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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飞身行树杪 独力斩三凶

    原来恶霸巴永富淫凶强暴,一向任性,毫无忌惮。自从虎女大闹巴家庄,将公亮铁汉救走,想起未来隐患,急怒交加,正率同党满山搜索逃人。不料虎女机警绝伦,又有两只通灵猛虎为助,吼声时东时西,始终捞摸不着,空自急得暴跳如雷,无计可施。刚命人埋伏,假装搜敌,暗中察看虎女动静,忽然接到山口信号,又有守山的人来报,同党花五大爷同了刘二相公率领大队轿马来此拜望。

    巴贼起先为了东山诸侠是个未来强敌,自知党羽虽多,照着那年打狼所见,非但东山诸侠未必能敌,便香粟村中许多壮士也非易与。既防后患,又贪香粟村物产丰富,多年积蓄,村人都有余财,想要惊夺,特意赶往城中,约请以前勾结的两个有力同党,意欲把人请到,突然发难,大举进攻。不料花、刘二贼本是郎舅内亲,一向狼狈为奸。花贼更是老好巨滑,平日自往山东路上做那强盗生涯,却令刘贼假装绅士,隐居澄城做他窝主。另在中原诸省设下许多黑店分寨,终日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因其狡猾异常,形迹隐秘,为害行旅虽有多年,从来不曾失风。江湖上有名的恶贼巨盗都通声气,心思刁巧,从不肯做那犯险的事。刘贼和巴贼交往多年,一听东山那样富足,本来动了贪心,加以情面难却,虽然满口答应,无奈花贼听说有关中双侠在内,知道难惹,不敢冒失。

    刘贼觉着答应人家,不好意思反口,始而推说敌人太强,人未约齐,非有把握不便下手。

    巴贼知对头厉害,并未勉强,就此拖延下来。依了二贼本心,近年声势越盛,杀人太多,惟恐一击不中树下强敌,不敢造次。到了本年,巴贼几次亲往约请,刘贼推无可推,乘着花贼回来避风,互一商量,觉着交代不过。正打算乘着刘贼八月十七生日做寿,平日所交同党均要赶来,到时巴贼约上几个能手去往东山一试。作为外来强敌,成功更好,否则也不致使巴贼受累。主意打定,正命人准备大放花灯,接待这些江湖同党,大举庆贺。

    忽接同党密报,省城官府因接山东、河南紧急公文,说:大盗花五和刘贼同党,一个纵横江湖杀人放火,一个坐地分赃勾结官府,无恶不作。新近济南府捉到花贼手下徒党,供出真情,特请发动官兵会同捉拿,归案严办。并说二贼是两郎舅,武功甚高,同党极多,厉害非常,必须多调官兵,出其不意,方可成功。已在暗中准备就要发难等语。

    二贼闻报大惊,正要命人往探,又接省城所勾结的官吏密函,说是本来早要发动,只为听说二贼势力太大,官府庸懦,不敢冒失,意欲挑选一些强兵健卒假扮商人暗中下手。

    事前连地方官也不令知道,这才延缓下来。二贼知事紧急,无法挽回,只得连夜召集同党分头行事。一面通知各路同党不要前来;一面变卖田产晴中成交,并将多少年来所抢劫的金银财宝偷偷运走。因料各地官府俱都接到公文,并还调动官兵,事已闹大。手下的人太多,还有许多妻妾不易隐避。想来想去,只有黄龙山巴贼庄中隐藏最好,并还可以照着巴贼心愿,将东山香粟村强夺过来,做一根基,便把人分成几起,往黄龙山偷偷绕来。除花、刘二贼和僮关路上有名大盗方家五鬼而外,还有南山豹唐同、淫贼双菊花父子师徒老少三人,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凶人。后面另有二三十个有名人物也要陆续到达。

    巴贼得信大喜,刚把信号发出,花、刘二贼已带领大队人马随后赶到。当时连敌人也不暇搜索,竟将群贼迎进庄去。次日天才刚亮又有二十多个贼党赶到。巴贼觉着声势大盛,高兴非常。只顾款待群贼,彻夜劝宴,连所抢民女张金娃也无心逼好。宾主双方都是兴高采烈,得意洋洋,准备等人到齐,商好下手之策,便去攻打东山。

    林蓉见庄中来了许多贼党,内有不少年轻淫贼,甚是担心,日常守着柔云藏在小楼之上,本不敢在人前走动。不料乃姊林莺自从受伤残废,卧床不起,头两天已贼还往房中看望了两次,后来便不再见面。昨夜一场大火,不是解救得快,几乎葬身火中,就这样,后来还被烧去一角,除林蓉事后同了柔云前往慰问而外,巴贼面都不见,越想越伤心。天明之后听说来了许多贼党,内中还有不少熟人。如照往日,巴贼必请自己下楼与来客相见,几个带有家眷的老友还要陪上楼来说笑叙阔。眼看将近中午,人影皆无,想起以前思爱情景,万分悲愤,想将林蓉喊去询问来者是谁,以及昨夜追敌经过。林蓉得信不敢不来,刚由花林中悄悄绕到楼上,姊妹相见,谈了几句。林蓉见乃姊人已憔悴不堪,满面悲苦,流泪不止,心正难过。忽听楼梯响动,因乃姊正谈到伤心之处,知道巴贼在前面陪客,只当所用下人,一时疏忽,没有留意。等到警觉,来人业已走进,正是巴贼同了男女老少五个贼党,忙想退避,已自无及,只得分别招呼,心中愁虑,连姓名也未听清。因见内一油头粉面的少年鬓边插着一朵粉红菊花,不时贼眉鼠眼朝她注视,正自气愤。林莺看出妹子窘急,借故将其支开。林蓉刚一避往后房,便听内一老女贼要代贼党作媒,乃姊正在设词推托。正急得心里怦怦乱跳,巴贼便陪来客走去。心想这里都是豺狼,不可久居,再不设法脱身,性命难保,勉强陪着乃姊谈了一阵,打算试探着明言心事,乘着夜来观赏花灯,假装陪了乃姊下楼看灯,稍有空隙便同逃走。

    巴贼忽然走上楼来,先朝林蓉上下打量,看了又看。林蓉料知不怀好意,方要告辞回去,竟被巴贼拦住,笑说:“妹妹这样美貌,真比你姊姊还要好看,如肯嫁我,连你姊姊老来也有照应。如其看我不上,嫁我的好友也是一样,由你自己挑选,你看如何?”

    林蓉闻言心胆皆寒,正想拼命,忽听林莺朝着巴贼急呼:“你这样逼她不行,须要听我的话。快些过来,我有话说。”巴贼原因平日为林莺所制,不敢动强,又经双方言明,只不逼他妹子,以后随便纳妾不再过问,觉着从此可以随意行乐,耳根清静,林蓉又随时戒备,难得与之对面,这才保得无事。可是巴贼的心始终未死。林蓉平日都是粗衣粗布服,脂粉不施,虽然容光不掩,不加修饰到底也好一点。当日因是八月中秋,柔云心中烦闷,打算夜来赏玩花灯,再三劝说:“今日中秋佳节,我们又不往人前走动,有何妨碍,如何连衣服也不换一件?”林蓉知她一向任性,不愿人家违背,只得勉强答应。

    柔云强着她换了两件新衣,刚刚穿好,林莺便令人来唤去,致被巴贼看在眼里,不由勾动前念。加以林莺重伤残废,业已变心,哪还有什么顾忌?本想客去之后向其调戏,不料会被同党淫贼看中,姊妹二人这一推托正合心意。将人送往前厅,立时赶回,因欺林莺残废,竟不由分说,当面调戏起来。

    林莺本党丈夫无良,常时悲愤,再说这等淫凶狂暴,越发咬牙切齿,心中痛恨,知道妹子天性贞烈,外和内刚,对这姊夫畏如蛇蝎,屡次以死自誓。照此情势,早晚难保。

    想起幼丧父母,在江湖上奔走多年,受尽艰难辛苦,因觉苦乐不均,杀人太多,当时优疑。仗着容貌,打算嫁一圈外的人,免得将来事败,身受官刑,所以许多绿林中的英俊少年向其求婚均未答应。后来遇见巴贼,百般献媚,虽然是个二房,但以正室之礼相待。

    心想,对方富家公子,这样情深,可以终老。所居又在深山之中,样样合意,便嫁了过来,没想到上了大当。丈夫虽非绿林中人,所行所为竟比强盗还要狠毒,贪淫好色,横暴已极。心虽不免悔恨,无奈木已成舟,不能挽回。总算巴贼爱她美貌武勇,还不敢十分任性,强抢民女都是偷偷摸摸。先还勉强相安,后见丈夫无法管制,再要吵闹下去必生恶感,又听妹子苦口力劝,只得认命。双方说好,任凭丈夫抢人纳妾,不再过问,但不许对妹子无礼。初意自己这一生业已拉倒,同胞骨肉只剩这个小妹,正打算遇机借故带往山外,为她物色一个佳婿。不料打猎受伤,跟着又遇刺客,重伤残废,早就料到丈夫昧良,以后光阴更加苦痛,意欲求死,哪再见得巴贼当面胡为、不禁怒火上攻,把心一横,决计拼了性命保全妹子清白,忙喊巴贼过去商量。

    巴贼色迷心窍,以为林莺自知残废,不能再得自己欢心,想拿妹子讨好。又料林蓉网中之鱼不怕她逃上天去。以前不过受制悍妻,不敢妄动,此时已可为所欲为,就被溜走,也寻得到。闻言便把房门一关,走将过去,哈哈笑道:“你早就该答应我姊妹二人同事一夫。你如劝她好好答应,以后待你还是一样;如另娶一人,你就打入冷宫,就吃苦了。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林莺见巴贼答话那等凶狂,业已气得心里都抖,表面却不露出,从容笑道:“你坐到床边来,她年轻怕羞,照我所说必有指望。”巴贼初意林莺不会答应,必要吵闹,虽然欺她残废,色胆包身,到底前面来客好些均与林莺相识,还有一点顾忌。及见事情顺手,心花怒放,又见林莺下半身盖着一条薄被,伤处业已遮没,斜倚枕上,笑语如花,还是那么美艳,多日未见,也自勾动旧情。暗忖:连日追敌待客,连新抢来的美女均未成事,已有两日不近妇女。可惜她一腿已断,臂已受伤,否则,此时先拿她杀一杀火。心中寻思,便往床边坐下,心想安慰几句,稍微与之亲热,以便为他出力劝说林蓉答应。刚把头一低,往脸上亲去,哪知林莺死志已决,身虽重伤不能行动,一身武功尚在,自备伤药又极灵效,已养过好几天,除腿断不能跳纵而外,别的多快复原,和好人一样;又是立意拼命,想要保全妹子,一动手便是辣的。巴贼往前一凑,正合心意,口方喊得一声“亲亲”,猛瞥见林莺玉容惨变,两条臂膀往上一抬,冷不防便将巴贼连肩带臂一齐抱紧,口中急呼:“蓉妹,我与这禽兽拼命,你还不快些开门逃走!”巴贼闻言知道上当,暴怒如雷厉声喝骂,一面挣扎想下毒手。无奈林莺是个行家,上来没有防备,用的又是死力,一开头便将巴贼双手封住,宛如上了一条铁箍,口中喊完,便张口乱咬。巴贼空自急怒交加,被其缠紧,无法脱身,一个闪避不及,竟将面颊咬碎了一块,由此便在床上扭结起来。

    林蓉气愤头上,先听乃姊口气,还当真个没有骨肉之情,想讨巴贼的好。悲愤情急,也横了心,情知逃走不脱,一手伸入腰间暗取弩箭,准备拼命;行刺不成,立时反刺咽喉自杀。一见巴贼走向床前,正在乘机下手,拼着一条命不要,为土人除此一害,等贼党追到,再行自杀,忽然起了变化,才知乃姊好心,方一迟疑,忽又听林莺厉声急呼:

    “妹妹再不逃走来不及了。不要管我,也不要杀这禽兽,自有他的恶报。你如行刺便宜了他。柔云得知决不帮你,怎能逃走?”林蓉心中一动,慌不迭开门逃走,走出不远,想起姊姊命必难保,正自忧急,打算回去杀死巴贼再逃。忽见柔云寻来,知已无望。略一寻思,忙即抢上,急呼“姊姊救我!”柔云从小爱武,又喜江湖打扮,平日兵刃暗器难得离身。当日又听林蓉劝说:“今日来客多非善类,我姊妹最好不要出去,否则兵刃必须带上。”方才因在楼上遥望,各处张灯结彩,甚是繁华富丽,意欲不等天黑,先往湖荡两岸无人之处看上一会儿,顺便指点恶奴将那许多花灯分散开来,不要密层层聚在庄前一带,显得俗气。约好林蓉同行,忽被林莺喊去,久等不耐,便寻了过来。一见林蓉气极惊慌之状,料是受了乃姊欺侮,惊问何故,林蓉忙拉柔云绕着树林,走往山口一面。先不开口,后来柔云边追边问,已快生气。林蓉四顾无人,方始忍泪说道:“你哥哥又来逼我,正和姊姊争吵,被我逃了出来。此地已无法再留,如念平日姊妹之情和今朝所谈心事,便请放我一条生路,将你这口宝剑借我一用。”柔云对于公亮虽是满腹悲愤,恨他薄情,因双方并未明通情愫,林蓉再把虎女昨夜走时口气代为解释,井说:

    “虎女虽和公亮同骑而去,以后公亮并未同来,只虎女一人骑虎来此,大闹了一夜。照此情势,决非公亮爱侣,至多是个投机的女友,否则不会那等说法。自来心坚石也穿,烈女怕郎缠,何况是个男子,姊姊又生得如此美貌,想是本来有情于你,因恨你哥哥,双方已成仇敌,不能再作婚姻之想,不便向你求婚。他不肯误己误人,累你兄妹成仇,正是他的好处。以前不肯向你表示意思便由于此。这一翻脸自更无法开口,怎能怪他?

    虎女要是他的情人,患难之中冒险来此救他,怎会一句亲热的话都没有?姊姊年已成长,好容易遇到这样英俊少年,不问对方如何,到底没有对面开口,好歹将人见到,索性明说心事,问出真意,再作计较。这样负气,万一真是为了你哥哥,岂不冤枉?你如不好意思,我情愿代你前去,也是一样。”

    柔云不知群贼到后,林蓉看出形势紧急,豺虎穴中难与同群,想要借此脱身,不由又活了心。本来商定过了十七来客寿辰,看完花灯再去。林蓉虽恨不能插翅飞走,但非柔云相助万难脱身,再说恐生疑心,暗中叫苦不迭。打算这两三天不往人前走动,柔云偏要叫她同看花灯,乃姊又命人来唤,心中愁烦,连兵器也忘了带。此去东山长路跋涉,又有森林猛兽之险,身边虽有暗器小刀,决难应付。正在惶急,恰巧柔云寻来。因料乃姊伤重力弱,久必难支;巴贼心恨意毒,决无夫妻之情,必将乃姊惨杀。只一脱身或将同党恶奴惊动,定必追来,此时危机瞬息,丝毫不敢延迟。柔云虽和自己一路,向来心情不定,如知真情就许当时翻脸,帮助巴贼同来加害。这才假装惊惶,逃出一段,再说经过。巴贼被林莺抱住拼命之事都未提起,柔云一向心软,果被说动,先将宝剑连同镖囊一齐解下。林蓉遥望谷口,快要绕出,宝剑暗器业已到手,总算过了一关,前途不知藏有许多危机,越发加急前驰。路上虽遇恶奴打手走过,因二女常同出山打猎,又是主人之妹,均未在意,只看了两眼,便对面错过。林蓉惟恐走得大慌引起疑心,每一遇人便故意说道:“我们今日非将这东西打到,回来待客不可!”一面又用声东击西之策,人往东山,故意说往别处,以便事情泄露,好引贼党扑空。

    等到走出谷口,想起巴贼行同禽鲁,惨无人道,恐柔云为她受害,又防踪迹被他发现,假说逃往山外龙尾坝,走往长安寻人,不说要往东山,力催柔云回去。柔云本想托她带话,闻言失望,忙说:“你不去东山,如何代我探询?”林蓉知道把话说错,想了想,把心一横,答道,“昨日我和公遐本约长安相见。为报姊姊对我情义,先往东山一行本无不可,我这是为你去的,万一令兄与家姊反目,随后追来,你却要帮我到底呢。”

    柔云忙答:“那个自然,莫非你还不相信我么?”林蓉哭道:“并非不相信你。那禽兽总是你的哥哥,你如能有决心,这样万恶之地就此脱离,便不肯大义灭亲,随我一同逃往东山,公亮便是铁人也要感动。我看他对虎女虽好,和你一样并无成约。姊姊这样美貌多情,弃家出走,冒险相从,事情十九有望。不怕姊姊多心,此时实是你的重要关头,还望打定主意才好。”柔云想了想,答道:“万一这薄情人没有良心,和那犄虎丫头有了成约,我以后如何做人?再说我好些贵重东西也未带走,还是等你回信再说,我决不坏事便了。”林蓉知其习气大深,心志不坚,听平日口气虽想嫁与公亮,成婚之后还要想劝对方移居城市,度那富人生活,连香粟村那样同力合作的安乐岁月都非所喜。当日明是她的机会,偏生顾虑太多,又想着那些身外之物,仍是不舍有钱人家不劳而获的豪奢生活。就这一样,公亮先就不会要她,何况还有一个虎女在前,自己到了东山,任多为她用心也无用处。想到这里,知其无可挽回,只得先顾自己再说。

    一见柔云还在追随不舍,想要多带一点缠绵凄怨、表示爱情的话,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暗忖:你说得多么情深,人家与你心志不投,一句也听不进去,不能共患难劳苦,专想恩爱欢乐,哪有此事?当面不便说破,又听庄中来路已有信号发动,越发情急,慌道:“姊姊当局者迷,我见人之后自会相机行事,只比你说得更好,还不会失你身份。

    后面己有人追来,再不回去你也受累,如蒙全力相助,请不要回去,假装打猎,先往北面树林一带为我诱敌,耽延他们一会便感恩不尽了。”柔云也听信号连连发动,一见人已送到两山交界,前面只有几处散居的土人,有一处守望的恶奴也可绕道避开。因对林蓉尚是好意,当时应诺,便照所说行事,往北面树林中驰去。柔云一走,林蓉如释重负,仗着路熟,绕过恶奴守望之处,径由树林中加急往前驰去。林蓉按理本难逃走,总算机缘样样凑巧。

    林莺所居楼房又高又深,伤病避风,门窗紧闭,楼前一带又偏在庄后,平日不许男子往来。所用使女虽多,一见夫妻打架,全都胆寒心跳,没了主意。巴贼急怒攻心,只顾厉声喝骂,想下毒手惨杀林莺,始终忘了喊人,众使女全都守在房外不敢走进。林莺自知不能活命,用足全力将人箍紧,死也不放。先还没有想伤巴贼性命,只想拖延一点时候,放妹子逃远一点,再行自杀。后听巴贼毒口咒骂,要将她碎尸万段,判骨扬灰,想起平日仇怨,不由生出恶念,才想与之同归于尽。冷不防一口照准咽喉咬去。哪知巴贼先被她咬了一口,看出双方拼命,早已防到,猛将头颈一缩,用下巴对准脑门猛力一击,林莺立觉头脑昏晕,气力也自不支,知道一落毒手,所受定必残酷,用足全力,就势把头一抬,双手一松,往前一推。巴贼本在用力强挣,骤出不意,只听吨嚓叭哒连声响过,床栏杆竟被压折,人往床外翻跌,床也坍倒。刚要负伤纵起,林莺更不怠慢,回手由枕旁拿起平日准备自杀的一柄小快刀和一筒弩箭,方觉手软,巴贼已怒吼一声纵扑过来。知道报仇无望,左手弩筒颤巍巍往外一扬,刚发出了两枝,右手业已横刀回刺咽喉,一声怒吼,便死在床上。总算手软没有准头,否则巴贼也是不保。巴贼恨毒林莺,劈开林莺的手将刀夺去,在死入身上乱刺了几下,匆匆敷好伤药,方始赶出。到了楼口,想起当着许多远客,事太丢人,重又回身,用被单将死尸盖好,喊来几个心腹恶奴,令其备棺掩埋。忙乱了些时,忽然想起林蓉,初意不会逃走,必是往寻妹子暂时躲避。又耽搁了一阵,方始命人往唤,先听回报二女不在楼上,因听林蓉宝剑衣物均在,仍未想到人会逃走。过了一会,那向林蓉求婚的淫贼托人来讨回音,二次命人寻找二女,四下一问,才听另一恶奴说在谷口遇见二女往外飞驰,一算时光业已走远,不禁怒从心起,忙发信号,传令各处山口不许有人通过。一面向众声言说林蓉刺杀乃姊,抽空逃走,自己也为所伤。正要亲身追赶,不料伤口进风,肿起老高,还要医治,当时急怒交加,暴跳如雷,二次向众贼党发话,无论何人,只将林蓉擒回,任凭心意处置。

    那求婚的淫贼正是双菊花中最厉害的一个,忙和几个贼党连同恶奴追将下去。这几个耽搁,林蓉虽然走远,暂时未被追上,无奈东山不曾去过,地理不熟,未了仍被迫上。

    本来还可无事,巴贼先未想到人会逃往东山,只为柔云途中被恶奴追上,说林蓉行刺,巴贼受伤甚重,误信为真。又知兄长性暴,如有误会,难免反目,一时胆怯顾虑,竟将林蓉逃路说出,并还推说先并不知此事,因和林蓉约好打猎,中途被她溜走等语。恶奴立时追上贼党,指点途向,一面命人回庄报信。贼党脚程本快,内有数贼无意之中又抄了一条近路,竟先追上。总算林蓉机智,武功颇好,先追上的三贼本领均不甚高,苦斗了些时,竟将三贼用暗器打伤了两个,方得抽空逃走。当地已离香粟村不远,贼党原分几路相继追来,头一起三贼刚刚打败,后面的又追了过来,人数更多,武功也强。林蓉一路闪避逃窜,且战且逃,业已饥疲交加,路又走错,等绕到香粟村外横岭左近,贼党也由别处乱窜追来。总算遇见救星,发现前面岭上有人喝间,料是香粟村中防守的壮士,忙即大声求救。后面贼党恰巧追近,再一喝骂,所说都是污秽不堪的下流言语。防守的人不等林蓉说完,业已看出,一面发动警号,一面上前迎敌。跟着寇、秦诸侠随后赶到。

    另一面,秦正、秦萌等叔侄数人同骑快马,绕路前往兜截。刚到前面,便遇见好几个恶贼正在动手,虎女、公亮同时赶到,将所有贼党全数杀死,把人救进村来。林蓉虽因畏惧贼党,不曾出面,连名姓都分不清,但听柔云说过,当日来的除花、刘二贼、方家五鬼和双菊花师徒、南山豹唐同之外,还有洛阳白马寺凶僧瘦弥勒法象、铁指僧显空师徒和山东济宁州桃花庄主恶阎王金抓无敌阴十五、小猴王龙天秀等有名人物。有的是由刘贼家中起身,有的是来此避风,并想将香粟村强占了去以作巢穴,定在八月十九过了刘贼生日人齐之后再行大举。此时还有许多恶贼尚未赶到,至少要到明日夜里才能到齐。

    娄、秦诸侠听林蓉说完前事,知道贼人能手甚多,不是易与。公明首先笑道:“今日总算便宜,将他内中一个最厉害的老贼连他两个狗子恶徒一齐除去,动手时要少好些顾忌。否则他们人多,一旦寻上门来,村中的人如与单斗,未必能是对手,岂不讨厌?

    今夜我们同度佳节,不犯为了贼党败我清兴,明日就不大举也要使他知道一点厉害。”

    虎女笑道:“大哥之言有理,否则,他人未到齐偷偷下手,还当我们怕他呢。”公明知她性做好胜,闻言才放了心,随又谈起解救张老和乃女金娃之策,商计了一阵,便谈以后重新结盟,一同开垦隐居之事。虎女始终不曾再提前事,快要吃完,虎女忽说要和众人步月游玩全景,并想寻一好地方,自己动手,和众人一样,盖上一所小房子,以为将来随时下榻之用。众人都巴不得她常住香粟村,与公亮结为一双佳偶,闻言全都赞好。

    当地风景本来清丽,又当中秋夜月,碧空澄霁,月光如昼,到处花影扶疏,桂香浓郁,一路观赏说笑游玩过去,全都兴高采烈,相逢恨晚。正走之间,公遐回顾,公亮、秦真忽然不见。众人在席上业已重叙年庚,分了长幼,暂时仍按年岁大小以兄弟姊妹相称,等到公明另一好友到来,再行正式结拜,公遐自是欣慰。一见二人忽然退去,笑间:

    “三弟、七弟何时走开?”公明笑答:“他二人一向行事言出必行,想是方才答应崖上防守的人,去和他们同饮赏月,后被大家拦住,此时前往应典也未可知。”秦萌接口道:

    “我们只顾赏月说笑,忘了去看他们。今夜杀死许多贼党,巴贼未必甘休,难免派人来此生事。虽然各处山头有人守望,照方才蓉妹所说,敌人党羽甚多,内中颇有能者,尹大哥屡次说来,日前七弟和萌侄去往长安曾与相遇,虽有中秋前后来此之言,今夜未见赶到,只恐还有数日。我们这里会剑术的只大哥一人,万一白马寺两个凶僧提前赶到巴家庄,就许热锅炒栗子,当时来此扰闹。前在长安曾听云老前辈说起凶僧师徒厉害,比今日所杀老贼还凶得多,不是精通剑术的人恐非敌手,我们小心些好。”

    说完,正命秦萌、秦成兄弟二人分别去往谷中探看,一面传令众人,贼党如来侵犯,正是时候,务要小心守望,发现来人,速发信号报警,不可轻敌。秦氏兄弟还未转身,虎女忽然笑道:“三哥真个气人,他是主人,说好和我同游赏花玩月乐上一夜,如何中途溜走,我寻他去,就便去往前途,察看有无贼党踪迹。莫要我们今夜不去惹他,贼党反来寻我晦气。”说罢,张口一声清啸,跟着便听山风大作,一只大虎飞驰而来。公明笑问:“四妹,你和三弟连日劳累,莫非今夜都等不及,就要去往贼巢动手么?”虎女随口答道:“我倒并不一定今夜赶去。阿黄已被三哥、七弟骑走,如我料得不差,只恐他们比我还想多事呢!实不相瞒,本来今夜我想去寻巴贼晦气,后听还有许多恶贼未到,意欲等他到齐一网打尽,或是先给他报一个信,将那十多个人头挂上。又见这里风景甚好,打算将来随时来此住上些日,业已打消前念。不料他二人抢先下手。分明三哥日前被巴贼擒住吃了点亏,心中有气。方才路上我无意之中说笑,又认了真,意欲前往一试。

    他常对我说:‘都是至好弟兄,只七弟一人和他最是情投意合,年纪最轻,本领又高。’方才席上便见他们低声耳语,后来同出赏月又走在后面,十九去往贼巢犯险。休看三哥久住本山,贼巢地理恐还不如我熟,事情大险。最好由我追他回来,要去明夜大家一同前往,索性闹他一个大的。”说时,那只大虎已然赶到,虎女不等公明回答,纵身一跃便上虎背,朝着众人扬手微笑,说声“我去追他二人回来”,回手一拍虎颈便穿林而去。

    只听林木萧萧,花叶翻飞,一路烟尘滚滚,一人一虎晃眼绕着湖岸柳林,连闪几闪,便往谷口一面飞驰而去。

    公遐笑说:“这位云四妹真个奇女子。我想三弟和她情分甚深,有事应先商量,不会为了两句戏言,一时负气,约了七弟同往贼巢犯险。方才见四妹席上神情好些可疑,莫要乘着三弟不在,单独赶去。她本领多高到底寡不敌众,巴贼恨她入骨,稍有失闪,凶多吉少。大哥剑术已臻化境,成了剑侠一流,还望早打主意,为她接应才好。”公明眉头微皱答道,“此女天性刚强,不听劝说;所骑的虎其快无比,人力决难追上。可惜尹公超兄师徒今日未来,否则也好一点。尹兄在此固不必说,他那爱徒伊萌与秦家二侄同名,天生怪相,也有惊人本领,能够先来也好得多。我料四妹此去,不问三弟、七弟是否如她所料,均非前往犯险不可。贼党人多势众,都是强敌,休说白马寺凶僧,便南山豹唐同和方家五鬼也都有名凶人,她一人多大本领也难得胜。虽有灵虎为助,到底可虑。非但我要前往接应,便是诸位弟侄也要分出数人同去,才够分配。人是越多越好。

    这里防御虽严,无论男女老少都会一点武功,内中颇有能手,无人主持也是不行。我意欲请五弟和寇贤弟夫妇代为主持,以防贼党万一连夜来犯。我和秦萌、秦成随后赶去。

    三弟、七弟如尚未走便与同路。二位贤弟以为如何?”

    公遐一则初来,村中形势人力俱不深知,又见林蓉暗中以目示意,令其同去,心想,村人尚武,最重遇事出力,以后还要在此久居,强敌当前,如何在此坐守?虽然本领不如娄、秦诸人,也须随众出力才合情理。忙接口道:“小弟初来不熟,留守在此毫无用处。虽然本领不济,随同大哥同去奉命而行,许能稍效微劳,不知可否?”林蓉忙接口道:“此言有理。你在此并无用处,妹子如非伤还未愈,人未复原,也跟去了。这口宝剑乃柔云所借,十分锋利。力气稍大,寻常刀剑均可斩断,何妨带去一试。”公明略一寻思,笑答:“贼党人多,不少强敌。此去全凭智取,本无须和他明斗,公遐弟同往无妨,可照我所说行事,带上几个村人骑马赶去,快到两山交界,如未发现四妹、三弟他们骑虎赶回,可将马藏起,照我所说埋伏待机便了。”随将计策告知,改令秦正主持,将全村好手召集拢来,分头埋伏,加紧戒备,封锁人口。一面准备镖矛弩箭,择险防守。

    居高临下,敌人多大本领也无用处,只不被他攻进,至多天明,去的人也必赶回。如能借此一举寒了敌胆,把昨日所杀敌人都推在虎女身上,使其疑神疑怪,由明日起再设下几道埋伏,使这些恶贼来一个死一个,有两三次来贼失踪不归,便可将他镇住些时,自己也好相机准备。今夜所为看似行险,实则反客为主,深合兵法虚实相生、以少胜多之妙,可惜还差两个能手,不够分配,是否能如人意还拿不准便了。

    众人原是边说边走,脚步甚快,业已走到方才湖边桂树之下。秦正取出竹笛一吹,便有两名壮汉当先迎来,说了几句转身驰去。跟着,又添了三人六马一同赶到。公遐业已领得机宜,匆匆和娄、秦二人作别,并劝林蓉早点安息静养,要过宝剑镖囊,骑上马背,一声招呼,同往谷口驰去。出口时,听防守的人说,公亮。秦真先并不是探敌,只为秦真童心未退,强着公亮月下骑虎出游,本意去往前途岭上稍微眺望,和守望的壮士谈上几句便赶回来。不料刚走不久,虎女忽然骑虎欲出。防守的人只说三人一路,便将谷口开放。跟着公亮、秦真赶回,听说虎女前往寻他,料其借故犯险,不禁大惊,连谷口也未进便追了去。双方正说之间,忽听远远传来虎啸,公遐料知三人两虎尚未走远。

    见马甚快,忙率同行五壮士纵马赶去。

    公遐平日好武,到处访求名师,人既聪明,又最虚心,肯下苦功,比起娄、秦弟兄四侠虽然不如,武功颇有根底,更打得一手好暗器,善于骑马。平日也颇自负,少年气盛,昨夜想和公亮一路,被虎女、公亮拒绝,心中未免不快。因是初交,自知本领不如人家远甚,只得退去。后在途中回顾,虎女、公亮虽然不如,像柔云那样自信能够应付。

    后来睡足起身,接到前山传来的信号,随同秦真赶去。因见林蓉受伤,为贼党所困,一时情急,抢先出手,虽然将人救下,仗秦真相助,将淫贼双菊花杀死。事后想起,觉得秦真尚未成年,这样高的本领,东山诸侠本领都比他高,处处相形见绌,好生惭愧。后来双方订交,非但彼此投机,诸侠对他又极看重。公明在盘问学业时更毫不客气,先后指点两次,长了不少学问。听公明说,师传本领无论多高,均须实地演习,所遇敌人越多越好,越强越长见识。应敌之际,第一是要心眼手合成一体,手无虚发,气要沉稳,才能以弱敌强,以柔克刚,以虚御实,以静制动。公遐人本机智,立被点醒,公明再一尽心指教,越发感奋,悟出好些道理。初意初次结交到这类英侠之士,既是知己之交,遇见强敌当前,便应惟力是视,不该畏难胆怯,袖手旁观,才告奋勇,想要同去。及听公明指示机宜,虽命随同前往,只作疑兵诱敌,暗中观察形势,表面相机而行,实则无须真个动手。先还觉着无事可做,不能出力,既一想,娄、秦诸侠全部至诚义气,必是看出自己不行,又不愿露出轻视之意,才命自己做这无关轻重之事。良友好意不便强为其难,旦等到时再说,好歹也把力量尽到,免得形同虚设。主意打定,到了路上暗中留意,同去五人武功暂时虽看不出,马都骑得极好,地理又熟,所行全是山僻小径,蹿山过涧其急如飞,那马经过训练,到了险地也不必用人费力,辔头稍微一拎,相隔两三丈,轻悄悄便纵越过去。不消片刻便绕走了三四十里。

    因那虎啸只初上路时听到过两三次,好似二虎前后呼应,相隔颇远,以后便无声息。

    初意马行绝快,多少能够望见一点影子。偏生沿途均是肢陀平野,再不绕山而行,前面多有崇山茂林遮住目光,不能看远。走时公明曾说,最好能够追上虎女、公亮等三人,告以计策,途中如未发现敌人,便照方才所说计策,在天明以前乘着敌人纵酒荒淫、醉饱人倦之际大闹一场。稍得彩头,立即回村,一样冒险,却要稳当得多,并说,此时月斜不久,离明尚远,贼党虽有多人追敌未回,巴贼以为新来贼党都是能手,东西两山相隔尚远,也许去的人自恃本领,乘机赶往香粟村窥探,一试身手。计算时间没有这早回去,此时必在等候,想不到会全数伏诛,一人不回。非到天明之后不致忧疑。中途如未遇敌,便不会有贼党大举来犯,至多派上几个恶奴沿途探望。此去务要留意高处,如见有人,十九无能之辈,可速掩将过去将其杀死,最好一个不留,将人头挂在两山交界森林前面。如迫不上虎女和娄、秦二人,那马只能骑到贼巢左近松林为止,过去便是一片峰崖,可将马放落,翻越过去,路近得多,并可遥望巴贼庄中虚实和两山交界仇敌动静。

    正走之间,一见前面松林和那峰崖,心想坐下的马一口气飞驰了好几十里山路,也该缓气歇息。前面便是公明所说峰崖,骑马无法上去,何不赶往崖顶一望,便和同行壮士商计。为首一人名叫赵翔,笑答,“本来还可绕往崖旁下马,这里下马翻山虽然较远,但可顺着崖顶,走往前面山头翻越过去,道路更近。稍微费点手脚攀援也不相干,还可就着今夜月明,先看贼巢动静。”说罢,留下一人拿了信号旗花,将马藏起,觅地埋伏等候;随引公遐穿出树林,翻山过去。一路攀援纵跃,刚到崖顶,目光到处,遥望西方贼巢业已成了一片光海,到处火树银花,五光十色,灿如繁星,西半天业被映成了一片红色。相隔还有十来里,看去灯火已是这样繁盛,再如近前更不知如何富丽,正在观望,暗中察看左近山头上有无敌人埋伏,忽见侧面半山崖上有一条白影,映着月光银箭也似往两山交界一面驰去。定睛一看,那人甚是矮小,身法快极,因相隔远,看不甚真,正不知是敌是友,打算暗中追去。忽听同行壮士惊喜道:“娄大爷怎的此时方始走过,他比我们的马按说要快得多,莫非中途遇见什事不成?”公遐一听白衣人是娄公明,看他孤身一人飞驰在山腰危崖峭壁之间,如履平地,其快无比。别的不说,单这一身轻功已是惊人,心中万分佩服。忙照所行途向翻越过去。到了侧面山腰一看,上面怪石磊-,哪有道路?先想走往山顶,顺着山脊往前驰去,忽听同行壮士低声急呼:“山顶不能急走,须防敌人看见!”公遐只得提气轻身,连纵带跳往前赶去。走不多远,先听铜钟也似一声兽吼,听去仿佛耳熟,声却不大。急于赶路,也未在意。等由山腰绕出,纵落地上,绕过一条小溪,便是两山交界的森林猎场。想起同来还有四人尚在后面,看神气武功不弱,步法更稳,似想让自己先走,故意落后,如何还不见到?心中寻思,人已走出林外。因见四人不曾跟来,觉着不应离开这远,这一面山脚又是一条广溪,只尽头一带可以纵落,越溪而过才可穿林而出,此外无路,如何离开这远?

    正在奇怪,猛觉疾风扑面,眼前人影一晃,哈哈笑道:“无知鼠辈,竟敢来此送死。”公通知被敌人发现,忙即往旁纵避,刚将宝剑拔在手中,看出对面来了三个贼党。

    为首一贼手持钢刀,正在笑骂,口发狂言,未了一个“死”字还未出口,忽然“嗳呀”

    一声翻身跌倒。同来二贼见状又急又怒,也未看出那贼怎么死的,各将手中刀一晃,同声怒喝,追扑过来。公遐也一横手中剑,准备迎敌。说时迟,那时快,就这双方刀剑快要接触瞬息之间,当头一贼忽又翻身仰跌,连声也未出,便倒卧地上,似已死去。公遐心方惊奇,还有一贼跟在那贼身旁,见同党又倒了一个,当是公遐所为,但又不曾看出敌人动手,心方惊疑,稍微呆得一呆。所行恰在一株大树干下,微闻头上树枝微响,公遐也正一剑朝前刺去,忽听敌人噎了一声,前面树枝起伏晃动中,贼党突然悬空离地而起,双足乱蹬。事出意外,收势不及,手中剑恰巧刺向敌人膀臂之上。那贼当时松手落刀,手舞足扎,略一颤动便没了声息。公遐人已受惊纵退,定睛一看,头两贼山根好似被人用暗器打穿一洞,鲜血正往外涌出,死在地上。后一贼死得更怪,仿佛上吊一般,凌空吊在树林之上,动手的人却不见影子。

    先见公明在前飞驰,当他所为,低喊了两声:“娄大哥,杀贼的可是你么?”未听答应。那树又高又大,枝叶繁茂,急切间也看不出上面藏得有人,心方惊奇,忽听树枝响动,一条白影突由树上飞起,也未落地,直朝前面一株树干上蹿去。手脚并用,疾如飞鸟穿枝,飞腾树梢,接连几个纵落,一闪不见。看去身材十分瘦小,面上好似蒙有面具。先见公明山腰行走,穿着一身白衣,也是这快身法,忙即跟踪追去。快要追出树林,忽听头上有人喝道:“前面有敌,快些回去,等你同伴来了再走,免得打草惊蛇。”听去好似江南口音,像个幼童,心更奇怪。低间:“兄台贵姓?”也无回音。只得照着所说,回转原处一看,不禁大惊,原来三个死人已变了无头死尸,首级不知何往。心想,此人真个异人。就这转眼工夫,方才还在和我说话,贼党人头竟被斩落带走。同来四壮士忽由后面赶到,见面笑说:“寇二叔,今夜忽来异人相助,不必再照预计,我们不久便有热闹可看了。”公遐问故,四人答说:“此时无暇多言,大约云四姑和三爷、七爷他们业已入庄,这里正当敌人来往之路,虽有异人相助,到底讨厌。此时正好乘着他们未动手前,观看巴贼庄中花灯,大约两山交界守望的恶奴已被杀光,我们可由谷外绕到昨夜二叔所走的那条路,隔着山崖登高一望,便有热闹可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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