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殿。
“皇上,臣妾先行告退了,这汤膳你趁热喝,别凉了。”
“好。”龙非离站了起来,褪了肩上披风,披到皇后身上。
皇后心里喜悦,又低声道:“臣妾的鸾秀殿又不远,你身子还没好下次臣妾得把自己穿得密不透风过来才好。”
龙非离轻轻笑道:“朕的身子好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这话带了揶揄之意,郁弥秀想起这些天夜里的缠~绵,不由得两颊绯红飞环了旁边夏桑一眼,又向皇帝福了福,羞声道:“不管皇上来不来,臣妾今晚总归在鸾秀殿等你便是。”
******
淡淡望着众宫婢拥皇后离去,龙非离道:“夏桑,把门关上。”
夏桑应了,又踱回书桌旁,道:“皇上,奴才侍候你把汤喝了吧。”
龙非离随手把刚阅了的一本奏折放到一边,眉眼没抬,温声道:“今儿个没见秋萤轩的人过来?”
夏桑一怔,省悟出皇帝指的是什么事——这瑾嫔倒也是个有韧性的人,那天以后,皇帝便没有到秋萤轩过夜,翌日她却遣太监过来送茶。
夏桑揣摩君心,以为皇帝必定不喝,没想到他看了眼那茶盘,却把茶用了。
朝臣待漏五更寒。五更天上的朝,天初晓,还有微寒。
龙非离染了风寒。夏桑私下听得一携官说,这倒好,可免了几天早朝。
但龙非离却是个甚为严律的人,即使这些天身子不爽,朝还是照上。若无他事,他早朝后一般会回储秀殿继续批阅各郡府送来的奏章。
这段日子以来,秋萤轩的内侍必在龙非离下朝后把茶送到储秀殿。到中午时分,又有小太监来毕恭毕敬把茶具收走。
夏桑是个心细的人,他发现了龙非离这些天养成了个小习惯,进门前,会朝书桌的方向瞥一眼,那是小侍放茶盘的位置。
他赶紧道:“皇上,您上朝去了,今儿个那边的小太监很早就过来说了,瑾嫔娘娘身子有点不爽利,今天没有煮茶。”
龙非离轻轻“嗯”了一声,目光随之落到书案上。
夏桑看去,皇帝却并不是在看奏折,而是在看一些小纸条。
他见龙非离神色竟甚是专注,便不敢再多说什么,譬如小太监恳求他转告皇帝的那些弦外之音——让皇帝去秋萤轩看看凤体抱恙的瑾嫔娘娘
那纸条约摸有十数张,切口不甚整齐,可以想象撕下它的人当时那微微的漫不经心。但字条上的字,却写得很是认真,一笔一划,字字均匀。
——四大皆空,坐片刻不分你我,两头是路,吃一盏各走东西
——一饮涤昏寐,情思朗爽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每张纸条上都写了些东西,或长或短或深或浅,却都是禅。每天茶盘里都藏有这样一张小笺,位置日日不同,他有时还得找上一找。
龙非离舒眉轻笑。
两指挟起其中一张,那是昨天最新的。
上面写了:一期一会。
“夏桑,你去问问,凤鹫宫今日可有传医女?”他把纸条放下,淡淡道。
夏桑愣住,躬身道:“主子,您问的是秋萤轩吧?”
龙非离目光微沉,“这话你不会听吗?”
“奴才遵旨。”
夏桑一凛,赶紧出了门——摸不准这主子的心思,但少说多做总归没错。
龙非离微微阖上眼睛。
安瑾才学了两天的茶,怎会有这手艺?
而安瑾也再非昔日秋榕县所见虽有心机却尚算傲气的安瑾。会带她回来,不过是看她眉眼神韵和那人几分相似,一时兴致。
可惜,这日夜消长,人心善变。
她虽是才女,但这些无欲~无求的话她再也写不出来。在这个权~欲的中心,她想要更多,只是,她也有她的用处,她要他便给,冷眼旁观。
今天没有煮茶,年璇玑她病了吗?
******
夜,鸾秀殿。
皇后坐起身子,秀美的眉轻蹙。
身旁的男子在穿衣。
锦被从她身上滑下,露出大片肌肤。
“皇上,现在才三更不到,你——”郁弥秀低声道。
灯影微昏,她看不清他的眉眼。
他把被子覆上她的身,淡淡道:“秀儿,你睡吧。朕回储秀殿。”
“皇上可是嫌臣妾服侍不好?”郁弥秀咬了唇瓣。
龙非离道:“朕没甚睡意,不想扰了皇后。”
“皇上,今晚别走成吗?”
******
凤鹫宫。
璇玑微微睁开眼。
估摸是衣服穿少了,昨日去采完露珠回来,便一直不舒服,勉强煮了茶,让蝶风悄悄送到秋萤轩。回来就开始挺尸。今天头昏脚轻,也起不来去干那苦活儿了,蝶风传了医女,熬点药喝下,稍稍舒服了,却还是头重脚轻。
医女说是抑郁在心,又感染了风寒,这病便来得凶。
她昏昏沉沉也睡得不好,小狼却不安份,明明蜷在她旁边睡的,突然往她肚子踹了脚,跳下床去了。
不对这别的是有人进了来才好!
她哑声道:“小狼——”
黑暗里,似乎听得有人淡淡应了一声。
————————————
谢谢阅读。稍后下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