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刀客赵升直到这个时候才弄清楚,他所遇到的那个年轻人不是使用妖术的妖人,而是一个身怀绝世神功的超级高手。
因为他深知自己刚才那一刀的威力,是他生平从未展现过的,那种凌厉的刀气,是他毕生练刀所梦寐以求的成就,然而对方仅是持枪斜封,不见如何作势,便已封住了一切的刀气,封住了所有的后势。
单凭这一招,赵升便知道自己就算再练三十年,也无法破得了,更何况对方随后挥掌一拍,便将急奔而去的快马挡住,并且还击得马匹倒飞而起,那种雄浑的掌力,最少也在千斤之上,放眼武林,就算是号称少林俗家第一高没有这份功力。
所以当赵升一见风雷刀张云横刀而去,赶忙叫道:“张师叔,且慢。”
风雷刀张云脚下一顿,侧头道:“赵师侄,你在后面等着,我来跟他评评理。”
赵升道:
“可是……”
风雷刀张云敞声笑道:“我神刀门纵横江南二十年,虽然没有少林、武当的名声响亮,却也算得上是名门正派,无论遇上何等强敌,总不能让我们退缩不前吧……”
他的话未说完,只听有人嗤笑道:“胡说八道,神刀门如果算得上名门正派,那么拍花党、神手门、五毒教都可以算是名门正派了!”
风雷刀张云一听竟然有人将神刀门跟专门拐带小孩贩卖的拍花党,以及专门伸出三只手的扒窃组织和用毒物害人的五毒教相提并论,不禁顿时怒火中烧,叱道:“是谁在大放厥词?污辱本门清誉,有种的下来,让在下见识、见识!”
他循声望去,只见右首不远是一间客栈,在客栈大门的屋顶上,正盘踞着两个人,凭藉着微弱的火光,他可以看到那是两个女子,只可惜距离太远,看不清她们的面目。
齐冰儿冷笑一声道:“下来就下来,谁怕了你们神刀门?”她准备跃到街心,却被田中春子抱住。
金玄白沉声道:“你们谁都别下来,让我跟这位风雷刀评评理好了!”
齐冰儿因为功力大增,心中跃跃欲试,想要以玄阴剑法领教一下风雷刀的刀法,可是金玄白这一开口,竟使得她心生怯意,不敢违逆他的话,但她还是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发出一声冷哼,表示抗议。
金玄白没有理她,向前行了一步,将长枪夹在掖下,顿时,一股强大的气势从他的身上涌出,朝风电刀逼去。
风云刀张云骇然大惊,厚背大刀疾闪,挽了个刀花想要破除那股凌厉的气势,却仍然抵御不了,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金玄白淡淡一笑,手腕一转,把七龙枪又扛在肩上,沉声道:“张师父,你外号风雷刀,是否列入江南七把刀之内?”
风云刀张云抱拳道:
“不敢,在下刀法尚未臻于大成,无法列名江南七大刀法名家之内,不过敝师兄天罡刀程烈的确是列名其中……”
他稍稍一顿,道:“请问少侠师承何人?为何要在此拦阻敝门行列?莫非敝门有得罪少侠之处不成?”
金玄白道:“我的师父太多了,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所以不说也罢。至于你问我的其他两个问题,我可以很明确地回答你。第一,神力门跟我远日无仇,近日无怨,并没有得罪我,至于第二个问题嘛!那就要问你们自己了。”
风雷刀张云一听他的话便在心中暗骂:“这王八蛋在胡说八道,那有人师父太多,连说都说不清楚?分明要隐瞒出身来历……“其实他完全误解金玄白了,金玄白对他说这句话完全正确。由于机缘的巧合,金玄白自从四、五岁开始,便跟从五个师父学艺,这五个人都是当年武林中的翘楚,尤其九阳补君和枪神、鬼斧,都列名当年武林十大高手之中,至于少林大愚禅师身分为少林监寺,不仅辈份高,并且精通少林七十二艺中的八种绝艺,曾被视为少林仅次于掌门的第二高手,而金玄白另一个师父是武当的铁冠道长,早在二十年前便正是武当长老,其辈份更较掌门青水道长高出一辈。
由于这种复杂的关系,使得金玄白认为自己一时难以说出师门来历,他那知风雷刀张云在心里昭骂他?事实上,按照常理来说,武林人物谁都有师承来历,就算带艺投师,也都会报出师门,但是金玄白却完全违反了这个常理,他是在五个师父抢着要收徒的情况下,受到了师父的命令,同时拜五人为师的。
当然,每一个门派的内功心法和武技都不相同,往往还会有相互生克的情形发生,但是金玄白出现在五大高手的面前时,正是他们全都身受重伤、几乎难以保命的情况中,鉴于时日无多,所以每个人都选择最擅长、最精湛的武技传授给金玄白,所以金玄白的内功是以少林的洗髓功打底,再练九阳神功,故此才能在短短的十几年里将九阳神功练到第五重。
风雷刀张云以常理来衡量,岂知金玄白本身便是一个变数?他在听到金支白的话后,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冷笑道:“尊驾此言,实在令人费解,尚请尊驾明言。”
金玄白道:
“张师父,你们神刀门出动如此大的阵仗,连夜来到这座小镇,是否为了追杀五湖镖局的镖头?而最终目的便是想要捉回齐冰儿姑娘,对吧?”
此言一出,不仅风雷刀张云为之一惊,连那些已经下马,站在他身后数丈远的所有神刀门弟子全都大惊失色。
风雷刀张云惊愕之下,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金玄白一笑道:“我若不知道,为何要拦住你们呢?”
风雷刀张云的脸色变了一下,问道:“请问少侠尊姓大名?跟太湖王齐北岳齐老爷子有何关系?”
金玄白道:“我姓金,叫金玄白,齐北岳老爷子的大名,我是下午才听到,跟他并没什么关系……”
风雷刀张云听到金玄白报出姓名,脑海中意念急转,可是任凭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武林中有金玄白这号人物。
他正要开口之际,只听得齐冰儿蹲在客栈屋顶上尖声叫道:“喂!金玄白!你怎不告诉他们,说出你的师父便是枪神楚风神,而太湖王齐北岳老爷子就是你的岳父大人!”
金玄白叱道:“你胡说些什么?再来搅局,小心我打你的屁股!”
本来齐冰儿的那番话让神刀门的人全都吓了一跳,可是当他们听到金玄白叱骂齐冰儿时,又使他们对这番话开始心生疑念。
风雷刀张云冷冷望了屋上的齐冰儿和田中春子一眼,抱拳道:
“失敬、失敬,原来金少侠是枪神楚老前辈的弟子,并且还是太湖王齐老爷子的乘龙快婿,真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金玄白尴尬地说:“张师父,没这回事,你别听我的同伴胡说八道。”
他所指的是关于齐冰儿所说的那句太湖王齐北岳是他岳父大人那段话,并没否认自己是枪神楚风神的弟子。但是风雷刀张云却认为他是两者都否认了。
风雷刀张云呼了口大气,道:“少侠果然是一个磊落的汉子,不藉两位前辈来抬高自己的身份,令在下佩服之至。”
金玄白哦了一声,笑道:“我这样就值得你佩服了?”
风雷刀张云道:“想那枪神楚风神老前辈,在三十年前便已跻身武林十大高手之林,他老人家枪法神奥玄奇,和一代剑神高天行老前辈以及漱石子老仙长并列武林三大顶尖高手,不过剑神高老前辈在华山之巅白日飞升后,枪神楚老前辈也失踪了二十年,金少侠年纪轻轻,既不是楚家后人,自然不可能成为枪神的弟子……”
他仔细地观察了金玄白面上的神色一下,话声稍顿,继续说道:“至于太湖王齐北岳老爷子德高望重,是我们江南武林的领袖人物之一,据说他只有一位千金,已经许配给集贤堡主的公子玉面神刀程家驹,少侠自然不可能成为齐老爷子的女婿了……”
齐冰儿叱道:“呸!呸!呸!你刚说了两句人话,现在又在放狗屁了!”
风雷刀张云大怒道:“放肆!”
齐冰儿骂道:“姓张的,说你放狗屁还是抬举你了,应该说你是放屁狗才对!”
田中春子坐在她的身边,听她这么骂人,不解地问:“姑娘,你为什么骂他放屁狗,放屁狗跟放狗屁有什么不一样?”
齐冰儿说:“放狗屁是指一个人偶而放了个屁,跟狗屁一样臭;然后次一等的是狗放屁,是指狗在放臭屁,而最下等的则是放屁狗。田春,你想想,一条狗既不会看门,也不会打猎,只是专门在放臭屁,那是一条什么样的狗?是不是一条放屁狗?“田中春子听她说得有趣,忍不住笑了出来,不仅是她,连金玄白也忍不住地笑出声来,最惨的则是那些神刀门弟子,想笑又不敢笑,憋得满脸的怪样子,有些人嘴都憋歪了。
风雷刀张云一生之中何曾受到如此侮辱?他一挥大刀,刀环上系着的红巾一阵抖动,怒喝道:
“无知小辈,妄逞口舌之快,我跟你拚了。”
他身形一展,大刀劈出,夹着一阵刀啸,飞身跃起,向齐冰儿攻去,但见一片刀光似水流,泛起一股肃杀的寒气,刀势运行间,隐隐有风雷之声传出。
然而他的刀势犀利,动作快捷,金玄白比他更要快上一倍,他的身躯刚一拔起,刀势方一展开,眼前人影刀乍闪,一枝长枪已悄无声息地堵住了厚背钢刀的去路,枪杆一触刀锋,一股雄浑的劲道在枪身和刀刃小幅度接触的情形下,连续振动了四十多次,立刻整柄刀刃连同刀身断裂成数十片,悄无声息地掉落地上,张云的手里只握住了一根光秃秃的刀柄,整个身躯受到了雄浑力道的撞击,顿时从空中跌落下来。
风雷刀张云难以置信地望着手中的刀柄,脑海之中一片空白,沙哑着嗓子道:“你……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金玄白的枪尖本来已指着张云的咽喉,只要枪式一发,立刻便将对方刺死,但他在瞬间想起张云对楚风神的褒奖之言,于是改变主意,放他一条生路,只以迫魂三式中的第一招,震断了风雷刀张云的厚背大刀。
风雷刀张云眼见自己成名江湖十多年,如今竟然一招才出,便被金玄白震断大刀,心中那份羞愧又愤怒的情绪混杂着惊畏骇惧,使他的喉咙觉得干燥得极为难受,连嗓子都哑了。
金玄白道:“我跟神刀门远日无仇、近日无冤,为什么要杀你?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晓得好歹,就此转身离去,返回神刀门,别再找五湖镖局和齐姑娘的麻烦了!”
风雷刀张云不解地问道:“你……你为何要我们放过五湖镖局的镖师?莫非你跟他们有什么渊源?“金玄白颔首道:“不错,我是五湖镖局彭镖头聘请的保镖,他们和齐姑娘此刻都置身在本人的保护下,任何人若想对他们不利,便需问过我手里的这杆枪!”
风雷刀张云道:“金少侠,虽然你放过我一次,可是你知不知道五湖镖局的镖师们倚仗人多,欺凌本门弟子,将敝门江师侄杀成重伤,这种仇恨岂是你三言两语可以化解的?所以希望金少侠……”
金玄白打断了他的话,道:
“张师父,你不必多说了,令师会跟五湖镖局的彭镖头起冲突的事,我完全清楚,令师侄当时身中数刀,彭镖头也断去了一臂,我认为双方恩怨两消,不必再多计较了,就算你们要报仇,也是以后去找五湖镖局,别在此刻落井下石,趁人之危……”
他的眼中闪出照照的光芒,凝神着张云,沉声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们好言相劝,如果你们不听,坚持要对彭镖头不利,那就莫怪我无情了。”
风雷刀张云脑海中意念飞转,虽然凛于金玄白的武功深不可测,却也不甘于就此退缩不前,那么一来,恐怕他一世英名恐怕就会毁于一旦了,所以他一咬牙道:
“金少侠,你既然要架梁子,那么神刀门为了本门的威望,也不得不得罪你了。”
他一扔手中的刀柄,身形向后撤数丈,扬声道:“金少侠,本门有大、小天罡两种刀阵,如今就以小天罡正刀阵领教你的绝艺,如果你破得了刀阵,我们就此回头,否则还清你撒手别管这档子事!”
金玄白豪爽地道:“好,我就领教一下你们的刀阵,看看神力门究竟有什么本事敢如此嚣张!”
齐冰儿连忙道:“金少侠,你要小心点,这个刀阵很厉害的……”
金玄白抬头望了她一眼,微笑道:“你放心好了,如果连这种刀阵我都应付不了,我怎敢答应做五湖镖局的大保镖?“风雷刀张云走到无情刀客赵升的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话,然后转身对那些神刀门的弟子大声道:“你们大家都听到了,这位金玄白少侠要替五湖镖局架梁子,领教本门的天罡刀阵,为了本门的江湖威名,我们绝不能让他失望,众弟子们,打起精神来,让五湖镖局的杂种们看看:本门的弟子每一个人都是铁铮铮的汉子,没有一个是怕死的孬利!”
那三十名神刀门弟子全都大声吆喝:“天罡一出,神刀无敌!”
雄壮的叫声回荡在小镇的上空,显然已将大部份的镇上居民都已惊醒,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全都躲在屋里,将眼睛凑在门缝或叫缝边向外观看。
那些神刀弟子叫完之后,全都拔出背上背着的大刀,从马群中跑出了十七名弟子,在无情刀客的带领下,三两成群地成一个大圆,将金玄白围在里面。
至于风雷刀则在说完话后,向后奔去,指挥其他的十余名弟子将马匹牵着靠向两旁,然后再把熊熊燃烧中的火炬高高举起。
摇曳的火光中,人影晃动,很快地便已布出一个小天罡刀阵。
神刀门主程烈外号天罡刀,以一套三十六招天罡刀法享誉武林,他和师弟地煞刀韩永刚合力创下神刀门之后,广收门徒,扩大势力,门下弟子三教九流都有,出师之后,不仅成为巨门豪绅们竞相争聘的护院和贴身保镖,并且还有不少进入六扇们中,成为捕快。
由于势力膨涨得极快,所以天罡刀程烈便在多年前设计出一套天罡刀阵,大阵由三十六人组合,小阵由十八人组成。天罡刀程烈的刀法源自少林,讲究大开大阖,所使用的厚背大刀极具威力,而地煞刀韩永刚因为心性不同,故得到程烈之母所传,精擅于地煞刀法,手中一柄狭刀单刀刁钻奇诡,变幻莫测。
这套天罡刀阵尹由两种刀法融合组成,两种不同的刀,配合着不同的刀法,所汇聚而成的力量和效果极为惊人,据说比起武当的两仪剑阵、华山的七星剑阵尤要厉害,就算比起少林的十八罗汉阵,也毫不逊色。
齐冰儿身为太湖王齐北岳的独生女,虽然拜在玄阴圣女风漫云门下,却仍然算是江南的武林人物,她岂会不明白这天罡刀阵的厉害?
所以她虽然知道枪神是武林中顶尖的高手,也目睹金玄白展露的一身绝艺,可是慑于天罡刀阵的威名,仍然有些忐忑不安。
她一见无情刀客赵升领着十七名神刀门弟子出小天罡刀阵,心头一紧,抓着田中春子的手道:“田春,你能不能找把长剑给我?万一金少侠应付不了那个刀阵,我也好下去帮他……”
田中春子正要答话,只听断魂刀彭浩惊讶地道:“齐公子?原来你不是齐公子!那么你是……”
田中春子闻声望去,发现不知何时彭浩竟然也跃上了屋顶,就站在身后不远处,她也是心中一惊,晓得自己和齐冰儿一样,太关心金玄白的安危了,以致没有发现身后来了人,这在一个忍者来说,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因为忍者的任务便是执行主公交付的命令,其中包括警戒、侦探、搜索、暗杀、争斗等,为了完成任务,忍者最注重的便是隐秘性和安全性,岂能让人悄无声息地靠近?如果来者是敌人,岂不是连怎么死的部不明良?
所以田中春子吓了一跳,连忙面对彭浩,本能地伸手探人怀中,夹住一枚十字镖,可是当她看到彭浩身后丈许之外的屋边伏着山田次郎和小林犬太郎,她立刻便放心地缩回了手,道:
“彭镖头,你不在屋里养伤,来这里干什么?”
五虎断魂刀彭浩没有理他,依然两眼直直地凝视着齐冰儿,田中春子嗤之以鼻道:“亏你们还是见过世面的保镖老爷,连男女都分不清楚,她明明是齐家大小姐,你却把她当成了齐家大公子!真是笑话。”
彭浩道:“可是……”
齐冰儿道:“彭镖头,请原谅冰儿没有详告实情,实在因为当时情势太过危急,不得不易装行事……”
田中春子道:“好了,你们不必再多说了,把精神放在我们少主身上吧!”
彭浩似乎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凝自往街心望去,只见金玄白被以无情刀客赵升带领的十七名神刀门弟子围在中间,正承受着刀阵渐渐缩小的压力。
他失声道:“啊!那是天罡刀阵,金少爷危险了。”
田中春子白了他一眼,道:“你胡说些什么?我少主神功盖世,天罡刀阵又怎能对得了他?”
彭浩道:“你不知道,天罡刀阵据说比少林的十八罗汉阵还要厉害,金少侠武功再高也恐怕……”
话一出口,他只见那飞快移转的刀阵起了一阵繁复的变化,倏然合拢起来,六柄大刀在三柄狭刀单刀的配合下,形成一面刀网,将金玄白圈住,毫无一丝缝隙可容他逃脱。
刹时之间,彭浩、齐冰儿、田中春平等人全都面如死灰,因为他们没料到这个刀阵竟然如此奥秘,威力竟然如此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