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医院东二十公里的纽约华伦公园里,是一座面积为三百英亩的中央公园,可以算是纽约市的大花园,许多人常来此观鸟、赏景、骑自行车、野餐、骑马、慢跑、溜冰、散步等,有时也会演出莎士比亚剧及举办摇滚、民族、古典等音乐会。不管天气好坏,或是一天中的任何时候,都可以看到慢跑者从大街上不同的地点进入中央公园。
此刻,正是下午七点多,在这还算隆冬的季节,寒风瑟瑟的风吹过光秃的树木,然后卷起地上的尘土在空中打着圈圈。
在经过安科拉露天剧场时,只见一个漂亮的男孩正在喷泉池畔来回踱步着,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不远处的红色电话亭,根本没有注意到来往人群对他注目的视线。
他就是从医院狂奔而出的卡奥利,他手中紧捏着一张灰色的电话卡,似乎犹豫着是否该打电话。
终于,他迈开脚步冲进电话亭,把所有的杂音隔绝在这栋小建筑外,他踮起脚插入电话卡,颤抖的手指按下那熟悉的号码,等待电话听筒的回音。
“您好,雷蒙特府邸,请问哪位?”有些苍老但不失威严的声音传进卡奥利的耳朵内。
“是我!”
顿时从听筒内传来一阵抽气声,接着对方激动异常地喘息着,有些颤抖的声音响起,“小主人,是小主人吗?老天,您没事吧,主人发了疯的在找您。您在哪,我马上派人去接您。”
“告诉他,我在纽约华伦公园,我要见他,马上!”说完他便不等对方回应便挂上电话,抽出电话卡,推开门走了出去,他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低喃着:妳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救妳的。随后,他找了张偏僻的木椅安静的坐下,等待着他的出现……
晚上十点,公园里安静的仿佛墓地,只有寒风在空中肆虐着,伦敦煤油灯造型的路灯将有些枯黄的草坪照得格外透亮。
卡奥利坐在木椅上,朝冻僵的双手哈着气,呼吸伴随着白雾在没有人的公园里显得格外孤寂,或许是太过寒冷了,他站起来来回的转着圈,偶尔也会跳动两下,以此希望能让身体暖和起来。
安静得夜,寂静的天空,所有一切都太阳落山后回归温暖的巢穴,只有他仍在那里耐心的等待着。
猛然间,远方传来直升机的引擎声,巨大的螺旋桨和空气剧烈的摩擦着,发出阵阵轰鸣,两盏白如昼的探照灯锁定了卡奥利小小的身影。
因为螺旋桨的运作声,无法听见直升机上人头攒动的声音在说些什么,只见直升机慢慢降低高度,从上面滚下一截云梯,同时由于机身的降低,在地面上刮起一阵强风,吹得卡奥利无法睁开眼睛,只能无助的用纤细的手来阻挡它的肆虐。
倏地,沿着云梯爬下三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乌鸦般的黑色比天空还要沉闷,隐隐约约可以感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阴冷的气息,特别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
月光下,那头及腰的银发随着强风而纷乱,刚挺的鼻梁、坚厚的嘴唇在古铜瘦削的脸庞上,显出冷然的刚毅,一双深邃的星瞳带著慑人心魄的威严,以及冰冷的残酷,让人不禁不寒而栗,而此刻这双锐利的鹰眸在扫射到卡奥利身上时,全化为温柔的凝视。
他是地狱里的撒旦,更是人世间的恶魔,凡是见到他的人都无不为他的残忍血腥而震慑,他的名字更是世界追缉令排行榜上的第一位,这个拥有全世界百分之七十军火、毒品掌控权的魔王——安德鲁-塔克-雷蒙特。
安德鲁在强风中看着眼前这个让他担忧了半年的小男孩,心中悬挂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老天!他平安无事!比起半年前他又长高了不少,也健壮了许多,那双如黑耀石般的星眸更是璀璨夺目。
安德鲁暗叹着:他越来越像她了!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末了,他的视线移至那本该如丝绸般的披肩长发,怎料,他却什么也没看见,只看见他可爱的脑袋上顶着一个西瓜太郎的发型。
怒火猛然从他的丹田一路窜上胸腔,温柔的视线瞬间转为骇人的利刃,他倏地一个健步跨到他面前,粗鲁的巨掌撅起卡奥利耳边的短鬓,冰冷的声音如鬼魅般响起,“是谁?是谁剪了你的头发!”
卡奥利毫无惧意的甩开耳边的手,倒退了一步,脸上那抹稚嫩的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超乎年龄的深沉,他挪动了一下嘴皮子,淡淡的说道,“你还会关心我吗?”
他的抗拒无疑激起了安德鲁更为炙热的怒火,他将他一把拉了回来,巨掌牢牢的扣住他幼小的肩膀喝道:“说,是谁剪了你的头发,是谁!?”
虽然处于暴怒的当口,但是他仍然控制了自己的力道,扣住卡奥利的手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只是让他无法在挣脱开罢了。
而卡奥利也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便停下扭动的身子,然后抬首直视进他冰冷的眸子,人人都视眼前的这个男人为恶魔,地狱的主宰者,但是他不怕,确切的说是从来就没怕过他,随即,他昂首吐出了一个字,“她!”
英语里的她,无疑的是个女性,即使只有性别,安德鲁也很清楚那个她是谁,他残酷嗜血的眼睛闪过一丝苦楚,如镌刻的五官明显的抽搐了一下,深藏脑海里的那抹靓丽的倩影如同翻涌的海水不断席卷着他。
无论过了多少时间,她依然在他记忆力最深处映刻着,如同他身体的一部分挥之不去,即使有再多的女人供他发泄也替代不了她,只会更加难以忘了她。
慕容悠——这个让他疯狂爱恋的女人,也是被他伤害的最深的女人。
冷酷的眼神依然凛冽,但凛冽中充彻着更多的痛苦,他不自觉地松开大手,踉跄的倒退了一步说道,“你见过她了!”
卡奥利毫无表情的看着他的表情,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随之响起的是震慑心魂的吼叫声,“为什么,为什么去见她!”他厉声责备着,狰狞的神情比起地狱里的恶魔更要骇上百倍,站在他身旁的两名黑衣保镖在见此情况后,也不由得胆战心惊,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有这个权力!”卡奥利镇定自若的置若罔闻。
“权力!?”安德鲁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渗着哀伤的笑声在空气中猝然响起。
那笑声仿佛是地狱里的哀嚎,让人恐惧的可以胆肝碎裂,强风中散乱的银发更是让他的张狂达到了极致,笑声渐歇,他凛冽视线射向奥利,“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我是最没有权力去见她的。”
“不!!”卡奥利激动的尖叫着,他稚嫩的双肩因为他的话而剧烈的抖动着,“我有权力去见她,因为她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德鲁挥起的手掌给打断。
力道之猛让卡奥利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他的嘴角溢出血丝,他捂住热辣滚烫的脸颊,刺痛阵阵的向他袭来,眼睛里也因为这一巴掌有片刻的黑暗。
安德鲁硬生生的收回僵在空中的手,他握紧拳头任由指甲戳刺着掌心,脸上有着冲动的后悔,但只是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片刻后,他冷声的命令道,“带小主人回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离开房间一步。”
“是!”站在他身后的保镖没有丝毫的迟疑,疾步跨上前去将卡奥利挟持在中间。
“不,放开我,放开我,我命令你们放开我!”他激烈的扭动着身躯,企图从这两个彪形大汉手中逃脱,甚至在无奈之余用牙齿撕咬着其中一人的手臂。
可惜,被他张口咬住的人丝毫不为所动,即使他的肉很可能脱离他的身体,他也依然没有松手的打算。
见状,卡奥利停止撕咬的举动,大声地朝着眼前的男人叫道,“救她,只有你能救她,她病得很重,可能会死的,她可能会死的。”
他的叫声猛然间让安德鲁回首看着他,只见他惊恐万分的抓住他的肩膀摇晃着,“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她怎么了?”
卡奥利知道自己话起到作用了,他放弃挣扎的手段重复道,“她病得很重,她快死了!”
这句话仿佛万道利剑直刺入安德鲁的心脏,扣住卡奥利肩膀的手浑然不知的加重,使得后者疼痛难忍的轻叫出声。
安德鲁见状连忙松开自己的手,示意手下放开他,然后蹲下身子迫切的问道,“她怎么了?为什么会生病,他不是应该好好照顾她的吗?”
说道最后他的神情越发的激动,那模样好似要将他口里的那个他生吞活剥一样,他捧起卡奥利漂亮的脸蛋,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但在猛然见到他嘴角的血丝后,心里泛起愧疚的痛楚,“宝贝,对不起,我不该打你的!”
他粗糙的手指拭去那抹猩红,轻柔的抚触着卡奥利脸颊上的红痕,因他的碰触而感到疼痛,他不由得蹙起眉,晶亮的眼睛更是因疼痛而闭上。
“很疼吗?”安德鲁眼见他疼痛难当,才意识到刚才暴怒下的力道有多大,他作势想要抱起他。
卡奥利猛然摇了摇头,张开眼睛急急得拽住他的袖子,“不疼!一点也不疼!”
但是没说一个字都抽动着脸颊刺痛的肌肉,他下意识的捂住脸,但是尽管如此,他仍是拼命的说着话,“叫鬼医叔叔来,是他的话一定可以治好她的。”
“她到底怎么了?她应该很幸福不是吗?”安德鲁将他努力忍痛的表情尽收眼底,心疼得感觉淹没了他。
“我也不知道,她一直都很健康,但是今天下午,她上楼去拿东西,突然就吐血了,一直都昏迷不醒,我害怕会失去她!!”
坚强独立的卡奥利从2岁开始就没有掉过眼泪,可是一思及躺在病床上的她,他的泪水瞬间沾湿了面颊,温热的眼泪滴落在安德鲁的手背上,他猛然抬起头看着他,霎那间她哭泣的神情和眼前的小男孩重叠,痛楚向惊涛骇浪般席卷了他的心。
但是,他答应过不会在出现在她的眼前,他不能不遵守约定,如果她看到他,他无法相信她会有么害怕,六年前那种的惊恐的眼神,他不想再看到了。
“阿洛拉-伊迪丝,一定可以治好她的。”他压下心中的刺痛,冷硬的说道。
“鬼医叔叔在的话,一定更有把握!”卡奥利见他不为所动,小手更是用力拽住他的衣袖,仿佛要将它扯下来才甘心。
“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唯独——”
“父亲!!!”
这声父亲让安德鲁从拒绝中震醒,他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小男孩。
有多久了?他有多久没叫过他了,一年还是二年,自从他知道她的存在后,在他拒绝让他见她后,他就不曾再叫过他。
“你终于肯叫我了!”残酷无情的他竟也会为这小小的称呼感动得双眼迷上了一层雾气。
“父亲!”卡奥利又叫了一次,随即幼小的身体扑入他的怀里,寻求着父爱的温暖。
安德鲁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小身体,他的儿子,他与她的儿子。
卡奥利在他的怀里不住的咕哝着,“救她,我想救她。”
安德鲁听着他无助的央求声,心中最柔软的那处被侵袭着,他颓然的闭上双眼再睁开,然后他抱起怀中的卡奥利说道,“我答应你!!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答应你。”
但他只会派鬼医前去,他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也不能出现。
卡奥利听闻他的承诺,终于安心了,长时间的等待,再加上寒冷的温度,他心情一放松便昏了过去。
安德鲁意识到他的虚软立刻惊叫出声,“怎么了?”
但被沉入黑暗的卡奥利已无法回答他了,见状,安德鲁向身边的保镖吼道,“命令鬼医立刻滚到纽约,不管在哪,我只给他3个小时,否则后果自负。”
他鬼魅般阴冷的吼声,让身旁的彪形大汉奉若圣旨,连滚带爬的离开这里去传命。
而此刻远在夏威夷的鬼医——米修-埃莱特正在最豪华的总统套房里享受着软玉温香的美好滋味,正当他急不可耐的想要疏解yu望的时候,裤头还来不及拉下,猛地背脊就传来比芬兰冰山还要冷上千百倍的寒刺。
同一时刻,他扔在地上的行动电话唱起了熟悉的暗语。
他哀叫一声,颓然的倒在床上——该死!!!BOSS的指令来了。
寂静的WFP医学中心特等病房里,仍就传来心律检测仪那‘嘀!嘀~’的声音,闪着绿光的显示屏暗明交接的跳动着……
她还活着,但还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