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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紫府九转

    李如云喜道:“君相公,你真聪明。”

    君箫脸上一红,说道:“在下也只是就一般常情,推想罢了。”

    李如云道:“你快试试看,剑锋从门缝插进去,比起在石门上挖了一个窟窿就要省事得多了。”

    君箫点点头,跨近了一步,右手举剑,左手两个指头,轻贴剑身,朝石门和门框之间,缓缓插入。

    李如云一手托着天蜈珠,俏生生地跟上一步,站在君箫身侧,替他照明。

    石壁和石门之间,只有一道极细的痕迹,说不上是门缝,但至少石门和石并非一体,因此君箫劲运右腕,力注剑尖,徐徐把短剑从门缝的痕迹中插入,倒也并不吃力。

    石门不过六七寸来厚,短剑却有两尺来长,因此很快就透过了石壁。

    短剑穿过石壁,里面的人,自然也看到了,手掌轻轻在门上拍了两掌,表示已经知道外面的人,正在设法救他。

    君箫左手两指紧抵剑,目光凝注,剑刃随着门缝痕迹,徐徐往下划去。

    光是这一条门框,就足足耗了一盏热茶工夫,才算直剖到底,抽出短剑,人也跟着横跨一步,接着又举剑朝左首一条门缝痕迹上刺入,由上而下,直剖下去,抽回宝剑,直起身子,伸手朝石门上推了一把,石门还是一动不动。

    李如云问道:“君相公,你可曾削到机关么?”

    君箫道:“右首门缝间,似有三根铁闩,宝剑削下之时,微有阻力,左首门缝,也有两根,但都很快就削断了。”

    李如云道:“那怎么还会推不开呢?”

    君箫道:“可能上下还有暗闩。”

    李如云含情脉脉地道:“你休息一回再削吧。”

    君箫望着她,笑了笑道:“在下还不累。”

    接着一手举剑,沿着门上一条横缝刺入,缓慢地划过,再蹲下身去,刺入下首门缝,徐徐划去。

    李如云眼看他已把石门左、右上三面的暗闩,都已削断如今正在削着下方的暗闩,石门一旦倒坍下来,这道石门重逾千斤,岂不把君箫压在下面?她一手托珠,一手紧抵着石门,算是给他护法。

    石门不过三尽来宽,自然很快就划完了。

    君箫蹲着身子,左手两手指头紧贴剑刃,缓缓向右推去,就在他短剑快要接近右首门框之际,猛听门内“蓬”然一声大震,石门几乎被门内那人一掌应手震飞出去。

    李如云虽然早有防备,但她只防石门自动倒坍下来,没防到里的人会在此时发掌震门。

    因为外面的人,正设法替他打开石门,被困在里面的人,怎么也不应该在此时发掌震门。

    尤其这一掌势道极猛,李如云托在石门上的右手,猛然一震,几乎抵挡不住,不觉大吃一惊,同时脑际也像电光石火一般闪过一个念头,忖道:“只此一掌,这失陷在门内的人,决不是路老前辈了。”

    心念一动,右手突然贯注全力,朝门上推去。

    要知李如云服了一颗“清灵紫丹”,又经过三天三晚和君箫抵掌运功,无意中已练成了“紫府九转神功”,一身功力,自然今非昔比。

    那道石门,经里面那人一掌震开,本已往外推来,此刻经李如云掌力一推,石门随着她掌势,又很快的往里阖去。

    这一瞬,君箫也已倏地站了起来,说道:“李姑娘,你怎么又把石门推上了?”

    里面那人没想到已被自己一掌震开的石门,竟然又被外面的人用力推上,心头似是极为愤怒,又用力往外推来。

    李如云一掌紧紧抵着石门,但差点还是被里面那人大力推开,她又运力把石门推上,一面说道:“失陷在里面的不是路老前辈。”

    君箫道:“姑娘如何知他不是路老前辈?”

    李如云气愤地道:“如果是路老前辈,不会乘人于危,在你堪堪削断暗闩之际,用力震门,如果事前毫无防备,这道石门,重逾千斤,不是反被石门压伤了么?”

    说话之时,里面那人又接连用力推来,李如云全力抵住石门,两次已被推开,又被她用力阖上。

    一里一外,两个人居然隔着一道石门,比上了内力。

    君箫看她一掌抵着石门,虽然没被人推开,但粉颊上,已经隐泛绯红,显然内力较对方逊上一筹,急忙伸出左手助她抵住了石门,一面说道:“李姑娘,石门暗闩全已被宝剑削断,我们总不能一直和他对耗下,你先放手,由在下把石门放开,让他出来了再说,你把宝剑收好了。”

    说着,一手把短剑递了过去。

    李如云左手托着天蜈珠,他递过剑来,只好用右手去接。

    正好里面那人用力猛然一推,君箫左掌抵着石门,脚下就往后退下了半步。

    那人不知君箫有意让他出来,眼看石门上推力忽然减弱,自然不肯放过机会,运劲推出,同时脚下也跟着向外迈出了一大步。

    两人依然隔着一道石门,(石门四周暗闩均被削断,已经说离门框,变成一块长方形的石板,但两人仍然一掌相抵,因此石门也依然竖立如故,只是离石壁已有一步来远。)

    里面那人仍然一步步地朝外推来,口中发出夜枭般嘿嘿尖笑,说道:“路五,你给我省点力气吧!”

    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就可知道她正是八手罗刹厉九娘!

    李如云暗暗攒眉,后悔不该把她放出来的。

    君箫不待八手罗刹逼进,身形一晃,施展“九转遁形身法”,一手托着石门,迅快闪出,然后把石门板放到石壁之下拍拍双手,和李如云并肩而立。

    八手罗刹白发披散,目光惨绿,鸩脸阔嘴,形同鬼魅,此刻经天蜈珠红光一照,更觉狞恶可怖!

    她骤然发现和自己抵了半天门板的,竟然不是钱神路五爷,也不禁微一怔,但这一怔神,在她脸上很快的消失,断之而起,又是一阵呷呷尖笑!

    惨绿目光从李如云骨碌转到君箫身上,打量着说道:“会是你们两个,路五呢?”

    她对钱神路五爷,还有几分忌惮,这两个年轻人,自然不会放在她眼里,因此一开口就先向路五爷的下落。

    李如云披披嘴道:“你问路五爷作甚?”

    八手罗刹道:“他们都走了么?”

    李如云道:“走了又怎么样?”

    八手罗刹笑道:“大家正在到处找你们两人,你们果然一直躲在石屋之中。”

    李如云哼道:“要不是我们留在石屋里,还有谁把你救出来?”

    八手罗刹不住的点头,李如云这两句话,无异告诉了她,石屋之中,已只有他们三人,这教她如何不喜?

    目光一掠君箫,呷呷尖笑道:“小姑娘,你大哥的伤势已经好了,唔,你们替老婆子打开石门,老婆子也替你大哥吸出了‘阴极掌’的阴寒之气,咱们总算两相抵过,谁也不欠谁的恩情,老婆子一生最怕欠人恩情,这样最好,呷呷呷呷……”

    她居然得意地大笑起来!

    这一阵刺耳的尖笑,实在比鬼哭还要难听,她为什么忽然如此得意呢?

    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

    李如云听她提起替君相公吸出阴寒之气,心头不觉有气,冷冷哼了一声道:“你替我大哥吸出‘阴极掌’的阴寒之气?哼,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着好心,你利用我替大哥度气,却藉此盗吸了我和大哥的真元,你还当我不知道?”

    八手罗刹脸色渐渐拉长下来,厉声道:“小丫头,这话是谁说的?”

    李如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何用问谁说的?”

    八手罗刹狞笑道:“小丫头,你说老婆子就是承认下来又有何妨?”

    这话倒也不假,放眼江湖,可不比二十年前了,武林中老一辈的人,先后凋谢,如今惹得起八手罗刹厉九娘的人,实在已是寥若晨星!

    八手罗刹没待李如云开口,跨上一步,半侧着身子,朝李如云一阵呷呷尖笑,作出和蔼之色,接着说道:“好了,咱门且不说这些,老婆子那一袋梧桐子,你喜欢就留着,算是老婆子送给你的好了,老婆子只问你一句话,你可要实话实说。”

    李如云根本不知道自己武功精进之事,是以对八手罗刹还是心存畏怯,看她逼近过来,身不由主地往后退下一步,说道:“你要问什么?”

    八手罗刹道:“大概快有三天了,三天前,有不少人进入石屋,到处找遍了,都找不到你们两个,你们躲在哪里?”

    李如云道:“我们躲在哪里,一定要告诉你么?”

    八手罗刹嘻开阔嘴,又跨上了一步,笑笑道:“好……”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

    李如云手中短剑一指,冷然道:“你莫要再过来。”

    八手罗刹望望她左手天蜈珠,右手的短剑,目中流露出贪婪之色,笑道:“小姑娘,老婆子承认你手中是一柄极为锋利的宝刃,但在你手里,对老婆子一点威胁也没有。”

    李如云道:“你可要试试?”

    八手罗刹笑了笑道:“不用试,咱们好好谈谈,老婆子对你并无恶意。”

    李如云道:“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八手罗刹道:“老婆子还想问你一件事。”

    她惨绿目光一溜君箫,接道:“你大哥伤势,如何会好的?”

    李如云没告诉君箫,自己把他说成大哥,如今被八手罗刹当面说了出来,不禁粉脸飞红,瞟了君箫一眼,才道:“是我用真气把大哥体内寒毒逼出去了,你相不相信?”

    “呷!呷!呷!呷!”

    八手罗刹咧阔嘴,发出一阵怪笑,笑声中说道:“老婆子相信。”

    突然鸟爪般的怪手,往前一探,疾快朝李如云右手脉腕抓来。

    她出爪如风,手法何等快捷?

    爪势尚未抓到,五道尖风,已经透过指尖,先爪而至。

    君箫从八手罗刹现身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过话,在他直觉的感受中,对方这怪婆子一身都是阴森森的鬼气,不用说,也自然是邪门中人,是以一直都在暗暗注意着她。

    此时骤见八手罗刹扬腕朝李如云抓来,突然大喝一声,挥手一掌,从斜刺里拍出,迎着对方截去。

    他一掌甫出,八手罗刹已然感到一股暗劲,直逼过来,撞在自己出去的五道指风中间,势道强劲无比,不禁吃了一惊,忖道:“这小子轻轻年纪,竟然能有如此沉猛的内力。”

    屈指一招,把抓出的力道收回来,目注君箫,问道:“你就是李从善要找的人?姓君?”

    君箫道:“不错,在下正是君箫。”

    八手罗刹忽然呷呷尖笑道:“原来你们是从风云山庄逃出来的,无怪你负了重伤,你敢诱拐游龙李从善的女儿,胆子可直不小!”

    李如云道:“你胡说什么?”

    八手罗刹又是一阵呷呷尖笑,说道:“小丫头,这有什么好害臊的?既然逃出来了,还怕什么?你老子虽在到处找你,但你也不用耽心,只要你拜在老婆子门下,一切有我老婆子替你们作主。”

    李如云道:“我为什么要拜在你门下?”

    八手罗刹双目绿光荧荧,得意地尖笑道:“老婆子此次重出江湖,武林中只怕很少有人能敌,你能拜在老婆子门下,实在是天大的造化。”

    李如云披披嘴道:“我才不稀罕呢!”

    “小丫头,你真是不识抬举。”

    八手罗刹自言自语地道:“老婆子只是看你两个骨格不错,因此在还没出山之前,想先收两个徒弟,身边好有人待候,老实说,老婆子只要一出山,随便招手,想拜我为师的人,可多着呢!”

    说到这里,望望君箫,问道:“小子,你呢?诱拐了游龙李从善的女儿,天底下很少有你藏身之地,只有投在老婆子门下,才可包你无事。”

    君箫道:“在下已经有了师父,老婆婆好意心领。”

    八手罗刹方才看他出手一掌,内力极强,不知他是何人门下,这就问道:“你师父是谁?”

    君箫道:“家师南山成道士。”

    八手罗刹等先前还当他哪一位武林名家的传人,如今听他说出师父是什么南山成道士,别说南山、北山、江湖上姓成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但成名的顶尖人物,姓成的可数不出一个来。

    不由地呷呷尖笑道:“你们两个都很倔强,老婆子就是喜欢倔强的人,小丫头,告诉你,我老婆子言出必践,看中意的人,你们就非拜师不可。”

    身形像“之”字般一闪而至,左手五指如钩,闪电抓来。

    她怕君箫出手拦截,身形一晃之际,右手横臂发掌,朝君箫劈了过去。

    她劈出的这一掌,既无破空之风,亦无激荡的潜力,随手推出,看法轻描淡写,毫不用力,但一股阴柔的暗劲,无声无息,直撞过去。

    君箫眼看八手罗刹在说话之际,突然向李如云欺去,正待出手拦截,突觉一股暗劲,当胸撞到,心头不由一惊,急举掌封出。

    掌势才发,突感一团无影暗劲,撞击在掌心之上一条右臂,几乎被震得暗暗酸麻。

    八手罗刹已在这一瞬间,迫到了李如云的面前,如钩左手一把朝她右臂膀上抓到。

    这一下当真快如飘风,李如云堪堪把短剑收起,但觉面前微风一飒,八手罗刹一双鬼爪,五指箕张,已经触及右手衣袖。

    心头蓦然一惊,此时再待后退,已是不及,右手往后一缩,手掌直竖,抬手之间,本能的向前推拒。

    其实她手掌并未推出,只是有此手势而已,因为这是一种并无意识的动作,李如云自知功力不如八手罗刹远甚,此时闪避都嫌不及,岂肯把手腕送过去?

    心头这一惊惶,突然感到体内真气鼓动,循臂而上,“嗤”的一声,从“中冲穴”(中指端)直射出去。

    指风劲急,快如电射,李如云惊得不知所云,身不由已后退了一步。

    八手罗刹眼看快要抓上李如云臂膀,没想到李如云会由中指发出一缕指风,直袭肩头,双方距离极近,一时骤不及防,心头不禁大惊,差幸她功力精深,迫切间,猛吸一口真气,功运左臂,肩头衣衫,随着鼓起。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指风击在她鼓起的衣衫之上,但闻“扑”的一声,如中败絮。

    八手罗刹上身晃动,脚下后退半步,睁大双目,绿光暴射,满脸俱是惊讶之色,尖声道:

    “你使的是‘紫府九转神功’!”

    李如云根本不知自已练成了“紫府九转神功”,方才这一指,她在无意之中使出,也正暗暗感到惊奇,真气自动从“中冲穴”冲出,这不是和君相公疗伤时的情形,十分相似么?

    八手罗刹看她没有作声,狞笑道:“来,小丫头,老婆子再试试你几指。”

    突然身形扑进,双手五指箕张,抓捞如风,出手奇诡无比。

    只见她一双手爪,似抓似捞,时而从腋下穿出,时而从腰间斜拿,时而从肘后反击,时而从腿边翻起,倏忽变化,全是用的擒拿手法,出手虽快,不带丝毫风声。

    她这一扑进之势,只是像一阵风的时间,便已接连使出七种不同的手法。

    李如云几乎被迫得眼花撩乱,无所适从,也无从招架,只好连连后退不迭,她后退之际,双手本已无法封拒对方攻击,只是交叉护在胸前。

    那知心下一慌张,身形闪动,体内真气,也随着鼓动,和方才一样,自动循臂而上,但听“嗤”声响,两股劲气,分从右手“商阳穴”,左手“少泽穴”涌出,电射袭去。

    八手罗刹出手虽快,但她本意原是试探性质,一见李如云使出来的果然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紫府九转神功”,心头不禁又惊又喜。

    惊的是对方在短短三日之内,竟然练成了旷世奇技,由此可见黄山之主遗留的武功秘笈,果然已被他们所得。

    喜的是对方只是初学乍练,功力似乎并未精纯,自己只须略使手法,就要从他们手中夺来。

    心念闪电一动,立即身形一晃,迅快向旁闪出,呷呷尖笑道:“好,好,小姑娘,你果然练成了旷世奇功‘紫府九转神功’,难怪连我老婆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李如云接连两次发觉从手指自动涌出一股真气,居然可以刺击敌人,心头自然感到无比惊喜,这股自动涌出的真气,不就是和君箫抵掌同练的紫府疗伤心法?

    原来这疗伤的六气,竟然会是武功!

    同时她也体会出施展“紫府九转神功”,须得心中先存意念,然后运气出指,内劲真气才能从指尖激发涌出,想到这里,中指轻轻一弹,果然“嗤”的一声,一缕劲急内劲,从“中冲穴’激射出去。

    这一下,直喜得她心花倒翻,秋波一亮,娇声嚷了起来:“君大哥,我们果然练成了‘紫府九转神功’。”

    她本来还叫他“君相公”,这“君大哥”三字,只是暗暗放在心坎里的,如今心头一喜,也不觉随口叫了出来。

    君箫方才遭到八手罗刹一记“九幽阴风掌”的暗袭,这要换了一个人,在对方阴柔掌力一震之下,纵然不当场重伤而死,也必然会被阴功内劲震昏过去,但君箫只觉掌心受震,右臂感到酸麻,就硬把对方这记旁门阴功的掌力接了下来。

    这一点,如若换在平时,八手罗刹自然会感到十分震惊,但此时此地,掌力无功,早在她意料之中。

    因为她那时已发觉李如云从中指射出来的,极似传闻中失传已久的“紫府九转神功”,试想李如云既然学成了绝学,这姓君的小伙子岂会没练?

    如果他两人真练成“紫府九转神功”,自己的“九幽阴风掌”,自然也就伤不了姓君的小子了。

    她向君箫攻出一掌,原只是为了阻止君箫过来拦截于她,因此一掌出手,就没有再去回顾君箫一眼。

    君箫接下她一掌之际,她已扑到李如云身前,接连攻出了七招。君箫看她扑向李如云,本待纵身而上,但在这一瞬间,他耳中听到嗤嗤两声轻响,发现李如云从手指中射出两缕指风,把攻扑过去的八手罗刹逼得向横里闪出。

    他还以为这是李如云家传的指法,此时听如云说出“紫府九转神功”,心中也不禁一怔,忖道:“紫府九转神功”,会是武功!

    八手罗刹呷呷笑道:“没错,你们练成了“紫府九转神功”,只是火候还差一点!”

    口中说看,大袖一挥,突然飞出六点碧绿的火星,朝两人身前地上落去。

    那知六点火星,才从袖中飞出,经李如云托在掌心的红光一照,无声无息,倏然熄没!

    “绿磷鬼火”,烟中有毒,她原是存心把眼前这对少年男女一齐迷翻,那知“绿磷鬼火”

    遇上克星,火熄烟消,了无痕迹!

    李如云看她从袖中飞出六点鬼火,一闪而没,忍不住喝道:“你又在施什么诡计了?”

    八手罗刹心头又是一惊,目注天蜈珠,问道:“小姑娘,你掌中托的可是天蜈珠么?”

    只有“天蜈珠”,才是她阴都门的克星。

    李如云道:“是又怎样?”

    八手罗刹恨得牙痒痒的,但她鸩脸一松,阴森笑道:“这也是黄山之主遗留之物么?”

    李如云扬扬手道:“才不是呢,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你问这干么?”

    八手罗刹摇摇头道:“没什么?老婆子本想用磷火照路,你手上是天蜈珠,无怪磷火不亮了。”

    她原是心机极深之人,既已发现君箫和李如云两人在短短三日之内,都已炼成了“紫府九转神功”,李如云又有一颗克制阴都门阴火、毒焰的天蜈珠,自己决难讨得便宜。

    心念一动,目光一掠右厢,问道:“你们方才可是从右厢出来的么?”

    李如云道:“才不是呢!”

    君箫道:“石屋机关,已被路老前辈进来之时削断,各处石门均已封死,只有右厢是一条甬道,可通山外。”

    八手罗刹双目之中,突然绿芒一闪,望着李如云尖笑道:“这就是了,难怪路五爷、霍雷东、和你爹等人,都走得一个不剩了。”

    李如云问道:“我爹真的来了么?”

    八手罗刹呷呷笑道:“老婆子还会骗你不成?好了,老婆子可以走了。”

    不待李如云再问,身子一闪,迅快朝右厢掠去,伸手推启石门,走了出去。

    李如云道:“她面露诡笑,抢着先走,只怕没安着好心,你告诉她则甚?”

    君箫道:“我们本该走了,还留在这里作什么?”

    李如云手托天蜈珠,目光一转,瞥见左厢内,也有一具高大的骷髅,盘膝坐在中间,口中不觉轻咦一声道:“君大哥,那人不知是谁,我们进去看看再走好么?”

    君箫点点头,李如云心中好奇,当先走了进去。

    (左厢石门被卸下)珠光一闪,急忙叫道:“君大哥,快瞧,这里有很多字迹呢!”

    她叫过几次“君大哥”之后,现在已经极为顺口,觉得自己应该叫他“君大哥”的,如果现在还叫他“君相公”岂不就生份了么!

    君箫急忙跟了过去,果见那骷髅后面石壁上,有人用“金刚指”一类功夫,写了两行字迹!

    “黄山老贼可恶,诱老夫入伏,此生已无法再出矣,后之入室者,可得龙狼心诀。龙狼君留字。”

    君箫道:“这龙狼君,生前大概是一位穷凶极恶之人,老仙师才会把他诱入此室……”

    李如云道:“他的龙狼心决呢?啊,这地上好像有一大片字迹,都已被人毁去了!”

    君箫低头看去,只见盘坐的骷髅右侧地上,果然有一片隐约的字迹,已被用掌力磨去,不禁矍然道:“是八手罗刹,她记下了全文,就用掌把字迹毁去了。”

    李如云道:“她失陷在里面,我们不该把她放出去的。”

    君箫道:“谁知道失陷在里面的是谁?其实,不论他是谁,我既然知道有人失陷在里面,也该尽力把他救出来才是。”

    李如云道:“现在可好了,你想想看,老仙师好不容易把龙狼君诱来此地,禁锢起来,足见这龙狼君是个十分厉害,不易对付的人,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复出,还要把他的‘龙狼心诀’刻下来,可见一定是十分厉害的功夫了,八手罗刹已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邪派高手,如今再得了龙狼君的心法,岂不如虎添翼,武林中更无人能敌了?”

    君箫道:“那该怎么办?”

    李如云道:“我们快追上去,最好把她诛去,以绝后患。”

    君箫点头道:“她如果真是无恶不作的人,杀了她,就是为世人除害。”

    李如云道:“自然是真的了,我们快走。”

    她抢在前面,朝右厢走去,一手推启石门,当先跨入。

    君箫跟她身后而人,只见这间石室,呈方形,室内空无所有,右首壁间,另有一道门户。

    李如云是个急性子,看到门户,叫了声“君大哥,到这里来。”又推启石门,走了出去。

    君箫随着走去,回身再朝石门阖起之后,就再也推不开了。

    敢情这道石门,只能由里面朝外开启,走出石门,就无法再回进去了。

    石门外,已是一条狭窄的甬道,只容一人可以通行,但甬道很直,很少弯曲。

    两人一路没有说话,脚下极快,不过盏茶工夫,已走到尽头,李如云手托天蜈珠,走在前面,脚下一停,回道:“君大哥,这里又有一道石门,可能就是出口了。”

    伸手一推,石门应手而启,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石门。

    李如云口中不由轻咦了一声,说道:“我们果然出来了,这里就是路老前辈说的玄关了。”

    这是一间四方形的石室,地上有许多碎裂的木板,和打翻的油盏,正是八手罗刹用棺材囚禁钱神路五爷的地窖。

    君箫那时正在昏迷之中,自然并不知道。

    李如云指着地上七盏油灯,和碎裂的棺材板,说道:“这里就是八手罗刹停放棺材之处,这些本板,就是路老前辈震碎的,路老前辈推断这里该是老仙师题画诗上的玄关,应该有一道门户才对,只是他一直没有找到,如今证明这里果然有一道石门。”

    君箫笑道:“这道石门只能出来,不能进去,路老前辈自然打不开了。”

    李如云道:“你如何知道的?”

    君箫笑道:“不信你推推着?”

    李如云回过身去,朝石门推了一把,石门果然纹风不动,不觉奇道:“君大哥,你怎么知道的呢?”

    君箫笑了笑道:“我方才出来之时,已经推过了,这位建造石屋的知机子,真是巧妙已极,在他建造之时,就已替后人留下了出路。”

    李如云嫣然笑道:“没有这条出路,我们都只好在石屋里坐以待毙了。”

    说到这里,一面催道:“君大哥,我们快上去看看,八手罗刹不知去了哪里?”

    石门外,就是一个四方形的天井,两人缘着竹梯而上,跨出客堂。(这口一丈方圆,八九丈深的土穴,是在茅屋的后堂之中,从后堂走出,才是客堂)珠光照处,只见地上倒卧着两个青衣汉子!

    李如云忽然低“咦”一声道:“会是我们庄上的人!”

    口中说着,人已急步走了过去,俯身一看,那不是风云山庄的庄丁,还会是谁?

    这两人都是被人用重手法击中胸口,倒地死去,只要看他们口中还在流着鲜血,最多不过是盏茶工夫以前的事。

    由此可以推想得到,这两人必是奉命在此留守,八手罗刹出来之时,下的毒手。

    李如云看的切齿道:“果然是被老贼婆击毙的。”

    君箫道:“她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出手伤人呢?”

    李如云道:“八手罗刹心狠辛辣,嗜杀成性,也许出来之时,正好遇上他们二人,随手就把他们杀了,杀人在她来说,那比捏死两个蚂蚁,还要容易,算不得什么。”

    君箫愤然道:“看来之等穷凶极恶之人,咱们真不该把她放出来的。”

    李如云嗤地道:“你现在才知道。”

    君箫剑眉一轩,道:“八手罗刹真要怙恶不悛,人是我无意放出来的,不论天涯海角,我非找到她不可。”

    李如云道:“她不会走的太远,我们去找找看,如能合我们二人之力,把她除去最好,一旦让她练成了龙狼心诀,只怕更难制得住她了。”

    “走!”

    君箫说了声走,当先跨出茅屋。

    这时已经接近黎明,东方透出一点稀微鱼白,两人并肩站在小山顶上,但见远山近林,俱是一片蒙蒙晨雾,那有八手罗刹的人影?

    李如云举手掠掠鬓发,说道:“君大哥,你看,雾重得很,走迷了路,还不如等日出雾收,再出去的好。”

    君箫问道:“你认得路?”

    李如云道:“我要是认识山径,那天晚上,还会找到这鬼婆子?”

    君箫笑了笑道:“这也不错,我们总算是因祸得福。”

    李如云道:“你还说呢?那天真把我急死了。”

    君箫道:“姑娘这份相救之情,在下毕生难忘。”

    李如云问道:“君大哥,你叫我什么?”

    君箫愕然道:“在下叫你姑娘,有什么不对么?”

    李如云目含幽怨,看了他一眼,低着头道:“人家叫你君大哥,你还叫人家姑娘、姑娘的,那是没把我当你妹子了。”

    她最后几个字,简单说得比蚊子叫还轻,大概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

    君箫“哦”了一声,忙道:“姑娘说得是,你叫我君大哥,我应该叫你贝小妹才是。”

    李如云嗔道:“贝小妹,这有多难听?我叫如云,你就叫我名字好啦。”

    君箫看她佯嗔轻颦,娇美如花的模样,不由地心头一荡,轻笑道:“对了,你叫如云,我就叫你云妹,你说好不好?”

    李如云心头一甜,粉靥微酡,幽幽地道:“随便你叫嘛!”

    君箫喜道:“云妹,那我就叫你云妹了。”

    一时情不自禁,轻轻捉住她玉手,合在自己掌心。

    两人面对面,站得很近,没有说话,其实此时两情相悦,两颗心紧紧的系在一起,说话根本就是多余的。

    晨雾像一层薄薄的轻纱,悄无声息的披在两人身上,默默地滋长着情爱,真有雾一般美好。

    就在此时,小山顶上,忽然飞上两条人影,只要看他们身法轻快,掠上山崖,不带丝毫声音,这两人一身武功,决非等闲!

    晨光还有些暗淡,但已可辨认面貌。

    这两个竟然是两个英俊少年,左首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生得玉面朱唇,目若朗星,身上穿一袭天蓝绸衫,袖口上镶着七颗银星,腰悬七星剑,看去俊美潇洒,风流倜傥,只是生成一个鹰钩鼻。

    照相书上说.该是城府极深,工于心机的人。

    右首一个年约二十三四,身穿一袭锦衣,脸型瘦削,同样生得剑眉星目,样儿极俊,只是神色峻傲,眉宇之间,隐隐透着一股冷肃的煞气。

    锦衣少年目光一注,怒形于色,沉喝道:“妹子,你果然和姓君的小子在一起!”

    原来这锦衣少年,正是李如云的胞兄李如流。

    君箫、李如云二人,自从丹室疗伤,三天三晚之间,无意中练成了“紫府九转神功”,也在无意中打通了生死玄关,一身功力,精进了何止数倍。

    照说以两人目前的功力,十丈之内,纵然花飞落叶,极轻微的声音都可能清晰听到,只是两个情意缱绻,难免意乱情迷,以致对方二人出现在五丈之内,却反而一无所觉。

    此刻听到李如流这一声喝,同时蓦然一惊,君箫慌忙松开了合在掌心李如云的玉手。

    李如云也及时缩回手去,身不由已退了一步。

    两人好像做贼心虚,也同时胀红了脸。

    李如云一脸娇羞,低垂粉颈叫了声:“哥哥。”

    李如流铁青着脸,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两道仇视的目光,投射到君箫的脸上,冷笑道:

    “姓君的,听说你是铜箫铁剑门下,终南焚君,号称武林一奇,没想到他的传人,竟是诱拐良家闺女的好色淫徒……”

    君箫没想他一见面就给自己扣上一个诱拐良家妇女,好色淫徒的名,不由怔得一怔,正容道:“在下并非终南焚君门下,也并不是李兄口中说的好色淫徒,李兄深明事理,怎好一见面就出口伤人,污蔑在下?”

    李如流脸色冷峻,厉声喝道:“姓君的,你诱拐我妹子,离家私奔,难道还是假的?”

    李如云气粉脸发黄,说道:“哥哥,你不能说得这么难听,也不能这样侮蔑君大哥。”

    李如流听得更气,喝道:“不要脸的贱人,你还敢帮他说话,你要是知道难听,就不该跟姓君的小子私奔,你这样做,置黄山风云庄的名声于何地?”

    李如云气得骄躯一阵颤抖,流泪道:“哥哥,你怎好这样说话,我和君大哥清清白白,没有什么见不得人,更没有玷辱风云山庄的地方,你分明是上次伤在君大哥箫下,怀恨在心,才这样血口喷人……”

    “住口!”

    李如流大喝道:“如云,你还敢嘴强。”

    李如云道:“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我们找爹评理去。”

    站在李如流旁边的蓝衫少年眼看他们兄妹二人顶了起来,慌忙摇手道:“师弟,你们两人,少说一句,不就没事了么?”

    一面含笑朝李如云道:“李姑娘,这也怪不得令兄,他是奉令尊之命,出来找你的。”

    听口气,他还是李如流的师兄。

    李如云道:“家父找我干么?”

    蓝衫少年潇洒一笑道:“令尊因姑娘无故失踪,曾率人亲自找寻姑娘下落,直至昨日傍晚,因事离去,才把搜索姑娘之事,交代了令兄。”

    李如云道:“我二叔呢?”

    蓝衫少年含笑说道:“令叔也走了。”

    李如云披披嘴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会走失,找我作甚?”

    李如流喝道:“爹要你回去。”

    李如云望望君箫,说道:“我不回去。”

    君箫道:“云妹,令尊不放心你,要你回去,你该回去一趟才是。”

    李如云使性道:“我现在还不想回去,就不回去。”

    李如流大喝道:“爹要你回去,你非回去不可。”

    李如云道:“我说过不回去,就是不回去,你拿绳子来捆着我回去好了。”

    李如流怒恼已极,突然冷笑一声,指君箫喝道:“姓君的,都是你唆使如云离家出走,和你私奔,今天第一个就饶你不得。”

    右手抬处,呛的一声,掣出了长剑。

    蓝衫少年伸手一拦,含笑道:“师弟,你又鲁莽了,咱们来的时候,不是说好了么,愚兄要会会这位君朋友。”

    李如流道:“师兄请。”

    蓝衫少年目光一抬,朝君箫含笑招呼道:“在下水中柱,听说君朋友是武林一奇焚君的高足,铜箫铁剑,天下无敌,故而待地赶来,想和君朋友讨教一番。”

    他说话之时,总是带着微笑,使人觉得他文采风流,和蔼可亲,不似李如流一脸俱是冷傲之色。

    君箫方才曾听李如流说自己是终南焚君的门下,如今又听水中柱也是这么说,好像九箫一剑是终南焚君的成名绝技,但师父传给自己的,偏偏也是九箫一剑,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一面连忙朝水中柱抱拳还礼道:“水朋友好说,在下方才已经说过,并非终南焚君门下。”

    水中柱微微一怔道:“君朋友当真不是终南焚君的高弟?”

    君箫正容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在下如果是焚君门下,怎能否认?何况在下另有师父,岂可忘本?”

    水中柱看他说的不像有假,心中暗暗奇怪,问道:“那么君朋友的尊师不知是哪一位高人?”

    君箫道:“家师人称南山道士,从未在江湖走动。”

    “哈哈!”

    水中柱微笑一声,回头朝李如流道:“这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大家以讹传讹,都说君朋友是终南焚君门下,连会主都信以为真,急于延见君朋友了。”

    君箫道:“在下早已告诉过贝大庄主,在下另有要事在身……”

    “不错。”

    水中柱不待他说完,接口道:“在下已经听说过君朋友不肯应召之事,但在下此次专程赶来,就是要向君朋友讨教来的。”

    君箫道:“在下已经一再声明,阁下也已知道在下不是终南门下,何用再比?”

    水中柱道:“不然,君朋友纵然不是终南焚君的传人,但君朋友以一支铜箫胜了七绝魔剑门下(李如流),在下自然要向君朋友讨教了。”

    正说之间,只见一顶鹅黄软轿,从山下飞一般的朝小山上奔来。

    水中柱目光一抬,喜道:“师弟,宝瓶宫主驾到。”

    这一句话,听得李如云脸上神色为之一变。

    这不过是转眼工夫之事,鹅黄软轿已经上了小山。

    君箫不知他口中说的宝瓶宫主是谁,抬目看去,那顶鹅黄软轿两侧,果然绣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宝瓶,轿前软帘低垂,不知轿内坐的是何等人物?

    软轿才一停下,水中柱、李如流一齐趋前几步,躬下身去,说道:“晚辈参见宫主。”

    李如云更不敢怠慢,急步奔近轿前,扑地跪了下去,说道:“弟子叩见师父。”

    君箫听得暗暗一怔,忖道:“轿内原来是云妹的师父!”

    软轿中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水公子,李公子,不可多礼。”

    轿帘掀处,大家都看到软轿中端坐着一个身穿鹅黄衣裙,云髦高挽,脸上垂着一层鹅黄面纱的美艳夫人。

    她虽然面纱隐约,看不清面貌,但从她一身打扮看去,大概只三十出头,四十不到,虽然江湖上人,却有着大家风范,雍容大方。

    看她气派,又有谁知道她竟是名动江湖的女煞星七花娘。

    七花娘从软轿中伸出一双白嫩纤秀的手来,抬了抬道:“云儿,快起来,让为师看看,你是不是出落更标致了。”

    李如云站了起来,不依道:“师父,你也取笑起徒儿来了。”

    七花娘格的一声脆笑,说道:“傻丫头,师父这是疼你。”

    武功出自家传,她拜七花娘为师,那是七花娘喜欢她,和李从善说,要收她为徒。

    李从善是七星会巨蟹宫宫主,七花娘则是宝瓶宫宫主,地位相等,碍于面子,就命女儿拜在她门下。

    其实李如云只跟七花娘学了她独门暗器“花须透骨针”,名虽师徒,实际上并没有一般师徒的严肃。

    七花娘目光一掠君箫,低声问道:“云儿,那个就是会主要召见的君箫么?”

    李如云傍着师父,点了点头。

    七花娘一双明亮的眼神,透过面纱,仔细的打量着君箫,口中轻“嗯”一声道:“人品果然不错!”

    李如云粉脸一红。

    七花娘望望李如云,接着问道:“你怎么和你爹呕气?是不是为了这姓君的小伙子?”

    李如云道:“没有啊,徒儿只是……只是……”

    七花娘柔声道:“不用说了,你既然和你爹呕气,那就跟为师见你爹去。”

    李如云抬头道:“师父,徒儿不……”

    七花娘不待她说完,截着道:“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你爹因你失踪,快急疯了,还不跟你为师走?”

    玉腕一伸,硬把李如云拉入软轿。

    轿帘迅快放下,两名抬轿的蓝衣壮汉更不待吩咐,抬起软轿,如飞朝山下而去。

    君箫眼看李如云被师父带走,自己自然不好阻拦,但心头总不免有些怅惘之,忽忽若失,目送软轿远去,也就转身欲走。

    水中柱忙道:“君朋友,你要干什么去?”

    君箫道:“在下另有要事在身,失陪了。”

    李如流冷冷道:“你要走?”

    君箫道:“在下自然要走。”

    李如流目中寒芒飞闪,嘿然道:“你诱拐我妹子,就这么说走就走,如云死得了这条心?”

    水中柱点头道:“师弟说得不错,当然,最好是能让令妹死心,再说他既非铜箫铁剑传人,会主也不会召见他了。”

    李如流抬手抽出长剑,目注君箫,沉喝道:“小子,你亮出箫来!”

    君箫后退半步,剑眉一扬,凛然道:“李如流,你不要逼人太甚。”

    李如流目露冷煞,厉声道:“李某要替江湖诛淫贼,为武林除败类,能说逼人太甚吗?”

    君箫听得大怒,盯目喝道:“李如流,上次我箫下留情,点到为止,你如若再敢出言侮蔑天某,我就废了你一条右臂。”

    李如流少年气盛,脸色铁青,长剑一指,大喝道:“好个狂妄小子,看剑。”

    嗡的一声,振腕发剑,正待朝君箫欺上前去。

    水中柱左手一拦,喝道:“师弟且慢,还是让愚兄来会会他。”

    李如流不敢违拗,剑势已张,倏然收起,躬身道:“师兄请。”

    水中柱手按七星剑柄,徐步逼上了两步,依然脸含微笑,目光一抬,说道:“在下方才说过,要向君朋友领教。”随着话声,缓缓抽出长剑。

    君箫曾和李如流动过手,知道“七绝剑法”狠毒凌厉,另有蹊径,极非易与,若非自己九九八十一招“集锦箫法”,集各大门派招术精华,就无法封挡得住。

    水中柱是李如流的大师兄,剑上造诣自然高出李如流甚多。

    李如流仗着乃父在江湖上的声威,神色冷峻,一作倨傲,说空了只是武林中的纨跨子弟而己。

    水中柱外貌俊美,举止飘逸,而且脸上也一直挂着笑容,但他身上似乎隐隐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身上散发邪气的人,只有邪派高手,而且还须练有某种邪门的功夫的人才有。

    君箫虽然初走江湖,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可言,但他遇上的人像冷面鬼汪能、八手罗刹厉九娘,身上都带着浓重的邪气,因此他对眼前这位脸上挂微笑的水中柱,不觉提高了几分警惕。

    对方既已亮出了兵刃,君箫也只好从剑囊中取出铜箫(他中毒昏迷之后,李如云替他把铜箫收入剑囊之中,一直在他身边,不曾取出来过,是以连见识广如钱神路五爷、八手罗刹、司老怪等人,都没有看到)拱拱手道:“水朋友既然坚持赐教,在下只好奉陪了。”

    水中柱手抱宝剑,并未发招,只是含笑说道:“君朋友请。”

    他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语声也清朗而温和,但一双俊目之中,却已隐含杀气,闪过一丝厉芒!

    不!他在说话之时,忽然推动剑气,暗暗向君箫身前袭去。

    他是七绝魔剑邓玄公门下大弟子,卓非肃以“七绝魔剑”独步武林,正派中人,虽然把他视为旁门左道,但武林中能抗倔“七绝魔剑气”的人,也实在寥若晨星。

    水中柱使出来的正是他师傅的独门奇功“七绝魔剑气”,只是他功力尚浅,不过练到三四成火候而己。

    饶是如此,他这一股剑气,若是对付平常之人,就算不能取对方性命,也足以伤敌,但他遇上的却是君箫!

    君箫习的本是玄门真气,任何一门功夫,都讲究循序渐进,这和写毛笔字一样,要有耐心勤练,练上十年,才有十年功夫,练上廿年才有廿年的功力,君箫从师不过十年,护身真气,也不过三成左右火候。

    但他这次因祸得福,在黄山石崖下,服了一颗“清灵紫丹”,足可抵得四十年功力,因而在两个运气疗伤之际,无意之中打通生死玄关,练成了“紫府九转神功”。

    “玄门护身真气”是随本身修为功力增进而增进的,君箫一身功力,在无意中增进了何止数倍,“护身真气”也水涨船高,迅猛精进。

    尤其“玄门护身真气”,和其他武功不同之处,任何武功,就是练成了,也都是先有意念,再默运动力,才能发挥出来,惟有“玄门护身真气”,只要遇上外来的袭击,就自生抗力,你根本不必动念,就可却敌。

    君箫但觉对方一股森寒的剑气,逼近身前三尺,便已停住,他并不知道剑气是被自已护身真气逼住的,只道水中柱有意相试,这就微微一笑道:“还是水朋友请先。”

    这下可把水中柱看得大吃一惊,师傅曾经说过,剑气功夫,练到十二成火候,可以无坚勿摧,自己催动的剑气,离君箫身前还有三尺来远,就再也无法逼近!

    “这小子居然挡得住七绝剑气,他练的会是什么功夫?”他心念疾转,脸上笑容未泯,说道:“君朋友不肯抢先发招,水某那就有潜了。”

    话声出口,身形一动,人如流水行云,直欺过来,七星剑一吐之际,就漾起七道剑光,直袭君箫身前七处要害。

    “七绝魔剑气”就有这般诡异,七道剑光排空而来,教人虚实莫辨,眼花撩乱,不知去封那一剑好!

    当然,这只是指一般武林中人物而言,君箫却看得一清二楚,口中朗笑道:“水朋友,好剑法。”

    铜箫疾然横拦,但听“锋”的一声,金铁交鸣,正好击在水中柱刺来的剑锋之上,七道剑影同时幻灭。

    水中柱手中那柄七星剑,乃是武林中几把著名宝剑之一,寒气逼人,冷光夺目,斩金截玉,削铁如泥,他看君箫举箫封架,心里还暗暗冷笑。

    此时“铮”声入耳,剑身受到剧震,掌心微微发麻,心头不禁又是一惊,人影一合即分,各自后退了一步,急忙举目看去,君箫也同样脸含微笑,横箫而言,他手中一支古铜长箫,完好如初,并没有被宝剑削断,甚至连一丝宝剑砍过的痕迹也没有。

    “七星剑竟然会削不动他的铜箫!”

    水中柱简直不敢相信,微笑一声道:“君朋友手上,原来也是一件难得的兵器,咱们应该好好较量一番才是。”

    他口中说的缓慢,人却随着话声,直欺过来,长剑一振,七道剑光,排空洒出,手腕再振,紧接着又是七道,接连飞出。

    就在他短短的两句话声中,居然一口气发出十四道剑光,但见漫天剑影,缤纷飞舞,精芒冷电,飒然生风,展开了“七绝剑法”,七剑一组,一波攻罢,一波接连攻到,一组比一组凶狠。

    君箫使的是九九八十一招“集锦箫法”,这是从各门各派,各种兵刃中,取精用宏,凑集而成的一套招法。

    正因为是凑集而来,上面一招,和下面一招,本来并不一定连贯得起来,但他师父硬把不连贯的招术,连贯在一起,所以就更见奇奥,这一招使的是华山剑法,下一招就变为少林棍法,再下一招使出峨嵋刺法,变化幻忽,使人有莫不可测之感。

    君箫在风云山庄,就以这套“集锦箫法”,力战五大高手,毫无逊色,如今功夫大增,这套以奇变幻的箫招,在他手中使出,更见奇幻无比,箫势来去,无迹可求。

    水中柱剑光如毒蛇出洞,见隙即入,一发就是七剑,袭取你七处大穴,出剑如风,着着抢攻。

    君箫一支铜箫,挥洒自如,沉稳化解,并未抢攻,那是因为李如云的关系,他不愿出手伤人。

    两人一连解拆了二十几招,兀是未分胜负。

    在一旁观战的李如流,心头暗暗震动,想道:“这姓君的小子,武功显然又比和自己动手之时,高强精进了很多……”

    水中柱眼看久战无功,在自己全力抢攻当中,对方却好整以暇,从容举箫化解,虽在动手,好像全不在乎。

    他一张俊美的脸上,本来一直挂着的笑容,此时已经渐渐收去,代之而起的却是一片肃杀之气,俊目之中,厉芒闪动,沉嘿一声剑法骤然一变,七星剑向空连挥。

    刹那之时,但见剑影排空,幻起无数剑光,剑风激荡,透射出千万重杀气,如惊涛骇浪汹涌而出。

    君箫觉得自己周围,都被森寒贬骨的剑气所包围,水中柱在这一瞬间,脸色青惨怕人,全身青光缭绕,人如魅影,倏东倏西,飘忽发剑,人影所至,就有七八道剑光,随着漾起,疾风飒飒,锋镝密集,自己前后左右,全身要害大穴,几乎全在对方剑尖!

    “七绝剑法”,练到这等境界,已足可傲视武林。

    君箫看得暗暗骇异,一时倒也不敢大意,被逼得只好施展“九转循形身法”,身形随着对方飘忽剑势转动,一支铜箫左右挑动,箫闪如挽千斤重物,出招虽慢,却也幻起一片箫影,紧护全身。

    箫风剑气,互相鼓荡,声如裂帛。

    任你水中柱“七绝剑法”七七相乘,凶辣无比,去来如电,依然在君箫身后数尺之外,发剑冲击,无法突进。

    激战之中,只听君箫朗声说道:“水朋友,咱们已经激战多时,依然不分胜负,似乎应该收手了吧?”

    水中柱冷冷道:“你认为……”

    他本待要说:“你认为水某胜不你么?”

    但只说了“你认为”三字,突然感到自已说话之时剑上气势为之一弱,立即闭口运功,不再说话,运剑如飞扑攻而上。

    不,他一时杀得性起,剑招再变,舌绽春雷,大喝一声,左手骈指如戟,竟在剑光飞舞之中,寻暇找隙,朝君箫身侧穴道下手,但听指风破空,砰然有声,十分锐利。

    他果然不愧是七绝魔剑门下大弟子,一身武功端的了得,不但“七绝剑法”使得出神人化,这一手“七绝指法”,同样极具威力。

    两人这一轮近身搏斗,指风像冷箭般乱射,加上一道道剑光在全身要害闪闪出没,快得如同电掣雷奔,教人眼花缭乱。

    君箫不知自己功力,已臻上乘境界,更不知道自己师门的“玄门护身真气”,随着本身武功的精进,此刻已经不惧对方指风袭击。

    此时眼看水中柱七星剑剑招奇快,每一剑都划出七道剑光,剑影排空,滔滔滚滚而来,对方一个人又时而凌空高蹈,宛如鹰隼飞扑,时而贴地平铺,宛如蛱蝶舞花。

    他既要举箫封挡对方剑势,还要防备对方乘虚而入的指风,一时之间,倒也迫得他连连后退,紧守门户。

    这一阵工夫,他既不能主动攻敌,因为他希望水中柱、李如流二人能够知难而退,因此打得很吃力。

    就在此时,但听“嗤”然锐啸,一缕指风乘虚而入,紧接着“扑”地一声,击中右肩“巨肩穴”!

    不,“七绝魔指”和“七绝剑法”相同,一指出手,七指同发,你只要被他击中一指,几连续可中七指。

    君箫但觉他宛如手挥七弦,一瞬之间,扑扑扑,接连七缕指风,击中自己右侧“巨骨穴”

    以下,前胸“将台”、“期门”、“章门”,及身后“凤尾”、“精促”、“笑腰”七处大穴,心头蓦然一惊,急急往后疾退。

    人影倏分,水中柱俊目放光,突然仰首长笑,笑声中,左腕向上一振,大袖沿着手腕滑下,但见手腕上套着七只金光灿然的金圈,此时随着他手腕一振之势,七只金圈,一齐脱手飞出,直向君箫劈面电射而至。

    李如流听到大师兄的一声长笑,那还怠慢,身形倏地横移八尺,右手一撩长衫,腰间登时露出一条五寸宽的皮带,皮带上插着一排七口蓝芒闪烁的柳叶飞刀,刀长不过五寸,显然淬过剧毒。

    李如流随手把那七口柳叶飞刀一起取下,配合大师兄的金圈,一声不作,右腕一扬,七口飞刀,同时朝君箫身后飞射而去。

    君箫急速后退,是因自己被对方七缕指风,一睹击中了右道半边身上七处大穴,其实他真要被水中柱击中穴道,此刻早已动弹不得,那里还有他后退的机会?

    他疾退数步之后,才发觉自己根本没被指风击中,心中反而一愣,暗暗忖道:“他指风明明击中我七处穴道,怎会毫无所觉?莫非这几日在丹室中,和李如云抵掌运功,连护身真气,都精到无意却敌之境!”

    心头正在惊喜交集之际,瞥见水中柱左腕一振,七只金圈盘旋如飞,电射而来!

    就在此时,突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喝道:“当心身后飞刀。”

    君箫闻声警觉,身形一侧,果见七口蓝汪汪的飞刀,排成北斗七星,朝身后袭来,这分明是李如流配合他师兄行动,出手暗袭。

    前有金圈,后有飞刀,两人使的均是七绝魔剑的特殊手法,出手所取都是七处要害部位,前后突击,互相使命,要想躲闪,实非易事,君箫这一侧身之际,急中生智,右手铜箫疾抡,箫头一下套住第一只金圈,因势利导,随着金圈的动作,轻轻往后一送,朝李如流第一口飞刀上砸去。

    箫头连连挥动,七枚金圈顺势飞出,一齐砸上了飞刀!

    他使的这一手,当时只不过仗着功力精进,目力敏锐,急中生智的七巧打手法,但经过他这下破去了两人的暗器,就变成了他独创的手法“移花接木”,这是后话。

    三方出手,全都快逾掣电,七枚金圈经君箫铜箫拨送,去势更见神速,但听一阵连珠身“叮”“叮”轻震,金圈砸中了七口飞刀,一齐电飞出去一丈以外,落到山石之上!

    七枚金圈在落到地上之时,紧接着响起了一阵嗤嗤之声,每一枚金圈,像喷泉一般,喷洒出一片绿色雾水,洒在岩石上,连石上都腐蚀了一大片。

    原来水中柱这七枚金圈,经巧匠特制,圈中满藏毒水,打出之时,对不知内情,只要用兵刃一格,触动机簧,毒水即自动喷出,激射甚远,只要被喷上几点,衣服腐蚀,沾上皮肉,立即溃烂,不出顿饭工夫,就会全身溃烂而死,当真歹毒绝伦!

    这时若无李如流在他身后放出飞刀,君箫必然会用铜箫去劈金圈,那么势必非伤在喷洒的毒水之下不可。

    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实则不过眨眼工夫之事,君箫目光一注,看到山石被毒水腐蚀了一大片,心头不禁大怒,剑眉陡扬,指着水中柱怒喝道:“姓陆的,天某本只希望你知难而退,你居然使出这种歹毒暗器,今天饶你不得!”

    他这伸手指着水中柱发言,原是无心施展“紫府九转神功”,但因心头这一气愤,鼓动真气,话声未落,一缕劲急内功,“嗤”的一声,从中指指端射出。

    水中柱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七缕指风,明明击中君箫七处大穴,君箫居然若无其事,自己打出去的七只金圈,又被对方不知使了什么手法,一齐砸上师弟的飞刀,他仍然丝毫无损,正感凛骇之际,君箫一缕劲风,已经射到。

    须知“紫府九转神功”发出来的内劲,劲力之强,速度之快,岂是一般指风所能比拟。

    水中柱武功原也了得,听风辨位,只当是君箫发出的指风,正待侧身闪避,但他那知“紫府九转神功”的厉害,风声入耳,但觉右肩如中铁锥,口中大叫一声,一个仰面跌了下去。

    君箫心头气愤已极,俊目合煞,一下落到李如流的身前,沉哼一声道:“李如流,你……”

    随着话声,正待发指!就在此时,只听耳边又响起那人“传音入密”的话声,急急说道:

    “家兄只此一子,还望君公子手下留情。”

    君箫听得不由一怔,原来传音说话的竟是卧虎李从义!

    在风云山庄之中,李从义也曾暗中协助过自己,而且自己这条命,是李如云救的,李如流毕竟是李如云的哥哥。

    这一想,本要凌空点出的一指,也就迟疑了一下。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李如流眼看七柄淬毒飞刀就被君箫破去,大师兄似乎还负了伤,他仗剑当胸,防范着君箫突袭,迅快掠到大师兄身边,急急问道:“大师兄,你怎么了?”

    水中柱右肩肩骨被君箫“紫府九转神功”击碎,痛得他俊脸通红,汗出如雨,但他乃是心高气傲的人,岂肯示弱,一手掩着右肩,身子在地上一弹而起,说道:“没什么,咱们走。”

    说完,目含怨毒,看了君箫一眼,冷然切齿道:“姓君的,咱们这笔帐,水某总有讨回来的一天,再见。”

    转身往山下疾奔而去。

    君箫还不知道自己这一记“紫府九转神功”,击碎了水中柱的肩骨,闻言微笑道:“很好,天某随时候教。”

    李如流一声不作,紧随着他师兄身后奔去。

    晨曦已经照在小山上,山林间雾气已收。

    君箫忽然间从心底升起了寂寞之感!

    李如云和他在丹室中度过了三天三晚,心灵相通,声息相关,这是多么纯洁可贵的情爱,如今景物依旧,人去山空,像晨雾般消失,像春梦了无痕,叫他如何不想她?

    君箫对景怀人,正在怔怔出神之际,突听身后不远,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心头不由蓦然一惊,急忙转过身去。

    只见一颗大树后面,缓步走出一个相貌清瘦的颀长人影,那不是卧虎李从义还是谁来?

    君箫急急一抱拳道:“前辈。”

    李从义颔首笑道:“君公子一别数日,武功似乎又精进了,可喜可贺。”

    李从义道:“家兄身在江湖,又提任了七星会狮子宫职务,对君公子有冒犯之处,老朽内心至感不安。”

    君箫觉得这位风云庄的二庄主,不但为人正直,而且大有隐逸之风,使人觉得和蔼可亲,一面恭敬地道:“事情已经过去,前辈也毋须挂齿了。”

    李从义看他一眼,口中忽然轻喟一声,欲言又止,终于说道:“事情只怕并未过去……”

    君箫剑眉轩动,愤然道:“在下真弄不懂,在下自问与七星会无怨无仇,他们何以要一再纠缠不休?”

    李从义道:“老朽并非七星会的人,但听家兄的口气,七星会听信传言,把君公子当作终南焚君的高足,颇有拉拢延揽之意……”

    君箫道:“在下早已一再声明,另有要事在身。”

    李从义微微攒攒了眉说道:“方才老朽来迟一步,未及出声阻止,君公子一记指力,击碎水中柱肩骨,只怕会惹上麻烦。”

    君箫听得一怔道:“在下击碎了水中柱的肩骨?”

    李从义深感意外,奇道:“怎么?君公子还不知道么?”

    君箫道:“在下真的不知道。”

    李从义暗暗奇怪,眼前这位年轻高手,难道会连自己出手轻重都不知道?他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看来他虽然身怀绝技,却是毫无对敌经验,伤了敌人,自己还不知道。”

    君箫续道:“前辈大概也看到了,水中柱使用歹责暗器,在下一时忍无可忍。”

    李从义微微摇头道:“君公子可知水中柱的来历么?”

    君箫道:“在下不知道。”

    李从义道:“水中柱是七星会主夫人水紫香的弟弟。”

    君箫冷笑道:“他仗着姐姐的势力,可以横行江湖?”

    李从义轻轻叹息一声道:“君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水紫香在江湖上已经出名难惹,但水中柱师傅,是七星会的总护法邓玄公,外号七绝魔剑,在武林中,武功高辈分尊,就是五上门派,也招惹不起他,老弟你一日之间,惹上两个最难惹的人物,今后行走江湖,务必小心。”

    君箫道:“前辈关爱,在下十分感激,不过七星会会主夫人也好,七绝魔剑也好,他们总该讲理。”

    李从义暗暗摇头,这年轻人生性倔强,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水紫香和七绝魔剑那会和你讲理?但这话他不好说。

    消瘦脸上微微一笑,探手取出一个小小锦盒,随递了过来,说道:“老朽和君公子一见如故,无以为赠,这锦盒之中,是名闻江湖的万变儒生麻处机制的三张面具,江湖上会制作人皮面具的人,不在少数,但能戴上面上,使人看不出丝毫破绽,而且还能随着你说话的表情,纤毫不爽的,只有万变儒生麻处机一个,而且他秘技自珍,轻易不肯制作,因此江湖上把他制作的面具,视同奇珍异宝,这是老朽无意中救了他一命,他回去之后,整整化了两天时间才制成三张面具相赠,留作纪念,老朽从未轻易示人,君公子行走江湖,也许用得着它,其中一张老朽准备留给如云,这两张就请君公子收下了。”

    君箫听他说得如此珍贵,而且自己行动磊落,也无须人皮面具,这就抬目道:“前辈厚赐,在下不敢拜领。”

    不敢拜领者,不屑用人皮面具也。

    李从义自然听得出他的口气,微微一笑道:“君公子名师高徒,光明磊落,自然用不着面具,但江湖上人心谲诡,不可不防,有这两张面具,必要时也许可以助君公子瞒过敌人耳目,去完成一件重要任务,老朽留着无用,君公子且请收下,老弟真要不屑用此,也可作为和老朽订个忘年交的纪念如何?”

    君箫听他这么说了,只好伸手接过,说道:“前辈这么说了,在下拜领就是。”说罢,就把锦盒收入怀中。

    李从义爽朗地笑道:“老弟这样才是英雄本色,好了,老朽还另有事去,不知老弟有什么话,要老朽传告如云么?”

    君箫俊脸骤然一红,说道:“前辈见询,在下只好直说,在下多蒙李姑娘救助,始能保住性命,请前辈传告李姑娘,在下决不负她,俟在下从四川归来,自会找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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