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斌讷讷地点头称是,马百平又道:“我知道主人在下属中安插了不少死士,准备随时对付我,但我也有我的安排,只要我一死,这个局面立将星散,谁也控制不了,希望主人别做傻事。”
袁斌脸上冷汗直流,马百平笑道:“袁老想必很清楚,我这个总监不是靠谁提拔起来的,完全是我自己挣下来的,主人如果想真正地雄霸天下,最好跟我开诚布公说一下,如果再玩从前那一套,他将得不偿失了。”
袁斌道:“是!属下一定转告。”
马百平一叹道:“我的武功是得自主人的传授,我不会忘本,在他有生之年,我不会背叛他,也愿意尽我最大的努力辅助他,但他若自绝于人,就怪不得我了。”
袁斌道:“总监对主人的误会太深了。”
马百平笑道:“主人是恨天翁上官笑予,还是燕青告诉我的,这不成了笑话吗?在这种情形下,叫我怎么效忠得起来。”
袁斌只有连连答应的份,马百平道:“不准再对燕青有不利的行为。”
袁斌说道:“这个人的存在对我们很不利。”
马百平笑道:“我倒不以为如此,他现在已经成为大家争取的对象,在他的身上,可以找到那些隐形的敌人。”
袁斌道:“是,属下把总座的意思告诉主人去。”
马百平道:“天魔令主失败在太专权,主人最失策的就是取代了他的地位,现在变成我们在明处了,当初主人如果跟我商量一下,我必定会阻止他这样做的,现在追悔已经不及,亡羊补牢,不是摧毁明的敌人,而是消灭暗中的敌人,因此必须保全燕青,让他帮我们去找出那些敌人来。”
袁斌道:“他是九老会中的人。”
马百平道:“不是,他只是被九老会利用的人。”
袁斌不信道:“何以见得呢?”
马百平道:“连洁心母子很痛恨九老会,他们杀死九老会中的人更多,但他们都保护燕青,可见燕青不会是九老会的人了。”
“那少年是连洁心的儿子吗?”
“不错,是她跟莫老二生的儿子,五岁时就被另一方的人带去专门从事杀人的训练,现在已经艺成出师了,这小子真是个天生的杀手,也不知他的武功是怎么练的,招式并不新奇,却非常实用,剑出见血……”
“他们是属于哪一方的呢?”
“你应该比我清楚。”
“属下实在不知道。”
马百平一笑道:“由此可见你在主人那儿还没有完全得到信任,连这种事都不晓得,整个天魔教原先由四霸天合组的,这四霸天就是天残门主白福,天恨门主上官笑予,天音教主郭心律,天欲教主秦湘绮,天残门主白福一开始最具实力,遂成为天魔掌令,久而久之,他就以天魔令主自居了。”
“现在呢?”
马百平道:“现在是天恨门当权,但其他两门经过多年的私下经营,各显神通,也具有相当实力了。“”
“总座是如何得知的?”
马百平一笑道:“是银凤告诉我的,她是天欲教主的传人,但她跟连洁心母子没有关系,因此她们一定是天音教主的手下。”
袁斌诧然说道:“银凤怎会报天欲教主搭上线的呢?”
马百平道:“那要问你们了,你们守在她身边,居然会被天欲教的人渗了进来,而且还带走了一手的人,你们是怎么漏的?”
袁斌惶然道:“属下不知道,银风天性就喜欢跟男人在一起,她得的残功笈下册也需要如此,所以我们不去管她……”
马百平冷笑道:“今天她跟我摆明着说了,要把景泰镖局接过去,分开行事,作为她天欲教的坐业。”
袁斌连忙道:“总座答应了?”
马百平冷笑道:“不答应行吗?景泰早就是她的班府了。”
袁斌道:。“总座怎么没告诉主人呢?”
马百平冷笑道:“我告诉谁去?主人连影子都看不见,你袁老也是不久前才碰的头,柳不青刚愎自用,如果跟她说了,她带了人去火拼一场,反而使别人坐收渔利。”
袁斌擦擦汗道:“我要赶快告诉主人去”
马百平道:“金陵的业务是我从天魔令主手下接过来的,我有权作主,你告诉主人可以,但转告主人不要横生枝节了,把天欲教放在明处,对我们只有好处。”
袁斌道:“是,主人早就吩咐过,总座有权决定一切的,属下只是去向主人报告一下而已。”
马百平笑道:“袁老的行动小心一点,别让人踩住你的脚跟,把主人的行踪给宣了出来。”
袁斌笑笑道:“这一点请总座放心,主人的居处十分隐秘,绝不会被人找到的,就算跟在属下身后也没有用。”
马百平道:“那就好了,你要不要我派人掩护你一阵?”
袁斌连忙道:“不必,属下自己知道小心的。”
说完扶拱手,身形在夜色中消逝了!马百平看着他走后,微微一笑,随即退了部属,单独向燕青的座船行去。
燕青的那条船仍在缓缓地行驶着,马百平追没多久,就已经追上了,老远就招呼道:
“大姐,请停一下,小弟有事请教燕兄一下。”
白金凤道:“什么事,浪子的酒还没醒。”
马百平笑道:“大姐何必骗人呢,燕兄根本就不是酒醉。”
白金凤连忙道:“你怎么晓得的?”
马百平道:“我知道事还多得很,他照理应该在六个对辰后才醒,但我有非常重要的事,必须马上跟他谈谈。”
白金凤道:“不行,他没有清醒前不能受惊扰。”
马百平已飞身上了船,三个女人都现出戒备的神色,马百平却含笑道:“各位别误会,我没有恶意,这儿有一颗药丸,可以使燕兄立刻清醒过来,而且不致伤害他。”
说着透出一颗红色的药丸,怜怜接了过来,用手撕开后,闻了一下,马百平道:“化在水里给他服下。”
怜怜用舌头舐过了,才化在茶杯里,再作过各种的验毒手续,最后才进:“马爷,谢谢你了,这是很珍贵的宁神益元丹。”
马百平道:“不用谢我,我是受人之托转交的。”
白金凤忙道:“是谁?”
马百平笑道:“是一个女的,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只可惜蒙着脸,看不见脸貌,她自称:“前世旧侣”看来我们燕兄上一辈子也是个风流人物。”
白金凤脸色微沉道:“胡说八道,马百平你能不能说句正经的。”
马百平笑道:“大姐,我在你面前是从没有说过一句不正经的话,人家怎么说,我怎么转告!”
怜怜与惜惜对视一眼,脸色都变了一变,怜怜忙道:“女子自称是燕爷的前世旧侣?”。
马百平道:“是的,姑娘莫非知道她是谁吗广怜怜笑了一笑说道:“马公子开玩笑了。妾身怎么会知道呢,只是觉得很奇怪,那儿又冒出这么一个人来了。”
马百平道:“二位如果知道,不妨告诉兄弟一下,这个女的身份很重要,她是由连洁心与金姥姥的伴同下跟我见面的,而且那两人对她十分尊敬,似乎是她们领导人。”
怜怜哦了一声道:“奇怪!会有这种事,那究竟是谁呢?”
“天音仙子郭心律。”
说话的是燕青,几个人都微微一怔,怜怜忙道:“爷,你这么快就醒了。”
燕青疲软地坐起来道:“其实我早就醒了,可以说一直在清醒中,只是一口真气岔住了,一时运不过来,得药力一冲,我就醒过来了。”
怜怜道:“燕爷,你可真会吓人,您知道刚才多危险。”
燕青笑笑道:“我知道,我虽然不能行动,神智却一直是清醒的,怜怜,你的脉象还不够高明,再遇上那种情形,你应该不必舍命维护我,让我挨人砍一刀,只要一个重大的外力刺激,我可以立刻冲破真气所岔的部位……”
怜怜红着脸道:“早知道如此,我在您灵台穴上戳一下就行了。”
燕青道:“那也是办法。”
怜怜紧张地道:“爷,假如真是如此,可是一种很严重的病症!”
燕青道:“没那么严重,老毛病了。”
怜怜愕然问道:“老毛病,您什么时候得了这个病的。”
燕青轻叹一声道:“九年前,那时我穷途潦倒,饿寒交迫,在雪地被埋了一天一夜,差一点就送了命,幸亏遇见了一位隐名的武林前辈,把我救治了起来,因而种下了病根。”
怜怜计算了一下,九年前正是君子剑华云亭在华山之阳情变成疯,因而失踪的时候,心中约约有点了然,但也不便再问了,只是轻轻一叹道:“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短短的几个字,却叹尽所有的感慨,燕青却洒脱一笑道:“志莫大于心死,我这毛病可死不了,你担个什么心。”
白金凤愕然地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燕青笑道:“没什么,九年前那一冻,才决定了我这浪子的身分,因为以前我守着先师的遗训,不得介入江湖,经过那一病,我想到人世的无常,这条命等于是捡回来的,又何必那么珍惜呢,干是我才开始了浪迹江湖……”
马百平却道:“燕兄,你没开玩笑吧,你说那个女子叫郭心律。”
燕青点点头道:“不错,我刚见过她,是她自己告诉我的。”
马百平道:“不可能吧,她好像很年青。”
燕青道:“是的,从她的形貌看来,约摸二十五六,风华绝代,艳丽无双!确是人间仙姝。”
马百平却道:“天音仙子郭心律是天音门主,也是横行江湖的四霸天之一,为天魔教中四大势力之一部分,怎会如此年青呢?”
燕青笑道:“有些人的年青与否,从外貌上是看不出来的。”
马百平道:“可是据银凤告诉我说,天音仙子郭心律,至少也在七八十岁之间了,不可能如此年青。”
燕青哦了一声道:“马兄是什么时候听说的?”
马百平道:“我们离开毕清池之后,银风就把我邀到景泰镖局去,直接告诉我她是四霸天中另一霸天-天欲门主秦湘骑的代表人,要求接景泰的产权,作为基地……”
燕青道:“马兄答应了没有?”
马百平道:“不答应也不行,景泰的人事根本已在她的控制之下,何况我也乐得如此,给恨天老怪增加些麻烦,四霸天的内情是她刚告诉我的,我急着想通知燕兄,一问之下,才知道恨天门下到这儿来裁杀燕兑了,我赶紧前来阻止,却先碰上了天音门中的人。”
燕青长叹一声道:“天魔教这秘密总算被揭开了,天下原没有永远的秘密的,只是四大魔头还有两个尚在人间,把他们找了出来,加以残除,天下或可太平了一阵了。”
马百平道:“是哪两个。”
“恨天翁与天欲门主。”
“天音仙子不算吗?”
“我见到郭心律绝不可能有七八十岁,我想此女必然是天音的传人,真正的郭心律已然物化,由此女接替了天音的名号而已。”
“她不会企图独霸武林吗?”
燕青道:“应该不会,年青一代没这么大的野心,正如马兄与白门主一样,我们赤子之心未失,不会狂到这个程度。”
马百乎感慨地道:“是的,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人一上了年纪,就会变得这么可怕了,恨天老怪我还没见着,单以家父而言,他只是恨天翁培植的傀儡而已。都已为权势所投,执迷不悟,干得非常起劲。”
燕青叹道:“或许是因为上了年纪的人,对生命一些美好的事物已没有追求的能力,因此才热衷于名利权势,世间的守财奴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连一个庸人都不免如此,武林中人又何能例外呢!”
马百平道:“也不尽然,九老会中许多侠义领袖,为了抵制天魔教,滋滋不遗余力,弃身家性命于不顾,又是为了什么呢?”
燕青道:“那是另一种追求的满足,雁过留声,人死留名,他们希望着在身后留下不朽声名!”
马百平一叹道:“虽然是一样的追求,却有正邪之分。”
燕青别有深意地道:“人活在世上,总要做点什么的,如果以个人的立场而言,恨天翁与令尊所为并无不当之处。因为他们也是为自己的理想而在努力。”
马百平道:“只是人不是只靠一个人就能活下去的,因此一个人追求的理想应该是每个人共同的理想,这也就是世俗所公认的道德与武林间的道义。”
燕青肃然道:“马兄此等认识,那是无上的侠义胸怀。”
马百平苦笑道:“我是在那些人的野心之下被造就成的,正因为我身受之苦,才知道这种思想对别人所造成的伤害与尊严的打击,我恨透了他们,也想到如果我循此而行,同样地也会被人所憎恨,我才决心反对他们。”
燕青钦敬地道:“人活在世间谁都免不了有痛苦,对痛苦的承受,有两种人,一种是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一种是已之所受,倍施于人,前者为圣贤,后者为邪魔。马兄本悲天悯人的圣贤心胸,小弟深以结识为荣幸。”
马百平苦笑道:“燕兄太过奖了,我并不是你所说这么好的人,以前我也不是这样的人,最近才改变的,而且是受你的影响。”
燕青道:“马兄别开玩笑了!”
马百平道:“是真的,自从燕兄出现之后,天魔教中起了很多变化,都是由燕兄引起的,从舍妹到金风大姐还有这两位姑娘,她们都愿意不顾一切地来救护你,银风对男人是得不到手的就杀,我知道她在燕兄那儿碰过钉子,她居然告诉我说,谁杀了你就找谁拼命。”
燕青不禁尴尬地道:“马兄可别误会,兄弟跟嫂夫人会面时,白门主也在一边,可没有什么不轨行动。”
马百平笑道:“燕兄可别以为我在吃醋捻酸,我绝没有这种心,我只是说明我改变的原因,以前我还想在天魔教中建立自己的地位,后来见到燕兄处处都受人欢迎,不仅是女子,连男人也是一样,我才有感触,受人喜爱比为人憎恨的滋味是何等不同,我才决心做个不受人憎恨的人。”
燕青道:“为人总不能处处讨好的,刚才不就是有人杀我吗?”
马百平道:“他们要杀你的原因只是利害的冲突,并不是恨你,所以这决心不会太激烈,受人憎恨就不同了,你不知道那些人在背后处心积虑地对付你,连一个人都无法信任,像已死的天魔令主及现在的恨天翁,他们一生中躲躲藏藏,不敢公开见人,即使在自己的势力圈子里,也有着数不清的敌人,像这种生活,即使能享天下生杀之权,又有什么意思呢。”
燕青倒是被他这番理论听得怔住了。
马百平道:“目前跛仙袁斌是唯一与恨天翁接触的人,连洁心母子跟我约好了,他们去踩袁斌后脚,希望能找到恨天翁,我自己也作了布署,所以来邀燕兄,燕兄如果能行动,我们就去试试看。”
马百平装成了刘琳,燕青装成了秦九,两人踏进了仇四烂眼的赌访,仇四烂眼忙迎上了来道:“二位怎么又回来了?”
燕青笑道:“刚才输脱了底,想想实在不甘心,所以弄了点本事来,想再翻翻本,里面还没散局吧?”
仇四烂眼道:“还没有,不过也快散了,那位张老爷子的手气很不好,已经向百丰调庄饱帐房子先生借了几次借条,秦头儿要翻本就快去吧。”
燕青与马百平来到里面,果然袁斌与一个矮胖的老者坐在一张桌子上对赌,旁边跟着下注的却是百丰绸庄的伙计们,赌局虽在进行,情况却不热烈,显然是借此机会在商量着事情。
燕青低低声道:“那老儿就是恨天翁吗?”
马百平看了一下也低声道:“有点像,但是不敢确定,因为兄弟见到的恨天翁都是蒙面的,根本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如何?”
燕青道:“只有试他一下了.”
于是走了过去,那一局人对他前来显然很不愿意,袁斌无可奈何地道:“秦头儿,你还输得不死心。”
燕有笑道:“可不是吗?刚好出去发了一笔小财,再来试试看。”
他押下了一张银票在出门,姓张的老者抓起骰子,冷冷地道:“秦头儿,老夫虽然手气坏一点,却是吃定了你。”
燕青道:“这一笔您老可能吃不了,因为借我银子的人是本城第一号财主,我想借借他的福气.”
姓张的老者已经掷出了骰子,闻言朝银票上一看,发现竟是隆武镖局马百平私人帐户上开出的票子,不禁一怔,骰子还在打转,他轻轻一碰桌子走了下来。
是个十点,他推出了牌道:“十上,十面威风杀四方!”
燕青笑道:“老爷子,您这个口采就不利,牌九一共才四方,您这一杀,岂不连自己都杀进去了。”
姓张的老者一翻牌,果然是个撇十,恨恨地一摔牌,燕青抓的是个一点,赢进了一注。
袁斌笑道:“秦老头,这好像是敝东的票子。”
燕青道。“可不是,今儿运气不错,在街上碰上马总镖头,平常见面,他多少总赏了十两二十两的,今天好像有急事,还没有等我开口,就给了我这一百两的票子。”
几个人又是一惊,袁斌尤其着急地问道:“秦头儿,敝上怎么会来到这儿的?”
燕青却漫不经心地道:“您是问马总镖头,他是找人的。”
袁斌更急了道:“找谁?”
“找一个中年妇人跟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
“找到了没有。”
燕青笑着道:“那可不知道,马总镖头问我有没有看见这样两个人,我跟老刘巡街的时候,恰好看见有这两个人,手里还执着兵器,也在街上经过。”
袁斌更急了道:“他们上哪儿去了?”
燕青却像不耐烦似的道:“老爷子,还有一条庄,您怎么不推出来呢?”
袁斌无可奈何地道:“张老,时间不早了,推完这条庄也该散了。”
姓张的老儿只得打出了骰子,随便地给了牌,燕青却装作吃惊地道:“糟了,我下了注赢了一注忘记收回来了,这一注整整押了二百两,马总镖头好容易给了我这一百两,又说不让我告诉人家他上那儿去了,今天是再也捞不到赌本儿了,输了可怎么办?老爷子,我还没看牌,收回一百行吗?”
姓张的老者沉声道:“秦老头,牌桌上有规矩,骰子落地,金浇银铸,那有再更换赌注的道理。”
燕青撅着嘴,直叹着气说道:“完了完了,久别重逢,庄家拿几付蹩十,这付一定是豹子,这一付是完了。”
他把牌一翻,又是个两点,更为懊丧地道:“凉了,凉了,两点还能赢吗,唯一的财神又断一路,今天算是输定了。”
袁斌看了姓张的老儿一眼道:“那可不一定,也许庄家又是付蹩十呢”
张老儿恨恨地把牌一摔道:“于先生,你可真是金口,就给你猜定了,统赔。”
他气呼呼地把面前的银票一推,站起身子来,出门而去,袁斌也把银子整理了一下。
燕青道:“于先生也要走了?”
袁斌笑道:“是啊,敞上既是在附近,叫他知道了可不太好,他最讨厌人赌钱了。”
燕青笑道:“您放心好了,马总镖头追着那两个人往鼓楼的方向去了,不会再回来的。”
袁斌一惊道:“鼓楼不就在附近吗?”
燕青笑道:“鼓楼离此虽是不远,但那儿什么都没有,我看那母子俩两个一定是路过的,马总镖头也退了下去……”
袁斌匆匆地道:“万一给他撞回来可不太好,秦头儿,你发财吧,我们可不奉陪了,大家也回去吧。别再赌了。”
燕青忙叫道:“于先先,你们这一走,不是散了局吗?你放心,我绝不会嚷了出去的。”
他的声音很大,似乎让每个人都听得见。
袁斌皱皱眉,只得又抽了两张银票塞了过来道:“秦头儿,你多包涵,千万别告诉敝上说我们在这儿要钱,这给二位吃点红,今天我手气不惜……”
燕青装出一付贪相,攫了银票道:“您放心,我不会说的,对了,那位张老爷子是那儿的,下次可以再找他赌赌,这种瘟生可不太好找。”
袁斌淡然的道:“他是敝号的一个主顾,不太来赌钱……”
说完招呼了那些伙计,一哄而散了。
燕青笑了一笑,翻开张老儿面前,赫然是一对地牌,朝马百平眨眨眼道:“百平兄,看来你的威风不小,把你给抖了出来,那老家伙有钱都不敢赢了。”
马百平也低声道:“我虽然不懂赌术,可也看得出有诈,上一把他就想赢的,可是听燕死一说,又故意震动桌子,使骰子改变点子,让你赢了,这一付他本来想捞本的,但被你一逗弄,连牌都不看就认了输,可见他们一定有鬼。”
燕青道:“不错,今天因为情况特殊,袁斌把张老儿约了出来,当面商量的,他们赌钱是个幌子,只是借此地说话,所以不欢迎旁人参加,那个秦九偏不识相挤了上去,怎么不被他们榨光了滚蛋呢。”
马百平道:“由此可见那姓张的老儿即使不是恨天翁,也必定是恨天翁的亲信,咱们得盯牢地,刘琳不知道是否行……”
燕青笑道:“没关系,他们借此地会面,必然不是第一次了,我们问问主人就知道了。”
说着袖起了银票,抽了一张五十两的,把仇四烂眼召过来笑道:“仇老四,你也分点采。”
仇四烂眼连忙道:“秦头儿,那怎么敢当呢,头钱已经由于先生赏过了,这儿全仗您包涵……”
燕青沉声道:“给你就拿着,不过有话要问你,那个姓张的老头儿是什么来路?”
仇四烂眼道:“您说的是张老爷子,那没问题,他是萧监公萧丈人的亲戚,常上这儿来。”
燕青道:“哪个萧监公?”
仇四烂眼笑道:“瞧您问的,萧监公还有几个,就是住在唱诗楼周必巷大宅的萧-萧大人。”
燕青哦了一声:“你说那老家伙常来,我怎么没见过。”
仇四烂眼笑道:“往常他都是跟绸庄的伙计们在里屋赌,今天刚好里屋没空,才挪在外面的,所以您不常见。”
燕青又问道:“于先生也常来吗?”
仇四烂眼道:“不常来,来了也多半是跟张老爷子在里面赌,他们的输赢大,别人也凑不上,您今儿算是遇上了。”
燕青道:“那张老儿叫什么名字?”
“张震宇,他是萧大人的亲戚,也是萧府的内宅总管,人挺和气,就是爱玩儿,而且手气太糟,十赌九输,一年下来,总管输个十来万,好在萧大人有的是钱,往来公私帐目都是他经手,也还输得起。”
燕青笑道:“知道他来历就行了,我干了这一行,总得问问清楚。”……
仇四烂眼笑道:“您放心,要有来历不明的人,小的早就向您禀报了。”
燕青敲了他一下道:“仇老四,虽然人家的出身没有问题,可是这么一个活财神,你竟一直喝着我。”
仇四烂眼忙道:“秦头儿,是张老爷子跟于先生一再关照不让说的。”
燕青哼一声道:“你一定受了不少好处?”
仇四烂眼陪笑道:“您神明,小的就是靠这个混的。”
燕青站了起来道:“我知道了也不会少了你的,而且又不是刮你的,仇老四,如果你还想混,以后他们凑上了局就打个招呼。”
仇四烂眼连连称是,燕青招呼马百平出了门,刘琳在暗处出来迎着,马百平道:“怎么样?”
刘琳道:“袁斌跟那老头都上萧公馆去了。”
马百平道。“继续望着,有时上你家通知我们。”
刘琳答应着又隐了回去,两人来到刘琳的家里,马百平才问道:“燕兄,你认为如何?”
燕青道:“有着落了,马兄认识萧监公吗?”
马百平道:“应酬上见过两次,原来是办两淮监运的,后来才升了监公,是个很风趣的老头儿,也是隆武的长期主顾。”
燕青冷笑,道:“当然了,肥水不落外人田嘛,隆武的收入列入了公帐,到最后还是落入他的私囊,要不然他那来这么多的钱供养这么多人。”
马百平一怔道:“燕兄说他才是恨天翁,那不可能吧。”
燕青笑道:“大隐于朝,小隐于市,正因为没人想到堂堂监公大人曾是称雄江湖的霸主,他才能够一隐多年。”
马百平道:“燕兄有什么根据呢?”
燕青道:“有的,恨天翁本名叫上官笑予,当然不能用这个名字去做官,但又不甘寂寞,所以才用了萧-两个字的谐音。”
正在说之间,忽而刘琳匆匆而来道:“总镖头,连洁心母子,金雪娘与柳浩生带着一批江湖人扑进了萧公馆。”
燕青道:“那一定是盯着袁斌去的,他们的动作倒快,萧府里有什么动静?”
刘琳道:“府里似乎也有不少人,已经动起手来了,而且还有人往镖局那边去了。”
马百平急道:“那一定是调集人手去了,刘琳,你快点到镖局去,传我的急令,不准支援。”
刘琳顿了一顿道:“恐怕老爷子不会答应。”
马百平道:“那就动用我们自己的人手硬拦,谁要是不听的,一律格杀不论。”
刘琳道:“对老爷子呢?”
马百平道:“你照传下令去,自然会有人侍候他老人家的。”
刘琳答应正待走去,马百平道:“慢一点,把我们其余的人召集了迅速集中此地。”
燕青道:“不要,如果用马兄的人,恨天翁见到情势不妙,可能拔腿溜掉了,这一击必须万无一失,还是用丐帮跟天残门的人手较妥。”
马百平道:“他们绝不会比我的人手强。”
燕青道:“他们有了个最好的掩护身份,可以直接进去参战而不起疑,刘兄请稍等一下,我写个条子你带了去。”
他以最快的速度,写了一张字条道:“刘兄先把字条交给天残门后再到镖局去。”
刘琳拿了字条,急急地走了。
马百平这才道:“燕兄,我们是否现在就去?”
燕青道:“不必,等一下人来了再去,我相信战事不会这么快结束,我们可以趁疲而攻。”
马百平十分急燥,燕青道:“百平兄,对于令尊大人……”
马百平苦笑道:“家父迷信恨天翁的势力,必然不会同意我的做法的,因此我只好采取断然的措置。”
燕青道:“马兄大义灭亲固然可敬,但似乎……”
马百平笑笑道:“燕兄以为我要杀死家父,我还本至于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只是让人使他老人家安顿下来。”
燕青这才吁了口气道:“兄弟也想到马兄不会如此忍心的,只是如何着手呢?”
马百平道:“兄弟在家父身边安置了一个人,必要时使用一种特制的迷药,把他老人迷昏过去,不仅对家父如此,风云十杰中还有两个是家父最亲信的,兄弟也作了同样的措施,他们究竟是我的长辈,最多废了他们的武功就是。”
燕青笑道:“那就好了,恨天翁消灭后,江湖大局要马兄一肩承挑了,因此马兄的行为一定要不让人有非议之处。”
马百平笑道:“兄弟倒没有这个野心,只想以此棉薄为武林尽心而已,燕兄,对进攻之计有什么指教?”
“恨天翁的武功一定很高了?”
马百平说道:"是的,兄弟的武功都是得自他的传授。”
燕青道:“马兄对付他恐不易得手,由我来吧。”
马百平想想,道:“那兄弟就不争了,燕兄的造诣本来就比我的高,何况他对燕兄的剑路还不清楚-…-”
燕青道:“以剑术造诣而言,我不会比他高,好在我有这个身份掩护,出其不意或许能奏效,不管我发生什么情况,马兄都不必理会,专心对付张震宇好了。”
马百平道:“那个老儿很重要吗?”
燕青道:“袁斌跟他直接联络,可见他必是恨天老怪的智囊,而且恨天翁化名萧-,官居监公,处理公务也很快,江湖上的事务,也是由张震宇代理的多,恨天翁的一本帐,全在他手中。除去此人比除掉恨天翁更为重要,别人不知道,又不能叫开使他提高警觉,因此马兄一定要注意,务必要拾下他才行。”
马百平想想道:“那我倒是要特别小心,可是我这身装束不行。”
“这身装束很好呀,已经跟他照过面,而且他不会对一个衙门的差役防备的。”
马百平苦笑道:“我的兵器不行,金剑银鞭的招牌太明显了,他一眼就看了出来,反而会提高了警觉。”
燕青道:“这倒是的,马兄不能换件兵器吗?”
马百平道:“如果是对付别人,我不用兵器都行,但这家伙既然如此重要,我可不敢鲁莽,换了兵器就不顺手了,尤其是我的银鞭,更是少不了的,燕兄要对付恨天翁,也得想办法,用刀绝对不行的。”
燕青沉思了片刻道:“我的办法容易解决,随便捞支剑就行了,马兄的银鞭倒是个问题,看来还得动动脑筋。”
他想了一下,忽而拆下了一根桌子脚,剖开来,又用剑将中心剜空,向马百平把银鞭要了过来,嵌在中间,找出麻绳绑好,用墨涂黑了道:“这就行了。”
马百平道:“这是什么?”
燕青道:“钢尺,正是公门中差役常用的家伙,虽然租了点,但在黑夜中混一混也就过得去了,金剑可以藏在衣襟里,好在马兄用剑的机会不多……”
马百平道:“这玩意一招就显原形了。”
燕青道:“是的,但一招之后,马兄也不必掩避形迹了,所以这一招非常重要,马兄必须妥加利用,像令尊击杀天魔令主一样。”
马百平轻叹一声道:“我尽量小心,即使一招不中,我拼了命也要把他给收拾下来,绝不误事就是了。”
燕青道:“我们一人一个对象,各管各的,对了,萧-是什么长相,马兄还得指点一下。”
马百平道:“身裁跟张震宇差不多,神情比他雍容一点,鹰勾鼻子,花白长髯,很好认,可笑的是我跟他还一起喝过几次酒,竟然不知道他是恨天老怪。”
燕青道:“这就是他的过人多处,他可以在明里洞悉你的一切,你却无法捉摸到他的一点形迹,他错在不该除去天魔令主,否则谁也无法把他挖来了。”
马百平道:“真想不到四霸主中有三个都在金陵,这么说来另一霸天也一定在金陵了。”
燕青道:“很可能,否则嫂夫人不会要求把景泰接过去了,除去了恨天翁,下一个对象就该是秦湘绮了。”
马百平听听街上已有鸣罗之声,大概是萧公馆的厮杀声已为邻舍听闻,鸣锣示警了。
马百平急道:“燕兄,我们可以过去了吧。”
燕青道:“不急,等人来了再说.鸣锣示警,证明战事尚在进行中,还可以等一下。”
马百平焦灼不安,燕青道:“那我们就在街上等着吧。”两人来到街上,但见一批人提着兵刃匆匆过去,马百平一看惊道:“不好,这是百丰绸庄的人。”
燕青道:“也是马兄的下属吗?”
马百平愤然退:“不是的,没一个是的,这些人既然到萧馆去驰援,我在百丰的人员必然已遭毒手。”
燕青道:“那恐怕还不至于,因为他们还不知道马兄准备倒戈,不敢得罪你的,最多是制住那些人而已。”
说着刘琳已先回来了,禀告道:“镖局方面已经解决了,老爷子那儿也安顿下来了。”
燕青忙问道:“另外的一批人呢?”
刘琳道:“丐帮的人说立即就到。”
说着街口明火执仗,来了一列官军,燕青看清楚了,为首的正是白金风与怜怜、惜惜,都穿了官服,忙迎了上去,首先打招呼。因他先开腔,大家才听出是他。
马百平这才道:“燕兄原来是要利用这个身份,的确高明。”
白金凤也笑道:“还是丐帮有办法,眨眼间就弄了这么多军服来。”
怜怜却苦笑一声道:“爷,您可真会支使人,限定时间赶到,还要服装整齐,明天还不知道如何善后呢?”
燕青道:“你们是怎么弄来的?”
怜怜道:“还能怎么弄,只好谎报盗劫,到巡芝诓了一队人出来,把他们制服了,扒下来的衣服。”
“他们的人呢?”
“还留在秦淮河畔的一条船上。”
燕青想想道:“那也没关系,等把恨天老怪剪除后,再把衣服还给他们,促成他们一件大功劳就行了。”
白金风急道:“浪子,你拿准找到了恨天翁了?”
燕青道:“没错,而且连洁心母子等人已先发动了,我们也走吧,到了那儿,还是听我的吩咐再行动。”
他一面说转身引路,同时也把手中的剑跟怜怜换了单刀,低声向她嘱咐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