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夫妻怎么来了……”
“奴婢怎能不来伺候小姐,小姐这是要和奴婢生分了吗?”满脸泪的翠兰跪在地上,同样泣不成声。她和丈夫是自愿留下来接季明蕙的。
“大哥、二哥他们……”她有说不出的抱歉,她与德贵妃的斗争竟断送了季府男儿大好前程。
“小姐别把责任往身上担,大爷、二爷说了与您无关,朋党之争难免会中箭落马,目前今上尚无子嗣,德贵妃一派汲汲于拉党结派,谋求后位,他们陈家早就想除掉咱们季家了,只是苦无机会,这次能全身而退已是万幸……”
“爹娘的情形呢?”
“老爷因此事老毛病犯了,身体有些不妥,可有夫人的细心照顾,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小姐不用烦心。”翠兰取出有些破旧的狐狸皮披肩为季明蕙披上,一如往常的服侍周全。
“都是因为我……”她太不孝了,不能为爹娘分忧解劳,反令其晚年奔波,落难市井间。
“七小姐,此时不是伤心的时候,还是赶紧上车吧!盼能在日落前找个妥当的落脚处。”魏仲阳催促着,他担心德贵妃会有后手。
“娘,快看,薇儿捡到金子了!”陶于薇兴高采烈的叫喊声打断了大人们的重逢叙旧。
几双眼睛闻声望去,顿时震惊得说不出话,只见她嘴儿开开,露出八颗小米牙笑得好不热切,白嫩嫩的小手心捧着重约十两黄金打造的长生锁。
翠兰张目结舌,看来短时间内不用发愁无银子可用了,足够买座二进院子外,还有余额买几个下人做事,一年半载不致饿死。
只是小小姐的运气未免太好了点……
五年后。
“小姐、小姐,您走慢点,奴、奴婢跟不上您,您悠着点、悠着点,奴婢怕有人冲撞了您……”一名穿着石榴红压花裙的丫鬟画竹跑得香汗直流、气喘吁吁,额头豆大的汗珠都足以拧湿一条帕子了。
陶于薇忍不住埋怨,“妳慢慢吞吞地干什么,银子会长脚的妳知不知道,要是走慢点就会跑到别人的银袋里,妳想让小姐我和白花花的银子擦身而过?”命可以不要,但是不能和银子结仇。
“小……呼……小姐,咱们的铺子又不会跑,您何必急……急于一时,夫人说咱们的铺子不赚钱,全青铜县的铺子也别开张了,干脆关门大吉……”她顺着小姐的心意说起好听话,只求眼前磨人的小祖宗别再折腾。
“说得好,咱们的铺子不赚钱,其他人早关门了,我们陶记米行、陶记杂货铺可是首屈一指的大商铺,日后要开遍旭川国各地,处处有我陶记的招牌。”若论赚钱的本事,谁能跟她比。
“陶”是国姓,个子稍微高了一些的陶于薇仍不减当年的稚色,只是过去瘦弱的脸颊长了些肉,珠圆玉润,很是俏丽,琉璃珠子似的双瞳流转着调皮和不合年纪的精明,眼神精亮得好像守在洞口逮兔子的小狐狸。
借着那十两黄金打造的长生锁,季明蕙将它换成银子,不想再连累家人,她不打算回祖籍地,便与忠仆魏仲阳及其妻翠兰一路南行,来到离京一百里处一座风景秀丽的小县城,此地山好水好人也好,靠山面湖交通便利,商行往来热络,于是考虑了一下便决定住下。
置了座三进的小宅子,不大,划分三座小院子,她和女儿各住一院,另一院留做让访客留宿时的客房,虽然季明蕙怀疑他们会有客人,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
另外有下人房和抱厦,又弄了个马房方便马车进出,毕竟两个主子都是女的,有辆马车代步省脚力。
买了宅子之后还有余额,不想坐吃山空的季明蕙为了女儿将来的嫁妆预做打算,她所学的琴棋书画派不上用场,倒是刺绣、女红方面别有长才,再加上见惯了宫里的好东西,她索性开起了绸缎庄,卖卖时下新颖的花布和现裁的成衣,以及花样别致、绣得精巧的绣件。
说起来,季明蕙还真有点生意手腕,真让她做起来了,在青铜县里算是小有名气,每年的利润颇丰。
不过她想还是因为家里有个运气不错的孩子,每每陶于薇一惹出事来,相对也有好运跟着来,福祸相倚,给家中的生意增色不少,运气好得挡也挡不住,叫人啧啧称奇。
娘亲开起了绸缎庄赚钱,陶于薇脑子精得很,有样学样,年纪小小的她也是赚钱能手,投入抢钱行列不落人后。
一开始她要娘亲用头三年赚来的银子买下三百亩土地和一座山头,然后养了几户佃农,春种稻米秋播高粱,还在水塘里养鱼,一年两获,成果丰硕,空地上植些菘菜做腌菜。
山头的一半是果园,另一半是茶园,果树和茶树长得慢,所以目前尚未有收获,真正的出产要看明年春、秋两季。
不过这不妨碍陶于薇伟大的生财计划,所谓肥水不落外人田,何必让人多赚一笔,既然自家每年能出几千担白米,那就开间米行吧!把历年的存粮全拉到铺子卖了,她还打出买十送一的口号,买十斤白米送一斤高粱,每日限制三十名,来得慢的人就抱歉了。
陶记米行的生意很好,好到出人意料,但没人眼红,因为当家的小掌柜嘴甜又生得可人,被她的软音一撒娇,什么脾气都没了,直当自家孩子疼着。
至于陶记杂货铺,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几乎什么都有,什么都卖,从姑娘头上的绢花钗镮、日常用品、衣帽鞋袜、锅碗瓢盆、棉被枕套架子床,到精美的雕刻品和名人书画,连小零嘴都有。
真不知陶于薇到哪认识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物,她店里的伙计不用去批货,自有人送到店里来,价钱当然是她说了算,转手以十倍卖出,难怪她富得流油口袋铜板叮当响。
“小姐,我们只是小店铺而已,您别大声嚷嚷,大家都在看您了。”画竹难为情的臊红了脸,暗自拉了拉主子的杏色衣襬,小姐太出锋头了,容易引人注目。
“呿!没出息,哪一间百年老店不是由小店铺开始,做人要有志气,要不是妳家小姐我没门路,什么杀头的生意我也敢干,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陶于薇大发豪语。
“小、小姐,谨言慎行,奴婢不想没脑袋。”画竹急得快哭了。
陶于薇清亮的水眸一横。“真是没用,看来妳成不了什么大器,枉我想拉妳一把。”
铺子越开越多,账本也越积越高,放手让她自个儿打理的季明蕙,全然不顾不管,由着她瞎折腾,不论是赔是赚都由女儿自己处理,完全不插手,看她能自行打磨出多少的富有。
其实季明蕙也不晓得女儿究竟赚了多少银子,大概知晓没赔过,小有赚头,日后不愁没嫁妆。
只有陶于薇自个儿明了她多有钱,目前存在钱庄里的银子足足上万两,以她的年纪算是不少了,知府嫁女儿也不过三、五千两压箱底而已,她是人家的两倍。
不过以她爱银子的程度,有了钱之后当然是拿去赚更多的钱,有谁嫌银子多咬手。
可惜最爱收集各式金制品和赚钱的陶于薇是个惫懒的人,她只喜欢数银子,摸摸小金猪、小金虎、金蝉、金雀儿,一看到账本就发愁,她最不耐烦的是算账,偏偏帐又多,总拨算盘珠子拨到指头红肿。
所以,她迫切需要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任劳任怨又年轻力壮的账房,因为若人太老了一下子就捐躯,她还要找人太麻烦了,不如一开头找头壮牛好勤奋耕耘。
“小姐,咱们新开幕的脂粉铺子似乎挺热闹的,围了不少人观看,过去瞅上两眼成不成?”十三岁的画竹已经是大姑娘了,自是对一些女孩家的胭脂水粉感到兴趣。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只要能让自己更美,容貌更为出众,花再多的银子也甘愿,女为悦己者容。
看准了女子肯砸大钱的心态,陶于薇从她娘亲那里半哄半骗地挖来好几种宫廷秘方,皇宫里的娘娘都用的美容圣方能差到哪里去,一推出就是盛况空前的疯抢,供不应求。
“成,我顺便去收银子。”一说到银子,小财奴的两眼就发亮,小小的奸狡分外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