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不约而同地忽然从马背上飞腾而起,南宫俊扑向一千老学究似的人,手中折扇直戳对方的肋下,动作其快无比,那个老学穷猝不及防,想避也避不了,被扇骨敲中了肋骨,倒身踣地。
旁边有个行脚的头陀,见状似乎吓呆了,口中连连念着阿弥陀佛,直等老学究倒在地上痛得直哼,他才惊魂乍定地道:“这位小施主,怎么对一位老先生如此凶蛮,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南宫俊微微一笑,见慕容婉也刚把那个手挽菜篮的青衣少妇制伏在此,才朝她点点头,说道:“大姐好身手,我们一人还有一个,怎么处理呢?”
慕容婉道:“别在这路上惊世骇俗,还是照原议,把他们移到前面山坡的那片草地上,再来慢慢问一下。”
南宫俊道:“好!还是各管各的,我说这位大师父,出家人以慈悲方便为本。你就麻烦一下,把这位老夫子扶到那边山坡上去吧!”
那头陀仍是合什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理人间是非,贫僧功果将成,可不能耽误了。”
他一面说一面准备离开。
南宫俊笑笑道:“大师父,你修的是苦行禅,行脚万里,沿门托钵,无非也是广结善缘,修积功德,我给了你一个机会,你怎么反而放过了?”
那头陀道:“自家事,自家了,这个人是施主你杀的,自然;应该由施主你去掩埋。”
南宫俊心头一动道:“大师父怎知是我杀了人?”
“这位老施主本来是好好的,小施主就用那扇子戳了他一下,他就倒地不起来,当然是死了。”
南宫俊笑笑道:“哪有这么容易就死的,我只是制住他的穴道,使他失去知觉行动而已。”
“这个贫僧可不知道,什么叫穴道,贫僧也没有听过。”
这个头陀可真会装,但是南宫俊也不说破他,故意逗他道:“大师父如果不知道,在下可以试着把大师父也点穴一次,大师父立刻就知道了。”
那头陀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跟少主无怨无仇,小施主为何要贫僧的命呢?”
南宫俊道:“不会送命的,只不过是半个时辰,穴道自解,就能行动如常了,大师父一试就知道的。”
“阿弥陀佛!贫僧可不想找这个罪来受。”
“大师父,你如果不想惹是非,应该早就离开了,既没有人拦着你,你又没有失去行动,可是你却一直赖在这里,既然你喜欢这里,就干脆好事做到底,把这位老夫子搬到前面山坡上,我自有酬劳。”
“贫僧行脚天下,缘结十方,身边没有一个铜钱,也就过来了,因此贫僧绝不为任何酬报而做事。”
这时慕容婉已经追上了另一个青衣妇人,把她制倒在地,过来对南宫俊道:“南宫兄,你怎么还在拖呢?跟他油腔滑舌地说些废话,不怕有失你的身份吗?”
南宫俊道:“这次小弟可不是油腔滑舌了,因为这位大师父的口很紧,一点端儿都没露,小弟秉承南宫家训,断不能不教而诛,做任何事都要使对方明明白白,心服口服,他不松口,我就不能动手。”
慕容婉道:“他要是永远不松口,南宫兄难道也一直跟他这样磨蹭不去,那要到什么时候?”
南宫俊笑了笑,说道:“不会的,我问话有问话的方法,最多不过三句话,他就会自现原形了。”
那头陀却一直在念着阿弥陀佛不止。
南宫俊淡然道:“大师父,你也不必再装了,我知道你们是一伙的,所以才叫你代我把人送过去,你如果不肯答应,我只能把你也制住,另外找人来搬你们了。”
头陀仍是继续念他的一句经。
南宫俊笑了笑又道:“你现在本来可以撒腿一跑,我也不会追你的,但是你不敢,因为你知道你要一走,这三个人就没命了,要他们命的不是我们,而是你们自己人,为了怕你们不慎被杀而泄密,宇文雷大概另外派人在盯着你们,随时准备杀人灭口呢,无影毒镖诡异莫测,我刚才虽然接下了一支,但是,却不敢说能接下第二支,尤其是在我手中多着一个人的时候。”
他摊开了手掌,里面有一支蓝莹莹的无尾镖,南宫俊轻轻抛在地上,说道:“这可是你们自己的东西,你拾起来看清楚,可不是我故意要栽诬你们。”
头陀这次装不下去了,看了那支镖一眼后才道:“这是你空手接下来的?”
“不错!你转头要走,我出言相阻时,这支镖飞了过来,是打向地下那位老夫子的,我怕背了黑锅,代担这个杀人的罪名,所以接了下来。”
头陀道:“这种无影追魂夺命阎王令,发时无声无息,毫无迹象,你怎能够接下的?”
南宫俊一笑道:“这玩意儿虽然号称无影,但是要看由谁而发,假如是字文雷自己出手,或许还能混过我的耳目,如果是像由卜天灵那种角色出手,的确制不住我,你想必也知道,卜天灵一镖打过来,被我拨到万人迷身上去了,所以这玩意儿对我的威胁不大,你的同伴也清楚,因此只敢杀自己人灭口,没敢朝我出手!”
头陀脸上肌肉一阵牵动,游目四顾,像是要找出四周暗藏的人。
南宫俊道:“你别找了,那家伙已经走掉了,只是难保不会再回来,我必须要全神戒备,所以有些事只好要你偏劳了。”
头陀终于苦叹一声,念了最后一句佛号,弯腰用单手挟着老夫子,又把那两个被慕容婉制住的女子搬过来,肩上扛了一个,左右腋下各挟了一个,向山坡那边走去,同时道:“请两位招呼一下两边,十丈之内,不能有人接近。”
南宫俊道:“这种镖能击远十丈?”
头陀道:“二三十丈内,照样都能杀人,只是超出十丈,发镖人的功力不足,无法控制无影手法,容易闻声闪躲了,所以我才请二位注意十丈之内的人。”
南宫俊用扇子轻轻一挑,把他丢下的那支钢镖挑了起来,笑笑道:“以我的手法估计,大概二十丈内还可以不声不响地把它发出去,你放心好了,只要有人意图接近,在他未曾进入十丈之前,我就已先送他一镖。”
头陀已经走上了山坡,找了一处类似坡尖顶的空地把人放下,才道:“说吧!你们要干什么?”
他到底是大行家,选的这个地位极佳,居高临下,四面都可以望得很远很清楚,一时不怕有人会来偷袭暗算。
南宫俊道:“究竟是自己人防自己人比较在行。”
头陀有点尴尬地道:“看了少侠手中那支镖后,我知道我们的处境确是很危急了,真想不到他们说干就干,不给我们留一点余地活路的,只是为了灭口,连自己人都如此狠毒,这让人太寒心了。”
南宫俊道:“大师父终于想透了。”
头陀道:“想透是不可能的,我们参加了这圈子,就永远也不会想离开。”
“为什么呢?难道横江一窝蜂有什么特别引人之处?”
“当然是有的,否则这些年来,没有一个人背离,反而使得势力日强,总不会是毫无原因的。只是究竟是什么原因,贫僧就不能说了……”
他故作神秘,其实却已有意泄密了,只是故神其事,以求引起别人的重视,哪知道遇上这些年轻人都是聪明绝顶的人,看出他的意向居然也不当回事。
南宫俊道:“这倒是应该的,我并不想刺探横江一窝蜂的机密,尤其与我无关的事不知道最好。”
头陀显得很失望,但也无可奈何地道:“少侠,贫僧可告诉你的不多,因为本会诫条很多。”
南宫俊道:“没关系,我问的话,你可以斟酌一下,能说的说,不能说的别说,我也不会怪你。”
头陀道:“贫僧如果不说,将会如何呢?”
南宫俊笑道:“阁下不必担心,我不会对你如何的,而且照样的把各位的穴道解开,听任各位离去。”
头陀不相信地道:“少侠,你说的是真的?”
南宫俊道:“自然是真的,不过我不难为你们,别的人可能不会对你如此客气了,尤其是你们自己的人。”
“少侠既然不难为我们,自己人更不会了!”
“你也别想得太轻松了,我与四位无冤无仇,犯不着跟四位过不去,可是贵方的人却不会如此想,也不会相信我会毫无条件的放走你们,一定是跟你们作了一番交谈后,提出交换条件才放你们走的!”
头陀怔了一怔,才道:“那也没办法,不过贫僧总会注意的,除了字文雷大当家的亲出,别的人想杀我们也没这么容易。”
慕容婉道:“这倒不假,我看他们的功夫,已经比我所见到的那些家伙高明多了。”
头陀笑道:“高明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二位的手下走不出一招去,说来也真惭愧,我们四个人。”
慕容婉道:“你们四个人可是被称为天地四异的?”
头陀道:“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说不是,因为我们现在的四异,虽然不是他们本人,却继承了他们的衣着打扮,好在他们以前也没有在哪个人面前留过行踪,江湖人根本就不知道四异是什么样子或是否换了人。”
慕容婉道:“四位如何称呼呢?”
“贫僧是天杀头陀,这是地屠夫子,那是地穷婆子和西天仙子,也有人叫我们是天地双残的。”
南宫俊道:“你们究竟是几个人?”
天杀头陀道:“天地双残是两个人,天地四异是四个人,他们是一人有两种形貌身份,我们各据其一。”
南宫俊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么天地双残呢?”
天杀头陀道:“自然也在,而且也顶着这副德性在外面闯荡,所以才给人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南宫俊想了一下才问道:“你们在宇文雷的手下是什么身份地位?”
这是一个很直接的问话,慕容婉听得一皱眉头,觉得南宫俊问话太没技巧,即使已经知道对方与横江一窝蜂有关,也不用这种口气去问,尤其贸然把对方说成宇文雷手下,这更是容易引起人反感的事。
可是南宫俊的问话居然得到了意外的效果,天杀头陀毫不思索地道:“我们是探密使,他也是探密使,彼此不同隶属,我们怎会是他的手下?”
这句话已经回答很多了,慕容婉很吃惊,正想问得更详细一点,但南宫俊却像知情地道:“虽然你们在名义上是不相隶属,但在行动上,仍然受他的指挥,说你们是他的手下也不为过,他说的话,你们必须遵守,你们却无权命令他,他的地位是比你们高。”
天杀头陀哼了一声道:“目前由得他神气,将来你看吧,总有一天他会垮台的,最多也不过神气到蜂后在世之日,一旦蜂后弃世,第一个要整他的是女王蜂!”
南宫俊笑道:“你以为女王蜂能当上新蜂皇,宇文雷会那么老实,毫无条件就让人窃去大权?”
“他想反对也不行,除非他能在三年之内,另外再找一个女王蜂!”
“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宇文雷神通广大,而他手下的黄蜂群人员又多,散人各地,什么事办不到,说不定他早已找到了一个,暗中培植着。”
“这是不可能的,女王蜂早已叫我们四下搜索,把合乎条件的女孩子都除去了,以使她成为举世独一无二的女王蜂,我们十几年来,极少在江湖上活动,就是忙着这个。”
“你们太小看宇文雷了,假如你们能找得到,他怎么会找不到呢?”
“他不可能找得到,因为他不知道女王蜂的条件。”
他不必要知道,你们知道就行了,他只要派人盯住你们,看你下手的对象,再详细一调查研判,不难知道是些什么条件,你的脑筋太简单了,以他的为人,怎么会让你们不声不响,默默无闻地置闲十几年……”
天杀头陀低下了头,沉思片刻,忽然抬头问道:“南宫少侠,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内情的?”
南宫俊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下没有绝对的秘密,总会被人知道的。”
“可是这件事,外人绝不可能知晓,就是在黄蜂群中,知道的人也不过五个而已。”
“一件事情,让第二个人知道了,就不能算是秘密了,何况是三五个人呢!”
天杀头陀怔了怔才道:“南宫少侠,这事关系我们太大了,你一定要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告诉你呢?”
“因为……因为……因为……”
他是个拙于言词的人,而且也实在说不出一个理由来。
南宫俊笑道:“假如我要问你,你们的总舵何在?蜂后是如何控制你们这些人的,你会不会说?”
“这……这个……自然不能说,因为这是我们绝顶的机密,只要轻泄半字,立有杀身之祸……”
“如果我提出你安全的保证呢?”
“贫僧还是不能说,而且南宫少侠,不是贫僧轻视你,你实在也保障不了我们的安全。”
“这个我相信,所以我也不强迫你说,而我知道的那些,也是我绝顶机密,我如果告诉了你消息的来源,同样的也无法保障那个人的安全,因此我们互相不问不答。”
天杀头陀只有叹口气,他知道南宫俊的话不错,自己泄了密既然活不下去,那么另外一个泄漏秘密的人,自然也是必死无疑,那个人肯对南宫俊说出那些,自然是跟南宫俊有关系了,南宫俊怎会说出那个人呢?
如果能抓住南宫俊胁之以威,或许还能逼问出来,现在是人家占了上风,凭什么硬要人家说呢?他想到自己实在太天真,才问那个问题,可是南宫俊却知道了这些事,那将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得赶紧去密告女王蜂,注意这件事,只是怎样才能叫对方放了自己呢?
天杀头陀骨碌碌地翻着眼珠,思索着怎么样才能脱身。
南宫俊却笑道:“大师父不必费心机思考脱身的问题,我说过不杀你们就一定算数,只要求证两句话就行了。”
“什么话,有些是我不能回答的。”
“这两句话绝不会叫你为难,第一件,你们这一窝蜂是否打算公开在江湖上成立门派?”
“是有这个打算,因为我们的实力已足,眼看着可以在江湖上创立门户了,犯不着再偷偷摸摸。”
“好!第二件事,就是你们四个人跟踪前来,是不是打算对我们下手暗算?”
“是的!我们是打算再盯上一段,等到人少的地方再下手的,没想到行踪不密,居然被少侠看出来了。”
南宫俊冷笑一声道:“你们是会打如意算盘,字文雷带了十二名黄蜂高手,也闹了个灰头土脸,损兵折将而回,你们这四个家伙这点本事,居然也敢来暗算,难道你们事先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有是有的,说你们手头颇不弱,要我们小心点,只是没说你们这么强。”
“那很好,现在我就是放你们回去,恐怕还会有人不死心来找麻烦,因为我们只有两个人,年纪又轻,说我们本事有多大,的确也难以取信,我既然救人就必须救彻底,给你们带个证据回去……”
天杀头陀还没有来得及问是什么证据,南宫俊已经伸手持扇,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戳了两下。
天地四异的身子一阵颤抖,天杀头陀已经悲愤地叫道:“你……好狠,居然毁了我们一身武功!”
南宫俊道:“武功是一个武人的生命,我如果毁了你们的武功,倒不如杀了你们,可是,你们又没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我要是放你们走,又怕你们阴魂不散地跟在后面找麻烦,因此只好封闭了你们八成功力!”
天杀头陀道:“功力也可封闭的?”
南宫俊笑道:“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是一种手法而已,你们回去问问宇文雷,他也懂的,现在你们还有两成功力,行动比一个常人仍是快捷得多,而且封闭的功力也不难恢复,只要找一个懂得这种手法的人,破着损耗两成真气,为你们打通所闭的经络,立可恢复!”
“可是上哪儿去找这个人呢?”
“宇文雷就行,他叫你们暗算我,就应该负责任。”
天杀头陀浮起一丝苦笑,继而一声长叹道:“南宫少侠,你的身手如此高绝,他居然不告诉我们详细,就要我们来暗算二位,可见他分明是想利用二位的手除去我们才对,他肯破除真力为我们冲穴吗?”
南宫俊笑道:“这是你们的事,纵使找不到人为你们冲穴,也不过只有半年光景,就能恢复,只是这半年中,你们必须专神一志,勤练苦修,不能为其他的事务分心了,否则将永远无恢复之日。”
说完他朝慕容婉笑笑道:“大姐!小弟如此惩罚他们,你还满意吗?”
慕容婉道:“他们居然敢存着暗算之心而来,依着我红粉姐妹行事规矩,当杀无赦,但这次不是我们红粉姐妹单独行动,就由你去处置吧!”
“谢谢大姐,那就请大姐把他们的穴道解开,我们就上路吧,已经为他们耽误了好一阵。”
慕容婉伸手轻拂,两个女的已经呻吟欲动。
南宫俊道:“我用的手法不必费事去解,半个时辰后,自行会解开,那是为了免得你们在后面盯着讨厌,下次相逢,希望是在愉快一点的情形下,话尽于此,再见!”
跟慕容婉两人上马奔出一程后,道上行人已稀,他们不但能放辔疾驰,而且说话也可以自由放心,不必压低喉咙怕人听到,慕容婉道:“南宫兄,你果真对横江一窝蜂的情形很熟悉吗?”
“小弟是今天才听见横江一窝蜂的名字,怎么会知道他们的事呢?至于字文雷,则因为他的武功与小弟所习同源,另有一点隐秘,但也只有针对着他的渊源,对他这个人小弟仍然是一无所知。”
“那么,你怎么知道他们的背后还有一个蜂后在指使呢?”
南宫俊笑道:“他们以横江一窝蜂为名,就显得很奇怪,好好的为什么要起这个名目呢?小弟想了半天不解,不过后来再想想,宇文雷似非那个帮会中最有权势的人,好像另外还有指挥他们的人,那一定是蜂中之王了。”
慕容婉道:“什么!你是按照这个理由去猜的?”
南宫俊道:“世事虽变化无常,但不出常情之外,以常情常态去推断事,虽不中亦不远矣!”
慕容婉不禁摇头道:“南宫兄,换了第二个人,绝不会相信你的话,看你说得那么深入,谁都以为你对他们已经有相当的了解,哪知你只有凭着忖测呢!”
南宫俊道:“虽是凭着猜测,但小弟也不是信口开河,随着与之所至乱猜,先是顺着对方的口气一点小试探,看看对方的反应态度,如果试探不错,再继续地试下去,慢慢地才探出这么多。”
慕容婉想想当时的对话,的确是那回事,嫣然一笑道:“南宫兄,看你的样子,实在想不到你会如此练达!”
南宫俊微微一笑,道:“小弟可不像那些读死书的书呆子,在家里读的就是各类杂书。”
“什么是杂书呢?”
“天文!地理!名人游记!医卜星相!土木风志!什么书都看,就是不看那些磨人的八股时文。”
“南宫兄读书果然与众人不同,思想高超得很。”
“那倒也不敢当,一般人读书是为求出身,所以穷治四书五经,那是为人处世的大道理,读书人自不可不知,但这些道理明白了就好,却用不着把每个字都死记在心,小弟不以读书为出身,自然比别人多些功夫。”
“府上的武功已是第一了,要是南宫兄再来一个三元及弟,岂不是文武两途都第一了?”
南宫俊看了她一眼,心头微觉怅然,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言语、性情、品貌,都好到了极点,就是名利心太重,令人遗憾,如果再能去掉那俗气,就是一个完美的女性了。
因此他没精打采地道:“寒舍并没有认为武功已第一,不过我要是真肯下点功夫,三元及第,在金殿上抢个状元郎倒也不算太难,只是小弟既然志不在功名,何必去跟人争这个虚名呢,三年才一次大比,多少人在等这个机会,我又何苦去浪费他们一个希望呢?”
慕容婉也听出他话中的不痛快了,知道是自己所说的话不对他的脾气,微觉孟浪,只有以别的话来岔开:“南宫兄,你既然在天地四异前煽了一把火,叫他们自起内讧,却又废去他们八成的功力,这又是什么用意呢?”
“没什么,叫他们狗咬狗而已。”
“可是你封住了他们八成功力,使他们无力与宇文雷去竞争了,那不是厚此薄彼了?”
“这四个家伙武功虽然不错,但是跟宇文雷一比还差得很多,宇文雷真要杀他们,纵使他们拿出十二分功力来,也保全不了性命,因此我并不认为他们敢去跟宇文雷拼命,只是要使他们在那个什么女王蜂面前再煽煽火,所以我闭去他们八成的真力,使他们的技艺大减,对宇文雷挑他们去做的这一次工作,更是恨之入骨,火也煽得大一点。”
“高明!高明!唉!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钻出来的,居然在默默之间,培植下这么深厚的实力。”
“越是巨奸大恶之徒,越是心计深远,他们不做恶则已,做起恶来,必然是谋定而动,现在这个时候,他们一定是认为部署已成,武林中再也没有力量能够阻止他们逞雄了,所以,才想由暗中变成公开……”
慕容婉思索了一下,说道:“不知道那人说的蜂后与女王蜂又是怎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不过能驾驭宇文雷的人,必非易与,都是可以想见的,蜂后是蜂群之后,也是横江一窝蜂的主宰,而女王蜂则是蜂后的继承人,从天杀头陀的口中听来,似乎宇文雷和女王蜂之间并不和谐,他们是忠于女王蜂的,跟宇文雷处于对立的状态中,所以我觉得大可利用一下这个情势,为他们制造更大的纠纷。”
慕容婉轻叹一口气,道:“情势好像是越来越复杂了,横江一窝蜂肆虐多年,好不容易以为能理出个头绪来,哪知后面还有更曲折的内情。”
南宫俊笑笑道:“再曲折复杂的乱丝,只要能先理出一个头来,顺着条理上去做,总是可以把茧子剥开的,宇文雷是一个头,我们就从这个头理上去吧!”
天地四异的失风,多少有点警吓作用,他们再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了。直到翻进了桐柏山,远远已可望见红粉山庄了。
慕容婉道:“奇怪!好像字文雷已经死了心,不再派人在后面跟踪,也不再来找麻烦了。”
南宫俊笑道:“他知道找麻烦不太容易,要付出很高的代价,还不一定找得了我们的麻烦,自然就不来找这个晦气了,至于放弃跟踪,我想不可能的,只是技术高明一点,使我们无从发觉而已。”
慕容婉道:“他们能避过你我的耳目,跟踪在后?”
“不!要想盯在我的后面而不被发现,我相信他们还没有这:种高明的人手,但是他不必盯在后面,可以等在前面啊!”
“等在前面?这又是怎么说呢!”
“他们已知我们的目的地是桐柏山的红粉山庄,自然可以沿途安排人手,先我们而至,监视我们的经过,这样就不会露出破绽了。”
慕容婉想想道:“这一着看来确是高明,其实却笨得可以,既然确定我们的去向,根本就无须找人盯着了。”
“那不然,知道是一回事,证实是另外一回事,他要确切把握我们的行动,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就不能光靠判断,一定要确实知道才行,这样万一我们随时改变计划,他才不会失去我们的消息。”
“他要确知我们的行踪有什么用?”
南宫俊道:“小弟一直就在想这个问题,照常情判断,原因不外乎:一、他想对付我们,却因为一时筹措不及,所以要追踪我们,以便做安排;二、是因为我跟他订下了十日之约,他不无警觉,所以要知道我的行踪,看看我是否真能找到他藏镖的地、方。”
慕容婉听得很有兴趣,见他止口不说下去,忍不住问道:“还有第三呢?”
“我知道必然还有第三个理由,而且这才是最合理的一个理由,却始终无法忖测出来。”
“你想到的,只是一些不可能的理由?”
“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以宇文雷的为人,不会为了这些原因而费那么大的事,下那么大的本钱,把握住我们的行踪是他一定要做的事,趁我们人孤势单的时候安排一次突袭也是很平常的事,只是我想不透他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一定比前两次对他更为有利。”
慕容婉想了半天才道:“这个小妹也无法回答了,红粉山庄虽然禁止外人登访,却不是什么秘密的地方,而且也没什么值得人觊觎的秘密……”
南宫俊道:“算了,别去想它了,见过你姑姑后,我们再去好好地跟他斗一斗,不难想到他的目的何在了。”
驱马驰上径,那条路并不宽,可也不窄,大约可以容三匹马并行,而且是一条利用旧有的山涧改建的道路,穿行山谷,只有一条通道不说,两边都是陡峭的山壁,或是奇石峥立,形势险要万分。
南宫俊虽然一路上并没有看见人,但是他知道在山壁下面,大石后面,都有人密切地监视着。忍不住道:“这儿的防备真严密。”
慕容婉笑道:“守卫的都是候补的红粉姐妹,功夫也都可以,而且每个人还端着一具机弩,用机括控制发射。一筒十支,机矢虽然没有毒,却是用寒铁为镞,不管来人护身真气内功多好,也挨不起一箭。”
“大姐!红粉姐妹行事光明磊落,为什么要如此隐秘呢?”
“这不是隐秘,而是杜绝外客,红粉姐妹中以女孩子居多,而且有些还颇具姿色,我们刚开始闯江湖时,常有人转些不三不四的念头,而且还一直盯到我们住的地方来,纠合了一批下流的贼子,身上还带了下流的闷香迷药,差点没着了他们的道儿……”
南宫俊忙问道:“后来怎样呢,没吃亏吧!”
“还好,那批贼子的功夫很好,再加上使用迷药,居然一直被他们闯到里面,大部分姐妹都着了道儿,只有我跟四妹保持清醒,可是投鼠忌器,他们以大部分姐妹为要挟,要我们束手就范。”
“那可屈服不得,你们就是低头了,也救不了别人。”
“那时我们初历江湖,一切都还嫩得很,明知这是个陷阱,却也束手无策,幸好惊动了谷后的姑姑,赶来援手,刹那间,十六七名来犯的贼徒无一幸免,经过这次的教训,以后的防务就加强了。”
南宫俊道:“一举击毙十六七名高手,那是什么功夫?”
慕容婉脸上忽地一红道:“这可不是东佛传下来的功夫,姑姑也没有说,我不太清楚。”
南宫俊见她言词吞吐,知道必有什么不便言明的地方,遂也不去追问。
进入到了半山后,才是另一番景象,里面的建筑都很简单,都是以竹木为架,敷泥为墙,束茅为顶的小平房。
只是环境幽雅,花草满圃,小桥流水,竹亭木阁,都别具一番规格,加上许多在花圃里摘花、理叶的女孩子,像是世外桃源的神仙境界。
每个人都对慕容婉恭敬地招呼,叫过大姐后,都把好奇的眼光投向南宫俊,似乎在诧异着,这个群芳之谷中,居然会允许一个男人进来,而且是由她们的大姐带进来的,这个年轻男子一定是个很特别的人。
但是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却没有人敢问,甚至于也没有人敢正眼看他,每个人都是偷偷地瞧他的。
有人在他走过后,才抬头痴痴地望着,有人却跟同伴低声地谈论着,这使得南宫俊很不安。
他背后没有长眼睛,也不好意思回头,但是他的感觉很灵敏,完全知道背后的状况,正因为知道了,他才有芒刺在背的感觉。
慕容婉也约略能感觉到一点,所以微微一笑道:“南宫兄,你把红粉山庄的安静扰乱了,这些丫头们今后恐怕难安下心来练武了。”
南宫俊没想到慕容婉会说出这句话,先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可是看慕容婉的态度又很认真,不由有点不安地道:“大姐,这……兄弟感到抱歉……”
慕容婉道:“这怎么能怪你呢,是她们自己大惊小怪,不过也怪不得她们,这些妮子们从小入谷,十多年来没见过一个男人,自然会有点失措了。”
“她们从来也没出过谷?”
“是的,红粉姐妹只有列名排在三十六以前的才有出去行道的机会,其他的人是绝对禁止出谷的。”
“这是为什么呢?这儿最少有四五十个人,而能出去的只有三十六个,其他的人就要永远留在谷中?”
慕容婉轻轻地叹了口气道:“留下她们在谷中才能专心练武,等到她们的武功练好了,能够超过别人时,自然就能出去了,这不是一个好的法子,但是红粉姐妹必须要维持一个很严整的阵容,就只好委屈一点了……”
她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个道理很难为人接受,又加以解释道:“江湖太险恶,如果没有实足以自卫的本事,在外面很容易吃亏的,这个规定还是有道理的。”
“大姐!各门有各门的规矩,兄弟无由置评,而且也管不到,你不必向我解释。”
慕容婉知道他心中不满意,很想再解说两句,可是她却想不出什么充足的理由,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只有付之沉默,两个人穿过山谷,来到另一个小石岗前,有一道石级盘旋而登,慕容婉这才道:“姑姑就在上面,谷中的姐妹到这里就不能再上去了,只有我一个人例外,但也不是可以自由出入的,每月朔望,我循例进去探望姑姑,报告姐妹们的情况,聆取新的指示。”
“难道她自己也从不下来?”
“这就不得而知了,没有人看见过她,但谷中的事,她又都知道,一点都瞒不过她。”
“那又为什么要你去报告呢,她不是全知道吗?”
“姑姑只恐怕我是有所隐瞒,或者有不经心疏漏的地方,她把红粉山庄交给我全权管理,我就必须全心全意地负责,她说等我能够三年不出一点错,她就要离开这儿,远隐人间,再也不出来了!所以督促我很严。”
南宫俊看看她的神情,似乎透着无比的虔诚,倒是不便再说什么了,但是在他的心中,却又有点不以为然的感觉,那位姑姑假如是一心督促她们向善,则无须如此神秘,更不必定那么多稀奇古怪、甚至近乎斩情灭性的规矩,把这些女孩子,一个个都养成怪物,个个都具有一副冷酷孤僻的性情,那并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