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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不速之客

    一

    八月五日转瞬就到。

    一早起来,湛蓝就和几个年轻人指挥着庄丁忙碌开来,打扫园地,张挂彩条,准备把寿筵办得热热闹闹.

    不出武诸葛王耀祖所料,飞鸿庄果有贵客登门,人数之多,还超过了他的估计。

    最先光临的,是少林寺方文大师空无禅师。老禅师在监寺空了大师、知客室缘大师陪同下,还带着四个武僧,即威震江湖的四大金罗汉静空,静宗、静凡、静能。

    他们的来到,使飞鸿庄更加忙碌了起来。

    这是十几年没有的事了,飞鸿庄毫无准备,只得临时筹措用物。

    第二拔来到的,有华山掌门子午神剑罗义斌三个师弟洪天雷、管锦岳、了良山和首徒司徒华及几个门人弟子.

    紧接着恒山北岳门掌门孔庆广、龙虎山玉虚官金龙真人率徒众三四人来到.在他们之后,独臂金刀许培忠、赛门神韩天贵、流云剑严子钰、女金刚汤四姑、终南派掌门妙真子、师妹妙清老尼等相继来到。

    妙清老尼是王耀祖女儿王晓莲的师傅,华山派掌门罗义斌是他儿子王宏志的师傅。

    最为有趣的是,成了独臂金刀许培忠死对头的飞叉头防福敬、铁扇先生陶荣、一指神龙何剑雄、无极叟皇甫敬、乾坤掌黄一鹤、八臂神偷牛三以及小辈人物皇甫霓虹也都来了。

    敌对仇人同时到飞鸿庄祝寿,这实在是尴尬之极的事。

    但他们装作彼此不识,各送各的礼,各走各的道,两不相干。

    他们决不会在飞鸿庄滋事。

    萧强没想到来了这许多人,不免纳闷。

    五怪客却十分高兴,又能和当今武林名人重新聚首。

    湛蓝等小兄妹,更是喜欢无限。

    年青人,谁个不喜欢凑热闹?

    她听庄丁说,食物蔬菜不够,桌椅也不够,便叫几个庄了跟着,亲自出马到庄外其他人家张罗借物买菜.

    她刚率领七八名庄了走出庄外,迎面见到走来四个人,一人在前,身影有些熟悉,三人在后,却是陌生。

    她不由对走在前面的那人注意起来。

    “咦,竟是野哥儿!”她惊奇地发现。

    陈野也见到了她站住了。

    “野哥儿,你也来了?”

    “啊,小姐,听说飞鸿庄……飞鸿庄出了事,所以在下来……”

    “啊,你还挂着飞鸿庄?难得难得。”

    她边说边打量站在陈野身后的三个小老头,只见他们歪眉斜眼、猥琐平凡,鬼头鬼脑,不禁笑了起来。

    她问:“这三个老头是谁月

    陈野道:“是游老大,游老二、游老三。”

    “你怎会跟他们在一起。”

    “这个……路上相识的。”

    湛蓝又笑起来:“你真会找伙伴!”

    陈野道:“物以类聚,小姐,庄主的毒伤……”

    “全好啦,你还挂着,倒还有几分良心呢”

    “听说招凤楼烧了,重盖了么?”

    “唉,财物和爷爷写的武功笔录,都叫尚洪石父子俩掳走了,一时没钱,盖不成。”

    她瞥见三个老儿在野哥儿身后挤眉弄眼尽作怪相,不时朝她望望,便问道:“喂,你们怎么尽作怪相?”

    游老大叹口气道:“真可怜!”

    游老二道:“又一个娘们。”

    游老三道:“吃不消吃不消!”

    “什么娘们?”湛蓝莫名其妙,隐隐猜出不会是什么好话,便喝问道。

    游老大说:“哟,这一个更凶!”

    游老二道:“比那一个更厉害!”

    游老三道:“幸亏不关我们的事。”

    陈野知道他们嚼些什么舌头,转回头喝道:“这位是萧庄主的孙女,你们休要胡说!”

    湛蓝心中一动:“我比谁更厉害?”

    三个老儿一齐用手指着陈野:“问他!”

    陈野脸红了,气得骂道:“三位爷,你们说些什么啊,免开尊口好么?”

    又赶紧对湛蓝说:“小姐,他们的嘴胡说惯了的,别理他们。”

    湛蓝道:“好吧。野哥儿,你今天来了也就是客人,来,我带你们进去。”

    她随即吩咐庄丁们,让他们去筹措应用之物,自己带陈野进庄。

    园子里东一堆西一堆,或坐或站,尽是客人,陈野和三个老儿一进来,立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有认识他们的,不免十分惊奇,那不认识的,马上把脸转向同伴,继续谈话去了。

    皇甫霓虹和黄氏兄妹、何玉龙站在一株树下,一眼就瞧见了他.这时,湛蓝正对陈野说话,边说边走.

    皇甫霓虹抛下同伴,过来叫他.

    “野哥儿,你也来了?

    湛蓝和陈野同时转向了她.

    陈野道:“小姐也来了,幸会幸会!”

    湛蓝心中一动,三个老儿说的“那一个”莫非就是她?她不是无极叟的女儿么?怎会认识野哥儿?她能瞧得上他么?和她在一起的,不是还有两个名门之后么?、皇甫霓虹满含幽怨:“野哥儿小六子找你念你,你不想和他见见么?”

    陈野四处一张望,瞧见黄氏兄妹、何玉龙站在树下,却不见郑六子,心里不禁气往上冲,他冷冷道:“小六子呢?怎么不见,啊,对了,他不配和黄家的公子小姐、何家的少爷在一起,自己找伴去了,难怪看不见呢!”

    皇甫霓虹脸一红,这话外之音,她岂有听不出之理,急忙分辩道:“他是我师弟,谁能瞧不起他?他这是……”

    陈野说的很对,她心里明白黄家兄妹和何玉龙是瞧不起小六子,因此辩白起来也无辞可说,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因为,陈野分明在暗示,她和黄家兄妹以及何玉龙也瞧不起他。

    陈野毫不留情:“小六子只配和我这个当下人的人在一起,这叫‘物以类聚’!”

    湛蓝、皇甫霓虹都被这话刺痛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游老大道:“老二老三,听见了创有人竟敢把野哥儿当下人?”

    游老三道:“哼,这人……”

    游老二道:“你错了,该我说话,我说完了才轮到你,我说老大老三,谁把野哥儿当下人,他就是下下人,下下下人,下……”

    游老三道:“该我了,我说,谁把野哥儿当下人,不分男女,他准是瞎子!”

    陈野道:“没你们的事,免开尊口哟,少惹麻烦。”

    游老大道:“好心不得好报。”

    游老二道:“谁让咱们狗咬耗子?”

    游老三道:“老二你不对,咱们爷们不管,还有谁管?”

    陈野道:“好了好了,我本就是庙中的行童,既无权势又无本领,当个下人不是也很快活么?”

    这话三个老儿同意,齐道:“快活快活!”

    湛蓝心中说不出什么一股滋味,但她是飞鸿庄的女主人,不能让人随意讥讽,便道:

    “野哥儿,我知道你有些武功,在飞鸿庄时委屈了你,不过须知世界之大,奇人之多,强中更有强中手,万不可以恃才傲物,自以为了不起。还有,别去怨人家瞧不起自己,须知要人家瞧得起,还得自己是模是样,勤奋上进,你说我的话对么?再有,别把人家的好心当恶意。”

    皇甫霓虹心里一惊,怎么,野哥儿也在飞鸿庄住过?莫非湛姑娘与自己一样,也……

    只听陈野道:“受教了,在下并无能耐,所以该让人瞧不起的。”

    湛蓝道:“胡说,谁又瞧不起你了?你来了我不是把你当客人恭迎么?”

    这时牛三和小六子过来了,陈野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和他们打招呼。

    湛蓝本想跟陈野再说些话问问他这段经历,但却被孙家兄妹、王家兄妹叫走了。

    皇甫霓虹决心不走,站在一边听他们谈话,她发觉,野哥儿对她的误会越来越加深了。

    她该怎么消除这个误会呢?

    站在树下的黄家兄妹、何玉龙,见皇甫霓虹老不过来,便走过来叫她。

    黄烈道:“虹妹,走吧。”

    何玉龙道:“虹妹,你在这儿无趣,我们到那边去。”

    黄霞来拉她:“走,虹妹,和他们一起有什么意思?我们那边玩去!”

    陈野转头冷冷瞧了她一眼,又转回去和牛三、小六子说话。

    皇甫霓虹知道,自己再随这三人离开,只怕永远失去和陈野在一起的机会了。

    她毅然对他们说:“三位请自己玩去吧,我和野哥儿好久不见,有话要说呢!”

    这话十分大胆,她是鼓起最大勇气说的。

    她立刻发现,陈野看了她一眼,那冷淡的眼神变得柔和多了。

    好像受到了鼓舞。决心更为坚定。

    黄烈大为不满:“咦,虹妹,和一个下人有那么多话要说么?”

    不等陈野说话,皇甫霓虹抢着回答:“野哥儿是小六子的好朋友,小六子是我师弟,什么下人不下人,请黄公子说话要有分寸!”

    黄烈脸一下变得通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万没想到她会这么对他说话。

    何玉龙极为乖巧。急忙讨好道:“虹妹说得是,这位野哥儿与我们平起平坐……”

    皇甫霓虹马上打断他:“何公子,你们就请便吧,我们有话要说呢!”

    她不顾得罪这三人,说话丝毫不客气。

    她知道,她苦越是迁就他们,撕不破情面,态度就越是暧昧,野哥儿对她的误会也越会加深,那就益发不可收拾了。

    何玉龙心中虽然不满,但不敢得罪了她,马上就叫着黄家兄妹走开了。

    皇甫霓虹的态度,倒叫黄霞十分高兴,她巴不得何玉龙离开皇甫霓虹越远越好。

    小六子等他们走开,欣喜地对皇甫霓虹道:“师姐,你总算田谝出了口气,这三人自高自大,目中无人,对我总是爱理不答的。”

    陈野道:“小六子,要人家答理作甚?你跟皇甫老前辈好好学武功,又何必理他们?”

    皇甫霓虹心中惭愧,对小六子道:“师弟,姐姐对不住你,并非师姐瞧不起你,因为你是男的,师姐是女的,多接近不方便,所以冷落了你,这都是师姐的不是。师姐也并非喜欢和他们在一起,若没有黄家姐姐成天来叫姐姐,姐姐也不会跟他们老在一起。现在姐姐懂了,你是小弟弟,姐弟在一块有什么不对呢?从今日起,我姐弟俩作伴,少接近他们。当然,为了顾全上一辈的交情,也不能不理人家。以后,姐姐上哪儿都带着你,谁要是再敢对弟弟不尊,姐姐就和你马上离开,你说这样好么?”

    皇甫霓虹这番话在激动中一口气说出,这话不仅是说给小六子听的,也是说给陈野表明心迹的。说完,脸已红似桃花。

    小六子喜道:“师姐,你太好啦!原先我还以为你也瞧不起小弟呢!”

    霓虹道:“师弟,不正是师姐求爹爹收你为徒的么?怎么会瞧不起你呀!”

    站在一旁好似漠不关心的三个老儿,忽然又说话了。

    游老大道:“听见了么?老二老三,这小娘们心还不黑。”

    游老二道:“不狠。”

    游老三道:“不凶。”

    游老大又道:“那就更糟。”

    游老二道:“更叫人伤心。”

    游老三道:“更叫人可怜。”

    霓虹,小六子,牛三都听不懂,莫名其妙,这三个老儿胡诌些什么?便问陈野.只有陈野懂这意思。

    三个老儿意思说,姑娘心好,就会招娜喜欢。陈野一喜欢.必然象马一样要套上笼头,被姑娘管住,所以“叫人可怜。”

    陈野能把这意思说出来么?

    他赶忙道:“谁知他们说些什么?别管、别管,我们说我们的吧。”

    牛三捧道:“三位爷台看上了野哥儿,真有眼力!”

    游老大道:“这个自然。”

    游老二道:“你不笨。”

    游三道:“你小子爷们就看不上。”

    牛三笑嘻嘻道:“是是,三位爷台,野哥儿要和我们在一起,不知三位爷台尊意如何?”

    陈野还没答应,他就这么说。

    游老大眼一翻:“他去哪儿我们跟到哪儿,老二老三,你们说对么?”

    游老二道:“对极。”

    游老三道:“一步不离。”

    游老二道:“一步太远,是半步不离!”

    游老大道:“错了,是寸步不离。”

    霓虹、小六子见他们说得一本正经,不禁笑了,这二个老儿真有趣。

    牛三赶紧道:“野哥儿,就和我们在一起吧,你说呢?”

    他要的是三个老儿,不得不紧抓野哥儿。

    霓虹道:“野哥,就和我们一起呢。”

    她有意省去了个“儿”字,把陈野当兄长了,真是煞费苦心。

    小六子也道:“大哥,答应吧,我觉得没人说话儿,难受得很哩!”

    陈野心软了,他对霓虹的态度有了转变,便点头道:“好”

    霓虹大喜:“啊哟,你总算……”

    她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小六子、牛三也大喜过望,“欢呼雀跃。

    冷不防,三个老儿齐声叹了口长气。

    二

    来到飞鸿庄的贵客,都向萧强提出单独会见的要求,说是有要事相商……

    萧庄主和五怪客、武诸葛等人商议后,决定由港志杰、孙耘书接待客人,由武诸葛、五怪客、萧强分头与来客交谈,这样做可以尽情听取各方的说法。

    因此,闻莺楼上下两层,楼上是支持南宗的一派,楼下是支持北宗的一派,除了湛蓝的闺房,所有房间都用作接待来客。

    余下无事的客人,则分散在园中。

    陈野和霓虹、小六子、牛三以及三个老怪物,则在一个角落的草地上闲谈。

    小六子不时提起卖艺的华震东一家,对华珠颇为想念.他是半大孩子,不懂男女之情的奥妙,想到什么就说出来,并不以为害羞。

    陈野道:“他们并不真是卖艺的,也是为佛珠的事,出来查访的。”

    又对霓虹道:“姑娘,你知道佛珠究竟是怎么回事么?”

    霓虹听他改变了称呼,虽觉还不足,但心里着实高兴,道:“说真话,我也不知来龙去脉,我只听说,佛珠原是收藏在玉泉山的,被南宗的人夺去了,详情要问爹爹。”

    “这事你们怎么会知道的?”

    “是太行三友三位伯伯说的,我和爹爹在苏州城安安生生过一日子,三位伯伯来邀约爹爹,还带来了爹爹的至交铁扇先生的书信,爹爹情不可却,便只好答应。

    陈野沉思着,他答应和牛三他们在一起,就为的是要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喂,野哥儿,还记得我么?”一个女子脆生生的声音喊道。

    陈野一瞧:“原来是汤女侠,幸会幸会!”

    牛晚皮笑脸:“不是冤家不聚头!”

    汤四姑笑盈盈道:“偷儿,这叫各为其主,你我并无怨仇你说是么?”

    陈野对她颇具好感,道:“汤女侠请过来一叙如何?”

    汤四姑道:“偷儿,敢让我过来么?”

    牛三道:“在寿翁家不许动刀动枪,有什么不敢的?”

    汤四姑袅袅婷婷走了过来,大大方方坐下,道:“野哥儿,上次你受委屈了,都怪这偷儿害了你!”

    牛三道:“我没害他,是你们害他,硬说他和我们是一伙,这不,他果然和我们一伙了,那可是你们逼的!”

    汤四姑奇道:“野哥儿,真的么?既然不会武功,又何必赶这趟浑水?”

    陈野道:“我哪一伙也不是,别听牛大哥胡说。”始末都弄不清,却为这样一笔糊涂帐厮杀,值得么?“

    牛三道:“有什么法?为朋友两肋插刀!”

    霓虹觉得陈野像变了个人,说出话来不象过去那样拙笨了,他说的不很有道理么?

    她越发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不禁后海前一段时间心中的动摇和疑惑。他应该相信陈野,他必不是一个凡夫俗子,他身上定有连他自己也未发现的本领,她要助他认识这一点,让他的功夫和聪明才智展现出来。

    这时,小六子问道:“大姐姐,你认识华珠他们么?就是那卖艺的一家?”

    汤四姑笑道:“错了,他们不是卖艺的,只是探查你们的去向,扮作卖艺的而已。”

    “啊,果然如此。”

    “你认识珠儿?”

    小六子把认识经过讲了。

    汤四姑道:“我和他们一家很好,待我把你的去向告诉他们。”

    小六子大喜:“多谢大姐。”

    牛三忽然道:“你们瞧,又来了一位客人,咦,好面熟啊!”

    大家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可不是,一个年近五旬的书生,却是满头白发,身上透出一股儒雅而轩昂的气派,令人一见,便觉卓尔不俗,仪表堂堂,只是面上十分忧戚,走路也小小心心,似乎走进这所庄院有什么顾虑似的。

    汤四姑也道:“咦,当真看着眼熟,可又从未见过。”

    小六子道:“真像陈大哥。

    一言道破,众人恍然大悟。

    霓虹早已看出,只是未出声,小六子这一点明,越看越像,不由心中纳罕。

    牛三道:“小六子眼尖,这位儒生当真像煞了野哥儿,妙极妙极!”‘汤四姑道:“让野哥儿贴上一圈胡须,再把头发染白了,活脱脱一个模样!”

    陈野瞧着,也觉得有几分像自己,不觉感到有趣。

    只见儒生四处张望,不见有人迎客,便停下步来,似乎犹豫着该不该往前走。

    他手里提着礼品,看样子是来贺寿的。

    只见他站下后,举目四望,对招风楼的一堆瓦砾,看得眼也不眨。在他脸上,满是凄惶,似乎在回忆旧事,不胜感慨。

    不知为什么,陈野一下子就对他充满同情,有了深深的印象。

    看看其他人的表情,似乎也是如此。

    此人虽已进天命之年,但依然风流潇洒,容光照人,他那满脸的戚容,情感之真切,足以不说话就打动了人。

    汤四姑轻声说道:“他满怀忧伤,是不是在飞鸿庄曾留下过他的伤心事呢?好叫人同情怜悯啊!”

    霓虹也道:“是的是的,这位儒生一定有不平凡的来历。”

    正议论着,只见五怪客之一的罗威正好从闻莺楼里出来,大概一眼就看到了儒生。他不禁愣住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片刻,他大步走了过去,儒生也迎了上来不过陈野等看出,他的步伐仍很迟疑。

    罗威与儒生相隔三尺站住。

    “是你!”罗威又惊又怒。

    “罗五哥,正是小弟。”

    “谁是你的五哥?你好大胆,竟然敢到飞鸿庄来!”

    陈野他们听了,大吃一惊。

    这人居然是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五哥,请把这点薄礼,送给萧庄主。”

    “亏你有脸来送礼!老爷子能收下你的礼么?好好好!寻找你这么些年,一直搜寻不到,今日你既然送上门来,那是再好不过!”

    “罗五哥……”

    “我不是你五哥!”

    “罗……罗大侠,晚生虽说有错,但……”

    “还用得着狡辩么?你干的好事你自己清楚!飞鸿庄可被你害苦了!”

    “罗大侠,牧某纵有错,但……”

    “今日是萧前辈寿诞,有众多的宾客,本不欲搅了这场欢喜,但你罪孽深重,我罗威也顾不得了,你是束手就擒呢,还是要我动手?”

    “罗大侠,牧某既然再踏进飞鸿庄,也不打算活着离开,但容牧某见过萧庄主一面,然后再到雨荷坟前,任由萧庄主和各位处置……”

    “你说话算话?”

    “岂敢欺骗罗大侠。”

    这番对话使陈野等人十分震惊,这姓牧的与飞鸿庄到底有什么纠葛?又何以要自投罗网,甘愿引颈就戮?

    他说他有错,但……

    但什么,罗威不让他说出来。

    汤四姑哺哺自语:“这样一个心怀坦诚的人,能干下什么昧心的事?我不相信!”

    陈野与她有同感,但没说出口。

    忽然,从楼里又出来了孙耘书、湛志杰.

    两人同时“咦”了一声,匆匆走过来。

    湛志杰见了此人颇为激动,大声道:“牧贤弟,阔别多年,你一向可好?”

    姓牧的低声道:“湛兄,小弟背负着不齿罪名,这日子……

    孙耘书却是又惊又怒:“好呀,姓牧的,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居然还苟活于人世!这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让你活着再撞见我,今日有你无我,有我无你!你今日……”

    他突然当胸一掌,向姓牧的打去,其举凶猛,又是冷不防地出手,让人怎能躲开?

    湛志杰急叫:“不可!”用手横出拦挡.

    姓牧的急切间一闪,到了罗威一侧,避过了这一击.这份身手看得汤四姑、牛三咋舌.

    但是,罗威趁机出手,点了姓牧规穴道。

    哪知孙耘书一掌击空,立即横扫—掌,姓牧被点了穴已不能动,一掌扫在前胸上,顿时喷出了一口鲜血.

    这情形谁也没料到,都惊得出了声.

    湛志杰道:“孙兄手下留情,牧老弟既已前来,事情总会有个交代,你不该……”

    孙耘书咬牙切齿:“湛兄,你忘了当年的惨景了?雨荷她……”

    罗威道:“两位不必再说,牧逸生是罪魁祸首,要不是事关重大,必须由庄主手刃此贼,我罗老五早就送他上了西天!孙贤弟出于义愤,打了他一掌,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现在千万不要告诉萧老爷子,待我将他押到柴房关押,明日再交萧老爷子处置,二位待客去吧,别惊动了大家,搅了寿诞喜庆!”

    湛志杰愤愤走了,也不答理孙耘书。

    罗威则将牧逸生手上的提盒夺过,随随便便往草地上一扔,一手挽起牧逸生的胳膊,架着他往后而去了。

    这一幕,看得陈野等人气愤不平。

    霓虹首先道:“这姓孙的不是好东西!”

    汤四姑愤然说:“怎能如此对待一个上门祝寿的宾客,他纵有千般错,也不应如此。这姓孙的暗下毒手,欲置人于死地,准不是个好人!这事要发生在庄外,姑奶奶非伸手管一管不可!”

    牛三道:“啊哟,姑奶奶,佛珠之事就让你脱不了身,你还想惹火烧身?”

    小六子道:“我就同情受欺负的人”

    陈野见那盒礼品就扔在三丈外,便起身过去把它拾了过来。

    这是个小木匣,本匣上用大红纸写了个寿字,上书萧庄主七十二诞辰寿福,晚生牧逸生叩首。另有一付对子:“名高北斗,寿以人尊。”

    一手工笔小楷,宇迹遒劲苍健,清秀匀正,令人看了赏心悦目。

    汤四姑叹道:“这样一个文武双全的奇才,怎么命就那么不好?”

    霓虹道:“大姐,快想个办法出来,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位儒生葬身此地!”

    牛三吐舌道:“小姑奶奶,萧老爷子的事是管得了的么?”

    汤四姑道:“你担什么心?你八臂神偷干事都是明来明去的么?”

    牛三道:“你的意思是……”

    四姑一瞪眼:“不会悄悄儿干么?又有谁会知道?除非……”

    牛三问:“除非什么?”

    霓虹插嘴道:“除非你去告密!”

    小六子道:“牛大哥,你可不能不讲义气,当那告密的人!”

    牛三道:“放心放心,牛三有几颗脑袋,敢惹女金刚和皇甫姑奶奶?”

    四姑啐道:“贫嘴!”

    霓虹一扯陈野的袖子:“大哥,你说呢?”

    陈野听她们讲着,不出声插嘴,她们讲的正合他心意,便道:“我赞成。”

    四姑问:“好,我们五人心眼一致,这三位老爷子呢?”

    游老大道:“喂,老二老三,此事有娘们参和,怎么办?”

    游老二道:“各走各的道!”

    游老三道:“离得越远越好!”

    这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

    汤四姑啐道:“怎么,瞧不起娘们?没有娘们。你们三个老儿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海中爬出来的?”

    皇甫霓虹又好笑又害羞,红着脸忙低下头,拼命忍住笑.牛三和小六子不在乎,大笑。

    游老大得了愣,抓抓头,道:“老二老三,这娘们说的话有理么?”

    老二道:“只对了一半。”

    老三道:“没有爷们,光娘们又……”

    陈野怕他们说出更好听的来,忙道:“得了得了,三位,你们干不干,就只说一句吧。”

    老大道:“你呢?”

    “我自然要干,我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层浮屠,不能见死不救呀!”

    老二道:“野哥儿不像他师傅。”

    老二道:“噜哩噜嗦,缠夹不清。”

    老大道:“你于就是我们干,不是早就说过了么?”

    汤四姑奇道:“小兄弟,你有师傅?”

    老大道:“老二老三,听见了么,娘们不知道野哥儿有师傅!”

    老二道:“孤陋寡闻。”

    老三道:“头发长,见识短!”

    汤四姑道:“不知道他有师傅又怎么了?他师傅是谁?”

    老大道:“懒和尚。”

    “谁是懒和尚?怎么会叫这么个外号?”

    老大道:“连懒和尚都不知道,可怜。”

    老二道:“可怒。”

    老三道:“可惜。”

    汤四始摸准了这三个老儿的脾气了,也不与他们认真,道:“怎么救人法?牛三,你是偷儿就着落在你身上吧。”

    牛三道:“我是偷金银财宝的,可不会偷人!”

    汤四姑脸红了:“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有你,姑奶奶也能救人”

    霓虹道:“你们瞧,那罗五爷回来了。”

    小六子道:“我到伙房瞧瞧去。”

    四姑道:“小心了,别露出破绽。”

    小六子答应着走了。

    霓虹道:“大姐,人救出来,安置到哪里去”?

    国姑道:“先离开飞鸿庄,出去再说。”

    牛三道:“女金刚,这佛珠你还抢不抢?”

    汤四站反问:“你呢?”

    牛三道:“想个法儿脱身吧。”

    陈野道:“我有个主意,不知两位……”

    四姑道:“快说快说。”

    霓虹埋怨道:“不算我一个么?”

    陈野道:“你跟着皇甫前辈,怎能脱身?”

    霓虹道:“不要你管,我自有办法。”

    陈野道:“佛珠之事甚为蹊跷,以在下之意……”

    “你是在上,不是在下!”老大提醒.

    老二接嘴:“你在人之下,我们岂不更下了么?”

    老三道:“太吃亏,不干!”

    陈野哭笑不得,其余人却大笑。

    陈野道:“好好好,再不用这个称呼了,真让人头痛。我的意思是,我们结成一伙,把佛珠的事弄个清楚明白,各位意下如何,”

    霓虹道:“好极啦,我算一个!”

    汤四姑道:“我也算一个。”

    牛三道:“我就难办了,答应过太行三友,这……”

    汤四姑眼一翻:“不干就算,大男人,说话不干脆!”

    牛三道:“我没说不干呀,得找个借口脱身罢了。”***bigcat扫校,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这时小六子回来了,道:“人关在柴房里,让王宏志、孙剑诗他们守着呢!”

    牛三问:“柴房在何处?”

    小六子答:“园底靠墙。”

    牛三道:“小事一桩,看我牛三的吧。”

    霓虹道:“等天黑动手么?”

    四姑道:“不成不成,万一有变,就不好下手了。”

    牛三道:“好,这就动手,诸位孙谝来,到庄外去,趁等一下他们吃午饭,就可的动手了,详情到外面商议去。”

    于是大家起身,往庄外去了。

    陈野则提着那个礼品盒子.

    三

    萧强在下榻处与少林方丈等大师密谈。

    空了禅师讲述了长安之事后,由方丈大师空无提出几点要求。

    空无道:“少林寺内信奉南宗‘顿悟’的修禅法,但也不把北宗‘渐悟’修禅法视为异端。无论是六祖还是神秀大师,都是达摩祖师一脉相传,本是同根。但五祖传下念珠一事,贫僧倒不曾听说,六祖继承了达摩祖师的袈裟,那是尽人皆知。为此佛珠,已惊动了整个江湖,其中事由的来龙去脉贫僧也不清楚,但正以上相残,贫僧却不以为然,故敦请老前辈出山,澄清是非,罢息干戈。此其一。其二,五台山屠戮南宗法师一事,少林寺身为佛门古刹,却不能不加以过问。此风若传遍名山大川,不知有多少佛门第子又要遭凶。并非少林偏执于南宗,敌视北宗,所以事先向前辈说明,免遭误会。少林只想让五台山的北宗首座明白,以武力恢复北宗,只怕不是正道。其三,若得前辈出山主持公道,少林上下,听候前辈调遣。

    最后,望前辈为江湖大局着想,尽快出山。不知前辈以为如何?”

    萧强道:“飞鸿庄已退出江湖多年,老朽即使出山。只怕也不能服众,不如大师亲自出面,老朽从旁协助如何?”

    空无禅师道:“少林本属南宗,如若出面主持大局,只恐迭生误会,还是前辈主持为好,以避口舌是非。”

    萧强道:“今日双方都有人到飞鸿庄,饭后进一步商谈如何?让双方直接面商,不知可否?”

    空无禅师叹道:“双方已结怨,但还未有深仇,只要萧庄主出面,或可说通。”

    萧强道:“这佛珠之事,各执一词,只怕难以调解,姑且一试吧。”

    午饭时,众人齐集闻莺楼客室,摆了四桌,又在园中摆了几桌。因为飞鸿庄接纳不下这许多宾客,祝寿提前举行,以便餐后离去。

    萧强在五怪客及湛蓝诸人簇拥下,高坐寿椅,接受各方宾客贺寿,然后宾主共饮,杯觥交错,喜气洋洋。

    餐后,萧强邀请了飞叉头陀福敬、铁扇先生陶荣、一指神龙何剑雄、无极叟皇甫敬、乾坤掌黄一鹤,算作北宗一方;又请了独臂金刀许培忠、赛门神韩天贵、华山掌门子午神剑罗义斌、玉虚宫冯元坤等辅宗一方,在客室品茶交谈。

    无极叟等人本是受太行三友邀请助拳,所以没法说出佛珠的详细情形,也不能说就此罢休。而且,咬定许培忠等人劫去佛珠,杀害了太行三友,并冒萧前辈之名。

    许培忠等人也是受友之托,无法承诺今后不提佛珠之事,至于说半路佛珠遭劫,纯粹是太行三友一方贼喊捉贼,陷害许培忠等人.

    双方各执一词,无法调解。

    萧强对有人冒他之名一事十分恼火,详细问了情况。无极叟等人告诉他,若非野哥儿当时与萧强在一起破了此说,还真以为飞鸿庄介入了呢。

    这事,萧强记下了。

    双方谈了一阵,不欢而散。

    萧强也无足够的理由说服他们,只好另作打算。

    下午,一些客人陆续离去。

    罗威将牧逸生的事禀告了萧强,使老爷子十分震怒,让罗威立即将牧逸生押来。

    罗威匆匆来到后国,只见柴房门口孙剑诗王宏志等人还在。便道:“辛苦各位了,老夫这就将人押走,各位赶快吃饭去吧。”

    孙剑诗道:“前辈,请。”

    罗威拉开了柴门一看,不禁发了呆。

    捆绑的绳索断成几截,明显是用刀子割的,牧逸生竟然逃走了,气得他直跺脚.孙剑诗等大惊,吓得说不出话.

    一查问,众小并未听到动静,以为他仍在昏睡。

    罗威道:“从后墙出去的,是老夫大意了。”说完,急匆匆报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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