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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老天!伶儿看着一楼大厅里黑压压的人群,头皮一阵发麻。这就是左青梅所谓的小小的订婚宴?只邀了亲朋好友几个人来?她开始后悔当初答应让左青梅替她和谨晔办这个订婚宴会了。

    “别怕。”谨晔握了握她冰冷的小手。

    她竟然在发抖,向来无畏无惧的她竟然也紧张得发抖,是否是因为离幸福太近,才让她害怕会失去?伶儿下意识地偎向谨晔。

    你得不到幸福的,你的人生注定是场悲剧。一个冰冷的声音不期然由她心中窜起,但不是她的,那是个男人的声音。

    伶儿一怔,抬起头四处寻找声音来源。

    “怎么了?”谨晔察觉出她的异样。

    “没事!”是她太多心了吧!伶儿将注意力转回楼下满满的宾客,这下不止头皮发麻,连鸡皮瘩疙都起了满身。她是真的怕面对人群,一向独来独往惯了,一下子要她面对一大群人,她还真有点脚软。

    “我们可不可以别下楼?”伶儿压低声音问谨晔。

    “别担心,他们都是好人,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就是因为他们都是好人,她才怕!对那些对她有恶意的人,她能轻易面对,反正只要她的西洋剑一指,没什么不能“沟通”的,但她总不能拿剑指着这群来参加她订婚宴的宾客吧!

    坦白说,谨晔看见那一大伙人,也有股想逃跑的冲动,一到这种场合,什么怪问题统统出笼,不仅荤素不拘,还百无禁忌,偏偏他脸皮又薄,免不了要被人取笑一整晚,想想还是别下去好了,就算青梅事后发飙还是比下楼接受几百个人“严刑拷打”来得好过。

    “伶儿!”

    “谨晔!”

    两人极有默契地同时开口,侧眼瞄了瞄楼下,“我们别下去好了。”

    “青梅的好意我们心领就够了。”

    “对呀,我也是这么想。”伶儿一手拉高鹅黄色礼服的下摆,一手勾着谨晔的手,正想溜回房里。

    可惜来不及了!

    “Athina!你今天好漂亮!”以高翔为首的旭日集团成员眼尖先发现他们俩,喳喳呼呼的喧闹声和口哨声更将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俩身上。

    他们现在才知道被迫上架的鸭子是何滋味,堆起十分勉强的笑容,两人优雅缓慢地步下阶梯。

    “你有没有考虑过要把高翔那个大嘴巴炒鱿鱼?”伶儿咬牙切齿地在谨晔耳际低语。

    “我正在考虑。”谨晔认真地说。

    “真的?”伶儿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的想叫高翔走路,谨晔这么认真考虑,倒让她有些良心不安。

    “骗你的。”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好,你变坏了,竟然敢骗我,我不喜欢你了。”

    “真的?”谨晔着急地问。

    “假的。不过我还是喜欢不会骗我的你,如果连你都会骗我,我不知道还能相信什么。”

    “我发誓我永远都不会再骗你。”谨晔慎重地在她掌心画上十字起誓。

    “伶儿……”谨晔的表情在看见楼梯口数十位笑意盈盈的美丽佳人后忽然转为凝重。

    “什么事?”伶儿不解他的语气为何突然像在交代遗嘱似的。

    “等我摆脱高翔他们之后,再去救你。”

    “救我?!为什么要救我?”伶儿的疑问尚未获得解答,她和谨晔立刻被一拥而上的两批人马分隔开了。

    两分钟后伶儿终于明白谨晔话中的意思。

    老天!这群女人真是可怕!她们自称是谨晔的“姊妹淘”,为了要保障她们的好“姊妹”的终生幸福,一定要问一些例行性的问题。

    所谓例行性的问题,第一个就是──

    “你怎么把谨晔拐上床的?”

    等等!她是女方呐!她把他拐上床,这……好吧!真的是她诱拐他上床没错,但她们怎么就这么笃定谨晔是被动的那一方?

    “因为谨晔在我们姊妹之中就是最容易被吃定的一个。”有人回答了她的疑惑。

    “你是把他绑起来逼他就范,还是用药?”另外一位长发美女提供了参考答案。

    伶儿不自在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瞪大明眸静候答案的几十位大美人,才低声说:“用药。”

    “啧、啧、啧,这招不太好哦!”负责发问的佳丽大笔一挥,在问卷的第一栏上评了个“中下”。

    “好了,那第二个问题……”

    “等一下!”看她们的样子似乎真是谨晔的“姊妹淘”没错,可是这不会很怪异吗?一个大男人跟一群大美女当姊妹。

    “你们不知道谨晔是男的吗?”这是伶儿惟一能想到的解释。

    “知道啊!”

    “可是他长得太漂亮了,又太温柔了。”

    “所以常常忘记他是男的。”

    “对了,你们记不记得上次我们开睡衣派对,结果大家都忘了他是男的,全穿了性感睡衣来,那一整晚他脸红得跟个番茄一样。”

    “对啊,那次好好笑……”

    诸位大美女聊起往事,一时兴起竟把伶儿给忘了。

    伶儿见机不可失,喃喃说了声:“我先告退了。”赶紧逃离现场。

    待她逃开了,却见谨晔还困在旭日集团成员的人墙中,动弹不得。

    “呆子,都自顾不暇了,还说要救我。”伶儿又气又好笑,连忙穿过人墙解救早已羞红了一张俊脸的谨晔。

    “Athina,你今天……”高翔原想说些赞美的话,一见到伶儿愠怒的脸色,紧急自动消音。

    伶儿故意铁青着脸,不发一语,拉了谨晔就走。

    不止旭日集团的成员全吓得不敢说话,眼睁睁看伶儿把谨晔带走,连谨晔也被伶儿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大跳,以为谁欺负了她。

    “伶儿,你怎么了?”谨晔担心地问。

    伶儿觑他一眼,随后绽开了笑颜,“呆子,不这么吓他们,他们哪有那么容易放你走!”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拉起他的手,提高裙摆,说:“跑!他们快发现我们不见了。”

    两人一直跑到外庭的荷花池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你猜他们什么时候会找到我们?”谨晔淘气地笑问道,体贴地替伶儿轻拭去额际的汗。

    “最好不要太早,你的那群“姊妹淘”有点可怕!”伶儿至今仍心有余悸。

    “她们其实没恶意,只是爱玩了点。”谨晔拉着伶儿在荷花池池缘坐下,“你的手借我一下。”

    “高翔他们又说了什么话让你的脸红成这样?”伶儿十分习惯地将手覆上他火烫的双颊替他降温。

    “有颜色的笑话。”他说,脸上的红潮又增添了几分。

    “你听得懂?”伶儿可不相信他的功力有深厚到这地步。

    “他们都笑完了才解释给我听。”他的表情是一迳的无辜、纯洁。

    “你懂了?”

    谨晔羞赧地摇摇头,“不懂。”

    伶儿这就不明白了,“既然你又听不懂,为什么会脸红?”

    谨晔的脸色现在已经不是通红可以形容的了,几乎要冒起烟了。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高翔他们合送给他的礼物,拿给伶儿,“他们叫我今天晚上用这个。”

    那群色家伙!伶儿不用看也知道这一小盒东西准是“保”字开头,“套”字结尾的。就专门会欺负老实人!

    伶儿看也没看就把礼物塞回谨晔的口袋中,只不过她附带问了一句话:“你今天晚上打算要用吗?”

    “我……我……”谨晔直结巴,真被她吓的!这世上还真难找到不欺负老实人的人了!“我……我那天真的没感觉,所以我……我想……”老实人有时也是会出人意料的。

    “你想怎么样?”伶儿坏坏地追问,媚眼直勾勾地瞅着他,半带挑逗。

    “我想……”他避开她勾魂夺魄的注视,目光下移到她粉嫩的唇瓣,“吻你!”没有半点迟疑,他低头攫获了她的红唇。

    直到两人都快没气了,他才恋恋不舍地移开唇。

    “我很遗憾那天我没能控制住自己。”他轻喘着在她耳畔低语,“可是我希望把最美的感觉留到我们的新婚夜。”

    “你会气我对你下药吗?”

    “我是气你离开我。隔天早上我发现你走了之后,我几乎要疯了,答应我,永远都不要再离开我。”谨晔紧紧握住她的双手。

    “我答应你,从今天起我要缠你缠到你烦死为止。”伶儿难得俏皮地笑说。

    千万别说你做不到的承诺!你的命已经不是你的了!冰冷的声音再次在伶儿心底响起。

    谁!到底是谁?伶儿并不认为这声音是她自己心理作祟。她警戒地快速视察了四周。

    “好呀!原来你们两个主角躲在这里谈情说爱。”左青梅带着两、三百名宾客将他们俩团团围住,打算把派对移到这儿办。

    “你们打算怎么罚他们啊?”

    “热吻!热吻!热吻!”众人鼓噪了起来。

    谨晔应观众要求轻仰起伶儿的下巴,印下一吻,但在那一时间,他顺着伶儿专注的目光望去,看见黑暗处一双绿眸精光闪烁。

    那是狼的眼神,表示锁定猎物!

    隔天,暂住白荷山庄的三人同时决定要提早离开,耿煌煜是因为收到法国来的一通紧急电话,而决定中止他的“疗伤休假”;但对谨晔坚持要提早回美国的原因,左青梅和柏羿文夫妻俩就无法理解了。

    “伶儿,你们真的不必急着回美国,多住些日子嘛!”左青梅还惦着伶儿教她骑哈雷机车,目的未达成前自然是不肯放她走。

    “谨晔说美国有事要处理,今天一定要回去。”伶儿勉强挤出一抹微弱的笑容,显得有些精神不济。

    她昨夜几乎一夜未眠,那双诡异的绿眸就像是摆脱不掉的梦魇般无时无刻不在她眼前浮现。

    如果她的幸福真的如此短暂,她认了,她投降了,她已经无力再和命运拚斗了。若他给的生命,他决定要回去,那就拿走吧!在生与死之间挣扎了这么多年,她真的好累、好累,如今她唯一舍不得的只有谨晔,她今生仅有的幸福。

    “你在想什么?”谨晔搭住伶儿的肩,将她拉进自己怀中,低语,“别胡思乱想,你只要想着我们的婚礼要怎么举行就行了。”

    “那我可不可以想像我们第一个小Baby的长相?”伶儿藏住心事,甜甜地笑问。

    “好吧!只能想婚礼跟Baby。”谨晔提起行李朝柏羿文和左青梅挥手道别,扶着伶儿坐进柏羿文安排送他们去机场的轿车。

    “谨晔,等一下,我跟你们一起走。”耿煌煜带着简单的行李跟上他们。

    “谨晔,我想在离开台湾前先去墓园看看小弟。”

    谨晔望向耿煌煜,征求他的同意。

    耿煌煜耸了耸肩,“我无所谓,不差那一点时间。”

    谨晔其实是希望他拒绝的,自从昨夜见到那双透着邪恶的绿眸,他的不安便不断扩大,如果那人真是要杀伶儿的杀手,空旷的墓园不啻是最好的机会。

    “伶儿,我……”

    伶儿没让他说完,“我答应小弟要陪他过十五岁生日的,我不想失信。”

    谨晔犹豫了半晌,才勉强答应。

    “你看你,才叫我别胡思乱想,你自己又多心了。”伶儿伸手抚平他纠结的眉宇,“只不过去墓园看看小弟,能发生什么事!”

    是啊!能发生什么事!但他的心中却是如此忐忑难安!

    车子在墓园外停下,一下车,谨晔便亦步亦趋地紧跟着伶儿。

    “喂,你们一定要黏那么紧吗?故意刺激我这个失恋男人哦!”耿煌煜打趣道。

    不意,一个神色匆匆的黑衣男子正好与他错肩擦撞,让他踉跄了半步。

    “对不起!”黑衣男子急忙扶住耿煌煜,抬起头道了声歉,便又匆匆离去。

    耿煌煜若有所思地回头张望那黑衣男子一会儿,便回过头跟上谨晔和伶儿。

    “谨晔,那男人的眼睛竟然是绿色的!”

    谨晔和伶儿闻言同时一怔。

    耿煌煜并没有忽略他们这个微小的反应,立刻警醒了起来。

    一直到忻家三口的墓地前,不再有人开口说话。

    伶儿看也不看便越过忻正丰与夏和枫的墓地,直走到位于角落的第三座坟。

    “小弟,姊姊来看你了。”伶儿在墓碑前蹲下身,对着碑上的黑白照片低语。

    “我还带了你未来的姊夫来看你哦!看见我身边这个又高又帅的大哥哥了吗?如果我们结婚,他就是你的姊夫了哦!不过……”伶儿将声音压得更低,不让谨晔听见,“不会有婚礼了,姊姊就快去陪你了,你高不高兴?”

    伶儿笑了笑,拿出手提袋里的机车模型,“小弟,“烈火”已经被姊姊撞坏了,这是我的新车──“火焰”的模型,很漂亮吧!不过你才十五岁还不能骑,得等到十八岁才能骑喔!”

    “伶儿。”谨晔轻出声,“可以走了吗?”

    “再等一下!”伶儿用手擦干净照片上的灰尘,“小弟,姊姊要走了!姊姊对不起你,没办法替你报仇,你能原谅姊姊吗?姊姊真的尽力了。”

    “伶儿──”谨晔的不安愈形明显,忍不住催促她。

    “小弟,姊姊真的要走了,再见。”伶儿站起身,勾住谨晔的手。

    走了几步,伶儿又想起手提袋中还有要给小弟的东西,便松开谨晔的手,往回跑。

    “伶儿!”

    语音犹未结束,一颗子弹穿透过伶儿左胸。

    “伶儿!”谨晔嘶声狂吼,伸手一捞,及时抱住伶儿瘫软下坠的身躯。

    “谨晔……”伶儿勉强举起手轻抚他的脸颊,“别救我!忘了我!”言未尽,手已无力垂下。

    如果注定一世得不到幸福,那么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能死在他怀里,这就够了!

    “伶儿──”谨晔心如刀割,泪水无意识地滑落眼眶,他不断抚她微温的脸颊,哑声低喊,“你答应过我不离开我的!老天!你答应过的!我不准你丢下我一个人,听见了没有?你听见了没有?”

    “谨晔,快送伶儿去医院!你别慌,她不会有事的!”耿煌煜赶紧提醒他。

    “对!医院!”谨晔打横抱起伶儿,跑向车子。

    “伶儿,你绝对不准有事!我不准、我不准……”

    老天!伶儿,我不准你抛下我一个人!你答应我的!谨晔心急如焚地在急诊室外来回踱步,心中不断低喊。

    伶儿送入急诊室不过二十分钟,对谨晔来说却恍如隔世,等待的滋味是如此难尝,好几次他几乎要冲进去守着她,都亏有耿煌煜拉住他。

    “谨晔,你冷静一点,伶儿生命力很强,她撑得过去的。”

    护晔颓然倒向走廊上的椅子,用力搓揉着绷紧的脸颊,“她竟然要我别救她,要我忘了她!她怎么能对我做出这种要求?她怎么能?”

    急诊室的门被推开,负责急救的医生走出急诊室。

    “请问谁是病人的亲人?”

    “我是!”谨晔赶忙迎上前。

    “病人的伤势算是暂时控制住了,但是还没有度过危险期,那颗子弹虽然没有射中心脏,不过因为失血过多,情况并不乐观。由于病人的血型十分少见,我们已经联络各大医院和捐血中心的血库,可惜都找不到RH阴性O型的血液,所以……”

    谨晔不等医生说完,便发狂似地冲出医院,耿煌煜根本来不及阻止他。

    “谨晔,你要去哪儿?”

    谨晔几乎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全心只有一个念头:有个人能救伶儿!只有他的血才能救伶儿!

    伶儿,你要等我!你千万要等我!

    我做了什么?我究竟做了什么?难道我真把灵魂卖给了撒旦?!忻正群呆望着自己殷红的血液源源注入伶儿体内,无法相信自己的愚蠢。他向上天求了一辈子的孩子原来一直在他身旁,而他竟差点杀了她。

    伶儿,我的女儿啊!原来你憎恨的就是我给你的这个生命,憎恶与我流着相同的血液。

    护士拔起再次装满五百西西血液的血袋,替忻正群包扎好。

    “护士,你确定只要这些血就够了吗?”忻正群的目光移向伶儿依旧苍白的脸色,不确定地问。

    “够了。忻先生,你已经抽了一千西西的血,不能再抽了。”护士说。

    “如果不够,我还可以。”忻正群卷起另一边的衣袖,双手却已经开始发冷颤抖。

    “真的够了。忻先生,你先躺下来休息一下,你的爱心一定可以救回这位小姐的生命。”护士细心地替他盖上薄被。

    “她是我的女儿!”忻正群突然满足地笑说,“你看她,她跟她妈咪一样漂亮。”

    “她有这么爱她的爸爸,她一定会好好活着的。忻先生,你别担心。”

    一双诡异的绿眸蓦然自他脑中浮现,不,他不会放过伶儿的。忻正群强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下床。

    “忻先生,你要去哪儿?”护士连忙扶着他。

    忻正群轻推开护士,“我有事。”

    “可是你现在太虚弱了,最好先休息一下。”

    “没关系,我撑得住。”他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出病房,不过才到走廊便不支倒地。

    “忻先生,怎么躺在地上?怕热吗?”一双冰冷的手扶他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这森冷的声音!忻正群猛一抬头,一双诡异骇人的绿眸映入眼帘。

    “你真是太多事了!要她死的人可是你,你又何必费事把她救活。”绿眸的主人一派悠闲地说。

    “我要撤消这件Case,汇入你户头的钱我不会要回来,我只要她活着。”

    翡绿色的眼眸瞬间转成冰冷的浅绿色,“血狼”扬起一抹无笑意的笑,“我接的Case不可能取消,就算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也一样。”

    “你一开始就知道她是我的女儿!”忻正群不是怀疑,而是指控。

    “这就是我接你这件Case的原因。老爸杀女儿──啧、啧!真是有趣极了!不论谁死都是人伦惨剧!”“血狼”咧嘴笑得极开心。

    “你根本不是人!你是鬼!”忻正群被他的言论惊骇住。

    “彼此!彼此!忻正丰一家三口不也是死在你手上,我们算是同道中人。”

    是啊!忻正群,你又与他何异?你满手的血腥,不止杀了自己的亲大哥、亲侄子、深爱的女人,连亲生女儿也不放过,你这一生的罪恶要如何才洗得清?

    “是不是只要我肯用我的命换伶儿的命,你就肯放过她?”

    “血狼”轻抚着指上的血红色玛瑙戒,“当然,如果没有人在人间痛苦,那悲剧还有什么意思呢!”

    “好!我换!”

    “伶儿现在怎么样了?”左青梅在接到耿煌煜的通知后,立刻偕同柏羿文匆匆赶来。

    “伤势算是控制住了,不过现在还在昏迷当中,谨晔在房里陪她。”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们不是要回美国了!”左青梅实在无法相信早上还活蹦乱跳的人,这一刻竟然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谨晔还好吧?”柏羿文最担心的是谨晔无法接受,当年萱萱就是被流弹射中死在他怀里。

    耿煌煜表情凝重地摇头叹道:“不好,比萱萱死的时候更糟,你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病房里静得听不见半点声音,谨晔坐在床沿低头凝望着伶儿,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地怕吵醒了她。

    “谨晔。”左青梅轻喊。

    他没有回头、没有反应,就像座无生命的雕像,只专注地注视着同一个方向。

    “谨晔。”她不死心,又唤了他一声。

    “没有用的,现在的他什么也听不见。”柏羿文扬手阻止妻子的第三次尝试。

    人怎么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变得憔悴?柏羿文夫妻俩在一旁也忍不住为他们感到心酸。

    良久,谨晔茫然的表情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

    “伶儿──”他的手覆上她依旧苍白的脸颊,以无比轻柔的语调说着,“你还不想醒吗?我们的飞机已经快赶不上了,妈咪还在美国等我们回去举行婚礼呢!对了,我们还没讨论过以后房子要怎么布置,你觉得我们该拿哪个房间当新房?如果用你的房间就不用装新窗帘了,不过床可能要换张大一点的……”

    “谨晔。”左青梅闻言一阵鼻酸。

    “嘘──让他说。”柏羿文示意妻子噤声。

    “我们也还没讨论过以后要先生儿子,还是先生女儿,我觉得要先生个儿子,以后才能保护他的妹妹,不过其实先生儿子还是女儿都没关系,有我保护你们,你们就什么都不必担心了。”

    他用手轻拨伶儿额际垂落的发丝,“伶儿,你相信我们会一辈子幸福吗?我确信我们会幸福的,记不记得我说过“一个人寂寞,两个人相守”?我们现在是两个人了,应该能相守一生了,可是在那之前……”

    谨晔的声音有些颤抖哽咽,“可是在那之前,你要先醒过来啊!你醒来看看我!你为什么不醒来看看我?我知道你背负着那些仇恨,背得好累、好辛苦,为什么不分一些让我替你承担?

    “你知道我多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吗?当你的内心备受煎熬,我却无力替你减少一丝痛楚时,我真的好恨我自己。我曾经以为我的爱能治愈你心中的伤口,但我现在才发现我的爱仍不够多,你来告诉我怎样才足够,怎样才能让你不再疼痛,没关系,我全部都给你。”他眼中滑落一滴滚烫的泪水,跌碎在伶儿颊上,“只要你肯醒来。”

    “只要你肯醒来就好。”他以手指抹去那滴泪,但却像永远抹不干似的,一滴泪竟湿了她两眼。

    “话可是你说的哦!”伶儿吃力地开口说道,声音粗嘎沙哑连她自己听了都忍不住皱眉,“以后可不能后悔!”

    谨晔见她终于醒来,兴奋得差点抱她起来旋转。

    “小心她的伤口!”在旁的两人及时出声警告。

    谨晔紧急煞住双手的动作。

    “感谢老天!伶儿,你总算没事了。”他长叹了一口气。

    “不对,要感谢我自己。我不止血型罕见,连心脏摆放的位置都跟人家不一样。”伶儿拉过谨晔的手贴在自己右侧胸口上,让他感觉心脏的律动,“我的心脏在右边,不在左边。”

    “不对,要感谢我们。”一旁夫妻档不甘寂寞地大放厥辞。

    “为什么?”这与他们何干了?

    “因为谨晔在说那些肉麻兮兮的话时,我们没当场吐出来破坏气氛,所以伶儿会醒啊!”夫妻俩说得脸不红、气不喘,脸皮还真不是普通的厚而已。

    “我感谢世上所有的一切,因为我有你。”谨晔握住伶儿的手,看着她的眼,心中满是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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