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剑珠见他们二人对室中的陈设十分注意,心中也不免有得意之态,笑笑道:“蜗居简陋,倒叫二位见笑了。”
傅玉麟忙道:“白姑娘太客气了,此地只合神仙居,若非白姑娘预示向份,傅某再也想不到此间主人是……”
他忽然往口,因为他觉得底下的话不便说出口,但白剑珠已经自动接下去道:“是一个绿林水道魁首对吗?”
傅玉麟讪然地道:“任何人也难免有此想法的。”
白剑珠嫣然道:“不错!这是免不了的,别说傅盟主不相信,让我水道属下的弟兄来到此地,他们也不会相信,我在五湖总寨视事时,照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王,虽然不至于满口粗话,但绝不是现在这付样子,所以我每年必须有一两个月要到此地来,养养性情,恢复自我,否则常年处在那般粗人中间,会把我逼疯的。”
莫秀秀哦了一声道:“白姑娘在水道中是另一付面目吗?”
白剑珠笑道:“不错,这是环境所遏,不得不然,绿林豪雄,不分水陆,都是些粗犷豪迈的彪形大汉,如果我以文弱的女儿之态出现,还能镇得住他们吗?”
傅玉麟闻言不禁喟然轻叹道:“卿本佳人,奈何……”
他又止住了口,莫秀秀知道他未出口的两个字是‘作贼’。不禁皱眉怨道:“玉麟!你怎么说这种话呢?”
傅玉麟也歉然笑笑道:“在下一时失言,多有冒渎,万祈恕谅,不过傅某之慨叹,确是出之肺腑……”
白剑珠有点感动,但也有点幽怨,轻轻一叹道:“盟主虽交浅而言深,但我却深为感激,江湖绿林,实非女孩子家归宿之地,我也不是有心恋栈斯职,实在是摆脱不了,因为家叔野心勃勃,并不以豪杰盟主为满足,进而有称霸武林之图,我若是一放手,五湖水道必将人其掌握,更将助长其势,所以我只好撑下去。”
傅玉麟问道:“白姑娘主长五湖水道有多久了?”
白剑珠道:“五年了,自家师退隐后就交给了我。”
傅玉麟点点头才笑道:“难怪我们对白姑娘很陌生。”
莫秀秀道:“五年的时间并不短,只能说我们孤陋寡闻,白姑娘,我们出道江湖虽然五六年,但是多半是在河洛一带,五湖地处江南三湘,而我们与绿林道中朋友极少交往,因此对你的大名未能深知。”
白剑珠却一笑道:“别说是二位了,就是绿林道上的人,对我的名字也知道不多。”
傅玉麟道:“是啊!我就任天道盟主之后,对天下武林道的概况也作了一番询示,可是对五湖水道却知之极浅,但知五湖水道的主持人是个神秘的女子。”
白剑珠道:“也不算神秘,五湖负责人很少与人交往,二十五年前是家师,五年前轮到我,敝师徒先后执领五湖三十年,除了此山本寨的弟兄,以及各处的舵主外,也很少有人知道我们,家师退隐此地后……”
傅玉麟问道:“令师也在此地吗?”
白剑珠笑道:“是的,其实我的师丈是此地真正的主人,我在此地只能算半个主人,因为我学武功时住在这里,而家师伉俪闭门深隐,不大理事,我闲时就来理理家。”
傅玉麟道:“那我们应该拜见一下。”
白剑珠道:“不必了,家师伉俪就是为了怕麻烦,才把五湖水道交给我掌理,二位老人家闭门清修,连我都不大见得着,他们根本不见外人。”
傅玉麟道:“那就不敢惊扰了,请代为致意一声。”
白剑珠道:“也不必,他们在后山另筑精舍,与前面隔绝了,根本不问外面的事,否则勾漏九侣也不敢上这儿来了,我也不敢利用这儿跟二位开玩笑了,因为家师曾一再告诫,说天道盟是武林侠义组织,即使侵犯到五湖水道,也不准与之为敌,今日之举,全是我个人好奇,跟二位开开玩笑,如果给家师知道了,一定会大骂我一场。”
说着站起身来,一拍手道:“把另外三个也送来。”
屋中的待大早已把谢晚云等四女抬到屋里,放在古首的空房里,听见她的招呼后,一个侍女道:“小姐,另外那三个男的一直留在左厢房中,是否要送过?”
白剑珠道:“不必了,傅盟主,我们去看看吧!”
她领先朝左厢房行去,傅玉麟夫妇只得也跟着,左厢房中有两张床,一张上放着方忆霞,另一张上则是上官梦云与另一个年轻男子,都是酒气熏天,沉醉如泥!
白剑珠道:“这三人中有两个是二位认识的,傅盟主也可以看出他们是真的中了千年醉的迷毒,因此我的话也可相信了,我的确没有陷害二位之意。”
傅玉麟接道:“白姑娘言重了,我们如果不相信,就不会跟姑娘到此地来了,这一个人叫什么名字?”
白剑珠道:“叫孙霭云,是九侣中的老五,还有老二刘丽云与老三裴流云,勾漏九侣中以谢晚云居长,但是论武功,则是刘丽云与裴流云最精,她们两人被家叔倚为左右手,时刻不离,二位如果碰上她们可得小心点。”
傅玉麟笑了一笑,不置可否,白剑珠道:“我知道傅盟主剑术盖世,不会放在心上,但这两个人的机心极深,狡智百出,更兼一身都是歹毒暗器,有一次她们来到此地,差一点连我都吃了亏,幸得家师及时赶至解危,痛惩了她们一顿,每人斩掉一枚手指后才放她们离去,二位如果看见只有九个手指的人,千万要小心她们的暗算,因为她们都是笑面虎,脸上笑嘻嘻地跟你说话,趁人不提防时就猝施杀手,我就是中了她们的袖底飞针。”
莫秀秀道:“她们居然敢对你公开出手。”
白剑珠一叹道:“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想把五湖水道纳入豪杰盟中,家叔叫她们来说项,被我一口拒绝,她们脸上毫无表示,以前别人也来试过,我不疑有诈,也没作防备,谁知她们在告辞的时候一拱手,袖底的暗器就发了出来,双方距离又近,我连中了二十八针。”
傅玉麟道:“针上可会淬毒?”
白剑珠道:“她们意在挟我就范,针上只有使人昏迷的药物,因此家师也仅斩指为诫,可是她们对二位就不会这么客气了,一定会使用致命的毒器。”
傅玉麟拱拱手道:“多谢提示,以后我们会小心的。”
白剑珠笑道:“盟主别客气,现在该轮到我请教了。”
傅玉麟不禁一怔,白剑珠道:“盟主别误会,在武功剑技上,我自承不如,我要请教的是有关药物方面,盟主说过能解得千年醉药性,我倒是希望领教一下。”
傅玉麟笑笑道:“姑娘真要考较我一番?”
白剑珠道:“那倒不敢当,家师丈隐居在此,广治杂学,我每次来到这里时都受到不少的教益,而家师对药物之学,尤多心得,她老人家说千年醉为不传之秘,所以才严禁我轻易使用,我不过为了一时好奇,在今天拿出来试了一下,如果盟主也能配出解方,则家师知道我也可以免于受责,何况我对这门学问也很感兴趣。”
傅玉麟想想道:“这配方所需的材料很难觅取的。”
白剑珠笑道:“这个请傅盟主放心,在这所剑珠小筑中恐怕比最大的药材号还齐全,连天山雪莲子,北海毒龙爱,南荒王梅实,东土芝灵根,我都能拿得出来。”
傅玉麟笑道:“姑娘收藏之丰,令人不胜艳羡,但我所要的东西虽极为平常,却不易觅取,我要二十年陈醋半斤,百爱霜四两,黄熟梅子十枚,幼桃实若干。”
白剑珠一怔道:“二十年陈醋上那儿找去?百爱霜又是什么东西,黄熟梅子倒还有一点存货,可是桃梅同时,十月天上那儿去找新发的幼桃呢?”
傅玉麟道:“这四样东西都是必须的。”
白剑珠想了一下道:“傅盟主请等一下,我去问问家师看,她老人家修真的丹房中,说不定会有这些东西。”
说着告声简慢,就匆匆地走了,莫秀秀道:“玉麟,你在捣什么鬼,我从没有听说用药要这东西的。”
傅玉麟笑道:“当然用不着,我是故意难难她,其实普通的东西也能将就使用,只是我要的东西效用较佳而已。”
莫秀秀道:“这位白姑娘人不错,你为什么故意难她。”
傅玉麟道:“我是有原因的,你看这付横轴。”
他把莫秀秀又拉回客厅,指着一付悬在东墙上的横轴,那上面劲书着一阙名词人蒋捷的虞美人,题意是听雨:“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须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檐前点滴到天明。”
莫秀秀道:“这首词说明人的三种心情,因时而移,意境深远,不愧是名家之作了。”
傅玉麟道:“别去管词境,你看那署名。”
莫秀秀看了一下道:“五湖余人,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傅玉磷道:“你记得那暗中为我们解困赠药的劫后生吧,我怀疑那人就是你父亲赫连达。”
莫秀秀愕然道:“可是这字迹并不像呀!”
傅玉麟道:“前面的书法笔路是不像,可能是在心平气和的状态下所书,用新换的笔触,可是到后来落款,受词境的影响,触动心情,落笔时就不觉流露出旧日的笔路了,这五湖余人四个字与劫后生三字的笔法是一样的,而且劫后生寓劫后余生之意,也就是五湖余人的意思。”
莫秀秀征然道:“这五湖余人会是谁呢?”
傅王麟道:“可能就是白剑珠的师父,也就是你死而复生的父亲,多年来又另外成了家,隐居在此。”
“怎么可能呢?”
傅玉麟道:“有一点迹象,白剑珠不是说她师傅严禁与天道盟结怨吗,天道盟与绿林道冰炭不相容,因为天道盟友以保镖为业者居多,跟绿林道是死对头,若无特别的原因,怎会对天道盟特别客气呢?不过这种事也不能太莽撞,必须小心地求证一下,所以我故意出了个难题,白剑珠去问她师傅了,这位前辈如果对药物本爱之学很感兴趣,听见我要的四样东西,一定会忍不住出来跟我相见的。”
“何以见得呢,那四样东西并无出奇之处。”
傅玉麟一笑道:“东西不出奇,但听在行家中就不同了,能同时提出这四种东西来,就是一件不简单的事。”
正说着,白剑珠已陪侍一位中年的美妇人一同前来,向二人介绍道:“这就是家师,崔乙真。”
傅玉麟与莫秀秀连忙以晚辈之礼拜见了,崔乙真对他们很客气,也很注意,笑道:“听珠儿说起冒犯二位之处,我感到很不安,特地前来向二位致歉。”
白剑珠在背后扮个鬼脸道:“傅盟主,你出了个难题,害得我拼着挨骂也得去向家师求援了,你为什么不说百爱霜就是锅灰呢?害得我翻遍了本爱也没找到这一味药。”
傅玉麟笑笑道:“这是一个俗名。”
崔乙真却笑道:“不算俗名,而且也不是任何锅底灰烬都可以将就的,必须要炼丹之家,用新锅经过百爱为柴,长年累积才有效,功能祛毒清火,必须是练药的人家才有这样东西,十分珍贵,傅盟主能说出这个名目,可见对本爱之学,造诣精深,我忍不住出来讨教一下。”
傅玉麟连道不敢当,崔乙真笑道:“听说傅盟主能解千年醉的药毒,可是所列的四味药物都是我所未知的,好在我丹室中另设花坞药圃,盟主要的四味药引都还齐全,不知能不能让我在旁边看看盟主配药。”
傅玉麟道:“当然可以,晚辈也希望前辈在旁指点一番,听白姑娘说前辈专事炼药的丹房,晚辈能去打扰一番吗?”
崔乙真道:“那是我与外子清修的地方,十分简陋。”
傅玉麟道:“前辈既是对这一门学问很有研究,就不该拒绝晚辈所请,制炼这种稀有的丹药,器物材料,一点都不能马虎的,白姑娘这儿虽是各物齐全,但未必就合用。”
崔乙真想想才道:“好吧!如若外子在家,他是一定不肯见外人的,好在他这两天外出未归,大概没关系。””
白剑珠愕然道:“师傅!原来师丈出去了。”
崔乙真笑道:“以前他不大出去的,这两年来才偶尔出去一趟,这一次出去最久,两个多月了还没回来。”
白剑珠道:“师丈出去干吗?”
崔己真道:“我没问他,多半是云游、采药,或者是行医济世、我们闭门清修炼药,自己也吃不了,自然要拿出去救人,以前都是我去,近几年来才换他出去。”
傅玉麟道:“二位前辈仙隐不忘济世,可敬可佩。”
崔乙真笑道:“那不过是聊尽本份而已,像傅盟主年纪轻轻,已担任起行快济世、领袖武林的事业就更可敬了。”
傅玉麟谦辞几句,然后道:“秀秀!炼药是件很乏味的工作,你不必去了,在外面等我吧!”
白剑珠笑道:“家师丹房是不让外行人进去的,傅夫人,我也是外行,我陪你在外面玩玩吧!”
莫秀秀知道傅玉麟是想进一步去证实那个男主人是否为自己的父亲,那就不能让白剑珠知道,所以才留下自己,白剑珠也必须留在外面作陪,自然不加反对,于是傅玉麟跟着崔乙真到后面去了。
穿过几重门户,经由一条曲折的山道,才弯到一个小山凹中,倚壁而泉,架着几槛爱庐,空地上有花圃,有药圃,竹林中有三四头斑鹿,水塘中两头白鹤栖息,古松、竹亭,有独木桥跨涧而渡,也有老树虬蟠,端的是一片怡静的神仙境界。傅玉麟不禁叹道:“前辈伉俪真懂得享受,白首仙侣,在此福地合籍双修,凡世几个能够。”
崔乙真叹道:“我当年领袖五湖水道时,那里懂得这些,都是下嫁外子后,才领略到闲中之趣,这儿的一爱一木,都是外子布置的,我总算也亨了几年清福。”
进入爱堂内,四壁都挂着条幅,或书或画,都是充满着恬淡的胸怀,表露着一个人避世归隐的心情。
傅玉麟看那些书画,一手落款怡真子,想必是崔乙真的手笔,另一手则为署名五湖余人,字迹笔法,完全是那个劫后生笔路,心中更有几分把握,尤其是一付对联:“樽前常愧故人远,往事磋跎,误却莫干烟霞,凌霄寒水,劫后方知余生闲。旧梦依稀,笑看残天白云,祁连青山。”
对仗不算工整,但却把天道盟中上一代的几个人,都包括进去了,也约略地谈到一些恩怨情仇纠结,傅玉麟心中已经确定了,乃笑问道:“这位前辈的怡淡胸怀,的确令人钦折无限,但不知他老人家的高姓大名。”
崔乙真道:“他姓丛,名申仁。”
傅玉麟一怔道:“重生人?是重生为人的意思吗?”
崔乙真笑道:“盟主听错了,乃丛林之栖,申酉戌亥之申,仁义之仁,我第一次听他报名之时,也误为那三个字。”
傅玉麟哦了一声,心中暗笑道:“假如你还没了解他的过去,错的是你,这分明重生人三字的谐音。”
但他口中仍不经意地问道:“这位丛前辈必然是绝世高人,单看这一笔字,就可以想见他的武功火候。”
崔乙真道:“外子的内外两途俱臻上乘,如果有意在武林中闯荡,大概还可以算得上是个高手,只是他无意及此,我们闲下也切磋过一下武功,他都是故意隐蔽住自己的功夫,不过我想他跟天道盟一定颇有渊源,因为我们结侣后,他就叫我诫约所部,绝对不准与天道盟作对,而且对豪杰盟白云残十分讨厌,我收了剑珠为徒,他知道是白云残的侄女后,为此大加反对,后来看见剑珠的心性行为都不像她叔叔,才勉强同意了。”
傅玉麟道:“前辈认识白云残吗?”
崔乙真道:“我与白云残是同一乡里的人,还有点远亲,但与外子结缡后就不来往了,以前我怪他太过娇情,但白云残曾经派他的弟子来暗算剑珠,使我觉得此人的确可鄙,认为外子不屑理他有道理的。”
“前辈与丛前辈结缡有多久了?”
“十五年了,我们是无意邂逅的,大家一见如故,就在一起了,不过说也惭愧,我对他的过去却一无所知,今天我邀盟主进来,也是想问问盟主,是否认得外子。”
傅玉麟道:“晚辈接任天道盟主未久,对盟中旧有的老一辈都不太清楚,但天道盟中并没有一个姓丛的。”
崔乙真道:“我想这个姓也许是假的,他说他是余杭人氏。余杭属五湖水道所辖,我曾令所部详细调查过,整个余杭都没有一家人是姓丛的。”
傅玉麟道:“天道盟中对重要一点的武林知名之士,都总有一付图容,可惜我没能见到丛前辈,否则倒可以……”
崔乙真道:“我曾替外子绘过一幅小像,你看看。”
她打开一个木柜,取出一轴书卷,傅玉麟接在手中,心里咚咚直跳,天道盟中有赫连达的图容,他曾经牢记在心,现在只要一看,就知道真伪了,可是他打开书卷后,不禁大失所望,画中人是一个中年书生,俊逸秀朗,完全不像赫连达那种威猛严肃之状。
可是他要掩上书卷时,心中一动,因为他知道天道盟早年的四个元老都精易容之术,像自己的师父,也就是前任盟主凌寒水,就曾以另一付面目与自己相处多年,一直没被发现过,直到莫秀秀剑伤凌寒水后,在他身上搜出一付面具,才知道与师父是同一个人、那么这画中人也可能是戴着面具的,可是想想又不对,如果丛申仁就是戴着面具的赫连达,他们夫妇同室而居,总不会不知道吧!
因此他想了半天才道:“崔前辈,晚辈不认识,可是又似乎有点印象,能否再请问一声,他身上什么特征。”
崔乙真道:“像那一种特征?”
傅玉麟道:“比方说,他胸前是否有个剑疤,直透后背,如果有的话,晚辈倒可以猜测一下。”
崔乙真迟凝片刻才道:“我不知道。”
傅玉麟不禁大感诧异,崔乙真红着脸道:“盟主精于医道,我不妨明说了吧,我们结侣虽有十几年,都是真正的神交夫妇,不过是结伴而居而未有肌肤之亲。”
傅玉麟怔然道:“为什么呢?”
崔乙真伸出一双手道:“傅盟主,你是峡黄圣手,不妨把把我的脉,就知道是什么原故了。”
傅玉麟把了一下她的脉,惊道:“前辈是原石之体。”
崔乙真道:“不错,就因为这先天之痼症,我才一直没有适人,直到三十五岁邂逅外子,他也看出我的体质,自动要求结侣,而且他说他也不能人道。”
傅玉麟问道:“确实是如此吗?”
崔乙真道:“我知道不是的,我也懂得医道,初见他时,我知道他是个正常的人,但我们结识后,他竟然用药物闭死了自己的生育机能来配合我,正因为如此,我才感于他一片深情,摆脱一切,跟他终老此间。”
“多年来二位一直分室而居了?”
“是的,我们终日相对,不过是棋酒之交,互相连手都没碰过,要说神仙伴侣,我们倒是真正合乎条件了。”
傅玉麟道:“那就难怪了,丛前辈是否不苟言笑?”
“他一向都是于此,喜怒不形于色,但我知道他必然有很深的心事,或许于他的过去有关,因为他经常长吁短叹,那当然是背着我的时候。”
傅玉麟深思片刻,最后决定不告诉她真相了,因此一笑道:“前辈,你们既是神仙眷属,又何必去探究呢?”
崔乙真却庄容道:“不,我一定要知道他是谁?是什么在烦扰着他,我们虽然没有夫妇之实,但我们的心底,却已建起了更坚厚的感情,我相信再也不会有什么力量能分开我们了,我只希望能解开他心里的结,我曾经劝他抛开一切,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渡更清静的生活,但是他拒绝了,拒绝的原因无非,就是为了五湖水道,他说绝不能让五湖水道为豪杰盟所并,我要知道他为什么放不下。”
傅玉麟道:“晚辈可以把丛前辈的本来面目猜到十之八九,但是为前辈计,还是不说的好。”
崔乙真道:“不,我要知道,你说起本来面目我也想起了,我知道这付形相不是他的本来面目,这付画容是十年前
(非常抱歉,此处少了三页,希望同道给补上)也不敢违抗我,天道盟主虽然已三易,但天道掌门的身分却没有移交出去,你们都在我的辖制之下。”
傅玉麟连忙恭身道:“是,弟子遵命。”
丛申仁道:“好吧!叫秀秀进来,告诉她我是你们祖师的大弟子,也是天道门的掌门人。”
崔乙真笑道:“你这个掌门人如果真的有权威,为什么不把白云残制裁一下,他也是你门中的人呀!”
丛申仁脸色一寒道:“谁说我不制裁他,只是现在的白云残已非昔比了,他不知在那儿又练得了一身歹毒的功夫,我们都制不了他,否则凌师弟也不会让他逍遥至今了。”
崔乙真道:“连你们老一辈的都制不了他,为什么却要让两个孩子去涉险呢?这不是存心把他们往虎口里送?”
丛申仁叹道:“你以为我们真的置身事外吧!想想这两个孩子跟我们三个人的关系,谁会害他们呢?让孩于们出面,白云残的戒心会松懈一点,我敢说寒水跟九霞一直在钉着他们,真到危险关头,大家都会出来的。”
才说到这儿,忽而屋角的铁马发出一阵急响,崔乙真脸色微变道:“前庄示警,有强敌侵人。”
丛申仁忙道:“是那个不长眼的,敢到这儿来?”
崔乙真道:“多半是豪杰盟中的人,也许是白云残自己来了,否则孩子们不会告警的,快去看看吧。”
丛申仁道:“你跟玉麟去一下吧!真是白云残的话,你们尽量应付,非至必要时,我不能出面,因为我一出手,就会被他看出武功路数,那就不便了。”
崔乙真不以为然地道:“有什么不便的,正好揭开当年的一笔旧帐,洗刷一下你自己,对孩子们有了交代。”
丛申仁道:“怡真,我倒不是怕旧事被揭开,因为我是存心造成那局面的,我是怕我在世的消息揭露后,寒水与九霞那一对又将受到拖累了,等他们结合了再说吧!”
崔乙真这才无言一笑,却也不敢多耽搁,带着傅玉麟匆匆地来到外边,但见白剑珠与莫秀秀都手执长剑,被六个人围住,而孙五钱二与一些庄中的侍女则都被点倒在地下,傅玉麟急着就要冲过去,崔乙真却低声道:“稍等一下,情况不太严重,我们看看再说,那两个年轻的却是九侣中最狠毒的一对,其余四个老的不知是何路数。”
傅玉麟遂依言跟着她将身形隐住,悄悄地移近,遂听得裴流云道:“白剑珠!你要放明白一点,凭你五湖水道一点力量,碰得起豪杰盟吗?因为盟主一再嘱咐要对你客气一点,我们要先向你打个招呼,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又何必吃里扒外呢?”
白剑珠怒声道:“胡说,什么叫吃里扒外,谁又是你们的自己人,五湖水道跟你们豪杰盟毫无关系。”
裴流云微笑道:“豪杰盟是绿林道的组合,五湖水道既在绿林,就该听受盟主的辖制,只因为是盟主的侄女儿,大家才对你另眼相看,你可别以为自己真能抖起来了,你讨好天道盟也不见得就提高了身分,还是把解药交出来,帮着把莫秀秀制服住,我们就既往不究。”
白剑珠怒声道:“做梦!以前为了叔叔的关系,我不便跟你们作对,这次你们竟欺上门来,伤了我这么多手下。”
裴流云冷笑道:“白剑珠,这一次我们可是有备而来,你那个老鬼师父也无法替你撑腰了,你知道这四位护法是什么人,说出来不吓你一大跳才怪。”
白剑珠冷哼一声道:“管他们是什么人,不外乎是牛蛇鬼神而已,豪杰盟中还能找出好人来。”
刘丽云沉下脸道:“白大妹子,你骂我们两句,看在师父的份上,我们不跟你计较,但你开罪了这四位护法。”
白剑珠不等她说完就呸了一声道:“开罪了又怎么样,有我在一天,五湖水道绝不会纳入豪杰盟的组织。”
刘丽云刚要开口,一个红面的老者早已不耐烦了,将手一挥道:“跟她噜嗦什么,把她撂下来就是。”
裴流云忙道:“哈大叔,我们有七个师弟都中了千年醉的毒,非要她的独门解药不可,所以我们才……”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在老夫搜魂手法之下,还怕她不乖乖就范?”
刘丽云笑道:“那就请哈大叔多加小心,千万留下个活口,我们就怕大叔一出手就是杀着。”
老者微微一笑道:“老夫虽然有出手不留活口的习惯可是临行之际,白盟兄一再恳托,要老夫对莫秀秀稍留余地,老夫既然答应了,何妨多破一个例,何况这姓白的女姓儿是白盟兄的侄女,老夫多少也会留点分寸的。”
裴流云道:“那就请哈大叔快点出手吧!先制服了她们,再去找傅玉麟跟崔乙真去,那两人都比较扎手。”
老者微笑上前,空着双手道:“老夫哈太虚,这是我的三个师弟,吴太极、路太山与轩辕太妙,久居苗疆野人山,新近受白盟兄所邀,前来担任豪杰盟的护法。”
藏身暗中的崔乙真身子微微一震,低声道:“原来是这四个老鬼,那倒是有点麻烦,无怪乎那两个小鬼敢目中无人,登门生事,白云残怎么跟他们拉上关系的?”
傅玉麟忙问道:“这四人是什么来路?”
崔乙真道:“他们是苗疆赤身教主秦无极座下四大弟子,人称苗疆四异,又被称为匈魂四使,一身功夫登峰造极。”
才说到这儿,哈太虚已经迫近两女身边,双手分叉,十指箕张,朝二女抓去,白剑珠闪身躲开,莫秀秀却不信邪,挥剑朝他的手上砍去,哈太虚口泛冷笑,不避反迎,竟用空手朝剑锋抓去,叮然声中,竟激出一蓬火星。
莫秀秀虽然一剑没有砍伤对方,可是她的腕劲不弱,也把哈太虚的抓势震得一顿,不过自己却迟了两步,脸上显出惊色,哈太虚也微微一怔道:“看不出这女娃儿还有两手,竟然挡得住老夫一抓,好!好!有意思。”
厉笑声中,再度慢慢逼近,莫秀秀忙道:“白姑娘,这老鬼竟然练成了刀剑不伤的外功,我们还是设法脱身,找到拙夫与崔前辈出来合力拒敌。”
白剑珠忧形于色道:“我已经发出警号了,他们可能是专心炼药,没有听见,因为丹房与外面是隔绝声响的,莫大姐,我们还是努力再抵挡一阵吧!脱身恐怕不易,好在我贴身的侍儿小珠已经前去告急了。”
刘丽云微微一笑道:“白妹子,你别指望那小丫头,我早就把她撂倒在半路上了,等你们就范以后,自然会押着你们到后面去的,那时看傅玉麟与崔老婆子是否敢逞强。
二女闻言脸色一变,连忙背贴背,凝神拒敌,哈太虚在狞笑声中,张开双手又扑了上去,莫秀秀与白剑珠双剑齐发,一个扫腰,一个刺心,哈太虚则嘿嘿连笑,双手齐落,将两枝剑都抓在掌中,轻轻一勾,莫秀秀的剑叮然而折,白剑珠则早有戒备,干脆脱手弃剑,身形纵起,两只绣足飞踢而出,应变出招,既疾且厉。
哈太虚设有防到这一着,被踢中左右胸乳之处,白剑珠是缠足的,弓鞋细才盈寸,顶端尖尖,却是包着钢的,外蒙绣花缎面,看起来并不惹眼,哈太虚也没十分在意,直到被踢中了,才感到疼痛彻骨,连退了好几步。
白剑珠见一招退敌,连忙一拉莫秀秀,两人飞身而起,恍若两头彩凤,往外飘落,脚尖落地,已在重围之外,一指方向急喝道:“快往那条路去求援,我阻他们一阵。”
哈太虚则吼道:“拦住这两个臭丫头,老夫非毙了她们不可。”
刘丽云与裴流云四手齐扬,嗖嗖连声,一大蓬的没羽短箭罩向二人背后,白剑珠早有防备,飞身扑起时,已经解开了外衣的腰带,身形落地,外衣也脱臂而下,振腕一抖,舞成一片布幕,护住了两人,将那些短箭都挥落在地。
可是吴太极与路太山肩头轻晃,身形像两缕轻烟射出,后发先至,竟然落在莫秀秀的前面,轩辕太妙则欺身急进,一手抓出,手指前的指甲长有三寸,尖锐如刃,嘶嘶凡响,把白剑珠的一件外衣抓成无数碎片,哈哈一笑道:“在我们老兄弟的包围下,还能叫你们溜了出去。”
伸手欲待再攻,哈太虚已自后赶上叫道:“老四!闪开去,让我来收拾她们,非扒下她们的皮不可。”
轩辕太妙止手闪过一边,笑道:“大哥!你可不能生气,白老哥交代过的,千万不能伤她们的性命。”
对面拦路的吴太极也笑道:“大哥!你一发火就想吃人心,那可得忍一忍,以便对白老大有个交代。”
哈太虚怒吼道:“交代个屁,老子自打出娘胎以来就没吃个亏,今天居然被一个小婊子给踢了两脚。”
轩辕太妙却笑道:“大哥!白老哥是恩师教主的救命恩人,这次派我们来帮他共创大业,一再嘱咐要听他的指示,你惹怒了白老哥,教主可放不过你。”
哈太虚这才顿了一顿道:“可是我的气怎么出呢?”
裴流云忙道:“哈大叔,家师只要您留下这两个的活命,对其他的人却没有限制,您一定出气,回头可以找傅玉麟跟崔老太婆,抓住那两个人,别说吃他们的心,就是把他们整个吞了下去,也没人敢扫您的兴。”
哈太虚这才哼了一声道:“好吧!死罪可免,活罪难恕,尤其是这个姓白的小丫头,老夫非好好整她一整。”
刘丽云道:“可以,家师说过了,白剑珠如果顽傲不驯,不妨狠狠的整她一番,只是莫秀秀却不能动她一下。”
哈太虚怒吼一声,飞身扑起,像一头巨鹰自天而降,十指齐扬,朝两个女孩子的头上抓下来,指尖发出嘶嘶劲气声,可见他是动了真怒,二女惶然失色,前后受阻,欲避无路,藏身在暗中的傅玉麟与崔乙真都忍不住了,同时长身掠出,傅玉麟尤为情切,空中截住了哈太虚,铮然激响中,洒下一篷血雨,跟着落下一只手掌,那是哈太虚的,这位青年英侠,天道盟主的功力毕竟不凡,一剑突出而创强敌,使得那些人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