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厮杀,情势必定紧急,那些个丫鬟想已被杀或弃于山下,怎唯独这个丫鬟到了这里,这个乌孙女子洱苍。
总归,这名少女并非西凉人。若她没记错,洱苍是乌孙人,虽然,现在乌孙也已是西凉的属国。
她是在两月前来的林家,长兄瑞宁带回来的,瑞宁说是从集市贩子手里买来,说看这丫头乖巧伶俐手脚灵光,也通西凉的言语,便买回来当粗使丫鬟。
真的就当粗使去?林府本便不缺丫头,再说,你要丫鬟,这西凉的姑娘不成,偏要外族女子?
瑞宁已娶妻,为人却风流,好猎奇,也才有了后来与青莲教坛主之妻勾~搭之当。将这外域女子弄回林府,心思不言而喻。
那长嫂嫂江氏的娘家是江南富贾,幼年身子弱,学了些武功健身,也自有些脾气,却没抓着夫婿与婢女私通的什么证据,平日里便只多寻了洱苍的不是去,洱苍倒是个很安静的人,从不说什么。
只是有次适逢瑞宁不在府里,江氏将人整治得惨了,打得皮开肉绽,瑞宁回来发了一大通邪火,江氏自此也收敛许多。
勾栏市井,瑞宁爱的女人多了,倒没想到对这洱苍还有几分真心,这等情势还将她带了上来,否则这外族女子又怎上得这雪峰。洱苍搀着林鸿华的夫人慢慢走着,又果见江氏在旁红怒了眼梢。
林倩芳心里越发冷笑了去,男人女人,说穿了,也就那点事。什么真意独爱,不外笑话连篇。
一众人在雪地里艰难走着,男人多少都负了伤,于淳一伙负伤尤重,毕竟林家远来投奔,于淳多将恶斗揽下,不为那林芸芳,绝不能让武林上的人笑话了去。
突然,芸芳喜道:“淳哥,那边有个岩洞,咱们进去歇歇可好?”
于淳看去,果见前方有一个山洞,另竟有些须火光透将出来。
“这荒山雪岭的怎会有人在?”林瑞宁惊道。
“想是来往驿客,听到这峰上奇景,便上了来。”
接口的是倩芳的父亲,林鸿华的弟弟林骢华。
于淳看向林鸿华,林鸿华眉头一皱,暗付既上得这雪峰来,那洞里之人必有些武功底子,不知道是邪是正,但听声辨息,洞里并无太大声音传来,想来对方人数必定不多,己方人众,倒也不惧,遂点点头。
于淳往后一招手,众人便向前方那山洞走去。
林倩芳本不以为意,但随着火光渐渐浓稠,相叠的影子投织在洞壁上,丝丝缕缕的清香萦着一阵轻薄的烟雾扑鼻而来,她心中的好奇也大盛起来。
于淳低缓一声“过路人有扰了”,林倩芳的脚步也一下止住了,惊蓦印上眸眼处,是火光轻雾一端,慢慢从男子身上坐起的女子。
才做分别,怎想到在这里又见!
那个玉淬般的男子和他的妻。
一袭白裘从那紫衣女子身上缓缓滑下,她微微眯眸,眼内一丝迷蒙,一丝慵懒,唇角又浅浅绽出丝笑,“林姑娘。”
林倩芳稍放开林鸿华,略一欠身,又见那男子展了裘袍,将女子裹紧,抱她入怀。
林倩芳想起,进来时,那紫衣女子正枕在他的膝上她心里突然便被什么刺了一下。
旁边林瑞宁眉眼一挑,神色一片阴侧。
芸芳唇角也是一沉,伯父林鸿华脸上还看不出端倪,但父亲林骢华也已暗了眉目。林倩芳心里暗叫了一声要糟,咬了咬牙,道:“夫人,怎不见你家中弟妹和护卫?”
她与之说话的人,正是央着那人上峰看“凝霜”的朱七。不消说,朱七身旁的便是龙非离。
朱七一怔,随即明白林倩芳话里之意,知道林倩芳未必便谙龙非离会武,是陆凯等人送她二人上来这桃源峰,她玩心一起,笑道:“他们送我与夫君上来,便先行下去了,稍顷再来接我二人。”
林倩芳又惊又急,心想这女子到底机敏不够,即使仆从不在身边,也不该实说,只道那几人方走开片刻即回,再寻个借口立刻离开还可留丝生机,现在如此说,无疑将她与她夫婿推入穷巷——芸芳等人怎会放了他们?
果然,瑞宁与芸芳交换了个眼色,林瑞宁已步上前,冷眼一扫篝火木枝上的金壶,又瞥一眼地上一套茶具,道:“噢,倒有这等闲情,还带了此些上山。”
他喋喋一笑,又道:“正好于爷和咱林家的老爷子都渴了,小娘子,拿茶盅过来服侍吧。”
林倩芳心焦如焚,却见女子从那九爷怀中站起,身躯将男子的脸庞稍稍掩住,她看不真切,又见女子微俯下腰,从支架中拿起壶子,淡淡看向瑞宁,道:“林公子,我若不愿,便是当今圣上也喝不着我手上一盅茶,你懂吗?”
篝火堆上一个火花轻爆,洞里数十人原本甚是粗重的呼息声顿时寂了,林倩芳惊颤又气得发抖,心内只骂这女人真不识好歹,这可如何收场——
那厢,瑞宁已勃然大怒,手捏成爪,向女子的肩膊狠狠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