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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而李存审的肩头,还带着一柄短矛,李存审一咬牙,将那柄短矛,拔了出来,肩头上鲜血,汨汨而下,李存审虎眼圆睁,道:“十叁弟,长安城城中贼兵众多,正好过瘾,再杀回去!”

    李存孝沉声道:“不行,父王命我,六人前去,不可少一人回来,我们已不知四哥、十二哥的生死,断然不能再冒险了!”

    李存璋喘着气,道:“照现在的情形看,我们要杀出长安城,也是不易。”

    李存孝紧蹙双眉,向不远处的高墙,指了一指,道:“我们先翻过高墙,躲一躲再说!”

    史敬思一连四脚,将他们骑来的四匹马,都赶了开去,飞奔向那堵高墙,手脚并用,转眼之间,便翻过了墙头,落了下来。

    他们才一落下地来,便听得不远处“砰砰砰”一阵响,接着便有人应道:“甚么人?”

    只听得墙外有人大声道:“沙陀胡儿,十叁太保,正在长安城中冲杀,各坊要小心防范,通谕各家各户,切不可开启门户!”

    另外有几个人的声音道:“知道了!”

    李存孝等四人,互望了一眼,只听得转眼之间,便响起了“当当”铜锣声,有几个人扯直喉咙叫道:“各家小心门户,沙陀胡儿,杀进城来了!”

    一共有四个人,打着灯笼,敲着锣,急匆匆边叫边走,奔了过来。

    李存孝等四人,连忙身形一隐,隐在阴暗角落处,那四个更夫,就在他们四人不远处的身边走过,也未曾发现有人躲着。

    一等那四人走过,李存孝一挥手,四个人,又向前奔了过去。此际,他们已退进了长安城的吉祥坊之中,街道巷子,更是来得窄小。

    他们奔了片刻,只听得四周围,静到了极点,史敬思、李存审两人,血流不止,他们四人,都是渴得唇焦舌燥,舔着嘴唇,史敬思道:“我们总不能就靠墙角站着,好歹也要去找些水喝。”

    李存孝抬头看了看,他们所靠的困墙并不高,像是一座屋子的后院。

    他看了片刻,伸手向上指了指,其余叁人,尽皆会意,身形窜起,已翻过了那围墙。

    他们落地之后,才看到那果然是一个后院,种了几畦菜,有几间看来已很残旧的屋子,黑沉沉地,李存孝才打了一个手势,忽然看到屋中,灯光闪了一闪。

    李存孝等四人,吃了一惊,立时站定,不敢动弹。

    只见灯光自窗中闪了一闪,又渐潮向外移来,不一会,看到一个少女,手中提着油灯,走了出来,悄声道:“花梢儿,快进屋来!”

    随着那少女的一声叫,在屋顶之上,“咪呜”一声,一只肥大花猫,跳了下来,跳在那少女的怀中,那少女娇笑:“坏花梢儿,吓了我一大跳!”

    她抱着那只肥大花猫,转身便向屋内走去,史敬思就在此际,向前踏出了一步。

    怎知他心急了些,一脚翻了一只花盆,发出了“当”一声响,那少女立时转过身来,她手中油灯的灯光映着她秀丽的脸,现出一片惊惶之色,连她的声音也在发颤,道:“甚……甚么人!”

    李存孝首先向外走去,史敬思,李存审,李存叁人,跟在他的后面。

    他们四个人,自已或许还不觉得他们是何等惊人,但这时,他们披头散发,混身是血,简直就如同是四个厉鬼一样!

    他们一向前走来,灯光映在他们的身上,那少女便吓得呆了,手中的油灯落地,“拍”地一声,跌在地上,跌成了粉碎,她怀中的那只大花猫,发出了一下叫唤,也窜走了。

    油灯落地,跟前登时一片漆黑,那少女吓得身子打着战,牙齿相叩,发出“得得”的声响来。

    李存孝忙道:“姑娘莫怕,我们四个人,只是来讨一口水。”

    那少女直到听得李存孝开了口,才挣扎出一句话来,道:“你们……四个……是人?”

    史敬思“呸”地一声,道:“我们不是人,却是甚么?当我们是鬼么?”

    在黑暗之中,他们四人,全都听到那少女长长吁了一口气。接着,又听得那少女道:“你们……是甚么人?”

    李存孝道:“我是沙陀十叁太保李存孝,还有叁人,全是我哥哥。”

    那少女“啊”地一声,道:“你……就是十叁太保,生擒了孟绝海的那个?”

    李存孝心中高兴道:“你倒知道我!”

    那少女的声音不再颤抖,听来反倒十分兴奋,道:“你是十叁太保,我怎会不知,全长安的人都知道了,你们十叁个人,不是全进城来了么?怎么只有四个?”

    李存孝笑道:“姑娘可容我们进屋?”

    那少女道:“可以,来!”

    李存孝等四人,跟着那少女,走了进去,一进门,便是一个房间,陈设简陋,那少女又点着了油灯,李存璋道:“屋中没有旁人?”

    少女道:“还有我爷爷,他是聋子,天坍下来也不会醒,四位自顾休息,我替你们打水来!”

    那少女这时,在灯光下看来,脸色已不再苍白,看来更见妩媚。

    她翩然走了出去,不一会,便端着一大盆水,走了进来,史敬思自她手中,接过了盆来,立时将睑浸进了水中,大口喝起水来。

    那少女抿着嘴笑道:“那是洗面的!”

    史敬思却已喝了个饱,抬起头来,李存孝、李存审、李存璋等叁人,也轮流大喝,将一盆水喝得干干净净,才各自松了一口气。

    那少女看到了这等情形,只是抿着嘴儿笑,李存孝道:“姑娘,后院可有井?我们满身血污,却要去洗一洗,姑娘请自便。”

    那少女道:“有,我看四位也一定饿了,待我去弄些吃的来。”

    史敬思忙道:“那最好了!”

    李存孝瞪了他一眼道:“看你那馋相!”

    史敬思叹了一口气道:“寻常里,大块的烤肉吃着,也不觉怎样,杀了一天,真是饿了!”

    那少女一笑,转身走了进去,李存孝等四人,来到后院的井边,打起水来,兜头淋着,清凉的井水,令得他们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们侧耳听去,还可以听得一阵又一阵的马蹄声,来回驰骋着,显然是城中的兵马,还在搜寻也们四个人的下落,李存孝想起明日,如何才能离开长安城,心中大是烦恼,不禁双眉紧蹙。

    但是在黑暗中,谁也看不到他满怀心事的样子。李存审、李存璋、史敬思叁人,由于暂时已避开了城中兵马的追击,都显得十分高兴。

    等到他们洗去了身上的血污,又回到屋子中时,那少女已端出了一大碟韭菜炒鸡子来,还有一大叠煎饼,他们四人,用饼裹着炒鸡子,狼吞虎起来。

    李存孝一面吃,一面和那少女闲谈,他已经知道了那少女叫翠燕,也知道这里是在长安城南,离他们杀的五凤楼,已经很远了。

    李存孝抹着嘴,道:“翠姑娘,多谢你收留我们,天未亮前,我们一定离去。”

    翠燕睁大了跟道:“你们怎出得了长安?”

    翠燕的一句话,说中丁李存孝的心事。李存孝不禁长叹了一声。

    翠燕活泼的眼珠转动着道:“你们全是神通广大的太保。可是我看也杀不出城去。”

    史敬思满口俱是食物,但是也还大声道:“我们可以杀进城来,就可以杀出城去!”

    李存孝又瞪了史敬思一眼道:“翠燕姑娘,你可有什么办法,帮助我们?”

    翠燕低下头,玩着她的辫梢道:“我倒有办法,可是不知道你们几位全是堂堂的太保,是不是肯受这个委屈!”

    翠燕的话一出口,四人都停了手。李存孝忙道:“是什么办法?翠燕姑娘,告诉我们!”

    翠燕笑着,她笑得十分慧黠,也十分可爱。使得她看来,就像是草原上的一朵黄花儿,美丽,可是有点野,普通,但是又那么明媚。

    翠燕笑着道:“反正不到天明,你们也走不了。现在我不告诉你们!”

    李存孝笑着,指着翠燕道:“你可得小心,如果我们出不了城,变了鬼,天天晚上,都得上你这儿来,吃你炒的鸡子儿!”

    翠燕伸了伸舌头,端着盘碟走了进去。她在门口回过头来,又笑道:“委屈你们,就在地上睡一晚,明天一早,我自会来叫醒你们的!”

    李存孝等四人答应着,在地上躺了下来,他们吃饱了肚子,明知在这里过夜,绝无危险,而且整日杀,早已疲乏不堪。是以躺下去不久,便听得鼾声大作。但是李存孝却睡不着。

    他以手作忱,望着那一盏半明不暗的油灯。不一会,大约是油燃尽了,灯火略闪了闪,便自熄灭。星月微光映了进来,益发显得宁静!

    自从打了老虎,被李克用收为太保以来,李存孝过的日子,自然是锦衣玉食,可是沙场上的杀,却使也格外感到对过去终日躺在草原上,拂着轻风,望着蓝天白云的那种闲散生活的怀念。

    这时,他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上,他的命运也全然不可决,自然和过去完全不同。但是那种宁静,却使他联想到了以前的日子。

    他在黑暗中,一直睁着眼。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闭上眼的,而也不知在什么时侯,他觉得有人摇他,推也。李存孝睁开了眼,看到翠燕就在他的身边,正微笑着在推着也。

    李存孝不由自主,握住了翠燕的手。翠燕的俏脸,红了起来道:“快,该走了!”

    李存孝一翻身坐了起来,只见天色已蒙蒙亮了。他醒了李存玮,李存审和史敬思叁人。

    只见翠燕指着一生旧衣服道:“快穿上!”

    史敬思抖开衣服来,第一个穿上。穿上之后,也不禁哈哈大笑,等到他们四个人穿上之后,翠燕也抿着嘴儿笑。

    他们四个人,除了李存孝身形瘦削之外,别的叁个,都是雄纠纠的武夫,而那几套衣服却都很短的,裤子穿上,小腿全露在外面。

    翠燕一面笑,一面道:“也好,这样看来,更像是贩菜的穷人!”

    李存孝忙道:“你要我们扮成菜贩子?”

    翠燕点头道:“正是,裁已替你们准备了四副挑子,你们快到门外去,我爷爷就出来了,你们等我爷爷出了门,也不必和他说什么,就跟在他后面好了!”

    李存孝道:“翠燕姑娘,城门曰必有重军驻守,我们却经不起盘问。”

    翠燕道:“谁叫你们从城门口出去啊?”

    李存孝等四人,互望了一眼,都不知道翠燕那样说,是什么意思。翠燕望着他们,“咭”地一笑,道:“我爷爷在南城脚下,有一片菜园子!”

    史敬思忙道:“南城没有守军!”

    翠燕道:“有,可是很少,城墙上还有一个大缺口,是拆了墙砖,去修补北城的。”

    李存孝喜道:“是了,巢贼以为大敌在北,是以南城防务,必然松弛。”

    他们才讲到了这里,便听得内屋,传来了一阵咳嗽声,翠燕忙推着李存孝道:“快走!快走!”

    李存孝等四人,连忙到了门外,果然看到,门外已放着四副挑子,他们各在一副挑子旁,蹲了下来。不一会,只见翠燕陪着一个老者,走了出来,那老着向他们四人,望了一眼,也不说什么,由翠燕扶着,向前走去,李存孝等四人,忙挑起了挑子,跟在后面。

    虽然还是深晨,但是街上已有不少早起的行人。李存孝等四人,跟在翠燕和老者的后面,低头疾行。不一会,出了吉祥坊的围墙,只见兵将来回巡梭,如临大敌,满街上的人,都在交头接耳,说李克用麾下十叁太保,昨晚一箭射去了皇帝的天平冠,皇帝吓得要人扶着,才能下五凤楼来,今早也未曾临朝!

    又有人在说,李克用的精兵,称作黑鸦兵,鸦儿归巢,只怕皇帝作不长了!

    一路上听得那样说,李存孝等四人,心中暗暗好笑,翠燕也不住回头望来,心头怦怦乱跳。

    不一会,离大街渐渐远了,也静僻了起来。从一条小巷穿出去,便看到了城墙。

    在城墙下,是一片菜园子,城墙上有军士,执矛守卫。果然还有一个大缺口。翠燕向李存孝四人施丁一个眼色。李存孝等人,慢慢向前走着,来到了墙脚不远处。

    这时,只见两个守城的军士,沿着城墙的断缺处,走了下来,一个道:“你看,翠燕姑娘又来了!”另一个道:“来了又怎样,你想什么?这样俊俏的姑娘,迟早被拉进宫去。你想得着么?”

    那一个道:“趁她未被拉进宫去,和她去搭讪几句,也是好的!”

    两个军士一面说,一面向前走来。李存孝抬头一看,四下里别无守军。他身形一矮,突然扑了上去,双手一伸,已经抓住了那两个守军的咽喉。

    李存孝一出手,史敬思已扑了上去,弯刀疾挥,两刀削出,便已经结束丁那两个士兵的性命。翠燕在那刹间掩住了脸不敢看。

    而那老者,却看得目瞪口呆,大声喝道:“你们干什么?”

    而史敬思和李存孝两人,早已一人一个,拖着那两个士兵的体,来到了城墙的缺口上,迅速翻了出去,翠燕忙跟了过去。

    等到翠燕也来到城墙脚下时,李存孝等四人,早已一起翻出。李存孝站起身来,隔着城墙道:“翠燕姑娘,多谢你帮助我们!”

    翠燕口唇掀动着,但是却未曾说出话来,史敬思不解温柔,叫道:“还不快走!”

    翠燕的口唇,仍然在轻轻地发着颤。但是自她的口中,还是一句话也讲不出来。李存孝看着实在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他伸出手来在翠燕柔软的手上,握了一下道:“翠燕姑娘,你救了我们,我们不会忘记你的。”

    这时,史敬思叁人已经奔出两叁丈去了,李存孝话一说完,立时身子向后翻了出去,一落地,便向前直奔了出去。

    等到他追上了李存审等叁人,再回过头去看时,只见翠燕仍然怔怔地站着,李存孝的心中,突然起了一股极度的惘然之感。

    在刹那间,李存孝真想奔了回去,再去紧握着翠燕的纤手,和她一起,痴痴地站着。

    但是李存孝却没有这样做。他们四人一直向前奔着,直到遇到了一小队巡逻的兵丁,他们才出手,杀了兵丁,夺到了马匹。

    而他们约驰出了十来里之后,就在路边的草丛中,伏了下来,他们等了几个时辰,才截杀了四个单独经过的贼兵,换了贼兵的衣服。

    一直等到天黑,他们才又从草丛中钻了出来。李存孝立时燃起了一个火把。

    李存璋吃惊道:“十叁弟,你叫我们等到天黑才好走,何以又燃了火把?”

    李存孝笑道:“贼军太多,我们白天在路上走,却是经不起盘问,是以只好晚上走。”

    李存璋、史敬思两人道:“既然是要等到晚上走,就该偷偷掩掩,如何却高燃火把?”

    李存孝道:“加果我们在黑夜中疾驰,一样会引人起疑。高举火把,火光闪耀,沿途遇到贼军,未必认得清我们的面目,但是看到我们高举火把,却也必然不再疑心,我们才能安然回去!”

    史敬思等叁人,大是叹服,史敬思大声道:“十叁弟真是智勇双全!”

    李存孝却叹了一声,道:“别说了,四哥、十二哥下落不明,回到营中,正不知如何向父王交代才好。”

    史敬思、李存审、李存璋叁人,都默然不语。

    他们叁人,自然知道,失散了李存信和康君利,并不是李存孝的过失,但是父王既曾吩咐,六个前去,少一个也不可。那么,失了两人,身为领队的李存孝,总是难免要受责的。

    李存孝又叹了一声,举着火把,翻身上马。叁人跟在后面,一行四骑,驰上大路。

    日间,当他们匿藏在草丛中的时侯,他们就感到巢贼所部,正在进行大调动。这时,一驰在路上,这种感觉更甚了。

    只见一队一队的兵马,向着长安城的方向驰去。他们来的时候,看到了大路两旁的原野上,全是兵营,但这时,却已有一半拔营而去,还有一小半,也正在准备拆营,大路上匆匆开过的兵马,看来都十分匆忙、焦急!

    他们四人贴着路边急驰着,李存孝高举着火把,果然没有什么人来查问他们。

    这一夜,他们足足驰出了近一百里,等到天色将明时分,马儿已经疲乏不堪了。令得他们惊讶的是,在离长安城七八十里之后,便再也不见黄巢的兵将了。

    天色将明,他们在几乎一个人也看不见的大路上驰着,突然,一小队兵士,迎面驰来。

    李存孝眼尖,早已一眼看到,那一队十来个人,尽皆是黄巢兵将的服饰。

    李存孝沉声警告道:“我们可得小心些!我要向他们问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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