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次耶诞夜聚会以后,明菁和孙樱便常来我们那里。
尤其是晚上八点左右,她们会来陪秀枝学姐看电视。
我和柏森总喜欢边看电视剧,边骂编剧低能和变态。
难怪人家都说电视台方圆十里之内,绝对找不到半只狗。
因为狗都被宰杀光了,狗血用来洒进电视剧里。
有时她们受不了我们在电视旁边吐血,还会喧宾夺主,赶我们进房间。
如果她们待到很晚,我们会一起出去吃宵夜,再送她们回宿舍。
有次她们六点不到就跑来,还带了一堆东西。
原来秀枝学姐约她们来下厨。
看她们兴奋的样子,我就知道今天的晚餐会很惨。
我妈曾告诉我,在厨房煮饭很辛苦,所以不会有人在厨房里面带笑容。
只有两种人例外,一种是第一次煮饭;
另一种则是因为脸被油烟熏成扭曲,以致看起来像是面带笑容。
我猜她们是前者。
她们三人弄了半天,弄出了一桌菜。
我看了看餐桌上摆的七道菜,很纳闷那些是什么东西。
我只知道,绿色的是菜,黄色的是鱼,红色的是肉,白色的是汤。
那,黑色的呢?
我们六个人围成一桌吃饭。
"这道汤真是难……"子尧兄刚开口,柏森马上抢着说:
"真是难以形容的美味啊"
秀枝学姐瞪了柏森一眼,"让他说完嘛,我就不信他敢嫌汤不好喝。"
明菁拿起汤匙,喝了一口,微蹙着眉:
"孙樱,你放盐了吗?"
"依稀,仿佛,好像,曾经,放过。"孙樱沉思了一下。
我把汤匙偷偷藏起,今晚决定不喝汤了。
"过儿,你怎么只吃一道菜呢?"坐我旁边的明菁,转头问我。
"这小子跟王安石一样,吃饭只吃面前的那道菜。"柏森回答。
"这样不行的。"明菁把一道黄色的菜,换走我面前那道绿色的菜。
"过儿,吃吃看。"明菁笑了笑,"这是我煮的哦!"
这道黄色的菜煮得糊糊的,好像不是用瓦斯煮,而是用盐酸溶解。
我吃了一口,味道好奇怪,分不出来是什么食物。
"嗯……这道鱼烧得不错。"黄色的,是鱼吧。
"啊?"明菁很惊讶,"那是鸡肉呀!"
"真的吗?你竟然能把平凡的鸡肉煮成带有鲜鱼香味的佳肴,"
我点点头表示赞许,"不简单,你有天分。你一定是天生的厨师。"
我瞥了瞥明菁怀疑的眼神,拍拍她的肩膀:
"相信我,我被这道菜感动了。"
"过儿,你骗人。"
"我说真的,不然你问柏森。"我用眼神向柏森求援。
柏森也吃了一口,"菜虫说得没错,这应该是只吃过鱼的鸡?quot;
看着明菁失望的眼神,我很不忍心,于是低头猛吃那道黄色的鱼。
说错了,是黄色的鸡才对。
"过儿,别吃了。"
"这么好吃的鸡,怎么可以不吃呢?"
"真的吗?"
"如果我说是骗你的,你会打我吗?"
我和明菁应该是同时想到营火晚会那时的对话,于是相视而笑。
"真的好吃吗?"明菁似乎很不放心,又问了一次。
"嗯。菜跟人一样,重点是好吃,而不是外表。"
我把这道菜吃完,明菁舀了一碗汤,再到厨房加点盐巴,端到我面前。
吃完饭后,我和明菁到顶楼阳台聊天。
"过儿,你肚子没问题吧?"
"我号称铜肠铁胃,没事的。"
"过儿,对不起。我下次会改进的。"
"你是第一次下厨,当然不可能完美。更何况确实是满好吃的啊。"
"嗯。"
我看明菁有点闷闷不乐,于是我跟她谈起小时候的事。
我妈睡觉前总会在锅子里面放一点晚餐剩的残汤,然后摆在瓦斯炉上。
锅盖并不完全盖住锅子,留一些空隙,让蟑螂可以爬进锅。
隔天早上,进厨房第一件事便是盖上锅盖,扭开瓦斯开关。
于是就会听到一阵劈啪响,然后传来浓浓的香气,接着我就闻香起舞。
我妈说留的汤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太少的话蟑螂会沾锅;
太多的话就不会有劈啪的声响,也不会有香气。
"这就叫过犹不及。了解吗?孩子。"我妈的神情很认真。
另外她也说这招烤蟑螂的绝技,叫做"请君入瓮"。
我妈都是这样教我成语的,跟孟子和欧阳修的母亲有得拼。
"烤蟑螂的味道真的很香喔。"
"呵呵……"明菁一直笑得合不拢嘴。
"所以炒东西前,可以先放几只蟑螂来爆香喔。"
"过儿,别逗我了。"明菁有点笑岔了气。
"天气有点凉,我们下去吧。"
"嗯。"
"不可以再胡思乱想了,知道吗?"
"嗯。"
后来她们又煮过几次,愈来愈成功。
因为菜里黑色的地方愈来愈少。
孙樱不再忘了加盐,秀枝学姐剁排骨时也知道可以改用菜刀,
而非将排骨往墙上猛砸。
我也已经可以分清楚明菁煮的东西,是鱼或是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