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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倒竖晴蜒

    左右两厢,走廊上栽了不少盆景花卉,此时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声,显得分外清幽!

    毕玉麟心中大是奇怪,方才那灰衣僧人明明说丁好礼和韩倩云比自己早来一步,何以后院不见丝毫动静?他虽然没有江湖经验,但瞧到这般光景,也深感事有蹊跷!

    正行之间,瞥见右厢房门户敞开,那是一间陈设幽雅的客室,里面神态安祥的坐着四人,那不是丁好礼和韩倩云是谁?

    另外两个,却是鸠面神翁戚甫山、通天教主郝寿臣!

    毕玉麟瞧得一怔,他们捉对儿坐在那里,难道真要等待天毒子公羊锋运功完毕,出来延见?

    珠儿口中噫了一声,叫道:“毕大哥……”

    毕玉麟赶忙摇手止制,原来他在这一瞬之间,已看清厢房中四人,虽然好好的坐着,但身子纹风不动,显然是受制于人!

    不错!天毒子公羊锋老好巨猾,他得到“万年温玉”,急于法除身上的“玄冰阴气”,在运功疗伤之际,岂会丝毫没有准备,任人闯人?

    他们先后跟踪寻来,定是中了天毒子的好计……

    唔!是“摄魂草”,一点没错,那天段家庄段大娘等四人,也是这般模样!他心念疾转,一面低声说道:“珠妹,他们中了天毒子的‘摄魂草’,你快取出‘辟邪犀’来,我们先去救人!”

    珠儿赞眉道:“不成,‘辟邪犀’昨晚给韩姐姐疗毒之后,没有人乳浸过,不能再用。”

    毕玉麟略一沉吟,道:“那么……我们先找天毒子吧!”

    说到这里,忽然低声道:“此刻和夜晚不同,敌暗我明,天毒子虽在运功紧要关头,但定有党羽替他护法,我们可得小心!”

    珠儿右手掌心紧握着盘珠剑,左手一举,回眸笑道:“如果有人出来拦击,正好叫他们尝尝‘五殃针’的厉害!”

    哦!辛姐姐,你那筒‘五殃针’呢?快拿出来呀!”

    辛文也左手一扬,轻笑道:“我早已拿在手里了!”

    珠儿咭的笑道:“对了,对付双龙堡的爪牙,咱们先下手为强!”

    毕玉麟不再多说,放轻脚步,昂然往阶上走去,右脚堪堪跨上石阶,忽然想起那夭在金华观瞧到天毒子使用“摄魂草”的情形,身形一停,撕了两小块布条,塞入鼻孔。

    然后向身后两人,打了个手势,要她们先把鼻孔塞了,免中贼人暗算。

    珠儿、辛文依样塞入鼻孔,才一起跨上石阶;掩近中间一间,凑着雕花长窗,向里瞧去!

    原来这中间一间,敢情正是落山庙的方丈室,布置相当考究!

    正中一张紫檀雕花锦榻上,正有一个人头下脚上,仅以两手支持身子,两脚朝天叉开,倒坚而立!

    此人生得鹞颧鹰鼻,一眼就可以认出正是金华观主天毒子公羊锋!

    他口中含着“万年温玉”,全身热气腾腾,看去十分吃力,锦榻左右,侍立着风火童子,此时手上各执一柄蓝汪汪的短剑,神色凝重,离榻前不远,一张雕花矮几上,放着一只雕刻精细的金色小鼎,冒出一缕极细青烟,袅袅不绝!

    那不是燃着“摄魂草”,还是什么?难怪丁好礼他们全着了道儿,自己三人,差幸塞着鼻子!毕玉麟瞧得暗暗奇怪,天毒子这般倒竖晴蜒,练的是那门功夫?

    “咭!”敢情珠儿瞧着他这付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毕玉麟心头大惊,但房中替天毒子护法的风火童子,只是抬眼向窗外望了一望,好像有恃无恐,依然站立不动!

    珠儿悄悄凑近毕玉麟身边,低声说道:“毕大哥,我先动手了!”

    她话声一落,不待毕玉麟回答,左手轻举,“五殃神针”对准雕花格子,正等往里发射!

    要知“五殃神针”乃是百年前阴山派始祖谢五殃采取阴山绝壑寒铁,炼制而成。

    长不逾寸,细如牛毛,简上装有一个活闩,和两个机扭,用时先把活闩打开,在小机扭上一按,就射出一针,按着不动,针就一支接着一支连续飞出,指挥如意。

    如果在大机扭上一按,一次就能射出七十二针,五丈以内的敌人,你只要对准他胸口,七十二支飞针,就会左右上下,自动打上人身七十二处穴道。

    敌人身材高大的后退一步,身材瘦小的上前半步,制造之精,计算之准,无不命中,真是匠心独运。

    而且中上人身,真气立破,尤其阴山寒铁之气,遇血即凝,当场寒栗而死,不仅是阴山派镇山至宝,而且也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歹毒暗器,百年来,江湖上人听到“五殃针”,无不视如阎王贴,勾魂令!

    闲言表过,却说珠儿举起“五殃针筒”,左手拇指,堪堪打开活闩,正待往机扭上按下!突觉手腕一紧,被人握住,耳边响起辛文的声音,急急叫道:“珠妹妹,使不得……”

    珠儿怔得一怔,只见辛文一脸惶恐的道:“毕大哥、珠妹妹,他……真是我的大师伯!”

    珠儿眨着眼睛,笑道:“辛姐姐,你别听他鬼话,他只是觊觎万年温玉罢了!”

    辛文摇摇头,肯定的道:“不!他是我大师伯,没有错的,他这‘逆天行功大法’,只有师傅才会,以前我看到过,师傅在疗伤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她提到师傅,不禁流下泪来,望着毕玉麟、珠儿两人,继续说道:“还有他们门下两个道童,手上的天蓝剑,也和我的宝剑一个式样,毕大哥,他和我师傅同门,我总是他的小辈,师傅待我恩深如海,我不能眼看着师伯在行功疗伤的时候,遭到意外。”

    她一口认定天毒子是她大师伯!

    珠几半晌说不出话来,因为万年温玉,乃是天琴子师傅给辛文的宝物,又从自己手上被天毒子抢走,她眼瞧着毕大哥,急道:“那怎么办,万年温玉还在他手上呢,而且韩姐姐的师傅,走火入魔,只有万年温玉才能修复玄功。”

    辛文道:“我想等大师伯行功完毕,就不需要万年温玉了,我再向他索回来就是了!”

    珠儿撇咀道:“他肯还你才怪!”

    毕玉麟想了想道:“珠妹,我们就这么办吧,丁兄和韩姑娘中了天毒子的‘摄魂草’,只有他独门解药才能解救,此处找不到人乳,‘辟邪犀’无法再用,只好等他行功完毕,善言相商了。”

    话声刚落,只听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

    三人不由一怔,急忙转过身去,从前殿那道门中,一连走出七八个劲装汉子,而且有人大声喝道:“沉江三蛟,还不出来迎接副首领?”

    毕玉麟举目望去,只见当前一个年约五旬左右,生得短小精干,一双目光炯炯有神,背上插着一对短戟,看去武功不弱!他身后跟着七人,年纪全在四十以上,身材高矮不等,背上也全都背着兵刃,看去身手均极矫捷!

    那为首老者,一眼瞧到三人,不由微微一怔,含笑问道:“小兄弟,你们可曾见到庙里的人?”

    珠儿正没好气,闻言冷冷道:“不知道,你们不会自己去找?”

    那老者身后第二个是四十多岁的一条大汉,敢情方才大声叫喊的就是他,这会珠儿出言不逊,不由双目一瞪,断喝道:“丫头,你敢出言无状?”

    那老者瞧到毕玉麟身佩长剑,气字非凡,连忙喝道:“姜老四,不可无礼!”

    一面向珠儿抱拳笑道:“姜老四性情急躁,冒犯姑娘,请姑娘不可介意。”

    珠儿紧绷着脸,哼了一声!

    此时右边一间,两扇长门开处,缓缓走出三个和尚!当前一个是胖大和尚,肩披黄色袈裟,敢情就是落山庙的住持。

    第二个脸颊上有一条极长刀疤,从右眼梢一直划到耳根,是以特别显得狞恶。

    第三个正是方才被珠儿用“散花针”打中腿弯的知客僧人,敢情已起下针来,此时瞧到毕玉麟三人,却若无其事一般。

    走在前面的胖大和尚,一眼瞧到那位首领,连忙趋前几步,双手合十,躬身道:“贫衲无妄、无咎、无灾,不知褚副首领和诸位当家侠驾光临,有失迎近!”

    褚副首领双目开合,精光电射,瞧着三个和尚,呵呵笑道:“沉江三蛟几时出家当起和尚来?”

    胖大和尚无妄连连合十道:“阿弥陀佛,贫衲等觑破红尘,皈依我佛,不与尘事已久!”

    褚副首领点头道:“江湖上人,刀头舔血,瓦罐不离井上破,能像贤昆仲退出江湖,觅地清修,倒也不失是生具大智慧的人!”

    那姜老四大声笑道:“沉江三蛟,杀人不眨眼,你老当真他们在这里清修?”

    无妄和尚口诵佛号道:“善哉善哉,姜当家说笑了!”

    珠儿瞧着胖大和尚脸色阴鸷,偷偷的附着辛文耳朵,说道:“辛姐姐,你瞧,这三个和尚,分明不是好人,我不相信他们会是真在这里清修。”

    无妄和尚又道:“褚老檀樾和诸位当家,光临小庙,不知有何贵干?”

    褚副首领道:“三位总知道咱们总瓢把子去年突然失踪之事?”

    无妄和尚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佛保佑,褚副首领可是得到了总瓢把子的消息?”

    褚副首领面色沉重,切齿道:“最近老夫得到消息,咱们总瓢把子在北山金华观,被公羊锋老贼暗放‘天溃散’浑身溃烂,冲出双龙堡,至今未见下落。”

    无妄和尚道:“阿弥陀佛,总瓢把子吉人天相,定可安返君山。”

    毕玉麟暗暗哦了一声,原来他们口中的总瓢把子,就是一掌震乾坤欧阳洛,那天自己亲眼目睹,瞧他被“天溃散”烂得全身起泡,流着脓血,冲出金华观去。

    那么这姓褚的老头,敢情是三湘七泽的副首领了?

    只听那褚副首领哼了一声,续道:“三天前,双龙堡居然派人下贴,要咱们三湘七泽归顺到双龙堡旗帜之下,咱们三湘七泽的弟兄,在江湖上,无论黑白两道,全都说得上有点交情,除非咱们大家把辛辛苦苦挣来的一份事业,拱手让人,否则咱们这口气,绝难下咽。”

    无妄和尚合十道:“阿弥陀佛,副首领明鉴,贫衲兄弟在佛祖前面,金盆洗手,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褚副首领倏然颜面一沉,道:“老夫据报,那公羊锋老贼就是落脚此地,不知可有此事”

    珠几向毕玉麟瞧了一眼,意思是说,原来他们也是为天毒子来的!无妄和尚阴骛的脸上,依然十分平静,点头道:“褚副首领说得不错,贫衲不知金华观主和总瓢把子的仇,确实在小庙落脚!”

    褚副首领双目乍睁,凌威逼人,紧接问道:“这老贼人呢?”

    无妄和尚说道:“金华观主再三交待贫衲,他在行功之中,不准惊扰,要待正午才能出来。”。

    姜老四忍不住,大声喝道:“沙大佑,副首领问你公羊老贼现在那里?”

    无妄和尚合十道:“姜当家,贫衲皈依我佛,法号无妄,俗家姓名,早已丢开了。”

    说到这里,用手向中间那间,指了一指,淡淡的道:“金华观主就在里面!”

    接着口中连连念佛,率着无咎、无灾,缓缓退下!褚副首领目光转到毕玉麟等三人,含笑道:“老朽方才所说,小兄弟想必听到,如果三位没有什么重要之事,老朽想请三位还是离开这里的好。”

    毕玉麟还没答话,珠儿哼了一声道:“你怎知我们没有重要之事,你们要找公羊锋,我们又没碍着你?”

    褚通外号二郎神,身为三湘七泽君山总舵的副首领,江湖经验自然极深,他瞧着眼前这三个年轻人,身上全带着兵刃,听珠儿口气,知道他们并不是天毒子一路,想来不知是那一门派初出江湖的门下弟子?一时不愿无故开罪,是以珠儿虽然出言顶撞,他依然微微一笑,伸手从肩头取下一双短戟,向前一挥!

    这一挥,只听他身后一阵兵刃出鞘之声!

    不!前殿殿脊和东西两厢的屋顶上,同时现出二三十个手持兵刃的劲装大汉!

    原来三湘七泽的高手,全体出动,早已把落山庙包围了起来!

    二郎神褚通向身后姜老四道:“你替者夫传话,要公羊锋出来了断!”

    他果然不失为三湘七泽的副首领,过节分明,不肯乘人于危!

    姜老四应了声“是”,朝屋中大声喝道:“公羊锋听着,咱们三湘七泽副首领率同二十四路当家,找你了断过节,还不出来纳命?”

    那知过了许久,屋中听不到半点人声!

    姜老四等得不耐,又大声喝道:“公羊锋,你也算得一号人物,何用缩在里面,不敢出来?”

    二郎神褚通不由心头大疑,回头朝退到一边的无妄和尚问道:“公羊老贼确在里面?”

    无妄和尚脸上飞过一丝阴笑,躬身合十道:“贫衲怎敢欺蒙副首领,金华观主此刻正在行功之中,不到正午,不会出来。”

    二郎神褚通听他一口一声“金华观主”,不由脸露温色,沉声道:“好,咱们这就破门进去!”

    他左手捧着一对短戟,右手一挥,大踏步往中间走去!就在此时,蓦见人影闪动,辛文手横短剑,一跃而出,大声喝道:“你们谁也不准过来!”

    她这一声拦阻,不但毕玉麟、珠儿两人同时一怔,就是退立一旁的无妄和尚,也脸上流露出一丝惊疑之色!

    二郎神褚通先前还认为他们三人,不是天毒子一路,不想自己看走了眼,给辛文这么一喝,脚下不由一停,剔眉问道:“姑娘这是什么……”

    他“意思”两字,还没出口,他身后几人,并没因辛文的出声阻拦,停下步来。

    说时迟,那时快,几个人一涌而上,“砰”的一声,中间两扇落地长门,已被姜老四一脚踢开!

    只见公羊锋依然在锦榻上,双手撑地,两脚叉天,倒竖而立!风火二童,依然手持短剑,一左一右,站着不动!

    榻前炉香,依然袅袅如缕!

    但就在这一刹那间,当先行到门口的三人,却突然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二郎神褚通闻声一惊,急急喝住众人,朝辛文厉声道:“丫头,你敢暗箭伤人?”

    辛文冷笑道:“姑娘不准你们过来,谁暗箭伤人来着?”

    二郎神褚通双目喷火,严厉的盯着辛文手上短剑,突然欺前半步,狞笑道:“鬼丫头,你是公羊锋何人?”

    辛文那肯示弱,也迎着踏前一步,哼道:“天毒于是我大师伯,你待怎的?”

    二郎神目蕴杀机,狂笑道:“好,好,老夫先毙了你,再找公羊锋算账,也是一样!”

    话落身发,右手五指一张,就向辛文左肩抓去!

    “来得好!”辛文身形斜退半步,天蓝毒剑刷的向抓来敌腕削去!

    二郎神千嘿一声,右手一缩之间,巧妙的从左手取过短戟,奇快无比的反磕剑身!

    辛文手腕抖动,剑光飞洒,迅速展开剑法。

    二郎神褚通以一双短戟,纵横江湖,那会把一个鬼丫头放在眼里,转眼工夫,已和辛文互相攻守了七八招之多。

    毕玉麟眼看辛文和人家姓褚的副首领动上了手,心头不禁大是作难,自己三人原是找夭毒子来的,不想辛文说他是大师伯,不让自己和珠儿动手。

    那是因为“万年温玉”,乃是天琴子的遗物,她既然说要等天毒子运功完毕,再向他索回,自己自然不好反对,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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