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好礼被公孙燕点伤“手阳明经”方才经过一阵休息,伤势已原好转了许多,但这种经络受伤,一时三刻,决好不了,在没有完全恢复以前,最忌运气对敌。他这一翻腕掣剑,一招“银河泻月”朝玲儿当头劈去,剑招才发,陡觉左肩伤处,一阵剧痛,极难忍受,只痛得他粉面发青,汗如雨下,右手剑招,半途而废!
不,几乎连长剑都把握不住!
这原是一瞬间之事,玲儿见他掣剑发招,出手迅捷,口中哼了一声,身形闪动,一下欺近,扬掌就朝丁好礼肩头拍去!
丁好礼武功精纯,艺出“一城”,要是换在平时,纵然对方身法最快,也不难躲闪得开。但此刻半身经穴受制,身法自然没有平时灵活,何况剑招才发到一半,便觉伤处剧痛难忍,一招剑法都半途而废,没防到玲儿使的是“紫云纵”身法,奇快无比,眼前人影一闪,再想避让,已是不及,一掌正好拍上左肩头!
这一下,创上加创,他如何受得了?口中大叫一声,一个身子,“咕咚”朝后倒去!
“噫!”玲儿一掌拍实,对方竟会应手倒地,不由心头慌张,惊得后退不迭!
婉儿一看丁好礼被自己妹妹一掌击伤,不由埋怨道:
“玲儿,你又用‘紫虚掌’伤人啦,爹说过不止一次,‘紫虚掌’威力太强,不准轻易使用,瞧你这可怎么好?”
玲儿吓得脸色发白,噘着小嘴,辩道:
“不是我打死他的,我只打在他肩上,不知怎会死的?婉儿,你……你看怎么办呢?”
婉儿细看丁好礼脸如金纸,双目紧闭,分明伤得不轻,不禁皱皱眉道:
“谁说他死了?只是伤得很重……”
玲儿忽然好像想起什么,连忙抬头道:
“啊!婉儿,你不是问娘要了一粒‘紫云丹’,可在身上?”
婉儿道:
“那是因为毕大哥身负重伤,我赶回山去,问好要的后来没找到公孙师姐,一直留在身边。‘紫云丹,练制不易,岂可随便糟遏,要是给娘知道了,不骂死才怪!
玲儿愁急的道:
“那怎么办,我们就不管他了?”
婉儿道:
“办法倒有,只是我一个人怕力气不够……”
玲儿喜道:
“娘教了你‘透穴传经’之法?不要紧,我们两个人合起来就差不多了。”
婉儿道:
“我们两人的‘紫气’功夫,只有一二成火候,合起来还不是只有一二成?只能替他摧动闭住的气血,要想替他把伤疗好,可办不到,来,玲儿,咱们就动手吧!”
说着双手一掳袖管,在地上盘膝坐下,运起内功,推拿丁好礼各处穴道。玲儿可也不敢怠慢,立即在婉儿背后坐下,双手抵住她后心,把内力缓缓由掌心传出。要知紫府门的“透穴传经”,和普通江湖上的推宫过穴,虽然大致相同,但功效则不可同日而语。因紫府一门,以练气为主,他们的“紫气”功夫,原是道家罡气精研进化而来,分合由心,隐显如意,大可横弥六合,小则伤人无形!
婉儿、玲儿修为尚浅,虽只一二成火候,但才一运气推动,丁好礼立觉全身痛苦减少,人也霍然醒转,睁开眼睛,似欲翻身坐起!
婉儿双手并没停止,口中急忙叫道:
“你不可妄动,我们正在替你运气传经,走岔了穴道,可别怪我们。”
丁好礼一身武功,何等精纯,自然深知厉害,心头虽感愤怒,但对方说得不假,她们替自己运气传经之时,稍有不慎,极可能运岔经穴,走火入魔,是以一声不作,缓缓阖上眼睛,任由她们推拿。心头却大感惊凛,这两个女孩子,看来最多也不过十二三岁,方才和自己动手之际,只觉她们身法极快。但此时替自己推宫过穴,却居然有一缕似柔实刚的气流,直贯经络,这份内功,只伯自己也无法办到,不知究系是何来历?这样过了顿饭光景,婉儿才停下手来,说道:
“好啦,你可以起来了。”
丁好礼试一运气,果然左肩伤处,创痛若失,心头大喜,急忙一跃而起,只见两个小女孩并肩站在边上,瞧着自己,心中不禁恼火!
婉儿道:
“我们功力不够,你伤势还没有全好,再要休息上几天,就会好的。”
丁好礼从地上捡起长剑,悻悻的道:
“你们是那位高人门下?”
玲儿道:
“我方才只是失手误伤了你,你可不能告诉我爹!”
婉儿年纪较大,听出丁好礼口气,还记着自己两人仇恨,不禁撇撇嘴道:
“玲儿,人家是不服气呢!”
玲儿哼道:
“不服气,谁还怕他不成?”说着,扬眉道:
“我爹就是紫衫客陆无病,住在……”
“玲儿……”
婉儿因爹再三叮嘱,逢人不准说出来历,要待喝阻,但玲儿嘴快,已经说了出来。“紫衫客陆无病”这几个字,钻进丁好礼耳中,当真如闻焦雷,自己曾听父亲说过,武林中传说的两大仙迹。天门一派,只有传闻,无人见过之外,紫府门的紫衫客陆无病,他老人家昔年曾在峨嵋见过一面。那是一个身穿紫衫的中年书生,先前也只当是普通读书相公,并没在意,但转眼之间,那人已飘然而去,走得不见,才意起此人可能就是紫衫客,几十年来,父亲一直感到遗憾,当时曾失之交臂。据说紫衫客那时已差不多将近百龄,再加上这几十年,算来不是已百数十岁了?这两个丫头,会是他的女儿?
丁好礼暗暗惊出一身冷汗,口中却朗朗一笑,道:
“原来你们是紫衫客的女儿,丁某这个筋斗,栽得还算不冤,哈哈,丁某不过因遭人暗算,手阳明经负了重伤,无法运气对敌,才有此失,丁某恩怨分明,你们替我打通经络,日后必有以报。”
话声说完,纵身一掠,飞上马背,双脚微微一夹,火云驹一声长啸,泼刺刺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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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下院的青莲庵,座落在九华南麓,占地不广,一共只有三间两进,庵门常闭,香火不盛,平日只有一个叫做五姑的佛婆子照应。自从一年之前,华山派半边老尼在双龙堡落成大典上以一招“独劈华狱”,反被双龙堡主护身真气震伤内腑。这位老师太年逾古稀,却性如烈火,一怒之下,回到青莲庵,因此走火入魔,半身不遂,就在青莲庵住了下来。这天中午时光!九华山前来了一位头挽道髻,背负长剑的蓝袍道人,他一路疾走,似乎无心流览景色,奔近庵前,抬头望望横在门上的匾额,金漆剥落的“青莲庵”三个大字,吁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道:
“是这里了!”
就举手敲着小门。“外面是什么人?”
一个银铃般声音,问话未萃,庵门业已呀然开启!
蓝袍道人心下暗暗一惊,华山门下,果然名不虚传,这人才一开口,前面两个字,明明还在殿上,但一句话还没说完,业已越过天并,开出门来!
庵门开处,同时走出两个俗装少女!
前面一个是红衣少女,年约十六八岁,身材苗条,生得柳眉凤目,娇美如花。后面一个是黑衣少女,约有二十来岁,却是身材矮小,相貌奇丑!
这两人才一露面,前面那个红衣少女,含笑问道:
“道长找谁?”
蓝袍道人慌忙稽首道:
“姑娘想是华山老师傅的高足了?”
红衣少女笑容可掬的摇摇头道:
“不是,我是阴山门下。”
蓝袍道人吃惊的打量了两人一眼,迟疑道:
“那么华山老师傅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红衣少女噗味笑道:
“谁说老师傅不在这里?”
蓝袍道人口中“啊”了一声,知道自己还没回答对方问话,说明来意,才被她捉弄了!
这就重新打了个稽首,道:
“小道静通,武当门下,顷奉家师之命,专程拜谒老师傅来的。”
红衣少女道:
“道长原来是武当蓝袍八剑中人,请到里面坐,老师傅不知运功醒了没有,啊,辛姐姐,你快去瞧瞧,韩姐姐还在里面伺候呢!”
那黑衣少女,答应一声,口身朝后进走去。静通道人心中暗自嘀咕,半边老尼平日极少和人来往,阴山那位女魔王的门下弟子,怎会住在她这里?口中却道:
“姑娘好说,小道久仰阴山散花仙子大名,想来姑娘尊师,也在这里了?”
段珠儿笑了笑道:
“家师不在这里。”
说话之间,辛文已从后进出来,招手道:
“老师傅说,本来不见外客,道长既是奉武当掌教青阳真人之命而来,就请到后进佛堂相见。”
静通道人应了声“是”,就随着辛文拄后殿走去:穿过院落,迎面一排三间静室,中间一间,垂着一层棉帘,此时另一个青衣少女,掀起门帘,说道:
“师傅行动不便,请武当道长入内相见。”
静通道人慌忙整了整道袍,恭恭敬敬走入屋内,抬头一瞧,只见中正榻上,巍然坐着一个脸容略呈青色的枯瘦老尼,正是出名难缠的华山半边大师!
静通道人那敢怠慢,行前几步,躬身拜了下去,口中说道:
“晚辈武当门下静通,叩请老师傅金安。”
半边老尼点点头,抬手道:
“道友不可多礼,尊师可好?”
静通道人只觉一阵潜力,把自己身子托往,心中暗暗一震,暗想:“听说她已经走火入魔,内功竟然还有如此精纯!”一面躬身道:
“家师托庇粗安,此次命晚辈专程晋谒,有亲笔函一封,呈请老师傅过目。”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半边老尼口中“唔”了一声,道:
“尊师要道友专程前来送信,想必有什重要之事?”一手接过书信。抽出信笺,瞧了一会,才轻喟道:
“尊师和双龙堡订下三月十五之会,这是五大门派和邪恶势力的生死存亡之争,老尼自然深表同意,三月初一,先在贵派集合,而且还邀有赤城山和其他武林同道兴会,先期筹商对策,谋定而动,贫尼更无异词。只是贫尼年来走火入魔,行动不便,无法参与盛会,道友替我覆上尊师,届时自当命小徒代表前往,以供差遣。”
静通道人唯唯应是。半边老尼又道:
“道友回去,并替贫尼问候青峰道长,”
静通道人面色一黯,躬身道:
“二师叔已在几日前仙逝了。”
半边老尼双目神光陡射,吃惊道:
“什么,青峰道长已经仙逝了?”
静通道人道:
“家师曾吩咐晚辈,把敝派近日遭遇,面禀老师傅……”
说着,就把神偷万里飘临终托括苍派一位姓宗的施主,远上报讯,以及自己四位师叔同遭茅山毒指毒手,和双龙堡副堡主佟天禄率领四娇八杰,上武当寻仇,幸得邙山鬼叟和阴魔尚师古等人驰援,详细说了一遍。站在一旁的韩情云听到神偷万里飘的死讯,慌忙把段珠儿,辛文两人,一齐叫了进来。因为神偷万里飘是从青莲庵动身的,他原是为了找寻毕玉麟的下落,和珠儿、辛文分手,大家原约在青莲庵见面,如今,珠儿和辛文没找到毕大哥,已经先回来了。万里飘却传来了死讯,还有丁好礼,也没有回转。韩倩云自从在九岭山和他邂逅相识,丁好礼人本英俊潇洒,又在她面前装得一派温文,这多少天来,她早已芳心默许,暗生情愫,此刻听到万里飘的死讯,不由替他耽起心来!
半边老尼听静通道人说完经过,也大感震惊,武当山居然出了偌大乱子,沉吟有顷,才道:“贵派这场变故,确实大出贫尼意外,只是邙山鬼叟和阴魔尚师古,都是恶名久著的人,尊师也不宜太相信人家!唉,咱们五大门派,谊如一家,贫尼想到就说,道友在尊师面前,不妨带上一句,让尊师留意及之,也就是了。”
静通道人心中虽觉不以为然,但面上还是唯唯应是。段珠儿忍不住插口问道:
“道长可知万里飘风老前辈是丧在何人手下的?”
静通道人道:
“这个小道不大详细。”
珠儿又道:
“那替风老前辈报讯的是谁呢?”
静通道人道:
“那是括苍宗施主。”
辛文问道:
“姓宗的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没有说出武当解剑坡丢剑之事,珠儿她们自然不会想到毕玉麟身上,何况听说又是一个中年文士,便不再多问。静通道人见话已说完,也就向半边老尼告辞。韩情云送走静通道人,刚关好山门,正待回身,忽听远处响起一阵急骤蹄声,由远而近,同时传来一声希幸幸的马鸣!
这声马鸣,韩情云听来极熟,正是丁好礼的火云驹!心头不期“咚”的一跳!珠儿、辛文两人,也相继奔出。珠儿叫道:
“啊,是丁大哥回来了,韩姐姐,快开门咯!”话声未落。马蹄声已及庵而止!
韩倩云粉脸飞红,打开山门,只见丁好礼已从马背上下来,一张俊脸,汗水直滚,口中不住的喘息!
韩倩云瞧得大惊,凭丁好礼的身手,那会这等模样,她对他早已钟情,心中不禁顿生怜惜,急奔过去,问道:
“你怎么啦?”
说着,双手伸出,要想扶住丁好礼的身子,但手快触到他身上,突然感到一阵羞涩,又把双手缩了回去。丁好礼站住身子,略微定了定神,才笑道:
“不要紧,我只是伤势尚未完全复原。”
韩倩云吃惊道:
“你受了伤?”
这时,珠儿,辛文也跟着过来。丁好礼微微吁了口气,愤愤的道:
“前几天有一个采花淫贼,假冒我的名字,在枣阳城内做案,被我无意遇上,谁知他竟是茅山毒指门下,一时不防,被他点中手阳明经,伤倒已经好了。我因三月十五北山之会,日期已近,不知毕兄可会回来?心中甚急,一路跑得快了一些,才感到气喘。”
韩倩云气道:
“这淫贼真该死,了大哥,你可曾把他捉住?”
丁好礼摇摇头道:
“没有,被他逃了。”
珠儿听他也没找到毕大哥,心头又是一阵失望,呆在门口,作声不得。辛文安慰道:
“毕大哥总会在江湖上听到五大门派和双龙堡订下三月十五北山之约,他可能不知道我们在这里,也在到处找寻我们呢。我想三月十五,他一定会赶去的,反正离会期已不到,一个月时光了,我们和韩姐姐同去会场上定可遇到的。”
韩倩云只是瞧着丁好礼,目光之中流露出无限关切,柔声道:
“你快到里面去息慈吧,这马我会料理的。”
丁好礼道:
“毕兄没有回来,我休息一晚,明天再走。”
韩倩云瞟了他一眼娇嗔道:
“你伤势没有复原,急着又要到那里去?”
丁好礼道:
“家父有一位好友,精擅‘吸虹神功’,也许能治走火入魔,我想把他找来,看看能不能医治尊师足病,如能赶在北山大会之前治好,对五大门派的实力,就可增强不少了。”
韩倩云听他这般关心师傅,心中更觉感动,低低的道:
“那也不忙在一天,你还是多休息一天再走不迟。”
说着,替他牵过马匹,一齐走进山门。辛文跟在他们后面,随手关上大门。韩倩云回头道:
“丁大哥,你快回厢房去休息吧。”
丁好礼见她对自己爱情横溢,心头不禁一荡,温文一笑,潇洒的朝厢房走去。他数日前被公孙燕点伤手阳明经,后来经婉儿姊妹以紫府门的独特手法“透穴传经”,替他催动血气,打通闭塞经路,伤势原已痊愈,只要稍加静养,就可复原,眼前只是长途奔驰,感到劳累罢了。回转厢房,经过一阵调息运功,精神体力,顿告恢复。夭色逐渐昏黑,韩倩云在厨下忙着张罗菜饭,一颗心却只是放在厢房中的丁好礼身上。她自幼由半边老尼扶养长大,平常把一腔少女情慷,压制在心底,不肯对人稍假词色,可是一旦被人挑开心扉,一缕幽情,便极难自制。丁好礼为了她师傅需要万年温玉治疗走火入魔,四出找寻毕玉麟下落,她一直魂紊梦牵,惦记着他。好不容易盼望到丁好礼回来,又被淫贼点伤经脉,这不禁加重了韩清云对他的关护和怜惜之情。但又怕露出形迹,被珠儿、辛文笑她,不敢立即到前面厢房探望,再则也怕打扰丁好礼运功。匆匆做好饭菜,她再也忍不住,取了食物,朝厢房走去。丁好礼还在榻上静坐,韩倩云放下手中食物,点亮油蕊,悄悄移步到丁好礼身侧,低声问道:
“你可觉得好些了吗?”
丁好礼伸手去握住她右手,轻笑着:“我不是告诉你,伤势早已好了,方才只是心急赶路,有点累罢了,倒教妹子耽心。”韩倩云被他握着右手,满脸通红,心头却甜甜的,轻挣了下,没有挣脱,也就任他握着,低低的道:
“好了就好,方才真把人急死,你一定饿了,快些吃饭吧。”
丁好礼见她深情款款,娇靥生晕,半含羞态的模样,只觉怦然心动,一双俊目,渐渐流露出异样光彩!
韩倩云挣脱他的手掌,轻嗔道:
“你还不快吃,只管看我作甚?”
丁好礼剑眉微微一扬,柔声道:
“我们已有多日不见,我心中有许多话,想和你说。”
韩倩云道:
“不成,我此刻还要去伺候师傅进餐。”
丁好札点点头道:
“也好,那么你待会再来,我等你。”
韩倩云粉脸一红,摇头道:
“不,有话明天说吧,让珠儿姐姐她们知道,又要取笑我了。”
丁好礼急道:
“明天一早,我就要上路,当着她们,也不能说什么话,待会你等她们熟睡了再来多好。”
韩倩云一片纯洁,只当他真有许多话要说,迟疑着点了点头。丁好礼心中暗喜,故意说道:
“那么你快走吧,别让尊师等久了。”
韩倩云怕师傅久等,不敢多耽,匆匆退出。丁好礼望着她后影,脸上闪过一丝邪恶的笑容。晚餐之后。韩倩云和珠儿、辛文,原是同室而居,今晚,她和丁好礼有约,假装睡觉,但思绪可纷乱已极,她想起自己七星岩负伤的情景,和他一路上温柔体贴的言笑,她感到陶醉。
同时又想起名闻天下赤城山庄的少庄主,论武功、身世、人品、才貌,当真是千万个人,也挑不出一个……
不知他今晚要和自己说些什么?如果他向自己求婚,自己是不是答应他呢?
她一会想这,一会又想那,双眸只是望着承尘出神!
辛文早已熟睡了,珠几方才还在转侧,这会也有了轻微鼻息!
韩倩云原是和衣而睡,正待悄悄起身,耳中忽听屋面上似有轻微声音。她自然分辨得出那是有人踩着屋瓦,只是这人轻功极高,如非用心谛听,绝难发觉!
心中不期一惊,暗想:他敢情等了一会,不见自己前去,寻到后进了,这也未免忒嫌大胆,万一惊动师傅,如何是好?当下悄悄翻身坐起,一跃下床,蹑手蹑脚的,们出房门,单足一点,轻灵无比窜上屋面!
只见黑暗之中,一条瘦小黑影,一闪而逝,动作轻巧,身法诡疾,一望而知是武林少见高手!
心中不由一怔,不是他!
韩倩云悔出来之时,没带上兵刃,但瞧到来人竟敢夜闯青莲庵,也太以轻视华山派无人,暗哼一声,一提丹田真气,展出“紫燕掠波”身法,双脚一点,望那人身后扑去!
月色暗淡,山影模糊,那想看得清楚,依稀之中,只觉那条瘦小黑影,已远在十丈之外!韩倩云不由激起好胜逞强之心,暗暗想道:
“姑娘今晚迫不上你,也在称华山门下了!”
猛一提气,身形倏起,接连几纵,便已掠出十数丈外,凝目一瞧,自己虽然并不算慢,但那条人影,却已失去踪迹,再一打量,四周静悄悄的除了松涛流泉,根本连鬼影子都找不到半点!
韩倩云正在惊疑之际,忽听身后不远,发出一声极低的冷嘿!
深山黑夜,寒风如剪,这一声冷嘿,听来分外刺耳!
韩倩云蓦地一惊,很快转过身去,身后屋面,黑沉沉的那有什么人影?心知此人身法奇快,武功高出自己甚多。暗想:庵中人手不少,自己只要出声叱喝,丁好礼、珠儿他们,定然会闻声赶来,胆气一壮,不由娇叱一声:“何方朋友,既敢闯上青莲庵来,鬼鬼祟祟的算得那一号人物?”
喝声方落,只听一个尖细的声音,嘿嘿冷笑道:
“小丫头,你自己没瞧到老夫!”
声音分明又从身后传来,韩姑娘惊骇之下,迅速转身瞧去!
这一瞧,韩姑娘不期惊出一身冷汗,娇躯倏然飘后了几步!
原来这一转身,只见自己面前,不到二尺光景,站着一个脸色黝黑的瘦小老人,身穿一袭竹布长袍,目光炯炯,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韩倩云不禁大感凛骇,退出几步之后,心中暗道:
“这人身法有如鬼魅,到了身后,自己还丝毫不觉,武功之高,已可想见,自己师傅平日嫉恶如仇,此人定是寻仇来的!”
心念疾转,还没开口!
瘦小老人已阴恻恻说道:
“小丫头,你大概是半边老贼尼的门下,老夫不难为你,快去叫老贼尼出来!”
韩倩云听他出口辱及师尊,不禁柳眉挑动,叱道:
“老贼,你是什么人?”
瘦小老人发出一声震人心魄的冷笑,道:
“老夫名号,你小丫头那会知道,嘿嘿,你去告诉老贼尼,二十年前在凉州道上拜领她的一记劈空掌的常者大,从华山寻到九华山来了。”
原来他正是陇中双鸟九头雕常老大!
正当此时,只听一个少女声音叫道:
“韩姐姐,这种人打发了就算了,和他多噜嗦作甚?”
那是辛文的声音,人从屋檐下窜起,话声才落,“呼”的一声,碧光乍现,震天琴一记“横扫中原”,朝常老大拦腰扫到!
琴弦叮咚,劲风嘶啸,宛如一片怒潮!
九头雕常老大怒哼一声,身躯微晃,右手扬处,霍地回身,钢爪似的五指,硬朝身后飞来的玉琴黑影抓去!辛文没想到对方会朝自己势劲力猛的琴上抓来,心头方自一怯,蓦觉双腕巨震,震天琴已被常老大一把捞住。大骇之余,慌忙用力一夺,那知不但没有挣脱,脚下却反而身不由己的往前冲出一步!
韩倩云眼看辛文第一招上,就被对方抓住兵器,心下一急,再也顾不得自己手无寸铁,娇叱一声,纤掌一立,人随掌进,使出华山绝技“独劈华岳”,往常老大侧面劈出!
这时,从暗贩又窜出另一条娇小人影,倏然欺到常老大正面,口中喝道:
“老贼,吃我一掌!
拳随声出,迎面捣去!
不!拳还未到,只听“呛”的一声,从拳中迸出一道细如姆指的银练,寒光乍闪,直刺咽喉!
这真是电光石火般事,辛文震天琴才被抓住,韩倩云的“劈空掌”,和珠儿的“盘珠剑”也同时攻到!
但九头雕常老大威震甘陕,一身武功,何等精纯,右手顺势一推,把干文连人帝琴,朝诛儿撞去,左于袍袖一挥,同时向韩倩云拂去!
这一招奇快无比,辛文那想留得住脚,珠儿也怕盘珠剑伤了辛姐姐,掌心一缩,“呛”
然收剑!
韩倩云一掌出手,陡觉劲气雷奔,朝身前涌到,差幸她见机得快,闪身旁跃,但还是被常老大拂出的袖风扫中,震得后退了几步,脚下一阵“喀”“喀”碎响,踩碎无数屋瓦!
常者大身形不动,举手之间,把三个姑娘一齐逼退,但他一双在黑夜中炯炯发光的眼神,却盯着段珠儿,阴声问道:
“女娃儿,阴山殷仙子是你何人?”
他平日纵然自视甚高,桀傲成性,但对阴山散花仙子,却也不无顾忌!
珠儿出身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段家庄,师傅散花仙子,更是从没把武林中人,看在眼里。此时虽觉对面这个瘦小老人,功力奇高,但平日里骄纵已惯,闻言不由绷紧粉脸,冷哼道:
“老贼,你既然知道我师傅的名号,还不夹着尾巴快滚?”
九头雕常老大纵横江湖数十年,几曾有人敢在他面前说出这等话来,瘦削脸上,微微起了一阵痉挛!突然仰天桀桀狂笑,道:
“小丫头,你真不知天高地厚,老夫不过瞧在殷仙子份上,先问一声,常老大手下,几曾留过活口……”
话声刚落,只听屋中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云儿,来的可是陇中双鸟常老大,他既已找上门来,为师行动纵然不便,也不能让远客失望,你就请他下来吧!”
九头雕常老大听到半边老尼的声音,不由目露凶光,厉笑道:“一掌之赐,常老大二十年来,未敢或忘,今晚就是领教你老贼尼劈空掌来的!”
说话之时,嗖地拔地半空,倏变隼鹰翻扑之势,落如星刃,闪电朝檐下扑去!但就在这一瞬之间,只听另一个老妪的声音,叱道:
“老当家清修之地,岂容你常老大发横?”
喝声乍起,爆出一声“蓬”然大震!
常老大敢情在身形将落未落之时,凌空和人对了一掌,他身子向上弹起一丈来高,口中嘿嘿冷笑:“什么人敢暗算老夫?”
他果然不愧九头雕之名,身子随着喝声,再次往下扑去,双爪如钩,挟着汹涌劲气,排云下击!
“蓬!”又是一声大震,常老大直落阶前,一脸都是狞厉之色!
只见静室门口,站着一个身蓝布衣据的白发老妪,她连接自己两次扑击,自发飞扬,脚下只不过后退了一步,心头不禁暗暗一凛!江湖上能接得住自己扑击的人,也为数不多,这会是谁?心念方转,冷然问道:
“老虔婆,你是什么人?”
白发老妪干笑道:
“常老大,亏你成名多年,连老婆子都不认识,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话之时,右手一举,赫然执着一个业已生锈的大铁椎!
常老大脸上略现惊疑,道:
“你是大铁椎任五姑?”
任五姑瘪嘴一咧,笑道:
“不错,老婆子正是姓任。”常老大冷笑道:
“大铁椎当年固然名满江湖,称雄秦岭,但这三个字,只怕还唬不倒常老大吧!”
韩倩云自从白发者妪现身之后,心头大感惊奇,她是照应庵中杂事的五姑,平日从没听师傅说过,她还会武,尤其那大铁椎,一直弃置墙下,业已生锈,原来还是五姑的成名兵器!
她悄悄地把这些话,告诉了珠儿、辛文,大家好奇的睁大眼睛,瞧着大铁椎任五姑。半边老尼在屋中又道:
“五姑,别拦阻他,还是让老尼试试他的‘大力鹰爪功’,究竟到了何种火候也好。”
任五姑回头道:
“老当家行动不便,我老婆子打发他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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