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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黑暗中,但见展二少错步疾闪。

    他的上衣被切破半尺长,差一点伤到了皮肉。

    “呛!”展二少在退闪中,剑已拔在手上了。

    于是

    那人“噫!”了一声,疾忙收势,道:“你不是“油葫芦”呀!你……”

    展二少道:“你要找的人从这个地方逃了,如果你追得快,你会追上的。”

    那人点点头,道:“兄台可愿带路?”

    展二少想起那姓游的作为,不由地咬牙道:“好,你跟我来!”

    展二少是个老九江,什么地方他都知道。他带着那个左眼蒙着眼罩的大汉,匆匆的越墙而出,只不过几个转弯便到了江边。

    二更天。

    江边很景。

    不远处有个人影在向一个船家招手,那条船未未靠岸,一根绳子拴在江边,船上的人早睡下了,那个招手的人直跳脚。

    于是,独眼大汉追过去。

    独眼大汉大吼如雷,距离黑影尚有七、八丈远,便忽然腾空而起,骂道:“我看你小子往那里逃!”

    那黑杉,果然就是游建伟。

    小皮箱搁在地上,姓游的身上抽出短刀一把闪掠过,他一双情光闪烁的眼睛,冷冷的看着赶来的展二少,那股子怨毒,比毒蛇还哧人。

    独眼大汉尖刀扫个空,他立刻停下来,不急于出手。

    游建伟以短刀护着全身,那只小皮箱就在岸边地上,展二少很想看看皮箱,但他更想看这二人的决斗。

    独眼大汉冷冷地道:“娘的!三府八镇你通吃,姚爷的君山老家你也不放过,你是老鼠舐猫屁股,活;腻了是不?”

    游建伟道:“我说过,姚帮主我没见过,我在君山赢的银子可以不要。”

    “呸!”

    独眼大汉大怒叱道:“你赢个屁,你用骗的,你弄假金砖,换取真金元宝,小子啊!只这一桩,你就是死罪一条。”

    一边的展二少大吃一惊,原来这小子用的金砖是假的,他娘的,他最后输了一千七百两银子,多冤啊!

    姓游的也冷声道:“至少,也满足了那些自以为聪明而又大赢金砖的人。”

    独眼大汉叱道:“你就自以为聪明!”

    他伸出手来,又道:“拿来!”

    “你要什么?”

    “你怀中揣的两个灌了铅的假骰子。”

    姓游的哈哈一笑,道;“石老八,我也许打你不过,但我有决心,你要骰子?那你就自己来取。”

    石老八缓缓地移动身子,他边移边道:“你的手段,已被江湖道上称你为“油葫芦”,是一只容易装饰的葫芦。”

    “不错,老也很喜欢这个雅号。”

    “你喜欢,那是因为你很容易叫人上当,你这只葫芦看起来很容易满足,却又是永远也不会满足,姓游的,你该知道,姚帮主丢下的话吧!”

    蒙着的一只独目看不见,但未蒙的独目露出凶芒。他咬着牙,又道:“姚帮主不要你的命,你的一条右臂却必须送到他老的面前。”

    他横七竖八步地又道:“当然,也要看看你的一对骰子还有那一块金块。”

    他此言一出,展二少开口了。

    他早就想知道姓游的用什么手段,在最后连胜两把之后,便“释可而止”的掉头就走。

    “朋友,你说他的金砖是假的?”

    “十两金砖灌八两半铅,五十金砖灌铅四十五两。百两的灌足九十两,就算刀割也难发现,只有砍开来才明白。”

    展二少急急又问:“两个骰子又是如何重要?”

    石老八嘿嘿冷笑道:“这就是他的绝技了!”

    他冷冷的逼视着全身戒备的游建伟,又道:“他掷骰子是掷在一快金砖上面,看起来骰子弹得高,任谁也难以控制骰子,使行家大老千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手法,至于一般的赌客,更加的相信他不会弄诈,而实际上,他只在所有假金砖快换完的时候,便使用他的手脚了。”

    展二少急问道:“怎砭说?”

    石老八道:“这小子暗中藏了一对骰子,他的骰子是灌了铅的?骰子经他用力掷在金砖上面,当然弹得高,于是,骰子重的一面便先落下来,而且也都是一个一点一个两点在上面。”

    展二少立刻明白,他当时就是在天门,两次都是他取的牌在先。

    不由得他也火大了!

    他怒视着游建伟,道:“这可不假吧?”

    姓游的冷冷地笑,他不答括。

    展二少又道:“你是如何掉包换骰子的?”

    石老八接道:“这更简单不过,偷天换日的手法,江湖上普通老千均有基本功夫。他趁着大伙正在高兴的时候,又是一输大赢,谁也未曾注意他会另有一对骰子出手,至于三十二张牌的交叉叠起,更是不用说了。”

    展二少终于明白了。

    他念怒地叱道:“可恶!难怪你不对江姑娘说,原来你有一半的金砖是在她的柜上兑换了。哼!”

    游建伟仰天一笑,道:“石老八,你果然见过大世面,也更的拆了游某的台。不错,你全说对了,只不过江湖就是这样,人吃人,人玩人,人上人又是怎么样?说穿了只有一句实在话,那就是比谁的道行高,去他娘的,仁义理智信,肥了自己才是真。”

    石老八冷笑道:“说得好!姓游的,那么我从君山追杀你,你躲进山中一家村人的屋子里,人家好心的救了你。他娘的!你却把人家的大姑娘糟踏掉?你这是人吗?”

    游建伟冷冷地道:“是她多情,一心想嫁我?还不是看我箱中金子多,我的人又潇洒,可是我会跟她住在大山里吗?那会把我憋死的!”

    石老八怒道:“可是,你还是坑了人家的大姑娘!”

    游廷杯道:“那只不过逢场作戏,有什么值得你大惊小敝的?”

    展二少立即接道:“你与“如意赌坊”的江姑娘也是逢场作戏了?”

    姓游的忽然怒视展二少,道:“你小子已够多事了,你也为你自己种下了仇恨的根!”

    展二少冷笑道:“还唬人呐!哼!你看错我展千帆了!”

    “展!千!帆!”

    姓游的重重地念着,又道:““展家船坞”的二少东呀!”

    展千帆道:“不错!”

    游建伟仰天一声笑,抖起短刀便往展千帆劈去。

    他突然发招,锐不可当,展千帆甩肩横步,长剑斜劈,就在这时,石老八发动了。

    他的动作是粗野的。

    他的尖刀是狂烈的。

    刹那间尖刀削过游建伟的右肩,发出“喀”地一声响。

    “啊!……”

    好凄厉的一声长鸣。

    但见一条血臂落在地上。

    臂上还带着一段袖管,虽然石老八的尖刀够利的。

    游建伟痛得全身痉挛地直打哆嗦,头上的汗珠子也落了下来,他还以左手疾点自己的右肩部,只不过鲜血仍然往下流,那种滋味实在不好受。

    展千帆也不由得吃惊的直瞪眼!

    石老八却不再多开口,他抖着一抹红布,小心的把姓游的断臂包了起来,又把那只小皮箱提着,只对痛得几乎昏过去的游建伟“呸”地吐了一口口水,便对展千帆点点头,一声“谢”字也没说,便扬长而去。

    游建筑对展千帆咬牙切咬,他调头从另一个方向奔去,真的是含恨而走了。

    展千帆呆着真不是滋味。

    他抬头看看天色,三更快到了。

    □□□

    展千帆又到了“如意睹坊”。

    他非来不可,因为他已经知道江柳一心想知道的。

    江柳能保留她的那身清白而不为游建伟所乘,那也是令展千帆十分高兴的。

    展千帆爱慕江柳久矣,他却并不把被切掉一臂的游建伟临去的含恨而放在心上。

    他只把江柳放在心上。

    他也明白,展家是不会要江柳这种开赌坊的女子当展家的媳妇,但展千帆就是喜欢江柳。

    □□□

    当展千帆这位“展家船坞”的二少奔回“如意睹坊”的时侯,“如意赌坊”的前两间赌场仍然在进行着热闹的赌战。

    展千帆大步直往后院奔去。

    他发现后院的江柳姑娘房中灯火明亮,两位赌坊的高手站在屋子中央,而江柳似是大病初愈般跌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展千帆的出现,令江柳一怔!

    “展二少!”

    展千帆一声淡淡地笑,道:“你……着了道。”

    江柳道:“我没有,你……知道我不会轻易上当的。”

    展千帆道:“是吗?”

    江柳又是一愣,道:“哦!原来展二少并未回家呀,还以为你向我打过招呼之后回家了。”

    展千帆在江柳对面坐下来,两个赌坊高手其中一人就是“巧手”雷爷。

    姓雷的仍然与另一中年汉子并肩站着,他们的面上正是十分关怀的样子。

    展千帆轻松地道:“我又绕到你这后窗外了,江姑娘,你演的一场好戏,我全看到了!”

    江柳挺了一下,道:“你看到了?”

    “不错,精彩不足,惊险有余。”

    他说完吃吃地笑了起来。

    所谓“精彩不足”,那当然是未见江柳与姓游的“真刀真枪”的大杀一场,而“惊险有余”则是江柳差点没命至少江柳也会失身。

    江柳却尽力的保持应有的高傲,道“既然你已看见,知道我并未上当吧!”

    展千帆哈哈一笑,道:“你会错我的意了。”

    江柳道:“怎度说?”

    她顿了一下,十分兴趣地又问:“除了没有被姓游的占了我的便宜,我还有什么上当的?”

    展千帆道:“姓游的那些金砖全是灌了铅的假金砖,而且……”

    “不可能,每一块金砖进帐房,我都会用刀割一下,查查看的。”另一中年大汉原来是管帐的。

    展千帆道:“百两金砖九十两的铅,你能割多深?”

    他比言一出,三个人全愣住了。

    江柳急问:“你怎么知道?”

    “姓游的在洞庭君山坑人,石船帮帮主派人追杀他,是那个叫石老八的人把姓游的手段折穿,我在一旁听的十分清楚。”

    江柳急对中年汉子道:“我们收了几块金砖?”

    “大概四块吧!”

    江柳道:“快取来看看。”

    中年管帐的回头便往前浣跑,没多久,只见他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走来。

    江柳起身查看,她抚摸着金砖喃喃地道:“这……会是假的?”

    一边,姓雷的沉声道:“我去灶房把斧头拿来,砍了便知道是真是假!”

    他果然去取矮头了。江柳又问展千帆:“你一定也知道姓游的玩诈了吧,说来听听。”

    展千帆道:“说出来我就觉得窝囊,娘的,姓游的最后两把用的是他暗中自备的骰子,那骰子永远只能掷三点。江姑娘,姓游的骰子里面灌了铅呀!”

    江柳道:“所以你只押再把,便输两把了。”

    展千帆道:“我虽然输了银子,姓游的却赔上一条右臂,石老八切掉他的右臂,用布包着回洞庭君山去了。”

    江柳道:“他活该!”

    就在这时侯。

    “巧手”雷爷取来斧头一把,他取饼一块金砖,放在地上,“啪!”一声劈在金砖上,虽然未把金砖劈成两半,却也有半寸深。

    被了,江柳取饼来在灯下用力掰开来,不由忿怒地骂道:“狗东西!太可恶了!胆敢吃到“如意睹坊”的头上来了。”

    众人低头一看,金砖的表面只有半分厚,再往中间便是灰黑的铅了。

    展千帆道:“姓游的断臂后便往江下奔去,也够他受罪的了。”

    江柳问:“他的小皮箱呢?”

    展千帆道:“被石老八提走了,姓石的出刀十分毒辣,游建伟那小子不及抵挡,便已伤在姓石的手上了。”

    江柳怒叫:“真气人,我们的损失太大了!”

    展千帆道:“至少我还欠你白银七百两。”

    江柳对展千帆道:“展二少,你虽然欠我白银七百两,但我已明白姓游的手段,从南边来的老千,真是花样百出,值得我们以后多加小心。”

    展千帆却笑笑道:“江姑娘,我走了,改天再把借你的银子送来。”

    他匆匆地走了。

    江柳却疲倦地闭上眼睛,轻声地对姓雷地道:“你们去前面招呼吧,这件事要保密,不能传扬出去。”

    于是,两个“如意赌坊”的主持人物低头退了出来。

    □□□

    九江城,古名浔阳,又称江州,由于滂临长江,南倚庐山,形势险要,自古即为兵家必争之地。

    除了地势险要,九江城南庐山之滨,便是我四五大湖之一的鄱阳湖,由于湖形似“吕”

    字,便也分成南湖及北湖了。

    而九江城扼守赣境北部之咽喉,承拦长江之水运,筹汇赣境内货物的总吞吐,故商业鼎盛,帆墙云集。

    既然万商集,九江城的文风便随之盛了,当然,那是有其历史渊源的。

    展千帆人称“浔阳之玉”,他自格儿则谦称是“江右不肖生”,为江西水道最大的航船组口展家船坞的二少君。

    论文,他车富五斗、才高八斗,在年青一辈的文人士子当中,堪称是翘楚菁英,论武,他剑艺绝伦,出神入化,是年青一辈剑士武者中的佼佼儿。

    只是君子之过如日蚀,人人看得见,我们这位倜不羁、文武双绝的“江右才子”,他同时也是一位娴熟于吃喝玩乐的小祖宗。

    凡是时下公子哥儿所兴尚的玩意见,除非是他自格儿不想学,否则一旦让他沾上了,则鲜有不精的。

    致于泰楼楚倌,舞榭歌台,那更不在话下了。

    以“展家船坞”的财势,再加上他那份少有人能够望项背而比拟的人品貌相,才学风度,不但令他得意于风月楼台:也使得他成为闺阁的千金的梦底情郎,遣怀偶像。

    而展千帆虽然是欢场的骄子,但在赌场上,他对不甚得意。

    展千帆刚从湖心收帐回来……

    虽然上次到“如意赌坊”的日子,算算已有半个多月了。

    虽说这段月子内奔波劳顿,到家已是半夜二更天了,但展千帆,晃里晃荡的又进了“如意赌坊”,他还带着他的小苞班信儿,一齐来到睹坊。

    展千帆不是来还帐,他虽然是“展家船坞”的二少东,但支领银子也得入帐,他的每一笔帐,他老子展毅臣均有过目,太多,便会惹起老爸的一顿臭骂。

    今天,展千帆只不过小赌几把,目的只是消谴,他甚至也不打算往后院走动,当然,如果江柳姑娘走出来,甚至邀他到后院去喝酒,他是乐意的。

    展千帆今天的运气仍不佳,江柳未出来,甚至他一起手便捡了个好大的一个憋十,真是晦气,展千帆有意走人,却是庄家为他打足了气。

    有个汉子笑对展千帆道:“泰琼卖马,不碍后福,二少爷,您洪福齐天,越过了这一关,必定是鸿运当头,财源广进。”展千帆倒是不以为意,他微微一笑,又继续下注。

    可惜鸿运不曾当头,财源也未见广进,接下来的几把,展千帆照样是赔得多,吃得少。

    到最后,展千帆非但将身上带来的银子又输了个精光,而且又欠赌坊一笔赌债。

    展千帆梃一挺背脊,向赌坊的弟兄打一个手势,立刻有人捧着砚墨纸笔来到他的台前,由他挥毫。

    在展千帆的身后,正侍立一名十五六岁的小厮,瞧他的模样儿,清清秀秀,挺讨人喜欢的。

    只是这会儿他眼中含愁,眉尖带忧,脚板儿直打着地面,不停地盯着那“七百两”三个字,嘟起了小嘴儿嘀咕:“我家少爷写欠条练字呀!又是一个七百两。”

    “展二少?您这就歇手啦?不再推它两把,扳扳手气,翻翻本?”

    说话的人是一个相貌猥琐,一副青流气的小混混,他堆着一脸的谄笑,哈着腰,猛向展千帆大献。

    “不推啦!”展千帆站了起来:“今儿的手无背得很,改明儿再来。”

    青皮混混涎着脸,巴结道:“展二少。您是不倒的英雄,常胜的将军,改明儿准转运。”

    展千帆笑了笑,对小厮挥手示意:“信儿,别呆在那儿发愣,打赏刘四哥。”

    展千帆说罢,和场子里的熟人打声招呼,离开了那片闹哄哄的赌坊。

    信儿忙不迭的抓了一些碎妞丢在刘四的手中,急慌慌的跟了出来。

    才跨出“如意赌坊”没走几步路,便听得信儿连连的哀叫:“惨啦!惨啦!相公,咱们这回儿出门,不但没将帐收回去,少反而贴了几百两出去,回头老爷子问起,不剥了咱们的皮才怪哩!”

    展千帆酒脱一笑:“瞧你的激动劲儿,横竖老爸要剥皮也是剥我的皮,又挨不到你身上去。”

    “相公。您可别嘴硬,老爷子的手劲重,您又不是不知道。”

    展千帆蛮不在乎的耸耸肩,目光却凝视着迎面走来的文衫青年,漫声回应:“好歹老爸也得再过两天才回来,你到时候再替我发愁还不迟。”

    说话间那名文衫青年也行到近前。

    文衫青年杨声道:“千帆!可让我逮到你了!”

    展千帆含笑迎上去,“浩威,你可是遇到什么绝色佳丽,眼珠子亮得出奇?”

    “高!斑!斑!”来人拍掌大笑:“千帆,你何不改行去当个腰半仙,保管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得了!你“方浪蝶”既然寻上我“展逐香”,还能有什么正经事儿,可惜你时候拣得不巧,今儿正逢我阮囊羞涩,少不得只好却步章台了。”

    “省省吧!”方浩威挥袖笑道:“你别在我跟前叫穷了,浔阳江面一块玉、“展家船坞”的二少爷,哪儿会气短金帛。就算你一时两袖萧条,也自有我方浩威为你打点,绝不会让你壮士无颜。走吧,千帆,别辜负了佳人美意,徒留一身情伤。”

    “慢着!”展千帆搭住方浩威的肩膀:“这话怎讲?”

    欢场欠真情,赌场尽仇家,展千帆竟把姓方的当朋友,他怎能不上当!

    只听方浩威道:“今天江面上来了一位色艺称绝,艳冠群芳的美女,名唤掬欢,此女曾泊舟洞庭,扬歌太湖,一曲缠头千金价。她不但胸有锦才,腹蕴珠玑,在她的“吟香小舱”,当称进出无白丁,往来皆俊杰,眼界奇高,矜夸傲世。可是她今儿个一到江州,劈头第一句话,便是先问起咱们浔阳的佳公子展家二少君。”

    “咦?”展千帆耸耸他那又挺又直的鼻子,笑嘻嘻地说:“怪哉!敝哉!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儿咧!”

    方浩威拉链展千帆直驱江边,道:“岂只带酸,还带苦哩!”

    信儿眼巴巴看着展千帆朝向江堤前进,一路上居然还能谈笑风生,癫得十分的轻松自在,彷佛没事儿似的,而信儿嘴上不敢说,心里却叫苦不已。

    展千帆的父亲也就是“展家船坞”的瓢把子展毅臣,掌九江地界七成以上的船舶航运,一向称雄于江上,名功于武林。

    他为人刚烈如火,驭下极严,打从承袭家业以来,以二十五年的时间,将“展家船坞”

    由一个地方性的修船工作坊,挤跃成为长江水道的四霸天之一。

    这长江水道的四霸天,指得就是长江水域中四国最具实力的水上帮盟赣境的“展家船坞”,皖境的“绿衫会”,两湖的“石船帮”以及巴蜀的“三洙会”。

    这四个帮会虽然各有各的势力范围,然而他们全都是仰赖长江水运在讨生活,难免有借道过境的情事牵连,为了促使船行顺畅,所以他们一向互通消息,彼此往来。

    而掌舵的四个帮会的四个灵魂人物;撇开展毅臣不谈,另外三人分别是:“三洙会”会首谭伯华;“石船帮”情主姚立天以及“绿衫会”首领邢重石。

    谭伯华身长八尺,轻功奇佳,舞得一双金链,打近巴蜀无敌手,别号“冲霄鹤”。

    姚立天以水性见长,能伏活水底三昼夜而不现身,故人称日“长江矫龙”。

    邢重石美称“金甲神”,是个着名的大力士,曾径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天候下,单掌撑抵断桥石墩,勇攻一船无辜,被传为江湖佳话。

    展毅臣素以剑术精湛,称雄于江南武林。

    他在十八岁那年,仗剑诛杀了当时作案多起、杀人如麻的独行大盗钟作,当消息传出,官府大悦,百姓额手,黑道变容,白道称庆,声名为之大噪,喝着如潮水般涌至,而“展家船坞”也因此水涨船高,跟着便而显名江湖。

    五年后,展毅臣的父亲展怀远,因病缠身,处理船坞事宜常感力不从心,遂将“展家船坞”传于独子经营。

    当展毅臣接掌家业之后,便开始朝航船运输探路,两年后,他以一艘船,开始第一次的运输生意,为“展家船坞”的事业前途划开了新的里程。

    未几,展怀远病逝,其后的六年间,展毅臣的生活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展家船坞”在他的努力不懈经营之下,事业蒸蒸日上,成绩斐然。

    可是他年愈三十,中馈犹虚,他自个儿不急,却让他的母亲展老太君晋若菡,伤足了脑筋,担足了心。

    就在那一年的秋天,武林一位性情古怪却才华洋溢的前辈斐汉文,猝逝道途,展毅臣特地南下抚州去吊祭他,不意在道场上,惊见一位艳色绝伦、风华绝代的不凡女子。

    那女子纵然白衣素服,未施姻脂,对不减天生丽质,反而衬出一股脱俗的神韵,尤其是那双明眸慧眼,传导出动人的力量,瞧得展毅臣怦然心悸,久久难忘。

    而那位带孝的女子在看见展毅臣的时侯,也同样被展毅臣那份昂轩坚卓的气概所震撼,两个人的视线不自觉地交缠在一起。

    “在下展毅臣,特来拜祭斐老英堆!”

    “展当家侠驾当前,小女子斐云玑若有怠慢之处,万请展当家谅解。”

    “姑娘忒谦了,展某眼拙,不识得姑娘便是斐老英口中的明珠宝贝,玉样孙女儿,实在惭愧得紧。”

    斐云玑目露奇光。

    “小女子双亲早逝,一直寄养在世伯家中,先祖若非至亲好友,绝计不谈小女子之事,展当家既然能知贱名,想必与先祖忘年称交。”

    “不瞒斐姑娘,“展家船坞”能有今日之局面,多赖斐老鼎力相助,而今南极星沉,在下无以追报,仅能在其灵前吊念致哀,亏负斐老良多,心实不安。”

    两年后

    这位明艳照人的女子,便成为展毅臣的妻子,而他们伉俪情深,形影不离,被称为武林中的神仙眷侣。

    结婚后的三年间,斐云玑生下两个漂亮的男孩,长子展千舫,索以敦厚谦和见称于乡里,而次子便是今日在锦阵花营都帅头的展千帆。

    不过,一提起展毅臣教子之严,督子之厉。九江城里或许是首屈一指,无世其右。

    以展千帆为例,他虽然已经二十朗当,关逼而立,可是他一旦有什么蛮短流长到展毅臣的耳里?仍难免不了会遭到父亲的板棍拳头。

    在过去,当展毅臣大发雷霆时,还有斐云玑能够安抚他的情绪,然而在七年前,当斐云玑因肺痨不治,与世长辞之后,便没有人能够在展毅臣盛怒时,浇熄那座火山了。

    偏偏展千帆野马不羁,率性奔放,那付浪荡笑傲的调调儿,便常常惹得老父动藤条、马鞭,已经无法算出他究竟吃过父亲多少棍子了。

    幸亏展千帆极得老太君的宠爱,是好是歹,总有老天君在一旁为他称腰。

    另外,展家的长公子也时常为这个惹祸的兄弟缓颊说项。

    不过,当展毅臣动起三昧真火,气在头上时,那些软语慰劝反而成了助焰薪材,没有丁点儿的用处。

    凡是在展家待过的人都知道,一旦风暴涌起,哪怕是太上老君临凡,观音菩萨显灵,也甭想开口讨情面。

    正因为天威难犯,所以也难怪信儿会如此的忧心忡忡、局促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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