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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她眼睛一亮,就等他这句话,「什么破铜烂铁,这是我的宝马,不识货的人看不出它真正的价值,你后车厢打开,我塞一塞应该塞得进去,车子很小,不占空间。」

    「你要我载你的破车?那丢在路旁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你敢把我的百万名车当货车试试。」他绝不允许那辆又脏又旧的回收车污了他的好车,没得商量。

    可惜祈煜翔的不允许很快就破功了,苗秀芝看也不看他生着闷气的臭脸,他不开后车厢她就往车子的后座塞,还不小心刮出两道小小的细痕,然后哼着流行歌坐上副驾驶座,催促他快点开车。

    没熄火的轿车飞快地往前冲,看得出他有多委屈,一路上也不主动开口,抿着嘴明确表示「我在生气中,少来惹我」的模样。

    偏偏苗秀芝是个不识相的人,他越是想要当蚌壳,她越是要逗弄他。

    「做人不要太小气,不过就一辆脚踏车嘛,一个大男人连容车的雅量也没有,说出去岂不笑掉人家的大牙,何况那辆车就是我的双腿,没有它我寸步难行。」

    她不是故意装可怜博取同情,在捉襟见肘的过渡时期,她还真少不了这一一轮铁马,没它载行她两条腿再会走也有限度,根本到不了祈家。

    祈煜翔用眼角余光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可以预支半个月薪水,不过要把那辆烂车扔掉。」

    「不行,要惜物爱物,我跟它有感情了,放假的时候可以骑到郊外看风景。」

    还能用干么丢掉,浪费。

    「你不想预支薪水了?」他脸很臭,以此要胁。

    苗秀芝冷哼。「你会丢弃自己的老战友只顾填饱肚子吗?我忍过这个月就海阔天空了,大不了喝开水配吐司,很快就过了。」

    她上大学自食其力的那几年,的确有过长达半年吃白粥、啃吐司的困窘生活,还是看不过去的李文雅将家里七月半拜拜的泡面、鱼罐头、肉松和一些干货搬到宿舍救济她。

    说起来她还真欠这位好朋友许多,所以李文雅失恋时,她慷慨挽袖,把不懂得珍惜好女孩的猪头男痛揍了一顿,并画了他一张猪头像放在网路上供人观赏,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仅以画像公诸大众,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人是谁。

    「你……你就等着饿死算了。」一说完,他又觉得不妥,要是她真的饿出病来,家里的小魔女由谁来带?「一会儿我到公司让李秘书给你送钱来,明天起不要让我看到那辆破铜烂铁。」

    祈煜翔不承认自己心软的老毛病又犯了,拿小侄女当藉口,破例让非员工的保母预领半月薪,让她渡过无钱可用的难关。

    「可是我的小蓝也很破,时速最快五十。」自行车选手一下子就能超过,将她远逮抛下。

    「小蓝?」他狐疑的将车子开进自家车库。

    「我的机车。」骑了十年的二手车,学长毕业前留给她的纪念品,车龄十五年,左前灯不亮。

    「你没四轮车吗?一千两百C.C.汽缸的小车也买不起?」不是有免利息分期付款,保母的薪水应该支付得起。

    苗秀芝轻蔑地瞄了他一眼。「祈先生,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赚钱速度超群,我要付房租和助学贷款,水电费以及一切杂费支出,还要吃饭兼人情红白帖,你以为我在山中修行不用花半毛钱呀!」

    被她一呛,祈煜翔还真说不出话来,哑口无言。他真的认为现今的年轻人有辆小车代步是寻常事,浑然忘却当年的创业维艰,当初他也是开辆破货车四处找地、找客户。

    吃过的苦容易忘,他只记得他再也没有缺钱过,不会有人在他耳边说风凉话,取笑他是两手抓空气的穷小子。

    【第四章】

    「你们两个为什么会一起进门?」

    靣对抱着大头娃娃,大声质问的小公主祈筱涵,明明是偶遇的两个大人有片刻语塞,竟没来由的心虚了一下。

    一看到小女孩澄澈的双眼,似乎他们真有一点令人脸红心跳的小暧昧,教人理不直、气不壮,不好直接回答「小孩别管大人的事」。

    苗秀芝用眼角余光瞟了祈煜翔一眼,正好发现他也在偷看她,两人瞬间一怔,都觉得有些糗,干笑着把视线移开,当作不小心眼神交错。

    「我一起床就找不到爹地,你偷偷跑去找坏保母对不对?」大人都很坏,把小孩子当玩具丢来丢去。

    「小公主,你说谁是坏保母?昨天的蟑螂大餐你又想吃一碗是不是?」她骄纵的个性必须纠正过来,不能任她如此口无遮拦,目无尊长。

    一想到恶心的蟑螂脚,害人反害己的祈筱涵小脸变得苍白,乖顺地喊了一句,

    「秀芝姊姊。」

    她用蟑螂屋抓了三只大蟑螂,请来修剪树枝的圜丁叔叔帮她把蟑螂剪成细细的屑末,看起来像她最讨厌的葱花,偷偷撒在保母的皮蛋瘦肉粥里,以为她绝对看不出来。

    谁知当她把自己那碗细面吃到最后时,却发现汤碗里飘着半只蟑螂脚,吓得她当场放声大叫,接下来一整天感觉有只肥蟑螂在她肚子里钻来钻去,咬她的肠子。

    她很生气却不敢找人出气,妈妈说她是最聪明的小孩,她才不会笨得自己跳出来,说蟑螂是她抓的,想让坏心的保母拉肚子。

    「嗯,乖。」果然小孩子要教才会乖,一根烤焦的玉米须就把她吓得坏不起来,真以为是小强残骸。

    「等等,你让她喊你秀芝姊姊?」察觉称谓不对的祈煜翔脸色微黑的开口,他看过无耻的,没看过这么无耻的。

    「怎样,你有意见?」嫉妒她年轻貌美就说一声,她不会说出他气量狭小的事实。苗秀芝挑眉一笑。

    「辈分要分明,你是她的保母,不是陪她玩耍的高中女生,苗小姐,你年纪不小了吧,别什么便宜都想占。」她敢应,他还不敢听。

    「我年纪再大也比你小三岁,祈老先生。」年龄是女人的禁忌,谁敢踩线就炸他个灰飞烟灭。

    他微讶。「你怎么知道我几岁?」

    他从不主动对外提及自己的事情,好维持神秘感,让充满话题性的白手起家更增添几许传奇色彩。

    苗秀芝笑了笑,眨眨水阵。「我有军师李文雅啊,她要是连你的出生年月日也不晓得,三年的秘书等于白干了。」

    她不想告知两人的幼时情谊,而是要他自己想起来,拖好友下水是逼不得已,不然无法解释她的情报来源出自何处,只能算她倒楣了。

    「原来还有眼线,李秘书的年终奖金是扣定了。」

    祈煜翔暗恼,好一个李秘书,连上司的个人资料也守不住,看来他要好好整治一番,让底下的员工把嘴巴闭紧。

    闻言,苗秀芝大笑。「别呀,大老板,你真这么做她非把我的狗窝给烧了,到时我没屋住你要收留我不成?」

    她说的是玩笑话,李文雅顶多大骂她没道义、黑心肝的缺德鬼,雷声大雨点小的发两句牢骚,事情过了也就没事,多年的交情是金子打的。

    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最厌烦家里有闲杂人等的祈煜翔竟一反常态,认真考虑起让保母长住家中,他没想太多,只觉得应该这么做。一个单身女子走夜路太危险,也有很多不便利,晚归的女人让心存不轨的歹徒多了为非作歹的机会,他不希望受害人是她。

    他没想过之前的十二个保母走夜路会不会遭遇不测,也不曾设身处地的为她们着想,只是不想看见她们,能不来烦他最好,他没耐心应付一群看到他不是傻笑,便是躲得老远的女人。

    但是苗秀芝让他觉得亲切,好像他们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若没听见她爽朗的笑声和几句数落,他心里反而空荡荡的,彷佛少了什么。

    「也不是不行,看你早出晚归赶来赶去的我也不怎么安心,不如你自己收拾个房间搬进来,省得哪天我又要费心找保母。」话一出口他怔了一下,发现自己并无厌恶感。

    「不、不用了,我房子租到年底,房东太太是六十几岁的老人家,一直对我很好,我舍不得搬。」乍听他突如其来的好意,苗秀芝心口一跳。

    她当然想过住在他家,可是一想到乡下老家那些糟糕事,心里那面打得正欢的大鼓也就歇了,何必连累人家呢,家里的至亲为她继承的土地吵得不可开交,迟早会找上门,逼她交出祖父的遗产。

    与其住别人的房子倒不如自己买房子,她一直有购屋的打算,坪数不用大,三十来坪就好,买在巷弄里,紧邻社区小公园,最好有一片可供游玩的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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