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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手套!”

    “咦?”

    “咦什么咦,我不想直接碰尸体不行吗?”

    “可是上回……”

    “上回是上回,上回我没想到,不可以吗?”这能怪他吗?突然要他摸尸体,光看就够恐怖了,还叫他摸,吓都吓死了,哪里会想到其他?

    麦尼赶紧恭恭敬敬奉上搜证用的手套。

    于培勋不情不愿地戴上。至少这回尸体没那么恐怖,他暗忖。

    “唔……黑发,眼睛……嗯!看不清楚,高约……五-八-,重约一百一十磅左右,我猜跟杰克第二是同一个人吧……哼!还戴眼镜、戴假胡子,跟希普曼的照片一模一样……”他收回手,忙不迭脱掉手套扔开。“如你们所料,他的确在模仿希普曼。”

    “其他呢?”

    “其他?”于培勋走出停尸间,步向盥洗室,一大串人跟在他后头亦步亦趋,好像一大堆仆人伺候在主人后头,就等著要替他擦屁股。

    “真正的希普曼多半在下午时分登堂入室杀人,这家伙则是在晚上挑选流浪老人、独行老人,或者独居的老人下手,先用麻醉药使她们昏迷,再好整以暇地为她们注射吗啡,等她们呜呼哀哉之后,他才嘿嘿笑著离开。”

    “这回他没有带面具吧?”麦尼问。

    于培勋转入盥洗室。“应该没有。”

    “那你没有设法看清楚他的长相吗?”阿曼达第二个问。

    “你刚刚都没有在听我说话吗?”于培勋不耐烦地按下水龙头,再按洗手乳,死命洗洗洗,刷别刷。“晚上,他都挑晚上做案,OK?没有月光的晚上,而且是在暗处;如果目标是独居的老人,他也会等到人家睡著之后才进去,同样乌漆抹黑的,我能看到他戴眼睛、戴假胡子就下错了,你以为我随身携带红外线吗?”

    “声音呢?”罗特也问。

    冲水,“很低沉,但感觉得出是故意装出来的。”又按洗手乳,继续洗洗洗,刷刷刷。

    “口音?”这是道南的问题,也是最没有建设性的问题。

    “口音你个屁啦!只有嘿嘿嘿,哪有什么口音?不然你嘿几个不同口音来给我听听,说不定我就分辨得出来了。”

    道南尴尬地抓抓头发。

    “特征?”约瑟巴紧跟著问。

    “特征?”于培勋停下冲水的动作,仔细思索了下。“没有什么特征,硬要说有的话,那只有一样……”

    “什么?”

    “他脖子上这边……”于培勋虚比著自己的喉咙下方。“有一道这么长的伤疤,类似手术痕迹。但这特征也很有疑问,因为之前我并没有看见他有这道伤疤,所以也有可能是他有意藉此将调查导入错误的方向。”

    “但也有可能是你之前没有注意到,对吧?”麦尼说。

    于培勋颔首,不否认。

    “总之,查证一下总不会有错的。”语毕,麦尼即向罗特点点头,罗特会意,立刻离开盥洗室。

    “接下来呢?又看现场?”最后一次按洗手乳。

    “对。”

    “那可是不少地方呢!”于培勋喃喃道。“如果现场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线索怎么办?”

    “那就麻烦你抽点时间看看我们搜集回来的证物。”

    于培勋瞟过去一眼。“需要多久?”

    “这……其实……”麦尼的脖子突然缩短了,眼珠子也松了,不停乱滚,随时都可能滚出来掉到地上去。“其实也不用很久啦……”

    “不用很久是多久?”于培勋非常坚持地追问,一点也不信麦尼那句“不用很久”的鬼扯。

    “那个……大概……”麦尼陪上笑脸。“一、两个礼拜……以上吧!”

    吃了一惊,“你在跟我开玩笑?你要我待在这里一、两个礼拜……以上?”于培勋满脸错愕。“你干脆把我关进牢里去吧!”

    “培迪,帮人就帮到底嘛!”麦尼的笑脸更夸张,比小丑那种滑稽笑脸更夸大。“我保证你在这儿会很舒服……”

    于培勋嘲讽地哼了哼。“有抱女人那么舒服吗?”

    “呃?”麦尼呆了呆,约瑟巴、道南与阿曼达不约而同地失笑。

    于培勋叹气。“算了,就给你半个月吧!不过至少要等到春节过后,过年对中国人来讲是很重要的。”

    “没问题!没问题!”

    麦尼兴高采烈地递上纸巾,于培勋顺手接过来,在碰到麦尼的手那一刹那,眉宇微微一皱,旋即边擦著手边往外走。

    “你不打算给我看吗?”他一向很小心与他人的接触,但在与麦尼等人周旋之时,他总是放任天赋尽情发挥,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世界上最自私老奸的人非警察莫属,而事实也证明他的认知没有错。

    麦尼随后跟上,闻言不由得一愣。“看什么?”

    “看那个凶手寄给我的警告信啊!”

    一听,麦尼四人即脸色大变地面面相觑,连脚步也停住了;于培勋讥讽地冷冷一哼,揉成一团的纸巾随手往后一扔,麦尼下意识接住。

    “你们真以为瞒得过我吗?”

    看样子是不能!

    十分钟后,麦尼的办公室里——

    于培勋放下信纸,自我解嘲地勾了勾嘴角。“这倒方便,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来了,竟然说是因为我硬插进来,他才‘不得不’继续杀下去,所以那些人的死都要归咎于我。哼!我听他在鬼扯,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内疚、会紧张害怕、会退缩,去作梦吧!”

    麦尼四人惊讶地相觎一眼。“你……真的都不会内疚?”那他们干嘛这么辛苦的瞒著他?

    “我为什么要内疚?”于培勋冷笑。“那些人注定要死,与我何干?告诉你们,即使我这回无意中救了那些原就注定要死的人,不久之后她们还是会死,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而已,懂吗?”

    这种话……谁会懂?

    四人再次面面相觑。

    “难道……难道你不会认为他之所以继续杀下去,确实是因为……因为……”

    “我?”于培勋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说了半天你们还是不懂,真是IQ零蛋!好吧!我再说一次,那些老妇人注定要死在那家伙手上,即使我没有出现,他还是会因为你们抓不到他而继续下去,而他后来之所以会停手,也是因为他自认已经得到胜利了,所以,他针对的是苏格兰场,不是我,OK?”

    “你又怎么知道我们一定拿他莫可奈何?”麦尼不服气地脱口反驳。

    于培勋“忍耐”地咬牙切齿。

    “因为在我们初识第一次握手时——那时候我还没有被扯进这件案子里头,当时我就‘看’到了,你们根本抓不到那家伙,直至你们这些与这件案子有关的人全数被调走,换上另一批人接手之后,凶手才突然停手。

    “而现在他之所以向我提出警告,也是因为唯有经由我的帮忙,你们才有机会抓到他,所以他必须想办法逼我退出。既然上回我是那样被他吓走的,因此他认为这回只要一封信就绰绰有余了,他不必费神真的对我下手。这样明白不?”

    “原来……”麦尼无奈的眼神飞快地掠过三个属下。“他针对的还是警方。”

    “总算懂了,真是上帝保佑,你们还不算太笨,大英帝国就靠你们啦!”于培勋很夸张的拍拍他的肩。“说到这,我倒是相当怀疑他是不是你们其中之一的仇人,因为你们一被调走他就停手了,很显然的是针对你们。”

    麦尼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了解,我们会朝这方向去仔细查查看。”

    “还有,告诉你们一件很有趣的事,这张信……”于培勋挥挥信纸。“是在他写第一张明信片的地方写的。当然,他早已有充分的准备,所以我还是‘看’不出他的真面目。”

    “他又戴面具了?”

    “错,他化妆成女人,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比歌剧演员更夸张,我要是看得出他的真面目才叫有鬼。”

    “真诡异!”麦尼咕哝。“不过最令人疑惑的是,你昨天才被我抓……不,请来,他今天就把这封信寄过来了,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得知消息?这封信又如何能这么快寄到?”

    “很简单,他只要拍拍送信到这儿来的邮差的背,‘好心’地告诉邮差说地上掉了一封信,然后把信交给邮差,邮差不以为疑,就顺道送进来啦!”

    “实在够狡猾了!”麦尼恨恨道。“总之,你再次来帮忙的事是如何泄漏出去的,到底是内奸或外贼,这点一定要查!”

    “那也是你们的事。”于培勋看看手表。“好了,我的‘下班’时间到了,其他的明天再继续吧!”语毕,他起身要离开。

    “培迪!”

    于培勋停住,侧首移过目光。“什么?”

    “既然当时你看得见我们抓不到他,那现在你难道不能……”阿曼达犹豫了下。“不能先看看凶手下一回会在哪里动手,甚至看看……看看我们未来会抓到的凶手究竟是谁?”

    “不能。”

    “为什么?”

    “因为从我被扯进这件案子里的那一刻起,那家伙就把我当成他的敌人了。”

    “所以?”

    于培勋板正脸孔直视前方,沉默半晌,不认为自己有义务回答她的问题,于是耸耸肩后即大步离去了。

    有些事就是不能直接说穿了,否则大家以后见面都会很不自在。

    譬如为什么他不能先看看未来会被抓到的凶手究竟是谁?

    很简单,因为他看不见敌人的未来。

    全球每个大城市几乎都有一个唐人街,伦敦也不例外,位于伦敦市中心的唐人街,历经百年变迁,早已不是移民居住之定点,而是便宜又大碗的美食天堂了。

    不过,伦敦的唐人街发展至今也已沦为世界上最慵懒的唐人街,别想要一太早跑到这里来用早餐或是饮茶,那种时候只有闭门羹请你喝,要多少有多少,随你喝到饱,在这儿无论是餐厅或小餐馆,都要到中午才会开门营业。

    但有个特殊节日,唐人街却是一大早就热闹非凡——

    这年的中国春节特别早,一月下旬,伦敦出现冬季里难得一见的蓝天白云,嬉皮笑脸的太阳公公偶尔也会溜出半张脸来偷看两眼,唐人街上彩旗飘扬,入口处牌坊上横幅高挂祝福大家“万事如意”,人群来来往往、熙熙攘攘,恍惚有一种逛庙会的感觉。

    “小心!”于培勋一边小心翼翼呵护著怀里的桑念竹在拥挤的人群中移动,一边扭头往后抱怨,“喂!你们两个,拜托跟紧一点好不好?”

    后头,李亚梅同样“保护”著学妹秀勤尽量跟住他们,狼狈万分。

    “你给我闭嘴!”李亚梅怒吼回去。“你是男人,挤成土司都无所谓,可是我们是女孩子耶!又不是女超人,这样挤真的很累耶!”

    他比她们更累!

    平常时候,他可以轻而易举地阻绝从别人身上传来的“不良讯息”,可是在这种时候,当所有人的情绪都特别高昂的时候,那种“传递”的力量就格外强大,他没有把握能够完全阻绝,只有尽量藏起两手不去碰触别人。

    但这种事也不是很容易,因为他不能任由所有人挤过来压扁他们,不得不用手去推开,甚至要防备有人偷吃桑念竹的豆腐,这时候……唉!如果戴手套有用就好了,偏偏没用,所以说他才不喜欢来参加这种活动,倘若不是桑念竹想来看看,他压根儿不会选在这种时候到这种地方来。

    “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好不好?”桑念竹仰起娇靥,表情有点后悔,她真的没有想到会这么拥挤。

    于培勋两眼左右一瞟,再扭头往后。

    “喂!到那边,如果二楼有位置,我们就可以在那边看了。”

    一声令下,四人一齐冲锋陷阵,勇往直前悍不畏死,好不容易攀山越岭,游过一片汪洋人海,终于到达一家广东茶楼。可是二楼也早已人满为患,围在四周等候桌位的人个个摆出标准战斗姿态,锐利的目光不断左右搜寻哪一桌的人出现离开的迹象,随时准备放马冲过去。

    于培勋有意无意地碰了一下从身边经过的服务生,然后指向靠窗角落那一桌。

    “我们到那里等,他们待会儿就要离开了。”

    “你怎么知道?我看他们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嘛!”李亚梅不信地看过去。“我敢跟你打赌,瞧他们的样子保证会在那儿看到舞狮结束后才离开。”

    于培勋笑容诡谲。“好,赌什么?”

    “如果你输了,今天所有的开销都由你请客,如果我输了,就由我请!”

    “成交!”

    其实李亚梅猜的也没错,那桌人原是打算看完舞狮后才要离开,可是不到十分钟,其中一人在接了一通电话后,便匆匆忙忙领著一家大小离开了,在一旁守株待兔多时的于培勋四人,即在十几双眼红的目光下大剌剌地进占天皇宝座。

    “算你运气好!”李亚梅不甘不愿地认输了。

    舞狮是中国新年的传统项目,又是鞭炮又是敲锣打鼓,舞狮队的护卫身穿印有“少林”字样的上衣,看上去好不威风,长串舞龙舞狮队伍更把整个喜庆气氛带到了最高潮。

    直到舞龙舞狮舞出了唐人街——

    “他们会到哪里去?”桑念竹好奇地把脑袋探出窗外。

    “特拉法尔加广场,”于培勋替她夹了一粒虾饺。“那边好像有搭戏台表演中国传统的歌舞杂技,想去看吗?”

    “不要!”桑念竹收回脑袋,拚命摇头。“那边一定更挤,我才不要去!”

    “那待会儿你想上哪?”

    “想去哪儿呀?唔……我想想……”桑念竹思索著,视线又无意识地往窗外瞟去,蓦地,她脸色一变,突然往于培勋怀里躲过来。

    “怎么了?”于培勋讶异地拥住她,也往窗外看出去。“你看到什么了?”

    “没……”桑念竹勉强勾出一抹笑。“没什么。”

    “没什么你会露出这种看到鬼的表情?”她自己看起来都快像个鬼了。

    “我说啊……”李亚梅一口一个珍珠丸子,慢条斯理地打岔进来。“不会又是看到你奶奶,还是你大妈或哥哥吧?”

    桑念竹垂眸不吭声。

    “我就知道,每次你看见他们就好像老鼠见到猫似地,不是吓成一团,就是跑得跟飞一样,”李亚梅夸张地挥舞著水煎包。“啧啧啧,我还真纳闷怎么没有人找你去参加奥运?”

    于培勋明白了,但他没有多说什么,仅是安抚地摩挲著桑念竹。“不用担心,有我在谁也伤害不了你,嗯?”但桑念竹仍是默然低首,一副瑟缩的模样,于培勋不禁蹙拢了眉宇,随即对李亚梅使了一下眼色。

    “你们吃饱了吗?想不想到我家去看看?”

    李亚梅会意,“当然想,”立刻附议。“不过要带一只烤鸭去!”

    “好啊,你买!”

    “哇!”

    长眼睛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

    在十八、九世纪的建筑里,书房通常也是图书室,除了书桌椅和休息的卧榻之外,只有满满的书,从上到下,自左而右,那面墙,这片墙,那个柜子,这个棒子,如果是不是喜爱看书的人,光是坐在这里头,闷就闷死他了。

    此刻,卧榻上,桑念竹曲脚抱膝望著窗外,清雅的脸上一片紧绷,于培勋悄然进入书房里,在茶几上放下茶盘,提起茶壶来注满了杯子端给她。

    “哪!你最爱的大吉岭。”

    桑念竹回首,勉强撩了一下嘴表示她笑了,“谢谢。”在于培勋关切的注视下,她啜了几口红茶,温热的香气宛如蜂蜜般滑润地溜过喉头,暖了她的肚子,也暖了她的心,片刻后,绷紧的表情终于放松了。

    “她们呢?”

    “在起居室里吃烤鸭看电视。”于培勋在自己的红茶里加了一些蜂蜜,桑念竹看得有些惊讶,他微微一笑。“其实我喝红茶从不加柠檬也不加牛奶,但是不管什么红茶,非加蜂蜜不可。”

    桑念竹怔了一怔,旋即尴尬地勾了勾嘴。“你早该告诉我的。”

    “那种事不重要。”于培勋笑著拥住她,望向窗外。“今天天气很好啊!”

    桑念竹不由自主也跟著看回窗外。“嗯,真的。”

    然后,两人便默默地凝望著窗外蓝天,间或几朵白云飘然掠过,边啜饮著红茶,让缕缕香气环绕著他们,不说话,只是静静相依偎。

    不知道过了多久,桑念竹突然出声了,仿佛作梦般的呢喃。

    “我父亲的祖父曾因身为高等大法官而被封为爵士,虽然不过是终生贵族罢了,并不是什么世袭的爵位,但这已足够让我家晋升为世家名门了……”

    于培勋讶异地愕了愕。

    “……之后,我家的男人不是法官就是皇家大律师,这已成为定律,就连我那个散漫的哥哥都已经通过诉讼律师资格考了,而我……”

    甫听到一半,于培勋已是满腹狐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听到这里,忍不住想开口询问,就在这当儿,两下敲门声蓦然传来。

    “谁?”

    “是我啦!如果你们有哪位是光溜溜的,不好意思,请赶紧躲到桌子底下,我要进去-!”

    桑念竹脸一红,忙挣开温暖的怀抱坐正,于培勋哭笑不得。

    “别胡扯,进来吧!”

    门开处,李亚梅先贼兮兮地探进一颗脑袋来。“我真的要进来-!”

    于培勋两眼一翻,不予理会,李亚梅这才推开门,大摇大摆地晃进来。

    “原来你们在喝茶呀,啧!也不说一声。”

    “你到底有什么事?”这个女人,她最大的兴趣好像就是惹他发火。

    “哎呀呀!居然问我什么事?就那样把我们扔在一边,自顾自在这里和女人卿卿我我,你这还算是主人吗?”李亚梅走到书桌后,大剌剌地往那张十八世纪时的奇彭代尔扶手椅上一坐,东张西望。“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拥有这样一栋豪宅,听小念念说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呢!请问你买了几折?”

    于培勋耸耸肩。“台面上是七折,台面下是三折的一折再打对折。”

    自然,一家分公司总经理不可能吃这么大的亏,他也吃不下,除非有人自愿吞下亏损,不用猜,那个很聪明的大笨蛋就是威迪生总裁,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地使尽各种手段,一心要让某位爱占便宜的小气鬼开不了口提出辞职。

    这个小气鬼虽然比他老爸麻烦了一点,但幸好还是有办法抓住他,只要多让他占点便宜就行了。

    “三折的一折再打对折,那不就是……”李亚梅抽了口气。“哪有这种可笑的事?这根本就是送给你了嘛!”

    这又干她什么事了?

    于培勋放下茶杯。“究竟有什么事?”

    “嘎?啊!对了,差点忘了,你……”李亚梅诡谲地眨巴著眼。“还记得那位金发大帅哥吗?”

    两眉一耸,“记得,那又如何?”于培勋反问。

    “那么牛津剑桥一年一度的划船比赛呢?”

    “复活节的蓝船赛?”于培勋蹙眉,狐疑。“也记得,然后?”

    “康纳尔,那个金发大帅哥啊!他一直来找小念念约会,当然,小念念一再地婉拒。最后他就说啦!牛津剑桥的划船比赛很有趣,他想请小念念去看,今年是在复活节前一周的周六,那时候大厨师你的签证也差不多到期了,所以……”

    “我有英国居留权。”于培勋淡淡道。

    闻言,李亚梅与桑念竹同样呆了一呆,“咦?”异口同声两道惊呼,同等程度的诧异。“怎么可能?留学要十年才能取得居留权的呀!”

    于培勋嘴角一勾。“我只要在英国工作满五年就可以了,再过两年我还可以拿到公民权呢!”

    “对喔!我们只想到你的留学生身分,却忘了你在威迪生的‘兼差’。不过……”李亚梅咕哝。“你是美国总公司的副理不是吗?”

    “我不能在伦敦分公司挂个名吗?”

    李亚梅眨了眨眼。“也就是说,如果小念念有兴趣的话,你会带她去看-?”

    眼角溜向身傍的桑念竹,“你想去看吗?”于培勋问。

    桑念竹想了一下。“不要吧!我记得那天会跟今天一样挤,所以我从来没去看过,只为了看二十分钟的比赛,那样太辛苦了。”

    “如果你想看,我自然有办法让你看得不挤。”

    桑念竹还未来得及回答,李亚梅已抢先眺起来大喊“有”了。

    “我要!我要看!”就是她想看,不然她干嘛提这事?

    于培勋甩也不甩她,兀自盯住桑念竹。“你想看?”

    桑念竹瞄了一下李亚梅,颔首。“如果不挤的话。”

    搂著她的手臂紧了紧。“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螓首好奇地微微一倾。“你参加过吗?”

    于培勋摇头。“没有,我玩的是板球和马术,不够力气划船。”

    “真没用,康纳尔说他都有参加呢!”李亚梅嘟囔。

    于培勋终于把视线移向李亚梅那边去了——瞪过去的。“那你不会跟他去看!”总有那么一天,他会把这个女人扁成肉饼夹在汉堡里给狗吃!

    “他又不是请我,总之,到时候说什么我也要带秀勤跟你们一起去看,你甩不掉我的!”李亚梅背著手慢吞吞地走向门口。“好了,我的事情完毕,你们可以继续演续集了。”

    待她离去后,于培勋无奈地摇摇头。“怎么都没有男孩子追她呢?”看她老是特意找那种弱小的女孩子照顾,桑念竹之后是秀勤,有时候他还真怀疑她是不是女同志呢!

    “有啊!可是她都看不上眼。”桑念竹将茶杯搁至茶几上。“她还说在新加坡有个未婚夫,是她爸爸替她安排的,所以她就算拿到了博士也不会回去,要在这儿拿到居留权后定居,再自己找对象?”

    “和英国人结婚不是更快?”

    “她不会为这种事结婚的。”

    于培勋点点头,没说话。心神好似已经漫游到别处去了,好一会儿后——

    “小竹。”

    “嗯?”

    “你对那个家伙真的没兴趣吧?”

    桑念竹惊讶地瞟他一眼,然后依恋地趴上他胸膛。“全然没有!”

    “那……”他搂紧了她。“小竹,接下来有一段时间我会很忙,你不……”

    “我不会在意,也不会和别的男孩子出去,”桑念竹轻轻几句话定了于培勋的心。“如果有人要勉强我,我会叫亚梅帮我。”

    “唔……也许她还是没有男朋友比较好……”于培勋喃喃道。“小竹……”

    “嗯?”

    “我爱你。”

    低低叹息,桑念竹的心仿佛奶油般融化了。

    “我也爱你。”

    于培勋俯首,桑念竹仰起嫣红的娇靥,四目相对,柔柔的情,暖暖的爱,自彼此瞳眸中流露无遗,片刻后,于培勋眼神益发深邃,透著显然的欲情,桑念竹双颊更赧,微翘的睫毛俏然落下,然后,两颗头颅徐徐贴近……

    宁馨的时刻,深情的心跳,自窗外采进来的阳光微笑地包裹住两人,时间,仿佛静止了,就在这隽永的一刹那,静止了……

    砰然一声,麦尼的办公室门被撞开了。

    “半个月,再多就没了!”

    某人大声呼喝,麦尼千恩万谢。

    三天后,恭喜发财,又有一个老妇人被干掉了,在被上司总督察碎碎念到臭头之后,众人不约而同满怀期待地跑到证物室去,想看看于培勋找到什么线索没有,结果——

    “阿曼达小姐,下次去勘验现场的时候,麻烦你把这种诱人犯罪的东西收好,OK?要不就干脆一口气给他用光光,这样就不必担心会掉在外面了。”于培勋扔过去一盒保险套,再丢给道南一张卫生纸。“还有你,如果不想沦为嫌疑犯,以后擤完鼻涕不要随地乱扔,拉完屎之后也请记得拿塑胶袋装起来带回家!”

    约瑟巴呆呆地看著面红耳赤的阿曼达与尴尬万分的道南。“难怪我拿这些证物上的指纹与DNA去比对犯罪纪录卡都比对不上任何人,原来是你们的!”

    “你也没资格说别人,”于培勋继续扔给约瑟巴一张纸屑、一片口香糖和一支很普通的笔。“这些是你的!”

    约瑟巴立刻像蜗牛似地缩回壳里头去了,罗特忙为他辩解。

    “他是搜证官,自然会……”

    “你闭嘴!”于培勋冷冷地把一个扁扁的空啤酒罐K过去,罗特接住,半张著嘴合不拢了。“工作申请不要喝酒,谢谢!”

    听到这里,麦尼有预感自己就是下一个即将被点名的大白痴,赶紧抓著其他四人落跑。

    “对不起,你忙你的,我们……”

    “喂喂!你跑那么快干嘛?你也有啊……”

    麦尼溜得更快了。

    天啊,饶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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