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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重逢

    上帝钧天会众灵,

    昔人因梦到青冥。

    伶伦吹裂孤生竹,

    却为知音不得听——

    钧天-李商隐

    八年了!

    整整八年了!

    刚从延福宫会宁殿踏出来的傅子嘉茫然地仰头迎向温暖的日阳,日升日落几多回,他却完全没有感觉,世界是明亮的,他的心底却是黝黑一片。

    八年了,他宛如行尸走肉般被迅速流逝的时光推着往前走,一步一步踉跄地往前,却连跌倒的机会都没有。

    这回,当他又要进宫来向皇上请缨讨伐李继迁时,傅子青立刻拉住了他。

    「你想找死是吗?但是一直没有死成,所以,你一次又一次的去找死,是吗?」

    找死?

    很可笑的字眼,但是……或许就是如此吧!他等得好累、等得好失望,等得愈来愈害怕……他无法不想起,她是为了敏妹妹才委身作他的妾,而且,虽然她是那么的体贴他、关心他,然而,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她曾经说过类似喜欢他、爱他的话语。

    难道她从来都不曾爱过他吗?

    那么……也许她早就改嫁给族里其它的男人了,不是说她父亲曾经为她订下婚事吗?也许就是嫁给那个人了也说不定,而他却还傻傻地在这里等待她,然而,他除了等她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思念令人憔悴,疑虑更折磨人!

    也或许他是想试试看,当他真的快要死的时候,紫瑚会不会来救他?无论如何,从失去紫瑚的那天起,任何事都不重要了,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找死?

    死了也罢!

    「傅将军,请等一等!」

    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傅子嘉不觉脱口便是一声无奈的长叹。他慢慢转过身去……没错,是宣慈公主身边的宫女秀月。

    近得身来,秀月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奴婢见过傅将军。」

    「不敢,秀月姑娘,有何指教?」傅子嘉表面平静,心中却叫苦连天。

    秀月垂眸低眼。「公主请傅将军到宴春阁聊聊。」

    果然!傅子嘉暗叹。「那就请秀月姑娘带路吧!」

    宴春阁位于延福宫右侧,阁旁是一座小园池,池边满布奇花名木,清幽静谧、浪漫天成,宣慈公主就倚在缕窗边望着池中的荷花发呆。

    宣慈公玉是太宗的第四女,模样娇美、个性活泼,是位可爱的公主,从四年前她第一次特意找他聊天开始,他就知道这位公主对他情有独锺,若是没有紫瑚的存在,或许他也会喜欢上她吧!

    然而,他已经有紫瑚了,而他的心太狭窄,只容得下一个女人,所以,对这位俏公主,他只能说抱歉了。但是,虽然他一再暗示,公主却始终置若罔闻,难道真要他明言才行吗?

    「卑职参见公主。」

    「免了、免了!」宣慈公主受不了地直挥手。「拜托!早就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要跟我来这一套嘛!」

    「礼不可失,公主。」傅子嘉正经八百地说。

    宣慈公主翻翻白眼,随即猛招手,同时往阁里走去。「来、来,这次我帮你准备了龙脑酒,快来品尝一下吧!」

    自从打听到傅子嘉爱喝酒之后,虽然她不喝,却总是会为他准备一些宫里珍藏的美酒,这满足了傅子嘉肚里的酒虫,却苦了他的精神。

    佳人美意,实在难以消受啊!

    两相坐定后,秀月立刻为傅子嘉斟上龙脑酒,浓烈的香气随即迎风飘散开来,他不由得脱口赞道:「好酒!」

    宣慈公主笑咪咪地摆摆手。「那就快用吧!」

    傅子嘉先闻嗅了一下浓烈的酒香,再一仰而尽。

    「醇烈香郁,的确是好酒!」

    宣慈公主示意秀月再斟上。「那就多喝点,我准备了很多呢!」

    「谢谢公主。」

    「又来了!」

    宣慈公主叹道,而后用双手支着下巴,两粒好奇的眼珠子在他脸上滚来滚去滚了好半晌。

    「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傅子嘉放下酒杯。「公主请问。」

    「你几岁了?」她这是明知故问,不过,如果不这样起头,很难一下子就扯进她真正想知道的事上头去。

    傅子嘉似乎有些讶异。「三十二了,公主。」

    「哦!三十二了吗?那么……」宣慈公主略微倾斜着脑袋。「我听父皇说,你一直拒绝任何人的提亲,是真的吗?」

    傅子嘉垂下眼睑。「是真的,公主。」

    「为什么?你都三十二了,早该成亲生子了,不是吗?」这下子说得可就更白了。

    「为什么?」傅子嘉喃喃地重复,片刻后才徐徐地抬起眼,眸中满溢着凄苦哀愁。「因为卑职已经有一妻一妾了。」

    宣慈公主呆呆地凝住他的双眼,被他眼中的痛苦和无奈深深震撼了,让她根本没有办法移开视线、没有办法思考。她不明白,这个父皇口中神勇无敌的战场常胜将军、这个她眼中英挺俊逸无人可比的男人,为什么会担负着如此沉重的哀伤?

    直到傅子嘉又垂下眼眸,她才得以脱离魔咒回过神来。

    「可……可是听说你的妻子早就过世了,不是吗?」

    「是的。」

    「还有你的妾室,她……好象也离开好久了吧?」

    「是很久了,」傅子嘉低喃。「整整八年三个月又十七天。」

    整整八年三个月又十七天?老天,难道他……他是一天一天的数日子过来的吗?

    「你……你……」

    「我一直在等她回来,」傅子嘉苦笑。「现在还在等,而且会一直等下去,直到我死。」

    宣慈公主傻住了。

    「所以,公主,请不要对卑职存有任何期待,卑职的心里再也容纳不下任何人了。」傅子嘉仰头饮下最后一杯酒,而后起身施礼。「谢谢公主的酒,卑职告退。」

    望着他头也不回的颀长身影,宣慈公主觉得满心酸楚。奇怪的是,其中只有一小部分是为自己,有一大部分却是为了那个痴情的男人,那个八年来饱受相思折磨的男人!

    当那两支箭同时射进他的胸口时,他很讶异,却也很释然。

    终于,他的等待结束了……不!应该说是要重启另一个等待的开端,另一个没有痛苦的开端。喝了孟婆汤之后,他会忘了一切痛苦,但是,他还是会继续等待下去,这个世界或许有结束的一天,但是,他的等待永远不会结束,直到紫瑚回到他身边的那一天。

    坦然地任由身子无力地坠落地面,他望着远处的灵州城墙,四周愚蠢的人们仍然在厮杀,生命不断地在陨落,下一个就是他了。

    他平静地阖上双眼,却在意识消失的那一刹那间,他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檀香!

    他想睁开眼,却已被黑暗紧紧的拥抱住了。

    他在作梦!

    紫瑚缩水了!

    小小的紫瑚正在跟他说话,但是他听不清楚,有火在烧他,他全身都着火了,他想叫小小紫瑚帮他灭火,然而,使尽全力叫出来的却只是一声若有似无的呻吟。

    他又坠回黑暗中了!

    他又在作梦了!

    这日他看见的是他自己!

    一个小小的傅子嘉,他也在跟他说话,但他还是听不见,火仍然在烧他,烧得他浑身滚烫。

    这次他更用力地大吼,然而,出口的依然只是听不见的蚊鸣。

    黑暗再次攫住了他!

    他不是在作梦!

    那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香味……他蓦地睁开眼……还有那熟悉的身影,是他的紫瑚没错!他想叫她,但是嘴张合了老半天,干热的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胸口也好象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压住。

    什么时候出声说话变成这么吃力的事了?

    于是,他只能看着、听着,贪婪地攫取多年不见、思念不已的身影,诧异地听她泼妇般地破口大骂。

    「你这个混蛋、卑鄙小人!以他的身手,根本不会有人伤得了他,是你对不对?那两支箭是你射他的,而且,你还在箭上施了法力,所以他才会避不开,所以我才无法用法力替他疗伤对不对?」

    「是又如何?」

    傅子嘉这才错愕地望向与紫瑚对峙的男人,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一个带有脂粉味的漂亮男人,甚至有点像是被人包养的相公。

    请问这位相公为什么要他的老命?

    「你无耻!只会用这种下流手段!」紫瑚怒骂。「你以为你杀了他,我就会嫁给你了吗?呸!门儿都没有!告诉你,我这一辈子就认定了他,除了他,我谁也不要,就算他死了,我还是会等他投胎后再去找他,永远都轮不到你的!」

    够了!

    他所受的一切痛苦折磨都有代价了!

    那几句话就足够让他死而无憾了!

    那位相公,还是请你趁早滚蛋吧!紫瑚不要你呀!

    「我不懂,紫瑚,我才是你的未婚夫呀!他只是个凡人,你为什么要选择他?」

    「放屁!那是我爹擅自决定的,根本算不得数,你应该知道我的配偶要由我自己决定,任何人都不能帮我做主的,我才要问你,你这么无赖地死缠着我干什么?」

    真粗鲁!不过……无所谓啦!这就是他的紫瑚,他心爱的紫瑚呵!

    那位相公,缠人家的老婆可不太好喔!你还是自己去找你自己的吧!

    「咦?」

    从他的脑袋上方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惊咦,他本能地转动眼睛往上看去……耶?小小紫瑚?

    「娘、娘!」小小紫瑚叫着。「爹醒了、爹醒了呀!」

    「真的?」

    这回是从他腿部那边传来另一个同样稚嫩的声音,他再次反射性地往下望去……耶、耶、耶!小小傅子嘉!

    而大紫瑚也立刻冲到他面前来,惊喜地抚摸着他的脸,双眸迅速渗出晶盈的泪光来。

    「夫君、夫君,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她哽咽着。「对不起,都是我慢了一步才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对不起、对不起!」

    傅子嘉很努力很努力的想把声音挤出喉咙。

    「不……不要……要紧……」他吃力地说:「只……只要你……你肯回……回到……我……我身边……就……就好了……」话还没说完,他就觉得胸口开始发痛,仿佛有支滚烫的火棒正炙烧着他的胸口,他不禁闭紧了双眼想忍住那阵阵难以忍受的痛楚。

    「啊!夫君,很痛吗?不要说话了,不说话就不会痛了!」

    傅子嘉闻言,立刻又睁开双目,「你不……不会再……离……离开我……了吧?」他喘息着问。

    紫瑚温柔地笑了。「不了,夫君,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你了!」

    于是,傅子嘉终于放心地阖上了双眼。

    「紫珊,好好看着你爹,要是他又发烧了,你就立刻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了,娘。」

    哦!原来那个小小紫瑚叫紫珊,傅紫珊。

    「紫豪,去附近山里看看有没有人参之类束西的,你爹需要好好补一下。」

    「是,娘,我马上去!」

    哦!原来那个小小傅子嘉叫紫豪,傅紫豪。

    「现在,罗宗,你到底滚不滚啊你?」

    「可是,紫瑚,我是……」

    哦,原来那位相公叫罗宗,笨罗宗。

    滚吧,罗宗!

    当他由沉沉的睡梦中醒来后,双眼还没有睁开,他就不安地先唤了一声,「紫瑚?」

    「娘、娘,爹醒了,他在叫你呢!」

    他一睁开眼,立刻看到大小紫瑚双双挤在他眼前,他不由得笑了。

    「夫君,你还好吗?」

    「好……好得很……从来……没有……这么……这么好过!」

    紫瑚放心地转过头去望着刚进门的傅紫豪。

    「娘呀!这附近哪有什么人参嘛!芋头倒是一大堆。」

    紫瑚皱眉。「那……紫珊,你到宫里去拿一两支回来,快去快回啊!」

    「是,娘!」

    傅子嘉刚愣了一下,便瞧见傅紫珊像烟一样消失在他眼前了。

    「紫豪,你去抓两只山鸡回来。」

    「是,娘!」

    傅紫豪也转个眼不见了。

    傅子嘉不由得惊诧地瞪大了眼。「他……他们……」

    紫瑚笑笑,在床边坐了下来,并握住他的手。

    「我想,你大概听你堂伯说过了吧?要让他们两个以人类的模样出生,我必须牺牲我的道行。其实,一个是无所谓啦!可是两个就很吃力了,所以……」她迟疑了一下。「当他们出生后,我就回归狐狸原形,无法再变回人样了。」

    傅子嘉倒抽一口寒气。「那……那……」

    「放心、放心!」紫瑚抚慰地拍拍他的手。「我只要再修练一下就可以了,不过,这一下也满久的,差不多一个多月前我才能化为人形,之后我就开始打听你的情况,这才发现你居然等了我这么久。」

    傅子嘉这才安心地吁出一口气。

    「我……我一直……害怕你……你会改……改嫁……给别……别人了。」

    「怎么可能呢?」紫瑚笑道,「我想,有一件小事也许该让你知道比较好。」说着,她羞赧地瞥了他一眼。「你知道为什么敏妹妹一定要我跟着你吗?」

    傅子嘉困惑地眨眨眼。「不……不是她……」

    「不是!」紫瑚垂眸注视着他们交握的手。「是因为我和敏妹妹同时喜欢上你,虽然我并不想让敏妹妹知道,但是,我想她一开始就明白了。」

    傅子嘉惊讶地张大了眼。「你……你也……」

    「是啊!否则敏妹妹也不会这么坚持非要我跟着你不可,我也不可能这么心甘情愿地作你的妾。」

    「但……但是你……你从来……没有……」

    紫瑚轻叹。「我原本是打算找个适当机会告诉你我是天狐之后,再一并告诉你的,却没想到……」

    一想到当年的情形,傅子嘉就觉得羞愧难当。「对……对不起……我那时……」

    「我明白,」紫瑚掩住他的口。「你只是一时被吓到了,对吧?虽然当时我很生气,但事后想想,那也是人之常情,怪不得你。不过,那时候我也很担心产下孩子之后,我自己本身不晓得会变成如何,所以才决定要在生产完再回去找你,结果……」她无奈地苦笑。「我真的回归狐狸原形了!」

    傅子嘉紧了紧交握的手。「不……不要……再生了。」

    紫瑚又笑了。「不!我还要多生几个,不过,下回有人会帮我了。其实,天狐一族的生育能力并不好,所以,至今都无法让天狐一族繁荣起来。因此,像我这种生育力很好的女天狐,就是族里最宝贵的珍品了,只要我愿意生,那些无法生育的女天狐就会把道行分给我。所以,你尽管放心好了,没有问题的。」

    「你的……生育力……很好?」

    「是啊!你看,我们成亲不到一年我就有了身孕,这在我们族里简直可以算是异数了,其它女天狐大部分都要过个十年以上才会怀孕呢!再加上我一胎就生了两个,对野狐狸来说,这可能不算什么,然而,对于天狐来讲,这可说是异数中的异数喔!」

    「那……」傅子嘉眨了眨眼。「我就……就要……努力……做人了?」

    紫瑚脸一红,轻眸一声。「你呀!就喜欢喝酒、做人!」

    傅子嘉眼神温柔的看着她。「我……我爱你……紫瑚。」

    紫瑚柔柔一笑。「我也爱你,夫君。」

    傅子嘉扯了扯他们交握的双手,于是,紫瑚的脸更红了,却依然顺从地缓缓俯下螓首,用她的樱唇滋润他干裂的唇瓣、用她的柔情抚慰他疲惫干枯的心灵。

    突然……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进去?」

    「我也不知道,等爹做完人吧!」

    「做人?」

    「是啊!你没听到刚刚爹说的,以后他要努力做人了?」

    「可是……爹伤得这么重,连多说两句话就会喘个半死,他还有精力做人吗?」

    「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这是……不晓得谁说的,反正男人就是这样,管他是不是快要死了,先做人再说!」

    「可是娘……」

    「安啦、安啦!你没听娘说吗?就算爹真的呜呼哀哉了,她也会等他转世投胎,再去找他一起做人,做到爹又完蛋了,她会再等爹投胎,然后再去找爹做人……这个呀!就叫狐狸精。」

    「你们两个躲在那儿胡扯些什么?还不赶快给我滚进来!」这是紫瑚老羞成怒的咆哮。

    「怪了!狐狸不狐扯,难道还狗扯或者是猫扯不成?」

    「紫豪!」

    「啊、啊!我就知道你又说错话了,你看,娘生气了吧?告诉你,应该是狐说才对,狐狸说的嘛!」

    「紫珊!」

    还是错的吗?

    傅紫豪和傅紫珊两人面面相觎,随即不约而同地大叫起来。

    「狐说八道!」

    明知道得不到任何回应,可一听到傅子嘉重伤回京,一时无法割舍多年感情的宣慈公主还是匆匆赶到了将军府。

    她只要知道他没事就好了!

    废话,当然没事,否则从那么大老远的赶回来,早在半途上就向阎王应卯去-!

    这并不是宣慈公主第一次到将军府来,前两年傅子嘉生辰,或者过节什么的时候,她都会特地跑来让他惊喜一下。

    当然,她并不知道傅子嘉只有惊,没有喜。

    不过,很奇怪的,虽然她不是常来,她还是感觉得出来府里似乎有什么不同了,可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或者是……多了一份温暖的气息吧?记得之前每次来到将军府,总觉得这座府邸寂寥、冷清得仿佛根本没人住,可是这会儿……好象有点热闹……

    「我警告你,哥,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就要跟娘讲了喔!」

    「那有什么了不起?我去跟爹讲!」

    「跟爹讲才没用呢!」

    「谁说的?」

    「狐说的!」

    「那你就错啦!跟娘讲才没用吧!」

    「谁说的?」

    「夫说的!」

    宣慈公主诧异地极目望向童言童语的来处。「秀月,将军府里什么时候开始有小孩子了?」

    「回公主,奴婢也不知道。」

    前行带路的家丁闻言,立刻回过头来笑道:「公主,那是少爷和小姐,是这回跟着夫人一起护送将军回来的。」

    「少爷、小姐?!」宣慈公主以为自己听错了。「夫人?」

    「是的,是夫人带着少爷和小姐回来了,」家丁停在一间寝室前。「虽然将军伤得很重,但是奴才从没看将军那么高兴过呢!」

    「等等!」宣慈突然出言阻止家丁叩门的动作,同时若有所失地朝敞开的窗户望进去。

    傅子嘉苍白憔悴地靠在床头,但是,他的神情却是如此的满足与喜悦,眼底荡漾着前所未见的温柔与深情,全部都投向坐在床边,正一匙一匙喂他喝汤吃药的少妇。

    那是一个美得不可思议的少妇,唇边噙着一朵妩媚动人的微笑,风情万种、撩人心弦,可眉梢、眼角却又掩不住活泼俏皮的神采,有点狡诈、有点不驯,成熟中带着纯真,顽劣里又隐藏着温柔,似乎集合了所有女性特质才得以构成一个如此富有魅力的女人。

    「夫君,下午娘要来看你,待会儿你最好睡一下,免得精神不济。」

    「都听你的,紫瑚,都听你的。」

    宣慈公主暗叹着退开一步。

    「我们走吧!」

    「公主?」

    宣慈公主苦笑着往来时路走去。

    「这儿没有我容身之处,连一丝丝、一片刻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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