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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三滴血

    (能飞去哪里呢?她甚至不愿意知道答案:要是叶红知道她给抓来了这里,会不会不顾一切的来救她?他为一个陌生得江湖中人:龚侠怀,也营救得如此舍死忘生——如果他却不肯舍身来就自己呢?如果他来了,也像这两名汉子一样,徒劳无功,反而落得如此下场,她是不是宁愿他不来呢?)

    冰三家给绑在高架上,除了觉得担心和辱,还有这么一点的迷茫。

    她觉得自己像给掏空了,遇上劲风便给吹起来了,而不是自己要飞想飞的。

    他只是浮了起来。

    她已三天没吃过东西了。

    ——除了想念叶红,她对一切情绪都觉得很乱。

    ——就算是想念叶红,她也很迷茫。

    丁三通和王虚空给制伏了、给绑住了、给封了穴道、给按在刑具上。

    “就你们两人来?”苍老的人间。

    王虚空嘿然不答。

    丁三通冷笑道:“不就够了吗?够把你们吓得魂飞魄散了!”

    “你们的同党呢?”苍老的人把臭口贴近了丁三通的脸部。

    “拿开你的臭口!”丁三通怒骂:“我们‘大刀’、‘阔斧’,平生从不与人成群结伙!”

    “很好,你凶,我看待会见你怎么凶!”白大帝不以为忤,悠悠的说:“我等着瞧哩。”

    大不慈悲忽道:“我知道你们不只两人。你们有一大伙人,要谋叛朝廷,要救龚侠怀,他们在哪里?”

    丁三通哈哈一笑,道:“我不知道,”他反问王虚空,“你知道吗?”

    王虚空更进一步,反而问大不慈悲:“龚侠怀在这里?”

    大不慈悲一笑。他笑得很温和,他说话的语气更温柔,温情得简直让你铭感五中、涕位流泪,抱着他叫恩公,“你们就是有胆色。我这儿最欢迎的就是好汉、侠女的。没有你们,我们的工作就没什么意义了,生活也没什么刺激了。我们在这里等你们造反起事,已许久了,抓龚侠怀,主要还是为了这个。你们不反谋,我们吃什么?要是天下太平,我们才不会受到重用。你们已让我等得太久了。——像我们的白大帝碎爷,我想他老人家早就不耐烦了。”

    白大帝“碎爷”呵呵地笑道:“谁耐烦呢!大不慈悲寇大侠何尝是惹悲为怀的!其实,你们在牢外窥伺的时候,我们早已觉察了,所以才请‘飞星传恨’雷老弟、‘鬼生虫’毛炸先生先行布好了局,引你们入瓮——为安全计,我们不必以龚侠怀为饵,只要提了个冰三家上来,以你们所谓侠道之间的守望相护,一定会出手救人的,你们救人,我们抓人,真是合作无间,天衣无缝!”

    丁三通和王虚空互望了一眼。

    他们的心都往下沉。

    ——看来,朝廷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只等各路英雄好汉来入局!

    (可惜他们已遭擒。)

    (这消息传不出去。)

    (——这消息一定得要传达出去,不然,只怕有更多的人要牺牲,而且,又救不了龚侠怀!)

    白大帝看看两人的脸色,然后笑得皱纹都似洪水泛犯滥区的河沟:“怎么了?想通了没有?他们藏在哪里?可记起来了?”

    丁三通忽然道:“记起来了。”

    白大帝“碎爷”登时笑得见嘴不见眼:“在哪里?”

    “在你妈的床上!”丁三通哈哈大笑道:“真不简单,他们有好多的人唉!”

    白大帝退了一步,侧了侧头,然后用手抚弄他那一络垂下来的白发,“看来,你们是不会乖乖的说的了”,他忽然抬起头,像要宣布一个好消息的说:“你们可知道我特别请了什么人来服侍你们吗?”

    王虚空怒笑:“谁来大爷都不怕!”

    “好,有胆色!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你好吗’。”白大帝笑道:“你们总听说过这个人的吧?”

    丁三通和王虚空都觉得一阵悚然。

    ——‘你好吗’是一个人的名字。

    ——遇上了他,他一定会欢容笑脸的向你问好:“你好吗?”

    ——可是只要遇上了他,就一点也不“好。”

    ——因为这个人,最有名的,不是杀人,不是武功,而是他的特长:他爱极了用刑。

    ——他喜欢把人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日,几名忠臣良将:黎崇大、郑啸龄、杜佛等人,就给他高悬城垣上,刻出肚肠,肠肚为烈日晒干,但人仍辗转未死的怖人酷刑,正是他亲手所为、得意杰作。

    没想到,这个人却来了这里。

    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遇上这样的一个人。

    这个人已经“走”进来了。

    留在室内看热闹的人很是不少。

    ——这些人的武功当然不凡,可是喜欢看热闹的心态,是跟外面那些一般的民众是一模一样的。

    他们喜欢看流血、杀人,只要不是杀着自己,任何人给人杀都是好看的。

    杀戮是一场好戏,对他们来说,看一个给人先砍上一百八十一刀,然后分别用灰、蜡、松脂、滚油在于伤口之中,是一件刺激不过的事。当一位因直谏而造极刑的犯人受刑之际,这些人还看得冷血迸腾,还鼓噪要求更进一步:“你好吗”循众要求,用铁帚把那人腐了十一天的肉一一扒开,直致肌肉尽去,只见骨骼,却有本领让那人一时尚未气绝!听说,有人还看得当场泄了精。

    “你好吗?还因为这样巧绝天工的技艺,给封了官衔,以后,他便大摇大摆、堂而皇之的去执行他神圣的职责了。

    只不过,“你好吗”进来的时候,却大出王虚空和丁三通的意料之外。

    原来他本身也是个七残八废的人。

    他的嘴唇裂开,口里没几颗牙齿;他的左腿瘸了,她少了一目,右耳折揩的像一块踩烂了的猪粪,鼻子但是用碎骨驳接而成的。——不知他是天生如此,还是曾给人施过酷刑——或许因而他才喜欢用刑:把人整洁得比他的尊容还难堪,他才能得到满足吧?

    “你好吗”对白大帝和大不慈悲都很恭敬。

    白大帝和大不慈悲对“你好吗”也很客气。

    “你好吗?”“你好吗”向二人招呼,其他的人他可以不理——实际上,除了要用刑之外,以他的身份,也大可谁都不必理,“二位都好吗?”

    大不慈悲笑道:“你好。只是又有事要劳烦你了。”

    “托福”,白大帝道,“你就跟我料理一下场面吧!”

    “料理一下?”“你好吗”小心翼翼的问,脸上露出专业的神情:好像他是大夫,现在配着以毒攻毒的药,不敢多用一分药力,也不能少用一分毒力。、

    “好好的料理一下。”白大帝带着衰老的笑声说。

    “谁先?”“你好吗?”望向王虚空和丁三通。

    “先后有序,”大不慈悲忽然说,他注目向冰三家:“她先来,当然由他开始。”

    “我犯了什么法?”冰三家觉得自己仍浮着、飘着、不着边际的、忧郁而无力的飞着,翎着,“你们凭什么这样做?”

    “你‘私结乱党。图谋造反’,“白大帝的臭气又往她玉颊上喷,“你知道,这是抄家灭族的滔天大罪。简单点说,你已落在我们手上了,我们要拿你怎样就怎样,除非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你们到底要知道什么”冰三家痛苦地道。

    “告诉你们:叶红阴谋背叛、私结逆党的罪行。”白大帝微笑道:“对你而言,这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的:随便说几句话,画一个押,便可以免受许多痛苦了。”

    “我明白了。”冰三家惨笑着说,“你们只是想要罗织个名目,来把叶红逮进来任由你们整治罢了——就像对付龚侠怀一样。”

    “聪明,”白大帝笑说:“你果然是聪明人,叶红毕竟是世家子弟。他的远祖对先王有过功勋。若无真凭实据,倒不好入罪。本来,他一力要救乱贼龚侠怀,早就该死了,但他所请托之人,无不有共有面,这也难以告发。所以,我们都看得起你……你是他最知心

    冰三家听到那句:“你是他最知心的女子”时,心中一痛,差点落下泪来,心中只想:现在,我还是吗?你心里还有我吗?

    白大帝观察着他的神憎,以为自己的话已然凑效,但说:“你别怕,都说好了,你是个女子,没几年青春时光,只要我点一点头,就算不施刑,你出得这里时已又老又聋又哑——你是知道的,在这里,我们甚至还有办法把你养得又胖又骚,而且还失去记忆呢!要是你为了他什么都不说,他也不会知道;而且,你不说,别人也照样会出卖他的。只要我们已开始盯他,这个人就已经是死定了;你为了自己着想,不妨做些聪明人才会做的聪明事吧。你又美、又漂亮,何必为个不值得的人做傻事呢!你也别担心,你只要说了,他就会落在我们手里,只要落在我们手里,他这辈子都没有指望的了——他决没有报仇的机会的。你放心吧,好好的、乖乖的、一一的说出来吧。”

    了三通虎吼道:“冰三家,你不可以这样做!这干人不干好事,绝不会放过你的!”

    白大帝霍然回首:“你再嚷嚷,我就教你马上就说不出半个字!”

    大不慈悲怜惜的看着冰三家,柔声问:“你想通了没有?”

    “想通了。”冰三家悲哀他说:“你们弄错了,我根本就不认识叶红。”

    白大帝气得鼻子出气:“好,好!”

    丁三通哈哈笑道:“好,好!”

    大不慈悲并不诧异,只说:“那没有用的。我们还是会有办法把叶红逮进来的。而且,他只要进来了,这辈子都休想活着出去了。就算他能出去,也得要变成个废人。你看过冬天里挨在门墙等死的癞皮狗吗?我可以担保他连狗都不如。”

    “你也一样,”他叹了一口气又说:“你这又何苦呢!何况你还是位年青漂亮的女子。”

    冰三家听着,因为内心出奇的虚弱,以及多日未进食之故,全身都剧烈地哆嗦了起来。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时红感激你,记住你吗?我只能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大不慈悲温和地道:“我会让他知道,是你把他客进来的。是你诬告他的——你可不告他,结果都是一样。假如他对你有情义,他会觉得安慰,因为他会以为你出卖了他之后自己总算可以安全了,虽然你其实也正在为他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受尽煎熬;要是他不是这样想,他就会恨你——痛恨你,比恨我们还甚,因为他以为你毁了他一生,辜负了他对你的信任。”

    “你想,闹到这种地步,这又何必呢?”大不慈悲真是苦口婆心。“你告的,也许还会比别人告的,要来得轻上一些——可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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