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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东海圣人

    五月初十,数千有头有脸的武林人士云集东海之滨已有多日,大伙儿跷首以待,这场百年不遇的正邪大决战。众人猜测,这一战,将会比二十多年前顾先生与端木雄一战更加精彩。

    数千人集坐在海滩上,吃着干粮,喝着凉水。这些都是一方豪雄,出门乘轿骑马,前呼后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此时却肯在这里委屈自己,就是为了能够目睹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斗。这些人还都是些排得上号的,稍差一点这儿连站的资格都没有。

    大人物总是最后出场的。五月初十,当太阳从海上升起来之前,九大门派掌门到了。早就留好了位置给他们。正在此时,太阳升上来了,驱走了满天黑暗。

    一轮巨大的火球跃出海面,将金光辅满大地,映红了满天艳丽的朝霞,每个人都沐上一层金光。那一刻,每个人都心净如洗,毫无杂念,只是静心屏气地看着大自然这一刻的美。每个人都在每天看见阳光,只觉乎淡无奇。可是很少人真正看过海上日出。只有在这一刻,才能领略天地之奇,造化之威力,而感觉自身之渺小。

    一片帆影随着日轮出现在海面,仿佛是从太阳中驰出来。从太阳中来的青帆船,也被阳光染成了金色,一片金光向众中驰来。船上载着的人,也是一个从太阳中来的人,一个在传说中被一再神化的圣人,一个给所有人带来光明和希望的人。

    “顾先生,顾先生来了……”所有的人都站起来,乱哄哄地挤着攘着,抢着去目睹东海顾先生的风采。

    大船渐渐靠近,顾先生走上船头,船落锚。这时,从远至近,一声声传来:“云教主驾到,云教主驾到……”一声接一声,连绵不断。当无双教主那金顶豪华大轿出现时,上千教众大呼:“云教主驾到。”声音整齐嘹亮,竟一时间压倒了群豪之声。

    四个侍女打起帘子,云无双走下轿子,一身白衣胜雪,脸色也苍白如雪,只有眉发漆黑,手中的刀漆黑,她的身心如刀,孤冷,无情,专注,刀如人已合为一体,刀未出鞘,旁观者就可以从她身上感觉到刀锋的杀气。

    云无双走出轿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顾先生。同样,顾先生走出船舱,第一眼就看到了云无双。只这一眼,两人都只看见了对方,也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尽管相距数十丈,尽管相距数千人。但是,彼此都只看着对方。

    云无双首先开口道:“顾先生。”

    顾先生开口道:“云教主。”

    云无双对众人看也不看一眼,道:“今日一战,乃你我之事,只在你我。高手决战,岂是戏台表演,街头卖艺,容这等乱纷纷的俗辈在此。胜败在你我,决定天下命运在你我,其他人不配看,也不配问。”

    顾先生道:“云教主之意?”

    云无双道:“容云某让人清理一下,所有的人逐出百里之外。百里之内,踏入者死。”

    顾先生道:“云教主,好重的杀气,当真是视天下人为无物啊!既然今日之比武,原是为了免一场杀戳,又何必又生外务,再起杀劫。”

    云无双冷冷地道:“这是云某脾气,容不得旁人评头论足。”

    顾先生道:“既然如此,移人不如移已。在西北方向,百里之外,有一处空谷,谅可作为比武之所,不知教主可否移驾一行。”

    云无双冷笑道:“果然是圣人风范,处处显慈悲为怀。我怎不好成全了你,就依你所言,你我就同时起步,以谁先到达,就作为第一场的胜负。”

    顾先生点了点头,众人只见一青一白两股淡烟掠过,方未回过神来,两人已经消失了。众人辛苦这些天,却都是白白辛苦了。

    百里之遥,云无双行来,约一个多时辰就可以到了。云无双心性甚是高傲,也欲在轻功上一试顾先生。一路行去,有意时疾时徐,连变十余种身法,顾先生却只是不急不缓,只是与她相持一丈距离。

    至谷口,云无双停住,回头一望,顾先生已在她身旁了,两人却是同时到达。云无双心中一凛,这一趟,只怕是没试出对方的底细,反叫对方试出了自己的底。

    虽是春季,谷内却是一片荒凉,枯木乱石,平地飞砂,果然是决斗的好地方。空旷清冷,连天色都转为灰白。

    云无双举起刀,神色庄重,专注,问道:“你的剑呢?”顾先生轻轻拈来一段枯枝,道:“我的剑已在。”他的神色,也同样庄重,专注。

    这并不是对云无双的轻视,在真正高手的手中:“飞叶摘花,皆可伤人。”“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这虽是道家之言,用在武学上,道理却是一致的。武学的最高境界,剑无剑形,招无常式,无所不在,随心所欲。

    云无双双目逼出一股杀气,她以为这种境界在武学是只能是理论的推断而已,想不到,顾先生真的能到了这一步。

    云无双的杀气在膨胀,她所站立之处,地下的砂石已经受不住她的内力,轻轻移动飞卷。这儿的砂石移动,又影响到其他砂石的变化,这股气流越来越大,整个山谷象起了一股无名的风暴,渐渐地飞砂走石,呼啸不已。飞砂走石,形成一个旋涡,旋涡的中心,正是顾先生。

    那一刹那间,云无双的气势充盈整个山谷。那是一种杀气,一种霸气,气势所至,可以遇山山开,遇水水断。

    云无双在气势最盛,直逼天地那一刻,出刀。无双刀出鞘,挟着怨魂地狱气息,摄人而噬,不见血不归。

    无双刀出,直取顾先生。顾先生枯枝一迎,平平指出,枯枝旁叉,却是每一点,都指向云无双,制住了无双刀所有的变化。

    云无双刀势回转,反自下向上划去。这一招“地狱无门”从常人最难以料到的足下攻上,足下本是武功防守的死角,任凭是武功再好的人,也防守不到足下去。

    顾先生枯枝一动,罩向云无双头部十处**,枯枝移动,毫无声息,漫天的飞砂走石却对他毫无影响,枯枝一动,犹比刀无双更快了一分。

    云无双变招,再出刀。如此数十招,两人兵器均未曾相交,却是仍未有胜负之分。云无双气势凌厉,整个山谷都飞砂走石,宛若大海中滔天恶浪,顾先生手持枯枝,不着声息,却似一叶小舟,风浪虽大,他却是一舵在握,镇定如山。云无双气势虽强,却是不能让他移动分毫。

    两人一动一静,虽是现在尚未见高下,但时间一长,则动不如静了。云无双深知此理,她不再等下去了。云无双收刀,再出,这一刀“天绝地灭”,是必杀之刀,也是最后一招了。

    这一刀出,与方才的招式又有些不同,如果说刚才那几招是雷霆,那么这一招就是闪电。雷霆虽厉,闪电却更让人无可招架。

    刀劈下、枯枝寸断。顾先生败了吗?可是无双刀的杀气却已不见了,谷内飞砂走石已经停了下来,谷内又恢复了平静。

    云无双以千钧力道击出,却只是击在那一段枯枝之上,枯枝寸断,千钧力道无处承受,反涌回去,反击自身。云无双如中重锤,气血翻涌,张口喷出,鲜血喷在无双刀上。无双刀,果然是不见血不归。

    云无双面如死灰,惨笑道:“好,你赢了。你将这把刀拿去,让本教之人,再入酆都吧!我既已败,夫复何言。”掉转刀身,直向自己的胸口直插下去。

    刀尖已逼近心口,云无双的手却被紧紧握住。云无双此刻功力涣散,竟无力挣脱。顾先生双目炯炯,直视云无双,道:“我们曾经相约,败者由对方处置,你不可以死!”

    云无双看着他那逼近的脸,竟觉得不能自制。她咬牙道:“不错,你要将我如何处置。是当众杀了我,还是要将我交给九大门派处置?”

    顾先生握着她的手道:“都不是。”他用力握紧:“我知道你输得不服,你还可以再有一个机会。我带你走,你可以跟在我的身边,学习我的武功,直到有一天,你能击败我时。那么,你就可以破今日之约,重回中原。”他双目直逼云无双:“你同意吗?”

    云无双为他神采所慑,竟不由自主地道:“我同意。”顾先生松开她的手,她蓦然只觉得一阵无力。定了定神,她又恢复了冷静,冷静地回思了对方的话,才道:“好,顾先生既然划下道来,云某自当依约。”

    又冷笑道:“只是,你可要小心了,你身边会有一个人,日日夜夜要寻隙杀你,你为什么要放一只老虎在自己身边。难道,你当真自命为神,不会死亡?”停了停,云无双讽剌道:“又或者,你是活得太久了,厌倦了?”

    顾先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只是道:“走吧!”长啸一声,声及高远。过了一会儿,一骑快马驰来,骑到眼前,一个大汉滚鞍下马,恭敬地道:“先生。”他没有行任何礼,因为顾先生是不喜欢别人对他屈膝的人。但他脸上充满了崇敬和能为对方效劳所产生的快乐,却比世上任何礼节都更真挚。

    云无双所到之处,她的手下视她为神,她的敌人视她为魔。即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丁芷君,对她也是畏多于敬。但见顾先生所到之处,人人对他都是充满敬爱,但却无一人畏惧于他。多半见到他的人,都是欣喜,荣幸和因对他的敬意而产生的自我反省。

    顾先生将刀递给云无双,无声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云无双收鞘,将刀递给那大汉道:“传令,莫易为代教主,丁芷君为总监,全教立刻退回酆都城中,不得滞留中原。”

    那大汉双手接过刀,上马,疾驰东海之滨,转宣云无双之令。大船起锚,驰向另一港湾,载着顾先生和云无双,离开中原,驰入大海。

    海上日月,单纯平静。云无双身受内伤,这几日,顾先生就一直在为云无双运功疗伤,两人却并未交谈一言片语。每日,云无双坐在船头,看日出、日落,潮涨、潮消;听海风吹,海浪涌,船工的号子声。

    海上每天都是单调的,几乎可以说是全无变化,有变化的只是自然界的东西,星星、月亮、太阳、潮水、风暴等。近乎单纯的日子,简单的这几个人,使得时时生活在危机压力下的云无双,在最初的日子里,真是非常不适应的。

    每天,除了去船头回来,她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半夜,总是习惯性地时时醒来,竖耳一听,只见海水静静拍浪之声。这么多年来,她时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刻刻筹前谋后,费尽心机;总是在策划着别人的时候也在同时防范着别人的算计。而在这儿,一切都没有必要了。她要防谁,对付谁呢?几个普通的水手?简直是笑话。顾先生?顾先生武功在她之上,自不必更不会对她用手段。她若是要对付顾先生,也只会用武功,决不屑用什么手段。

    云无双走下船头,看见顾先生又在舱内独自摆弄棋子,这一次,不知怎地,她停了一下。顾先生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近来可好些了?”

    云无双只道了一个“好”字,再无话了。

    顾先生举手道:“可有兴趣手谈一局?”云无双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云无双执白子先行,她棋风凌利,一条大龙贯穿一气,横冲直撞,顾先生执黑子,静静地东落一着,西落一着,却是防守慎密,无懈可击。云无双下至中盘,棋势渐滞,到后来,隔提好久,才下得一子。继续着下去,顾先生忽然停手道:“今日就下到这儿为止如何,时间长了,太过劳神,你也该休息一下了。”

    云无双拈着棋子道:“为什么?”

    顾先生道:“下棋本是闲情逸事,你太执着了,为此动了真气,内伤就更难逾了。”

    云无双扬眉道:“可是,我已经入棋局,如何能半途而废!”

    顾先生笑道:“今日暂罢,尚有明日,何必急于一时?”

    云无双拂袖而起道:“你可以不争朝夕,我却只有这一时,过了这一时,就未必有我这个人来下棋了。”

    回到房中,犹在苦苦思索方才的棋局。夜晚合上眼睛,那棋盘上的白子黑子犹如活了起来,在她面前飞舞。云无双骤然坐了起来,失声道:“我明白了!”那白子看似席卷全局,但却始终无法突破黑子的防守。棋势恰似那一日的比武之势,棋子之滞便如那刀势之滞。若非白天顾先生及时停手,否则,这棋局之结果便会如那日比武之结果,云无双此时真气不稳,便要大伤一场了。

    次日,云无双未上船头,先到船舱中,仔细看着昨日的棋局。顾先生走过来道:“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云无双道:“不必再下了,这局我输了。这局棋其实就是那天比武再现。”

    顾先生点头道:“你已经看出来了,棋风恰似武风。当日你杀气极重,我看得出来,你的杀气犹重过你的求胜之心。不着意于胜负,置生死于度外,你应该是已得武功三昧。奈何你杀气过重,已凌驾于你的功力之上,你不能役它,反为它所制,一旦不能伤人,必反伤你自己。功力越深,戾气越重,对你自身的伤害也就越大。”

    云无双却只觉得这话极不入耳,脸色一沉,冷冷地道:“先生可是在指责我杀气太重吗?”

    顾先生淡然道:“我只是就武事而论,无意影射什么。你若不爱听,就继续下棋吧!”

    云无双冷笑道:“你以为你能什么都赢吗?”

    今日下棋,云无双抑住心情不再以胜负为念,守住边角,步步为营。一局下来,竟是云无双赢了。顾先生笑道:“云姑娘,这局是你赢了。”

    云无双却站起来,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局下来,该吃的子不吃,不该输的地方你却输了。你故意让我是不是?你在耍弄我?”一抬手,将棋盘掀翻在地,看顾先生仍是神闲气定的样子,更是着恼,怒气不息,又随手将手边所有的东西尽行打碎。她拿起一件东西便掷一件,只一会儿船舱中便狼籍一片。她顺手接过一件又一件的东西尽情发泄。又接过一件玉器,正欲掷下,忽然发觉,忙停住手。却是顾先生,见她掷一件便递给她一件,云无双只是站在原地,却将差不多一整个房间的东西都打碎了。而顾先生简直就是在帮着她一起在破坏这个房间。

    云无双大笑起来,讽刺道:“向我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女魔头,是不是让人觉得很讨厌?”

    顾先生却点头道:“很好,你终于发脾气了,你素来善于压抑,能够发作一次,于你的伤势也有好处。”

    云无双怔了怔道:“这么说,你是故意诱我发脾气了?”

    顾先生道:“那倒也不全是。昨日之局,是你自己的杀气太重而致败。今日之局却是你抑住杀气,步步求胜,有求胜心,便有胜局。我不吃子,是因为我今日无求胜之念。弈棋亦如练武,无胜败心,无生死心,便可近道了。无相真经,本以无相为念,你却是偏执一念,故那日比武,不是我打败了你,而是你自己打败了你自己。

    云无双喃喃道:“无相真经,本以无相为念……是我自己打败了我自己……”一念之间,不觉豁然开朗,真经上的字一句句在心中流过:“人法地,地法天,天法自然,万相归一,至无极……布形候气,与神俱住,杳之若日,偏如腾兔。追形逐影,光若仿佛。呼吸往来,不及法禁,纵横逆顺,直复不闻……”心想:“果真如此,那我的刀法,则不必借鬼魂之戾气,而与自然神形合之,则与顾先生,尚可一战了。”想到日日所观察之日月升降,潮汐变化,亦可入我刀中了。

    想到这里,不禁疑惑问道:“天下人都骂我。你却要将武学之秘教于我,难道不怕养虎为患吗?”

    顾先生严肃地说:“别人对你的风评,并不代表你真正的为人。不错,你固然有行为邪恶之处,你曾率无双教众,杀过许多武林同道。但你也有善的一面。你何以自甘恶名,而不愿扬善弃恶?”

    云无双失声笑道:“原来我还有善的一面,连我自己都未曾知道呢,你倒知道了。”

    顾先生缓缓道:“七年之前,有一位姑娘,冒生死之险,偷得云仲武的解药,救活九大门派武林人士近百人。”

    云无双脸陡然沉了下去,冷笑道:“从来所有的故事传说中,这一类的故事,都必然有个好结果。只不过故事毕竟是编出来的。谁要真的傻到去做出来,那个人不是疯子便是呆子。你说的故事,开头的确象个故事,结果却变成一场笑话了。”说到后来,云无双语调变得尖锐而刺耳了。

    顾先生轻叹了口气,继续道:“有一个老乞丐,又老又病,路人见了他,只会无视地走过。只有一位姑娘,却真心同情他,还将自己身边所有的钱都送给他。甚至还逃避对云的谢意。”

    云无双的面容已经变得扭曲,冷冷地道:“那个人走出十余里后,便后悔了,她立刻就派人去杀了那老丐。”

    顾先生凝神望着她道:“世人凡有错处,必为自己开脱,便行善处,便百般宣扬。何以你却竭力宣染自己恶名。一动善念善行,反认为耻,魔教当真会将人的善恶观念颠倒了吗?”

    云无双冷冷地道:“不错,绝情绝性,威凌天下。”

    顾先生轻叹道:“绝情绝性之人,却又为谁风雨中庭,痴立一夜呢?”

    云无双的脸色骤变,嘶声道:“你,你说什么……”

    顾先生望着她道:“那一夜,在武当山,我看着你站了一夜。”

    云无双怒吼一声:“我要杀了你!”十指箕张,恶狠狠地扑杀过去。当一个人心中最后的隐密也被揭露时,她实在恼羞成怒,难以抑止了。

    忽然一声巨雷,大船猛地掀了起来,把两人都抛了出去,撞在板壁上。紧接着只听风雨声,雷电声。大船巨烈地颠晃起来。天地陷入一片昏暗中,只有大海在肆意兴风作浪。

    云无双惊问道:“怎么回事?”

    顾先生脸上竟也有惊容,道:“是海啸,暴风雨来了。”方才两人全神贯注地说话,竟未曾发觉何时风起浪涌了。

    海风怒吼,海涛咆哮,整条大船象翻了过去。听得一声巨响,外面水手惊叫道:“船底进水了。”

    顾先生大声道:“船尾有小艇,船快沉了,你们都坐上小艇离开。”果然大船渐渐在下沉。顾先生立在船头指挥水手们乘小艇离开,返身又冲入舱内,叫道:“云姑娘,云姑娘,你同他们一起走。”

    云无双挣扎着站起来道:“我不要你管——”话语未了,两人又双双被掀翻在地。

    顾先生拉起云无双向外奔去,刚冲到船头,忽听得众人惊呼之声,回头一看,只见巨大的桅杆倒了下来,正朝着云无双头上砸落。眼见已是躲避不及,顾先生将云无双用力一推,巨桅重重地将顾先生击倒。

    云无双正欲站起,猛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大船失去平衡,翻转过去,迅速沉没。海水一下子就将所有的一切都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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