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岚这时业已看清,离火真人面东而坐,口中一吸,“丝丝”之声,立时大作,等到呼气之时,便发出“隆隆”的声音来。不由想起天痴上人临行所说,这就轻声回道:“离火老前辈此时正在吸练太阳之气,我们不可惊动。”
柳琪依在岚哥哥身边,掠着鬓发,轻轻地点了点头,两人正待退下,蓦听半空中打起“哈哈”!一团红影,倏然自天而降,离火真人宝塔般身子,业已站在面前。
“你们大概在破茅蓬里住得不耐烦了?好!真人早功已毕,这就送你们出去!”
江青岚一听离火真人已有逐客之意,只好躬身道:“晚辈因崤山之会,为期已迫,特来向老前辈叩别。”
离火真人大声笑道:“真人知道你昨晚得了天痴老人的佩玉,就迫不及待!”
柳琪听得十分奇怪,他好像是说岚哥哥昨晚遇到了师祖,还得到一块什么佩玉?自己怎会一点也不知道呢?
“岚哥……”她刚侧过脸去,只叫了一半,只听离火真人又道:“今天咱们用不着绕什么圈子了,干脆从树梢上出去。嘿嘿!不是真人夸口,就说飞掠树梢,凌空虚渡,要是没有真人带路,任你武功最高,也休想进出自如!”
江青岚想起黑衫老人昨天满谷飞掠的情形,不由问道:“那么老前辈,令师兄,是不是也不识其中奥妙?”
离火真人黯然的道:“大师兄虽然是先师唯一后人,但中途出走,对师门之学,只知大概,不悉甚详。”
他说到这里,似乎不愿江青岚多问,突然回说了声:“你们跟我来!”
话声未落,不见他点足晃身,恁空拔起,人已站在附近一棵榴树之上。江青岚、柳琪也连忙跟着纵起!尤其是柳姑娘,她服了两片千年参王,一粒雪莲子,皆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助长功力的灵药,又经离火真人以独门奇功“纯阳指”打通奇经八脉,助长灵药之功,这一跃,她立时觉出自己轻功,和以前简直大不相同!
不是吗?以前自己最多也只能纵个三丈来高,那是碰到顶啦!也许还不到一点。可是现在呢?这么一跃,就是四丈以上,落到榴梢之上,好像轻若飘絮,一点也用不着吸气提劲,和在乎地上一样。
她这份高兴,当真无法形容。怪!这明明是离火真人耗损真气,打通奇经八脉之功,但她却暗暗感激着岚哥哥!啊!他们已经飞出去了,她心中一急,也连忙跟着向前掠去!离火真人身如电射,那么岚哥哥就像逐电而飞!自然虽然赶不上他们,也落后不了多少。因为这段路太短了,他们停住身形,自己也相继赶到。她恨不得再长上一点,好试试自己功力,但这已经到了谷口。离火真人一声大笑:“两个娃儿,前途珍重!真人再过上百来天,也要到江湖上走走!”
“老前辈……”
江青岚回过头来,离火真人早已红影闪动,飞入榴林深处。眼前只剩下一片如锦似霞光的花海,那里还有人影?心中暗想,离火真人当真算得上是一位莫测高深的奇人!
自己两人,这趟终南之行,全没白来,琪妹伤势痊愈,功力倍增。自己呢?不但领悟了离火真人独门的点穴手法,而且还巧遇天痴上人,使崤山之会,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他站在榴梢头上,微微出神!
“岚哥哥,我们走罢!”
两人跃下榴林,转过石碑,走出狭长的谷口,清溪潺潺,一条沿着山脚而行的小径,又横在面前。柳琪意犹未尽,侧遇脸去,望着江青岚笑道:“岚哥哥,我觉得轻功快了不少呢!
你先走好不?要尽量的施展轻功,让我试试!”
江青岚笑道:“那我们一起走不好么?”
柳琪扭动了下双肩,眨着大眼睛,天真的道:“不!我要你先走咯,瞧瞧和你还差多少?”接着又嫣然一笑,推着岚哥哥肩膀,说道:“走呀!这条山路,没有岔道,你跑到三十来里,再等我好啦!”
江青岚瞧着她一脸稚气,不由笑着应了一声:“好”,正待走去!“哦!岚哥哥,你可不准回头偷瞧啊!”
江青岚在她不迭催促之下,只好展开轻功,往前奔出。柳琪也并不怠慢,紧接着纵起!
两条人影,一前一后,飞跃急掠,只见苍松翠柏,危岩削壁,一阵阵地往身后驰去。
柳姑娘尽情的施展轻功,越跑兴致越好,自己果然比以前精进了许多,但比起岚哥哥来,还是差得好远。不是吗?先前还不觉得,这一阵工夫下来,自己就落后了半里多路!啊!他已经转过山头去了,真快!姑娘家瞧着心上人这份绝世轻功,虽然芳心之中不胜喜悦,但好强争胜,毕竟也在所难免,自己虽然比不上他,可也不能落后得太多呀!心中想着,脚下也跟着加快,飞一般追了下去。
刚一追近山头,忽见路旁树林之中,突然奔出一个人来,两下势子都快,等到发觉,再想收势,已是不及。两个身子已快撞上了,柳琪蓦觉自己左肩,被人重重的推了一把。一个娇躯,被人家连推带撞,震出一丈来远,才收住势子。定睛瞧去,那是一个脸目黎黑的小个子。叉手而立,一双大大的眼睛,正瞪着自己,满脸怒容,叱道:“野丫头,你追男人追疯了心吧!跑路没带眼睛?”
姑娘家的身体,岂是臭小子碰得的?
何况自己还没开口,这臭小子倒先责问起自己来了!什么?他胆敢在终南山发横?柳姑娘蓦地柳眉一竖,娇声喝道:“臭小子你找死!”
瘦小个子脸色一沉,道:“谁是臭小子?谁是香哥哥?真不要脸!”
身法如风,突然欺到柳琪身前,嗖的一掌,往姑娘胸口印到!柳琪简直被这臭小子气昏了头,他口上不干不净,出手更是下流,她一闪躲开,方待还招。
那知瘦小个子掌法变化,极为精妙,前胸堪堪躲开,劲风飒然,已袭到右肩。柳姑娘忿极,娇躯向左一窜,回身一掌,顺势切出。这一掌虽然避招攻敌,却也迅猛之极。
瘦小个子冷嘿一声,道:“这是‘紫罗十二式’,有什么希奇?”
柳琪出手一招,立被对方叫破,心中一惊,暗想这是自己和岚哥哥从削壁石室中得来,那是十二位紫罗大师精心研创,这臭小子怎会知道?心中想着,只见瘦小个子左掌直竖,右掌直出,右掌回击,左掌斜切,唰唰三招,竟然全是“紫罗十二式”的招数。心中更是惊讶,一面还手,一面喝问道:“臭小子,你这掌法,是那里学来的?”
瘦小个子面露不屑,冷笑着道:“我那里学来,你也管得着?我告诉你!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不像人家,中了几根微不足道的绣花针,就死不要脸赖在男人怀里,才学到这几手三脚猫,出来现眼。”
他出招换式,纯熟无比,话声中又是两招“紫罗十二式”,连绵攻出。柳琪见他句句带着讽刺,一味急攻,心中更是羞怒交加,暗暗切齿,也把“紫罗十二式”掌法,配合师门“穿花身法”,源源使出!
这一场粉拳绣腿,掌影如山,两条人影,倏分倏合,各自舍命抢攻,当真打得煞是厉害!
眨眼工夫,已走出二三十招,柳姑娘“紫罗十二式”,猱杂着“散花掌”、“穿花身法”,差不多把全副本领,都使了出来,还是丝毫占不得半点便宜。她又急又怒,猛的银牙一咬,双掌前推,硬生生把对方逼退两步!
“呛!”银虹耀眼,柳琪手上多出一柄三尺青锋,剑尖一指,娇声叱道:“臭小子,你亮出兵器来!”
瘦小个子盛气道:“亮兵器就亮兵器,谁还怕你不成?”
“呛!”他手腕翻处,也从腰间撤出一柄寒光闪闪的晶莹短剑。更不打话,右足霍地欺前一步,右腕一振,剑光划起一圈弧形,由右向左,往柳琪执剑右腕削来,出手又快又辣。
“来得好!”柳姑娘面泛杀机,错步沉腕,剑尖一拨,“横打金铃”,一点寒光,迳向对方剑身点去。那知对方这一剑,竟是虚招,削到中途,只听一声冷嘿,本来由右向左的一圈弧形,倏的变成由左往右,仍然疾削自己右腕。柳琪心头猛凛,这是什么剑法,变招换式,有恁地迅速?
她目前功力倍增,反应自然灵敏,剑身一转。极快使出“回身拂柳”向左一拨,封开来势,不让对方换招,“飞短流长”,“寸心千里”,刷刷攻出!
瘦小个子岂是庸手,两尺来长的一柄短剑,划出一道道弧形剑光,精芒进发,疾若流电,回环抢攻!
这一会,比之先前徒手相搏,更形凌厉,剑光盘空,剑尖互撞,不时的发出“叮”“叮”
清响!
但见银芒缤纷,匹练横飞,剑气所及,激荡得林木潇潇,无风自动!“哼!终南剑法也不过如此,有什么希罕?”瘦小个子在剑光虹影之中,哼出声来!
“臭小子,你也不见得高明。”柳姑娘以牙还牙,娇叱连连!
“你才是臭丫头,哼!终南剑法真要挡得了我一招才怪!”
就在瘦小个子话声刚落,遥听远处传来一声清晰大叫:“琪妹!别慌,我来了!”
这是岚哥哥的声音!柳琪精神一振,心头大喜,连忙娇声喊道:“岚哥哥,快来啊!”
瘦小个子听得脸容倏变,目光中隐含泪水,恨恨的道:“哥哥妹妹,倒叫得挺亲热,真不要脸!看剑!”
剑字出口,剑势突然一变。只见他剑尖一阵乱划,刹那之间,寒芒骤发,漫天剑影,有若长江大河,倒泻而来。剑光之强,令人无法睁眼,同时响起一声敲金振玉的清响!柳姑娘右臂酸麻,青丝披散,一柄长剑,呛啷堕地,娇躯也被震得踉跄后退了七八步!
正在此时,轻微的破空之声,划空飞来,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书生,有若星丸泻地,倏然飞堕。
一把扶住了她,十分关心也十分体贴地柔声问道:“琪妹,你可曾受伤?”
“哼!”
瘦小个子重重的哼出一声,面色苍白,两行清泪由脸颊上直挂下来,身形也摇摇欲倒,口中颤声吐出:“你……”突然掉头,双脚一顿,闪电般向树林投入!
江青岚闻声抬头,心中一震,蓦地失声叫道:“兰儿!兰儿!”
他赶紧放下柳琪,一纵身往林中追去!柳琪被瘦小个子一招怪剑法,不但震得长剑堕地,身子也差点儿立脚不住,小姑娘娇纵惯了,几曾被人家欺侮过来,眼圈儿一红,直气得要哭。
满拟自天而降的飞将军岚哥哥,准会给自己出气,那知他刚一扶住自己,一句话堪堪出口,就撇下自己往林中飞去。
他若是不出声,她还高兴呢!岚哥哥是追那小子去的。可是他却大声叫了出来。“兰儿?”那小子就是兰儿!-
他……
轰!柳姑娘脑袋瓜上,如中巨杵!难怪他连自己的死活都不管了!自己终究比不上兰儿!
女孩儿家甚么都能忍让,惟有爱情,可受不得半丝误会。她一时也分不清是气?
是恼?是怨?是恨?总之伤透了心,从地上拣起长剑,粉脸上已满是泪痕。她从小没有爹娘,只有师傅是她最亲的人,这时好像小孩子受了人家欺侮,就叫妈妈似的,口中蓦地哭喊了一声:“师傅……”发足狂奔,往山下疾驰而去。
“兰儿!”江青岚声到人到,一掠之势已扑入林中。但兰儿比他先走一步,此时那里还有影子。纵目四顾,这一片合抱古木,树身高大,枝柯交结,林密如织,虽在白昼之间,依然黑影斑驳,黯无天光。
走了一阵,连运目力,也只觉树影翳翳,难以辨认,即使兰儿就在附近,只要躲在树身后面,就极难发觉。
“兰儿!兰儿!”江青岚提高声音,又喊了两句,但周围依然静寂得连半点声音也没有,想来兰儿业已悄然离林而去。她为什么要躲避自己呢?
他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会,只好依着原路,回将出来。可是目光所及,山坡草地上,也空荡荡的不见有人!噫!琪妹又到那里去了?
“琪妹!琪妹!”
除了远山回响,好像在替自己代叫之外,就没人答应。她明明是站在这里的,怎会不等候自己,一个人先跑?他楞得一楞,恍然若有所悟!自己一直把她们当作小妹子看待,可是她们……唉!自己还有要事在身,她们既然全走了,自己也赶路要紧。
心念转动,就循着山径,往前奔去。
一阵工夫,便已驰过几座山头,正当他纵飞急掠之际,忽地发现山径两侧,竟然倒躺着两具尸体。脚下一停,回头望去,只见左边一具,身穿一袭青衫,仰天而卧,胸口一大滩鲜血。顺着草丛流出,敢情是被利剑洞胸而过,一柄精光闪烁的长剑,却丢在七八步以外。
此人身形极熟!他走近几步,俯首一瞧,不由心头大凛,那正是昨天在山径上拦住自己,后来追入三昧谷被离火真人绑在榴树上的追云手罗渊,秦岭系第三代大弟子!他不是已被只手翻天闵长纲领回去了吗?怎会惨死在路上?
心中想着,急忙往右边瞧去,那是一个劲装汉子,手上也没有了兵器,血迹比罗渊更多,染得草上鲜红点点,而且身边还有许多偃草。想是负伤之后,痛极而滚,是以身躯半扑,伤势一定也在前胸。此人虽然瞧不到面目,但至少也是昨天拦住自己的五人之一。瞧他们情形,动手不会超出五招,可能还在两三招以内。因为地上没有显著的打斗痕迹,而且对方剑势极快,出手伤敌,和震飞敌人手上兵刃,几乎是同一动作。以罗渊昨天向自己出手的情形推论,手法迅疾,力劲势足,如果自己真要和他动上了手,恁自己目前的功力,也决不能在两三招以内,震飞对方长剑,致之死地。除非使用那一招昆仑绝学“乾坤一剑”,足见凶手武功之强,何止高出自己数倍。他楞楞的站了半晌,蓦地瞧到前面四五丈外,小径交叉之处,还有两具尸体,倒在路旁,身上俱穿着劲装,但手中却握着长剑,并没震飞。
江青岚目光一注,已然判断出那两人已是拔足飞跑,尸身相隔很远。近的一个,是被人从后面砍杀,较远的一个,身上却并无剑伤,似乎是死在暗器之下。
当下纵身跃进,仔细一看,竟又瞧不出暗器击中之处,难道是被人隔空用真气震伤致死?
他因为估高了对方功力,才有如此推断!他心中蓦然一震,这四个人,敢情自己全都见过,是秦岭系的第三代弟子。
不好!此地正当秦岭范围之内,瞧他们身上鲜血,遇害不久,目前真凶已去,自己逗留在这里,倘若被人发现,张冠李戴,这四个人不是自己杀的,也变成自己所杀,岂非连辩也辩不清楚。
心念转动,立即站起身子,正待赶路,瞥见前面山径上,正有一行人,往自己这边疾驰而来。最前面一个,身穿白夏布长衫,在盘曲的山径上,步履如飞,足不沾地,轻快已极。
身后五人,虽然也各展轻功,还是落后甚远!江青岚瞧得心头大凛,要想闪避,已是不及,只好从容迎着走去!双方距离越来越近,眨眼功夫,已只有五六丈光景。江青岚看清这身穿白夏布长衫的,竟是五十开外的秃顶红脸老者,广额浓眉,生相威武,尤其两边太阳穴高高隆起,分明是一位顶尖内家高手。这时两道棱光毕露的双目,正注视着自己,突然问道:
“尊驾何人?到终南山何事?”
声音洪大,口气更是严厉已极。江青岚正待答话,听老者身后,已有人大声叫道:
“师傅,就是他,他就是那姓江的小子!”
江青岚依声望去,那不是前天在蓝田城中碰到的两个青年之一,一路紧追自己,后来和追云手罗渊会合,五个人一起赶入三昧谷。如今四个已死,这是仅存的一个!
不由心中暗暗叫苦,这当真是冤家路狭。他叫红脸老者师傅,那么此人定是天痴上人首席大弟子只手翻天闵长纲无疑!当下抱拳答道:“不错!小生正是崆峒门下江青岚便是,请问老哥是闵大师兄长纲?”
闵长纲听得脸色一沉,冷哼道:“老夫还没有像尊驾如此年轻的师弟,不知尊驾从那里排来?老夫面前,可容不得你卖狂?嘿嘿!你敢情就是展元仁的徒弟,展元仁瞧到老夫,也得称上一声老哥!”
江青岚这可真弄糊涂了,天痴上人要自己叫他师伯,那么自己恩师自然和他同辈,怎么天痴上人的徒弟,恩师倒要叫起他老哥来?
按理江湖上最重辈份,这笔账,叫自己如何算法?他那里知道天痴上人要他叫师伯,实是从崆峒掌教空空老人排来,而闵长纲所说,展元仁要叫他老哥,倒也确是事实。
因为秦岭系天痴上人,在江湖上素被视为泰山北斗,行辈甚尊。他门下弟子,因师傅领袖武林,也水涨船高,自狂自大起来。除了天痴上人之外,谁会放在他们眼中,尤其天痴上人隐居流云岭,闭门清修,不预尘事已久,一切秦岭系的事务,全由闵长纲作主。
这一来,无形之中,他成了秦岭系第一位人物,平素对崆峒派空空老人,还稍存顾忌,其余的人,又焉肯以后辈自居?
崆峒秦岭两派,渊源虽深,究非同门,展元仁因闵长纲主持秦岭系,年龄又和自己差不多,见面时就称他一声“闵老哥”,原是客气,闵长纲却老实不客气,就和展元仁平辈相称起来。
这当然有悖两派深厚渊源,但也足见秦岭系自天痴上人以下诸人的狂妄跋扈。闲言表过,就在江青岚微微一怔之际,只听闵长纲身后五个门人,齐声怒喝道:“小子!你见了我们师尊,敢如此放肆,还不跪下领罪?”
闵长纲果然立时脸含愠意,洪声喝道:“老夫听说你在薛府一剑震退公孙师弟,果然有点门道,此次居然还敢闯上终南,劫持二师妹门下弟子,擅入三昧谷禁地,就算展元仁,也不敢如此胡来,你胆子可真不小,难道当真视我秦岭无人吗?还不跟老夫回去,听候发落?”
江青岚听他口气不善,正待把柳琪负伤就医的情形说出,那知刚叫了声:“闵大师兄不可……”
他连误会两字,还没出口,闵长纲身后又有人暴喝:“小子,你还敢胡言乱语?”
“啊!师傅,那几个躺在地下的,不是大师兄他们?”
只手翻天闵长纲先前倒也并没注意,这时闻声抬头,二十丈外,赫然躺着四具尸体。他目光如电,自然一览无遗,自己四个弟子,不是全遭了毒手?他蓦地仰天一声裂帛狂笑,这是愤怒已极的声音,紧接着厉喝道:“他们学艺不精,有损师门威望,死不足惜。嘿嘿!小子,你倒做得干净俐落,不愧崆峒弟子!”
江青岚心头大急,这下果然不出所料,引起莫大误会,自己可真有口难分!急忙说道:
“闵大……”
“住口!小子,杀人偿命,老夫先毙了你!”
只手翻天闵长纲,在江湖上真是名如其人,只手可以翻天,谁敢轻捋虎须?何况他狂妄自大已惯,此时眼看门人惨死,不由目射凶光,暴喝声中,迎面就是一掌,往江青岚当头劈来!
虽然两人相隔,少说也有四五丈远近,但闵长纲身为秦岭系仅次于天痴上人的第二高手,自然要比三眼比丘,独角兽等人高出甚远。
何况他外号只手翻天,掌上功夫,更有独到之长。
这出手一掌,劲风呼啸,狂飙疾转,威力之强,劲气之足,和离火真人及六绝中的祁天行、符奇立等人,简直并无稍让!
江青岚喝声入耳,全身已笼罩在人家掌风之下,连转个念头的时间都没有,遑论躲闪。
心中一凛,毫不犹豫地运起“离合神功”,双掌齐翻,朝闵长纲劈来的掌风,推了出去。
这在江青岚来说,不过是被逼出此,那有把握。但听一声砰然震响,江青岚一个身子踉跄却步!但同时也出现了奇迹,那是只手翻天闵长纲呼啸而来的凌厉掌风,被自己一震,立即朝闵长纲反卷而去,其势之疾,分毫不逊来时。
这可把江青岚瞧得呆了!只手翻天闵长纲,少说也有三四十年功力,自己的“离合神功”,再多也不过三成火候,居然能将敌方掌力弹回?
他在三昧谷无意之间,引卸离火真人全力一击,才知“离合神功,”能接引敌人力道,这会又发现了离合神功还有反弹之力,离合神功当真不可思议!就在他惊喜欲狂的时候,只手翻天闵长纲,也被江青岚这一手,楞得他大出意外。不等掌风反卷扑近,已然引身侧闪,挪开丈许,让过自己掌风,突然冷哼一声道:“小子,原来你学会了离合神功,难怪胆大包天!”
厉喝声中身躯暴长,两臂箕张,十指屈曲如钩,一件白夏布长衫,鼓得笔直。浓眉倒竖,怒目圆睁,红光满面的脸上,铁青得现出狰狞之色,一步步向江青岚逼拢过来!
他这时简直像一头疯狮,目光眈眈,双爪如箕,挟着排山倒海之势,往江青岚身前猛扑而至!
江青岚自然有自知之明,恁自己三成火候的“离合神功”,决难挡得住闵长纲暴怒之下的十成功力。
脑海中蓦然掠过离火真人替柳琪疗伤时的那种倏进疾退的身法,微一吸气,身如电射,往后斜退出两丈来远,口中急叫道:“闵大师兄快请住手,这是误会,小生还有话说!”
闵长纲急怒攻心两招落空,大吼一声,业已如影随形,紧紧赶到,暴喝道:“除非你这小子,终南山还有谁来?呔!今天非活劈了你难消老夫心头之恨!”
十指飘浮,又往江青岚当胸攫到。同时还听呛呛连响,闵长纲五个门人,一齐掣出长剑,拦住江青岚身后。江青岚不禁大吃一惊,连忙往后斜闪,在疾退之中,出指如电,使出离火真人反手点穴的功夫,一下就把三个劲装青年制住。
“呛!”银虹出匣,漾起一片精芒。
“闵长纲,你再逼近一步,莫怪小生手下无情。”
江青岚手握七星剑,凛然而立,双目隐泛煞气!只手翻天闵长纲,做梦也想不到对方一个年未弱冠的小子,在自己紧逼之下,还能制住三个武功不弱的门人。
投鼠忌器,心头一楞,果然停住身子。但这份暴怒,简直无法形容,他略一停顿,突然仰脸厉声狂笑道:“小子,你杀了他们罢!老夫再找你算账。”
江青岚忙道:“闵大师兄,这是一场误会!”
闵长纲长眉倒竖,喝道:“小子不必多言!你再不动手,老夫要动手了!”
十指箕张,又待逼来。
“站住!”江青岚舌绽春雷,大喝声中,迅速剑交左手,右手从怀中掏出天痴上人所赠佩玉,随手一扬,道:“闵大师兄,请瞧瞧此是何物?”
只手翻天闵长纲脸色一变,停下步来,沉声吼道:“此是恩师随身佩玉,小子你从何处得来?”
江青岚微微一笑:“这是大师伯亲手所赠,闵大师兄可容小生说明个中原委?”
闵长纲听说这块佩玉是恩师亲手蹭他,心中也不禁微现踌躇,何况见玉如见恩师,他就是再狂妄自大,也不敢违拗,当下忍怒说道:“你说!”
江青岚收起长剑,拍开三人穴道,才拱手道:“小弟无状,开罪大师兄三位高足,实非得已,还请大师兄多多海涵!”
闵长纲冷嘿一声,并未作答,江青岚这就把柳琪追赶燕山双杰,误中绝情针,自己陪她上三昧谷求医,夜遇天痴上人,赠送佩玉,及自己急于赶赴崤山,不意在此处发现四具尸体。
删繁就筒,扼要的说了一遍。
闵长纲江湖经验,何等老练,他目光如炬,顷听江青岚述说经过,发觉其中多处,颇难衔接。等他说完之后,冷哼道:“据你所说,琪儿重伤已愈,那么她人呢?”
江青岚在闵长纲目光逼视之下,微微一怔,沉吟道:“她……已先走了。”
闵长纲嘿嘿笑了两声,冰冷的道:“恐怕你所说,尚有不尽不实之处罢!”
江青岚急道:“小弟适才所说,句句都是亲身经历之事,并无半句虚言,其间虽然稍有遮隐之处,那是小弟私人间的琐事,和四位令高足被杀,毫无关连。”
闵长纲厉声喝道:“姓江的,光棍眼里,不揉砂子,老夫岂是好欺之人?不过你既有恩师玉符,老夫今日就放你下山,这笔血债,咱们改日再算。”
长袖挥动,人已怒匆匆的往山径上飞奔而去。剩下五个门人,也挟起四具尸体,一窝风地跟着就走,江青岚目送他们的身形消失在山林之间,心头不禁一阵惘然。自己总以为得到了天痴上人的谅解,可以消敉崆峒秦岭两派之间的误会,那知这会秦岭系四个第三代门人,惨遭杀戮,黑锅子又背到自己身上。
听只手翻天临行之语,分明认定凶手即是自己,他不过碍着天痴上人的一块佩玉,才含愤退去。
那么崆峒秦岭,旧怨未释,又结新仇,真非自己始料所及之事。但他一想到崤山之会,已只剩下五天时光,恩师想来业已首途,心中更是遑急。心想一切事情,且等找到恩师之后,再行定夺,他老人家江湖经验丰富,也许可以把这场误会,加以化解。
想到这里,就循着山径,发足狂奔,赶到蓝田,再沿着官道经渭南,华阴,入函谷,横亘在眼前的,已是崤山山脉。
这是第三天下午,距离端午,只有三天了。自己要在期前会合恩师,只有在崤山大路口上等候。但崤山山脉西接秦岭,南连伏牛,绵绵无穷,自己又到那里去等呢?他急纵直掠,刚跃登一处峰头,忽见两条人影,连袂飞来,还在边走边说!江青岚目光一瞥,心头不禁大震。
口口口口口口
江青岚跃登崤山一处峰顶,正待打量四周情形,忽见两条人影,连袂飞来!他目光一瞥,不由心头大凛。那两个人,是一男一女。男的五十五六,一张淡金脸上,双目深凹,三角眼,鹰钩鼻,尖下巴上生着疏朗朗的狼髭。
女的也有五十有余,中等身材,瘦削脸!
他,她!天狼、天狐!
敢情是应独角兽公孙无忌之邀而来?但他一想到天狐和三眼比丘为了女弟之争,自己乘机溜走,这会冤家狭路,偏又遇上了。
兰儿前天在终南山出现,可能他们还没找到,那么自己又如何向他们解释呢?两条人影,业已欺近身边,巍然拦住去路。江青岚硬着头皮,叫了声:“伯父,伯母!”
天狼三角眼中闪烁着淡金色眸子,狼嗥般叱道:“谁是你伯父伯母?”
天狐更急不择待,凶巴巴的问道:“小子!我女儿呢?”
江青岚躬身道:“伯母不可误会,那晚破庙之中,晚辈因兰儿身中绝情针,昏迷不醒,急于施救,后来才知所救的,并非兰儿,确是三眼比丘沈师太的门下。”
天狐怒嘿道:“小子,你一派胡言,难道我连自己女儿都会认错?”
江青岚急道:“她们确实长得十分相像。”
天狐凶态暴露,急吼着道:“小子,我女儿何在,你说不说?”
江青岚道:“伯母,那天晚辈手上抱着的,实是三眼比丘之徒柳琪。”
天狼微露诧异,冷冷的道:“你说和咱们兰儿生得一模一样的妞儿是姓柳?”
天狐没等天狼说完,紧逼一步,吼道:“小子,你把我女儿拐到那里去了?快说!”
江青岚道:“兰儿在两天之前,晚辈确曾看到。”
天狐眼睛一亮,忙道:“在那里?”
江青岚道:“在终南山上,但等晚辈发现,她已纵入林中,不见踪迹。”
“小子,你敢欺蒙老娘?”天狐脸容狰狞,双爪提到胸前,又逼近了半步。
江青岚想要后退,只是天狼脸若严霜,也跟着逼近过来。心中一急,正容大声说道:
“伯母,晚辈所说,并无半句虚言。”
“嘿嘿!老娘亲眼目睹,难道还错得了?小子,你要活要死?”
双爪如钩,猛向“井肩”穴上抓来!
“伯母……”江青岚来不及再叫,足尖一点,人从两人之间,倏然闪出!
“小子你给老夫回去!”身后忽然响起天狼低吼之声,一阵强猛无比的潜力,已像潮水般压到背上。江青岚身形刚落,避无可避,赶紧微一侧身,右手顺势拂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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