕,但发招仍比一般的一流武师要快得多。
然而,他步子才跨出,他立刻想到文玉宁人横卧空中,自己乃是一代宗师,岂能乘危而上?当下更快地又退了一步。
文玉宁见他一步跨出,知道他下一招必是攻他双手,只见他猛提一口气,用一只手指撑在地中,腾出另一只手呼呼抓出两把——
当然,他抓了空,因为“九妙大师”已然省觉又退了回去。
文玉宁双指一挥直立身子。
“九妙大师”微微一笑,呼的一击斜砍而上。
文玉宁错步滑身,想闪开拳风。
哪里知道“九妙大师”左手一挥、一扬、一点,突从右拳下翻了出来,袭向文玉宁前胸要穴——一如前招“九妙大师”的拳招确是诡奇已极——
文玉宁作梦也未料到“九妙大师”怪招如此,再想侥幸避开已是不可能。
“九妙大师”踌躇满志,长笑一声,化掌作抹,闪电般袭击过去。
文玉宁感到一阵无比的振奋,身形努力向后仰去,想勉强闪过。
但“九妙大师”志在必得“喀”的一声,左臂暴长,眼看再差三寸便可构得上部位了。
文玉宁蓦地仰天后翻,腰间使力,头从胯间钻出,呼地打了一个筋斗,同时双足连点,已踢出数脚。
这一招极其怪异,乃是文玉宁和张彤生过招时,张彤生曾使此招破敌,文玉宁在此百忙之中,陡然使将出来,倒是适当非常。
同时身在空中,不能视敌,是以双足使出师门救命绝技“神行无影腿”以铺守势。
这一来论攻、论守,都可算上气势非凡,连“九妙大师”此等功力,也不禁暗赞!
说时迟,那时快“九妙大师”抡击一递,却碰着文玉宁正踢出的两脚“九妙大师”何等人物?怎能让文玉宁近身,攻势稍稍一挫,掌心微吐,身形却不进反退。
文玉宁这一招变招快、招式也奇,有攻、有守,可谓灵巧异常。
饶是如此“九妙大师”掌风吐处“帛——”的一长声,文玉宁衣襟登时有如刀割,裂开一大片来。文玉宁脸色微红。
“九妙大师”却赞道:“小娃儿变招迅速,此点可取!”
文玉宁正待答话“九妙大师”又是一掌印来。
这样一老一少相对拆招,眨眼便是七八招之多。
“九妙大师”攻势越来越强,文玉宁使出全身功力,也全落在下风,而且还隐时有落败的可能。
到第十招上“九妙大师”拳式一变,使出驰名天下的南海“九妙拳”来。
但见拳影飘飘,变招腾挪之间好不速捷。
文玉宁心中一凛,凝神接得三招,便感力怯。
勉强撑到十五招“九妙大师”的攻势益发凌厉,文玉宁心知“九妙大师”决不让自己走出廿个招式,心中一阵振奋,暗忖决不可有辱师门,使出全身功力,紧紧防守,且不时在坚固守势中发出师门绝技——“金刚弹指”以补攻势。
“九妙大师”愈战嗔心愈浓,心想若能让这小娃儿走出廿招,不啻是表示自己并非薛君山的对手?他一向自视很高,怎肯输这口气?
正沉吟间,文玉宁已接下十八招“九妙大师”大喝一声,拍出二掌,发动二式惊天动地的攻势。
文玉宁那曾见过这等声势,慌忙后退。
“九妙大师”双掌一合,翻掌齐击合下,文玉宁大喝一声,严无可躲,猛然一吸真气,倒转六窍,再度施出那自悟的一式,合掌反撞而上。
“九妙大师”不料文玉宁竟敢硬撞,心想一触之下,文玉宁必然撞到,正待收招,文玉宁一掌已到,万般无奈,只得一碰!
“九妙大师”感觉文玉宁的功力似乎不应有如此之高!一挥之下,文玉宁跄踉而退,却毫无损伤。
文玉宁心中自知又是那奇招救命,而“九妙大师”也同样大大吃惊,廿招已过“九妙大师”脸上却有些挂不住。
文玉宁蓦地双指并立如剑,运用银河十五式的招式攻了上去,文玉宁反守为攻,而且连用的又是天下奇式。
“九妙大师”也不得不凝神对敌,匆匆又是数招!“九妙大师”越打越火,出招如风,蓦地里使出“九妙拳法”中的绝招!“妙手回春”一掌劈出。
文玉宁一闪之下,登时觉得对方掌力似含有无上吸力,脱身不得,正惊怪间……“九妙大师”只手陡长,一把擒住文玉宁命脉。
“九妙大师”自庐山剑会后,回归南海苦研绝学,练出一种功夫,能够任意加长或缩短身上各部份,这种功夫,比起那种江湖所谓的“通臂功”又要高明太多。
譬如说“九妙大师”在和文玉宁过招时,头部突然缩入颈内,这又岂是“通臂功”所能达成的?
文玉宁被“九妙大师”连用奇功击败,但也已达卅招整。
“九妙大师”心中一阵失望,自忖非薛君山对手,不由长叹一声!
文玉宁虽然落败,但却于心无愧,也自欣慰自己不辱使命,没有使师门令誉沾辱。
其实“九妙大师”却疏忽了一点,他忘记了文玉宁下山行道,又已为时一年,在下山后耳染目濡,不但在交战经验增多,而且在功力上也因巧悟“昆仑心法”而比在九回峰上又大进一步,就拿文玉宁目前的本领,薛君山又岂能在廿招内便能击败文玉宁?
“九妙大师”微微一叹,松开握着文玉宁命脉的手指,开口道:“小娃儿功夫不错,老僧有言在,你想学些什么功夫?”
文玉宁笑道:“老前辈功力盖世,天下武艺样样俱圆,晚辈怎敢自择,老前辈随意指拨一二,晚辈便感激终生!”
这二句话说得颇为周到,真可谓面面俱圆“九妙大师”心中受用得紧,微笑道:“刚才你施出的奔落拳招,守式却若金桶铁壁,毫无破绽,但是老衲早已说过,久守不攻,必有所失,老衲适才诚心想了一下,假若在拳法中加上一二手攻势,岂不是更为圆满?”
倒底是一代宗师,武学之论,精妙无比。
文玉宁闻之,有如茅塞顿开,悟道:“老前辈适才用来攻击晚辈的那三招不是最适合吗?”
“普陀僧”暗惊此子悟姓绝顶,答道:“小娃儿真不愧为薛老儿的爱徒,可嘉!可嘉!”
文玉宁连忙逊谢一番。
“九妙大师”却正色道:“武学之道,不可差之分毫,所谓‘棋差一着,缚手缚脚’。尤其是在功力方面,更是不可强为,以你的功力,再加上全守不攻的招式,老防守比你内力修为高强一筹的人物倒还可以说得过去,但如要你去防守那西岳商老雕的神拳,虽则这拳法可说是为他所创,但他只要神拳来这么一下,你的守势岂不全败?”
说着随手作一个手势,表示商允一硬击的样子——虽然说是随手一下,但二丈以外一株碗口树儿应手而折。
这一番话好比一剂神药,文玉宁听过,心中疑虑尽去,钦佩之色,形于面上。
“九妙大师”微微一笑道:“当年老衲的‘九妙拳’只有九九八十一招,近年新加十八招,凑为九十九手,刚才我曾使用的三式,其中二式是旧有的,最后一式乃是新创之学,尚未在动手之际使用过哩!”
说着随手比出一个姿势,文玉宁机智的很,已知他已在传授拳招,连忙凝神注意。
“九妙大师”虽说是授招,使出的时候比平日慢了几分,但也已是一挥而就。
文玉宁全神灌注,双手不停跟着比划,尽只一瞥,已能记得招式大概精华。
“九妙大师”心中暗暗点头,说道:“第一手唤作‘妙笔生花’,妙的地方是在攻去之时,手掌或点或抓或勾,都可随时改变,而且袭击的地方也甚普偏哩。”
“九妙大师”生平性急,传徒时也仅教一遍,不管徒儿悟了也未,向来只是传授一遍,如今传授文玉宁,当然也不例外,但文玉宁悟性奇高,一遍即已记下。
“九妙大师”边说边施,不到一刻,三式便已使完,文玉宁虽然全力记下,但最后一式“妙手回春”乃是“九妙大师”新近才创,复杂异常,文玉宁再好记忆,也不能领悟,虽然在比划时曾经看到过一次,但也仅能领悟一麟半爪。
“九妙大师”使出“妙手回春”也不多加说明,文玉宁登时陷入苦思之中。
“九妙大师”笑口吟吟在一旁看着文玉宁一路一路的比划着,但始终不能全部了解。
文玉宁仔细想了一刻,终于忍不住抬头想问“九妙大师”但闪目一望,哪里还有“九妙大师”的人影。
“真是一代怪人!”文玉宁默默忖着。
抬头一望天色,竟已有几分黑意,不再枯思,反身纵向城中。
一路行来,经过一个小小森林,蓦然林中传来一阵异声,竟作“呼”、“呼”之声,有若牛鸣!
但文玉宁却大惊失色——
据师父说,本门有种高深的内功,能在伤后自疗复原,便是发出这种声音!
文玉宁不料在此荒林竟有同门受伤,心中一急,唰地跃入,却闻那“呼”、“呼”之声渐弱,显然是已疗好伤势。
文玉宁循声而行,陡然一颗石子破空打来,袭向文玉宁门面处,文玉宁忙使“凤点头”招式,避过石子。
忽然瞥见不远处一条人影破空而起,显然正是那伤愈的人。
文玉宁内力修为已有相当火候,虽然天色已然昏暗,但仍能瞥见是那次挡阻金刀帮的白髯僧人。
文玉宁见那白髯僧人,便有亲切的感觉,这时见这白髯僧人分明便是以本门气功复原的人,心中大惑不解。
一种好奇心和一种下意识的意志趋使他去跟踪,文玉宁不再迟疑,顿足之下,身形已起。
夜色沧芒,月光渐涌,银耀四谷——
文玉宁借着月光,努力猛追那白髯僧人,轻功已施展到十成。
那白髯僧人好似不知有人追赶,但却也施展全力飞驰,速度好不惊人!
任文玉宁轻功施展到十成,但却不能和那白髯僧人相比,显然是越差越远,越来越遥。
月光下二条人影有若二条黑线,滚滚而去,不消片刻,便已走出二三里路程。
二人之间的距离,有越差越远大趋势。
蓦地文玉宁发现不远前有一座山头,心中大急,敢情他是怕那白髯僧人绕过那山头便会失去?迹,是以全力加速,想缩短距离。
眨眼间,白髯僧人已转失在山角回弯处。
文玉宁猛顿足,身形有若脱弦之箭,连闪得数闪,便跃在山角。
吸一口真气,身形上窜,到达五丈左右,闪目一掠,幸好那白髯僧人并未走失,仍然在那崎岖的山道上奔行着,但身形却是奇快。
白髯僧人既然没有走失,文玉宁心中大定,斜掠在地处上,再度腾身追跃而去。
这时夜色已浓,山风吹起,松啸如涛,文玉宁和那白髯僧人身形似箭,在这黑而险的山路里奔腾着。
一方面是由于追究这僧人怎会本门气功,一方面是某种意识促使他追?,是以飞驰在这山里。
白髯僧人奔得一程,蓦然转向驰出山区,不一会便来到一块旷地,两边夹着树儿,甚是荒凉。
夜寒如水,山风频吹,蓦地里——
“当”地一响,沉雄的声音,随风传来。
那“当”的一声嘹亮异常,显然是什么金属相撞。
静夜有若一潭死水,沉静的几乎连极微弱的耳语亦可传出老远去,这一声响的又特别,是以大大的振动文玉宁心弦。
二十余丈前的僧人蓦地身形一挫。
文玉宁赶紧止步,只见那僧人蓦地一顿,身形像一根铁棍般钉立在地上。
倏然又是“当”地一声!
文玉宁闻声辨形,已知那声音在这一眨眼间已接近了卅、四十丈之处。
心中正惊来人脚程,快得不可思议,那第三声又嘹亮传来!
蓦地那僧人身子微微一弓,洪声道:“荒地静夜,竟得盖世奇人驾临——”
任文玉宁内家功夫已有相当火候,在黑夜中视物有若白昼,但也仅仅瞥见那不远处有一抹人影,而那白髯僧人却好似看得一清二楚,心中真佩服到极点。
白髯僧人话方出口,那厢蓦地又是当的一声!
文玉宁但觉眼神一花,只见那来人已在那白髯僧人面前不及五丈处。
这一下距离缩短,文玉宁已可清楚看来人。
只见来人打扮奇特,古怪已极,手上持着一根手杖,杖端却悬下二根火红色的带儿,上面挂着一将铜球。
正打量间,那怪人蓦地又是一顿拐杖,只见二条火红带儿交错一抖“当”地一声,敢情是二枚铜球相撞!
这怪人这一出现,气度确是惊人,清矍的面上,隐约带有一股令人不可逼视的威风。
白髯僧人微微一顿,忽地和身一揖倒地,口中道:“武林后学‘无名僧’拜见童老前辈!”
那姓童的微微一停,拐杖顿处,二枚铜球“呼”的飞起,撞向白髯僧人。
任文玉宁距那姓童的怪人还有十来丈,也闻铜球激带风雷之声,一股劲风正好将那白髯僧人托了起来。
这一手露得实在太已高明,文玉宁不由大吃一惊,想那一顿之下,竟能藉杖传力于铜球上,而发出如此大力道,实在令人不能置信,看来那姓童的功夫已到“玉玄归真”的地步了。
那白髯僧人似乎也没有料到对方功夫如此,微微一怔,合掌后退半步。
文玉宁心中大大吃惊!
以这姓童的功力,似比那南海“普陀僧”也不多让,心念一转,已知此人必定是那和南海“普陀僧”“华山一-”商允一,武当“玄机子”等齐名的西域“极乐散人”童力宇了。
童力宇傲然道:“和尚你有没有看见老夫徒儿?”
白髯僧人好生迷糊,微怔答道:“贫僧几时见过老前辈高徒?”
童力宇也不回答,仅仅“嘿”地一声冷哼,表示不能置信的意思。
白髯僧人心中大为不满,但面对的乃是前辈,不好出言。
那西域“极乐散人”童力宇好不冷傲,半晌才道:“喂!和尚,你说实话,倒底有没有见过?”
这哪里像在问讯,根本是在审问!偏生那白髯僧人生来一副傲骨,要不是因为近年来屡遭打击,性格较为淡泊,哪里还管他是什么前辈?饶是如此,也抗声道:“莫说不知,就算贪僧知晓,不愿相告又当怎样?”
童力宇横行一世,哪曾见有人敢当面顶嘴,心头怒火上升,微一摆手道:“老夫多年不涉足中原,倒要看看神州出了什么高人?和尚,你敢接我三招?”
白髯僧人默然不语,童力宇好生不耐,吼道:“敢不敢?快说!”
白髯和尚淡淡一笑道:“贫僧毕生有幸,能领教西域绝学,只是三招似嫌太少!”
童力宇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
白髯僧人昔年也曾见过西域“极乐散人”的功力,郑重地一错步,手上已多了一柄长剑。
文玉宁自见白髯僧以来,从未见过他使剑,这时见他竟抽出长剑,心知对手太强,不敢大意分毫。
“极乐散人”童力宇道:“啊!你也是使剑的?看你能否在三招内,保得长剑不致脱手?”
白髯僧人不再多言,长剑一翻,沉声道:“贫僧有幸领教西域绝学,望前辈手下留情!”
西域“极乐散人”童力宇哈哈一笑道:“好说!手下留情!”
话声方落,白髯僧人已引剑一戳,只觉剑尖微挟一缕锐风,招式正是最普通地“白蛇出信”。
童力宇眉头微微一皱,一顿手杖,红带摇处,铜球一震,分袭和尚胸腹。
白髯僧人大吃一惊,不想那童力宇竟想身形不动,专以二珠来袭击自己,这样自己一攻,岂不是给对方以逸待劳的机会?
心念一动,待那二球已打到胸腹不及四寸处,微微一侧,长剑陡然一划,一招“玄鸟划沙”斜削而下。
长剑走得好快,童力宇手臂微曲,二枚铜自动飞回,白髯僧人的长剑仅在球上擦到一丝,只闻“叮”的一声微响,隐约激起一缕火花!
一个照面下来,在一旁窥视的文玉宁不由大大吃惊,敢情二人的功夫都是出乎意料的高强。
说时迟,那时快,童力宇拐杖再顿,二枚铜球倏地飞起一撞“当”地一声,分开来袭白髯僧人双肩。
这铜球乃是悬在杖上,西域“极乐散人”全凭内力,在一顿之下,传力于球上,而使双球攻敌,这种功夫真可说得上骇人听闻的了。
白髯僧人下身不动,上身陡然后移半尺,长剑一圈,在震幅最大的时候,蓦然一划。
不消说,童力宇第二次攻势又告瓦解。
童力宇二次失手,心中又惊又怒,但也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说定三招之内击败对手,否则怕真作不到呢!
最令他吃惊的是二招下来,对方都是用极其平凡的招式破解,始终不知对方系何门下。
心念一动,不再钉位不动,跨前半步,左掌一扬一立,右杖一吐,一招二式,功势劲强无以复加。
白髯僧大吃一惊,长剑一挑,想封住对方铜球的攻势,哪知那铜球好似生有灵性,一跳之下,乘隙而入。
白髯僧人临危不乱,上身一侧,双足连抬,眨眼间已踢出七、八脚。
好不容易才破解童力宇此招,但也迫得使出了绝技!
文玉宁在一旁大吃一惊,而童力宇也冷然说道:“‘春华上人’收得好徒弟!”
原来那白髯僧人在迫不急待的一刻间,使出绝技,却是天下第一人的“神行无影腿法”是以童力宇立刻识出。
而在一旁的文玉宁也不由大大吃惊。
果然那森林中以气功疗伤者正是白髯僧人,师父分明告诉自己师门共有五位师兄,四僧一俗,而那“佛门四僧”也早曾见过,这个身怀师门绝技的和尚想来应该是那唯一的俗家师兄才是,哪里知道偏又是一个和尚,心中疑惑己极。
说时迟,那时快,白髯僧人师门渊源既已显露,便不再顾忌,长剑摆处,连连刺出十余剑。
童力宇傲然一笑,手-自右至左一挥而就,却构造一招极严密的守式,任白髯僧人剑法通神,也刺不进去。
童力宇见对方既是春华门下,而又是和尚,心中有数,不再钉立,只见他脚步所踏方位闪烁无定,配合着攻势,却是凌厉异常。
白髯僧人长啸一声,长剑一圈,蓦地闪电递出。
但见漫天剑花中,剑光一闪一吐,敢情是天下第一人的绝学——“银河十五式”。
文玉宁在一旁既已知白髯僧人乃是师门后人,更是倾视注视,此时见他展开“银河十五式”不觉更是心神俱醉。
白髯僧人功力高强已极,银河剑招又精巧绝顶,但见一道银虹盘空而起,声势气派好不惊人。
当年在昆仑绝顶,五奇士论剑“春华上人”就曾使用这一路剑法将童力宇的钢杖在三千招上击落,童力宇引为毕生憾事,这时眼见白髯僧人施出,心头激动异常,不觉举杖一击,左掌也在同时劈出,口作清啸!
这一下是童力宇真功夫出现,威力大得不可想象,白髯僧人剑式既已施开,竟是不躲反迎!
文玉宁在一旁心中微震,那童力宇的一声清啸好不熟悉,但却想不起在何处听过。
正沉吟间,白髯僧人的剑式已使在第六招“银龙走潭”。
但见一条匹练似的剑光绕地一匝,任童力宇功力盖世,攻势也是一招。
昔日文玉宁也曾使出此招,而将功力比自己稍高的张彤生封住,这一招的威力可想而知!
童力宇心中微惊,脱口道:“和尚,你是春华的第几第子?”
白髯僧不敢在长辈前打诳,收剑恭身答道:“晚辈乃是恩师第五名弟子,俗家姓文名子林!”
童力宇微微领首道:“听说五人之中以你的功夫最好!”
文玉宁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心中释然想道:“五师兄昔年号称‘河洛第一剑’及‘追魂神剑’,剑术上造诣通神,无怪乎有如此功力!”他一时却想不通何以师兄竟会落发为僧,而且为何再三阻拦那“燕王”走狗金刀李?
其实文子林自从在庐山绝谷中巧服盖世灵药“千年火兰”后,功力激增,比起四个师兄“佛门四僧”更高出不少,但和恩师齐名的童力宇,比起来仍然相差甚远。
且说文子林施出绝学“银龙走潭”封住童力宇凌厉攻势,童力宇冷冷一“哼”反手一杖劈下。
但见剑光杖影,激起声声清脆的交触声,二人已交战了七八个照面。
剑光杖影中,不时传出一二声“当”、“当”嘹亮的声音——那敢情是二枚铜球相撞——而且还有阵阵杜鹃泣血般的啸声。
敢情是童力宇施展独门内功时特具有的现象!
童力宇何等功力,内力略略施为,文子林剑招立刻迟带,童力宇铜球钢杖急涌而出,眼见文子林便将不敌。
“追魂神剑”长声一啸,登觉豪气干云,雄心奋发,把那一丝先天恐畏的心情登时冲了开来,开气吐声,虹光斗长,一圈一吐,正是“拖银捷练”绝招。
文玉宁在一旁留神观看师门绝招,到了这师门后代第一高手手上,威力显然不同,见他使出每一绝招,都似能达到自己无法达到的境界。仔细记下要点,得益非浅。
“追魂神剑”文子林绝学有如春蚕吐丝,连绵不绝,童力宇暗中微微颔,情知文子林已能达到外物、外情不侵的境地,剑式威力又大了一二分。
“银河十五式”连环使出,倾刻已至最末连环三快剑。
但见虹光一闪,文子林第十一式“银瓶乍破”才递完,身形陡然一长,纵剑化作一道虹光,有如“扶摇”星儿上升。
童力宇招式正酣,一种直觉使他也跟上了天空,他心料这一招必然并非文子林的最后杀着,是以长啸一声,跟踪而上。
哪知文子林陡走险招,真气下注“关元”、“玉枕”“唰”地倒窜而下,正是天下罕见骇闻的“银流沙焦”。
西域“极乐散人”童力宇何等见识?怎会不识此天下独一无二的怪招,但他却想不到文子林竟在真气未能灌注之时施出。“追魂神剑”也正作如此打算,才陡出奇招。
大约是由于真气未能专注“银流沙焦”绝招威力略减,但已是只见一道红光斗起乍落。
这一式一施出童力宇如此功力也不敢大意。
正惊异间“追魂神剑”的剑子已递了过来。
一十五年前,庐山绝顶,文子林背负幼儿,一剑力战威震一方的“江淮五神”曾二度施展此招,也二毙强敌,一十五年后,文子林的功力大异昔日,而对方却是功力盖世的西域“极乐散人”童力宇——
说时迟,那时快,西域“极乐散人”身在空中,身形一弓又弹,竟在这真力殆尽之时,又硬生生拔起三尺。
一旁观看的文玉宁也大吃一惊,就凭这一点内力修为,就是恩师薛君山也怕做不哩!
童力宇奇招陡展,堪堪避过,心中也已怒极。
文子林也不想童力宇功力竟已到此地步,不禁脱口叫道:“好功夫!”
西域“极乐散人”冷笑一声“唰|”地后窜半步,举拐一震——
文子林在真气未注之时施出绝招,心神一疏,想退已是不及。
但见二枚铜球斜掠而上,一左一右,击向文子林长剑。
文子林见那来势强劲,手中内力灌注,只闻“托”的一响,二球已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击中长剑的剑底和剑尖。
童力宇含愤而发,内力有开山裂石之功,拍的一响,硬生生将文子林长剑齐剑萼震断。
那铜球劲道好,大一击为势不弱,反而斜掠而上,袭向文子林双肩,文子林连退数步,才让了过去。
一下是童力宇的真功夫,真绝学,真可谓开山裂石,威猛除柔之力兼相具之,果然一代宗师名不虚传。
文子林掷去手中剑柄,恭声道:“童前辈功力超凡入圣,晚辈远非对手——”
童力宇冷笑一笑道:“和尚,你服也不服?”
文子林心头火起,傲然一“哼”正待发话,蓦地树尖上簌簌一阵摇动。
只见一条人影如孔燕掠波一般从树丛中飞跃下来,人在空中就娇呼一声:“师父——”
只见来人是个绝色少女,白衣白裙,有若仙女下凡。
而文玉宁更差点从树后跃将出来,因为这少女正是那嵩山分手的严云玲!
严云玲奔向西域“极乐散人”口中娇呼师父,呼的一声,她已纵身投入童力宇怀中。
童力宇脸上变成一派极慈蔼的面容,轻轻揉着小徒儿的柔发。
半晌,严云玲抬起头来,望了望白髯拂拂的文子林,无限娇柔地对童力宇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和白胡子伯伯打将起来了?白胡子伯伯是个大好人,云儿要不是遇着他,就——就——”
文子林却愕然呆立,显然他并不知道两人是师徒关系。
童力宇急道:“就怎么了?”
云玲脸更红了,却显得更为艳丽,一头钻在童力宇怀中不再答话。
童力宇连催了两次,她都不答话,树后的文玉宁也焦急不堪。
西域“极乐散人”又催问了一次,严云玲才抬起头来说道:“人家不高兴说了。”
西域“极乐散人”对这小徒儿似乎十分爱护,闻言反而柔声道:“可是有人欺侮你么?唉,叫你好好跟着我,你偏要偷偷溜掉——”
说到这里见严云玲点了点头,不禁大怒道:“什么人敢欺悔我童力宇的徒儿?真是反了,反了……”
抬头见文子林仍站在前面,愕了一愕——道:“小徒若有承你救助,此德不忘,咱们后会有期。”说着转身就要跑。
忽然文玉宁高声叫道:“童老前辈,且慢走一步——”说着飞跃而出。
童力宇见一个陌生少年奔了出来,不禁一愕,严云玲却欢呼一声,挣脱师父怀抱,迎了上去。
文玉宁,严云玲二人相对而奔,到了相距数尺,忽然停住了身,怔怔地互望着对方,目光紧紧地盯着,一丝也不放松,似乎他们分别得太久了。
童力宇见徒弟情形有异,皱了皱眉头问道:“小子,什么事啊?”
文玉宁不禁一怔,他大叫西域“极乐散人”止步乃是见严云玲要跟他师父过去,一急之下喊出来的,并没有什么事情,是以听童力宇一问,不禁一怔。
童力宇生性多疑,见文玉宁和严云玲貌甚亲密,已甚不悦,又见文玉宁形迹可疑,脸色登时一沉,一张脸孔有如寒风般冷得刺人,哼了一声道:“小子究有何图?快快从实招来。”
文玉宁心头火起,正待回音,忽然脑后风起——
那风声好不古怪,但闻其声,而不感其形,而且声音尖锐刺耳,宛如劲矢破空一般。
大家都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正望间,忽然“呼”的一声,从大家头上掠过,只见一条黑影从左旁树上一掠而过,敢情是从树梢上一路飞来,是以方才没有看见。
任文玉宁已是上乘身手,看那人影只觉有如一条模糊的灰线。
那人掠过空中时忽然呵呵长笑道:“童老儿,多年不见,可要过来叙叙啊?”
最后一个“啊”字传来时,人影已成了一个小黑点儿,文玉宁猛省,这不正是南海“九妙大师”“普陀僧”?
童力宇似乎十分焦急,回首对文玉宁狠狠瞪了一眼,对严云玲道:“云儿好生等我,我去去就回——”
一顿铜杖,两颗铜球“叮”地一撞,嘹亮的响声中,西域“极乐散人”宛如一头大鸟般腾空而起,那份速度绝不在“九妙大师”之下。
清亮的声音未尽,童力宇的身形已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