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括老辣的一笑,道;
“因为兵刃的反光闪亮了朋友,看样子你们干这一行还是嫩得很呢,要不要再学上-点?”
宋德干黄的脸膛不由一热,他恼羞成怒的吼道:
“小子,你他妈连胎毛尚未褪尽,却在我哥俩面前卖那一门子的老经验?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世故而轻蔑的撇撤嘴,苏恰道:
“少来这一套,就凭你这一双不成气候的窝囊废,再摆出个什么架势也唬不住人——”
顿了领,他又冷冷的道:
“说吧,你们想干什么?”
咆哮一声,易天风道:
“干什么?小子,这还用得着问么?快把你们动自侯龙宝船上的金银财物留下,然后通通给大爷夹着尾巴滚蛋,大爷看在同为一道的情份上,说不得饶过你们的狗命!”
哈哈笑了,苏恰道:
“如此说来,是黑吃黑了?”
宋德接口,恶狠狠的道:
“是又如何?”
苏恰面色一沉,道:
“凭什么?”
大叫一声,宋德手中的“飞蛇练”“飒”的凌空抖了抖,他瞪眼咬牙,凶神恶煞般叫:
“凭什么?就凭我手上的家伙!”
懒洋洋的瞧着那条闪亮的“飞蛇练”,苏恰连眼皮子也不撩一下的道:
“不够看,二位,我奉劝你们还是在未将脑袋留下之前赶快逃命吧,要分孤竹帮的赃,你们差得远!”
宋德与易天风二人互觑一眼。又急匆匆往有边的草丛深处投去一瞥,易天风色厉内荏的吼叫:
“小子,你他妈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在那里自己找难看,惹翻了我们动起手来,只怕你们连喊天全喊不出了!”
宋德也一唱一和的叱喝道:
“有道是来者不善,善者就他妈不来,大爷们既敢上前拦道,没有两下子,成么?放在你们脚前的台阶你们不下,还非要等到跪地求饶的节骨眼不可?”
半眯着眼,苏恬淡淡的道:
“你们两个是一双牛皮匠!”
二人同时一怔,一怔之后又随即勃然大怒,宋德跳着脚厉吼:
“你胆敢嘲笑大爷?混小子,你八成是活腻味了,看我宋大爷怎生整治你这不开眼的东西……”
易无风也横眉竖眼,挽袖子咬牙的大叫:
“妈的,给你脸你不要,老子们若不抖漏抖漏你这乌龟孙,你还当老子们是在和你做耍子的!”
微微斜身,苏恰伸出左手姆指朝后一比,笑嘻嘻的道:
“我且不说你们两个一对寿头是在虎嘴上拔须,你们既然要黑吃黑,请,后边百多乘马背上全驼的是,只要你们二位自信有这个本事拿得去,尽可放手去拿……”
这一下,两位仁兄却又犹豫不前了,他们在那里推推拉拉,期期文艾的,应该怎么做全没有生意啦……
豁然大奖,苏恰道:
“哇哇!窑子里的烂污货岂能上得象牙床?就将这些金银财宝摆在那里,你们二位也没得这个胆量去取呀!”
宋德与易无风正在脸红脖子粗的下不了台,想动手又畏惧对方人多,不动手更站不住脚的当儿,斜刺里,浓密的“雀尾草”中突然“啦啦啦”暴响,一条人影已疾若鹰隼凌空扑落,右边一团蓝光,左手寒芒如电,兜头便兜向苏恬!
猝不及防中,苏恰大吼一声,贴地狂旋,只见光影倏幌,“刮”的一声裂帛之响扬起,苏恰的肩头已然冒了血光,
厉厉啸如泣,苏恰的四弟苏言自鞍上长凉而至,大马刀猛挥猛翻,接应乃兄,苏恬藉此瞬息之机,也在一个斜身下将后背的马刀拔出!
那从草丛里扑出的人影却不接战,狼枭般怪笑声里,已经倏然退出九尺!
苏言亦不追击,他横刀当胸,一面斜视自己二哥,焦灼的问:
“怎么样?可伤得重?”
站在三步之外,苏恰的左肩头已是农碎肉绽,鲜血淋淋,他咬牙嗔目,发梢上指的瞪着那伤了自己的敌人,边愤怒的道:
“不要管我,老四,只是皮肉之伤……”
是的,那个挺立于前,瘦削枯干的人物,正是孤竹帮欲凌迟碎刚的强仇大敌——‘血狼星”单光!
现在——
宋德与易天风二人算是如释重负,大大的嘘了口气了,两个人立即狗撅屁股般急巴巴赶到单光身侧,宋德首先堆起一脸卑恭的馅笑,低声下气的道:
“单爷,你老可来接应我们了,这个狗头不长眼,还以为只有我们两个来踩盘呢,你老就没看见方才他那种神气劲,嘿嘿,单爷这一现身,便给他来了个下马威,正好叫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煞煞他的狂妄!”
易天风也斜睨着苏家兄弟,趾高气扬的道:
“单爷哪,我们晓得你老乃是手下留情,只给那混账小子一个教训,要不然,你老心里仅须稍为横上一横,哼,不就活摘了那小子的脑瓜啦?”
黄疏疏的倒搭眉一竖,单光那张黄依依的困容上热气满布,他重重一哼,冷厉的叱道:
“一对饭桶,都给我站在一边去!”
宋德和易无风两人不禁猛的一哆嗦,再也不敢多放一句屁,全噤若寒蝉般垂手退到后面。
傲然反瞪着苏家兄弟,单光暴烈的道:
“看什么,不认得是我姓单的么?你们孤竹帮这群乌合之众,鬼头蛤蟆脸的狗才和我算是老交情了,你们不是正谴出大批深马在搜索我吗?很好,我不用你们费心,自己投上门来了。来呀,你们过来擒我呀,也好替你们那些死在我手里的狐群狗党出口冤气!”
苏家兄弟不由全双目如血,怒发冲冠,满口钢牙咬得“喀崩”作响,苏恰手中的大马刀斜举,尖厉的吼道:
“单光,你这千刀杀,万刀剐的畜生,孤竹帮要吃你的肉,剥你的皮,挖你的心肝来祭奠那些遭你毒手的弟兄们!”
青筋暴浮额际,苏言也悲愤的大叫:
“遭了单光这魔崽毒手的弟兄们英魂不远,今日此刻就是孤竹一脉替你们报化雪恨的时候了!”
冷凄凄的摇摇头,单光不屑的道:
“二位朋友,不要在那里大呼小叫,这种架势唬不住谁,妈的,我单光走南闯北,场面见多了,你们这一套,连个放屁全不如——”
连正眼也不再看苏家兄弟,单光又道:
“我今天来,主要就是笑纳你们却自侯龙宝手里的这批财物,黑吃黑也好,虎嘴上拔须亦罢,随你们嚷嚷吧。反正这批东西我是要定了。你们要是识相的,乖乖将财宝献出,我便放你们过去——老实说,宰孤竹帮的狗才我已是宰得腻味了,不用多久,我自会与你们那个奸波刁滑的混账帮主紫千豪决一死战,和他打一场才叫过瘾,你们呐,全不够看,若是我再斩瓜切菜似的杀得你们尸横遍野,嘿嘿,没得叫人说我单光太也以强凌弱了!”
双目突瞪欲裂,苏恬狂吼道:
“你是白日做梦,异想天开!”
苏言也厉声道:
“姓单的,孤竹帮的血海深仇一笔笔背在你身上,你万死尚不足赎其罪,却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胡拉八道,今天你自寻绝路,休说那些术宝你连边也不要想沾,便是你这来狗命亦回不去!”
寒森森的一呲那口黄牙,单光阴毒的道:
“是么?我倒要试试!”
说着,他踏前一步,冷峭的道:
“别他妈妈的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有种的就上来,老子站在这里一个一个侍候你们早归西天!”
苏恬大吼道:
“单光,你这个狗杂碎——”
单光冷冷的道:
“小子,你即要为你的污言秽语付出代价!”
于是,就在苏家兄弟气愤膺胸,正待拼命扑上的一刹,后面,一个冷清清的语声已铁似的传来:
“单光,这代价还是由我来付吧!”
骤然闻声,单光不由面色倏变,他惊愕的急急循声注视,嗯,隐在骑队中的紫千豪业已缓步行出!
紫千豪面庞上是一片肃煞,一片冷酷,一片仇恨融合着一片沉痛,他那双眸子里似是流灿着隐隐血光,就这么牢生生的盯在单光的脸上。
不由自主的暗里打了个寒栗,单光退后一步,惊怒交加的道:
“你——?”
紫千豪毫无表情的道:
“奇怪我为何会忽然在此,是么?单光,天下之大,有脑筋的人并非只有你一个呢!”
单光猛一跺脚,大吼道:
“姓紫的,我料不到你竟是恁般阴诈狡猾之徒,也好,我们之间的重重血债,正可在今天了结!”
紫千豪仇恨如海的道:
“这全是废话,单光,你还以为我将再给你一次施展龌鹾手段的机会么?不,永远不会有这种机会了!我们要公平的拼斗,不乘人之危,不用鬼魅技俩,只是正大光明的来分一次生死,你赢了,你宿怨得泄,我胜了,我血仇可根,单光,就是如此而已!”
单光细窄的眼睛急快眨了眨,下塌的眼皮里那双小眼珠碌碌转动,他冷冷一笑,道:
“就是这样,紫千豪,你以为我姓单的会含糊你?走,我们且到一个清静无人的地方去来个彻底了断!”
神色冷漠,紫千豪道:
“用不着,这里的河水够好!”
一看对方不上自己的圈套,单光不由恼羞成怒的暴喊:
“姓紫的,你他妈没有种?”
森酷的笑了,紫千豪道:“少出点子,单光,我不上你的当,就在此地,就是现在,我没有太多功夫和你祉淡!”
拉不下脸来了,单光恶狠狠的道:
“我后悔不在擒着你的那两次就先一锤砸碎你的狗头!”
平静的,紫千豪道:
“那两次不是你擒住我,单光,而是你来我之危想谋害我,可惜的是,你仅未得逞,你将终生无法得逞了!”
对紫千豪这样的强者,单光不敢有一丁点粗心大意,他也更不敢依照惯例贸然抢先动手了,斗鸡似的紧盯着紫千豪,单光狰狞的道:
“今天不是我,就是你,姓紫的,你来吧,还在等什么?”
右手握着四眩创,紫千豪踏前一步,冷冷的道:
“你不再多看一眼这人间世?单光,只怕你不会再有什么侥幸苟存了。”
狂笑如雷,单光阴恻恻的道:
“紫千豪,你狂得离了谱,我认为,这人间世,倒是你该趁着这个机会多留意一下才是!”
将头上的青巾微拂,紫千豪凛烈的道:
“那么,我们就来证明看谁对——”
说着,他突然厉声喝道:
“苏恰护队,伍桐与苏言点齐三十名弟兄前取单光那一对帮凶狗命,不要活的,给我将他们乱刀分了!”
紫千豪语声宏亮惺骼,有如铁石交击,在寒瑟的空气中迸扬传荡,苏家兄弟轰偌一声,苏恬反掠而回,苏言的大马刀已暴挥猛斩,扑向那动的宋德与易天风二人!
宋德与易天风两个,原是站在单光身后的,这时一见苏言如一头疯在船冲了过来,不觉又是愤怒,又是意外,二人立时分跃左右,宋德还大吼道:
“大胆狗才,你是不要命了!”
苏言的身形着要掠至宋德和易天风那边就必须经过单光眼前,这时,他隔着单光不足三五步路了——
突然嗤嗤狂笑,单光肩头微斜,暴叱道:
“先躺下——”
形随声动,单光左手的“无耳短戟”猝然流电一样笔直戳向苏言胸膛,来势之猛,无与伦比!
但是——
斜刺里一股耀目的精芒就那么恰好不过的突飞而至,又快又猛,又狠又准,在一串震耳的金铁撞响声中火花四溅,单光狂吼一声,踉踉跄跄侧退三步,就这一刹功夫,苏言业已闪越而过,毫发无损!
一双小眼珠子上血丝密布,仿佛欲突出眼眶似的怒瞪着紫千豪,单光暴厉的尖吼:
“紫千豪,你他妈还是一帮之主,就用这等下九流的法子来暗算作家单大爷!”
紫千豪左手执着剑鞘,右手握四眩剑,他距离单光六尺,此刻,他冷峭的道:
“你的所行所为根本不能算人,因此,对付你也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气得全身都发了抖,单光咬牙切齿的叫:
“姓紫的,老子要活剥了你!”
微微一笑,紫千豪闪电般跃向单光,而就在单光迅捷的腾拣回击中,他前跃之势已然斜出,四眩刻变成了反手式,毫芒暴涌,七十一剑在一个时间里不分先后的猛罩下去!
单光惊呼出口,“千锥锤”攒起晃截,“无耳短戟”翻舞飞旋,在蓝芒与寒电的交织下,只听得撞击之声震响一片,当这叮鸣的剧响还清亮又生脆的激荡在空气中时,单光却再度狼狈的退出五步!
四眩剑挥振奔掠,宛似江河浩滔,又如流云滚滚,像煞瑞雪飘舞,更幻冷虹千万,以无匹隼利的锐势卷向了单光!
瘦削的身影腾挪跳闪着,单光咬牙不退,他右手“千锥锤”带起团团蓝色的光圈纵横翻飞,左手的“无耳短戟”刺戮伸缩有如毒蛇吐信,在光华的流灿回旋里,须臾间已与紫千豪拼斗了二十余招!
后面——
“断流刀”伍桐早已经冲上去接应苏言了,如今他们各领着十五名行动矫健骁勇的手下围攻着两个敌人,苏言对付的是“飞蛇练”宋德,伍侗攻扑的便是“断半山”易天风了。
宋德与易天风两个,在黑道上也算是有点名气的角色,功夫虽然都还不错,但奈何心里虚了,叫他们力搏技业比他们更强上几分的苏言与伍桐已经是有些捉襟见肘,应付不下,现在更加上了那十五名如狼似虎的孤竹大汉围攻,这一厮杀起来,两位仁兄就越发汗如雨下,不甚济事了……
紫千豪与单光之战,步步迈向高潮,他们全是横了心,红了眼,谁也不肯饶谁,谁也不肯让谁,二人一接刃便是狠攻快杀,急打猛进,彼此出手无不向对方致命之处招呼,迎拒之间亦无不赶尽斩绝,丝毫不留余地,双方俱是行动如飞,攻扑似电,两条人影起落交掠,穿织翻腾,只见光芒闪耀,冷虹流灿,几乎连谁是谁也分不出了……
在这种残酷的厮杀里,便完全要以硬碰硬,卖的是真功夫了,无法取巧,更无法侥幸,而单光虽是武林中的一个枭雄,紫千豪却乃西陲的第一高手,当代的剑中之王,两个人这一场龙争虎斗,逐渐的,单光便落了下风!
剑出如浪翻千层,骤雨狂风,在呼啸的锋刃破空声里,紫千豪冷生生的道:
“单光,有什么本事不妨全使出来,莫不成你就这么点道行么?”
单光拼命招架还政,一边微喘的大吼道:
“且莫得意,姓紫的,隔着他妈最后的胜负还差得远!说不准是那一个要栽哩……”
左十剑,右十剑,上十剑,三十剑狂刺中,又三十剑由下而上。暴卷急兜,紫千豪进步侧扑,在周身闪亮得溅着的寒星冷电里,他“大魔刃”剑式中的第一招:“迢迢长龙”业已猝然而出!
单光一眼之下,即已看出是什么玩意来了,他不由神色骤变,心惊胆颤,“千锥锤”与“无耳短戟”倾力劈舞,同时身影急斜,亡命般贴地窜出!
紫千豪如影随形,紧跟上去,‘迢迢长龙”一式之下发幻出的千百条光影也宛如俱有灵性一般浩然追卷!
这时,单光已经来到路边,他蓦然觉得寒气罩体,眸瞳中光芒眩耀生花,他知道,业已不及混进草丛之内了!
狂吼一声,单光猝地回身,就在他回身的一刹,他原本瘦小桔子的躯体竞“唰啦啦”一阵骨节震响,顿时缩成了婴儿般大小的一团,同一时间溜地旋滚,“千锥锤”和“无耳短戟”更抖起灿亮眩目的光辉,暴攻而回!
紫千豪身随剑到,双方倏然接触,“叮哨”震响之声串响如正月燃放的花炮,光华急晃里,紫千豪一个太翻身倒跃三步之外,贴地溜滚的单光却骨碌碌的转出五尺,又在一阵快速的骨节轻响中恢复原状!
三步外的紫千豪夷然无损,而单光,却已在前襟裂开一条破缝,津津鲜血,正自袍襟的裂缝中渗出!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
“单光,你不够看!”
羞怒交加,融合了无比的怨仇,单光双目充血,发竖如刺,他握拳透掌,切着齿厉吼道:
“紫千豪,我与你拚了!”
眉梢于一扬,紫千豪痛恨的道:
“今日原本便是如此,单光,拿出你昔日陷害我时的歹毒来,拿出你残杀我手下弟兄的本事来,单光,你的威风呢?你的计谋呢?就只这么可怜的一点点而且?”
过度的愤怒激发了单光潜伏体内的凶性,他整个枯黄的面容完全扭曲,双目中透过血红的煞光更形成一片间烟的莹绿——野兽在噬人前那种眼里的可怕莹绿,嘴角沾着白沫,碰着牙,青筋暴浮于额,锌然间,单光就有若一只怒矢般笔直飞射过来!
冷酷的扬起一声狂笑,紫千豪大喝如雷,“大魔刃”剑法中的第三式:“珠镶飞虹”已当头展出!
身与剑合而为一,有眨耀辉班的银光涌起,紫千豪整个身子融进了蒙深的剑芒中,有如一条斗圆的跨天长虹般猝射敌人!
单光也似是疯狂得失却理智了,他不闪不让,不躲不退,“千锥锤”呼轰展舞,绕前旋飞,左手的“无耳短戟”闪掠穿刺,带起溜溜纵横光箭,就这么扑向了紫千豪催动而来的那股剑气!
双方的接触是快速得无可喻言的,几乎看不出是两个人在拚斗,在厮杀了,只见一段斗圆的光虹与两团蓝电银芒猝然飞擦而过,当人们的瞳仁尚来不及追摄其中的每个动作,半空中,已经传来一声令人毛发谏然的尖嗥!
紫千豪连人带剑,飞快射出五丈之外,又“霍”的一转回旋落地,晶芒剑气突敛,他好生生的站在那里!
尖嗥声来自单光口中,他的身形在空中连连翻滚,一直滚出两丈才落向地下,临落地的一刹,看得出他在竭力平衡身体的均匀,而沉重的坠跌力,却使他踉跄抢出五六步才摇摇幌幌的站稳!
现在,老天爷,单光非但满脸是血,肩头背后有七道可怖的翻卷伤口,连头皮也有巴掌大小的一块被削落,露出血糊糊的一片顶盖骨来!
但是,这些却并不足以令单光发成那声凄厉的尖降,令他如此悲痛愤恨的却是,他的右耳亦已被连根斩掉,与他那却了一半的灰褐色左耳相映,正是一种怪异尖锐无比的对照!
全身籁簌抖索着站在那里,单光那张原本已经丑恶寡毒又枯干焦黄的面孔,如今更是狰狞可怖得不像一张人脸了,腥赤的鲜血染红他的须面,流沾在脖颈上,衬着他肩头,背脊上血肉模糊的伤痕,他五官恶毒扭曲得移了原位的脸庞,再衬着他破碎不堪的衣袍,双目中那种用尽了词句也无法形容的透骨仇恨和悲愤,形态好不怕人!
但是——
紫千豪却毫不为摄,他缓缓地,徐徐地,镇定至极地,一步一步逼向前来,口中冷硬的道;
“单光,你懂得什么叫‘凌迟’么?这就是了,我要一点点的割你,一块块的剐你,用你的血肉来报偿你对我手下弟兄的残害,用你的呼号来告慰孤竹烈士们的在天之灵,用你这充满邪恶污秽的生命来祭奠那些丧于你手中的孤竹儿郎们的亡魂!”
单光以带血的目光凝视着紫千豪,而目光如刃、如火、如箭,他抽搐着,恶毒的嘶哑干吼道:
“紫千豪,你这天打雷劈的畜生,死无葬身之地的凶手、狗头、杂种,我要吃你的肉,吸你的血,我要啃碎你的骨头啊,你这禽兽不如的混账东西……”
紫千豪冷凑凑的笑了,他道:
“除了漫骂——有如一头疯狗般的狂吠,单光,你还留下了多少本事?还存了些什么绝技?”
举起右手的“千锥锤’——抖索索的,单光疯狂似的尖嚎:
“紫千豪,我要剜你的眼,剖你的心,我要你五马分尸,万蚁透骨,你马上就会神魂俱灭,永沧地狱……”
淡漠的,紫千豪道:
“人,该有两只耳朵,如今你只剩半只耳,这不好看,单光,容我也将你那颗充满邪恶的脑袋也换一换吧?”
几乎就悲怒得闭过了气,单光混身痉挛,四肢颤抖,嘴唇也灰白扁瘪得只会一个劲的抽搐了,他激动得像疯了,像迷乱了,但是,在紫千豪的步步逼近下,他却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往后退……
露出雪白整洁的牙齿一笑,紫千豪低沉却又冷酷的道:
“别怕,单光,别怕,你原是十分寡毒的,如今,你也狠一次给我看看,证明死亡这件事,在你来说并不算什么……”
单光眼前的境遇是他毕生所未曾遭逢过的,痛苦加上惊惧,愤怒揉合了羞辱,然而,他空有满肚子恨,满腔的仇,一股恼的不甘,却毫无丁点办法将颓势扳回,他急促的喘息,不停的抽搐,连续的抖索,鼻子下方那颗触目的黑痣,但几乎变成黄白的了……
四眩剑的刃口闪泛着寒森森的光华,在紫千豪的手上犹如一抹流灿的秋霞,一瓶湛湛的溪水,但那是要命的,单光自是比谁都明白,他知道,只要对方的剑刃再展,他今天就必须栽于当地了!
紫千豪缓缓逼近,他冷漠的道:
“还记得孤竹帮那些进溅的鲜血?还记得金奴雄与左丹横飞的肉糜!那亟突瞪不瞑的眼珠,那些颤索索的凄号?单光,孤竹帮与你之间的仇怨太深了,深得已经不可度虽,你今天便偿了债,纵然你的狗命有十条也不够抵偿!”
单光在攀一机怜之下,惊恐的尖嗥道:
“紫千豪,你且慢!”
紫千豪冷冷的道:
“现在,已经不是你可以讨价还价的时候了!”
急切地,惶惊的,单光痉挛着道:
“你听我说,紫千豪,如今我姓单的业已输在你手,须知逼人不能逼得太绝,道上……道上的规矩你也得顾着几分……”
“呸”了一声,紫千豪怒道:
“单光,你不用给我来这一套,这全是白费!就算作跪地相求,我也不会饶过你的狗命!”
不朝后退,单光反而朝前迈了一步,他竟突然哀哀求告:
“紫千豪,我认了……认了总该有点选择的机会吧?至少,我单光亦非泛泛之辈,你也得让我自己了结……”
微微有些意外,紫千豪站住脚步,他盯着对方,凛烈的道:
“姓单的,老实说,你就真是自尽,也未免太过便宜……”
单光委曲丑恶的面孔彻向前倾,他暗哑的道:
“不要太狠,紫千豪,不要太狠——”
那个“狠”字还在单光舌尖上打转,他蓦地狂旋后掠,而就在他的躯体甫始施动的一刹,他右手沉重的“千锥锤”已“呼”的脱手掷出,锤随转回之势,较之平常更增加了三分力道与快速,只见蓝光辞映,那柄“千锥锤”已到了紫千豪鼻间之前!
虽然是小心戒备着,紫千豪却未料到敌人竟会在这节骨眼下也敢使出如此一招,他暴叱一声,身形倏向左侧,“四眩剑”闪耀生辉,猛翻急磕,‘——”声震响,飞撞面门的那柄“千雄锤“业已被击落地下!
只是这么一点点间不容发的细微空隙,只是这么一点点——
茂密的“雀尾草”突然分倾幌动,单光拚命窜钻入内,他窜过草丛中的势子是这般慌忙,这般急切,又这般狼狈,以至看起来便是连爬带滚,不成体统了。
厉啸入云,紫千豪暴身长射而起,人剑合一,银芒如电,在一声“呼叱”盘旋下飞随紧追;是的,他业已再次运起那“大魔刃”剑术中的“驭剑成气”一招:“灿灿飞虹”了!
在白色的“雀尾草”在那股滚桶似的斗圆光柱扫掠下纷折齐断,草屑进散扬空,一片片“缘啦啦”的斩削之声响个不停,眨眼之间,光技所经之处已是纵横交织着一条条、一行行的割划痕迹了!
但是——
单光刚刚窜入草丛之中,便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甚至连一丁点叶梗的微晃也没有,就仿佛他已经在窜进草丛里的同时便消失了一样,更像是这一片绵密的草海将他吞噬了……”
紫千豪连人带剑融成一体的那股银光,在这一大片广阔的草丛消顶以极快的速度往来盘旋穿绕,草屑在飞舞,叶梗在削折,却就是再也找不着单光的踪影了,只此瞬息,他竟就失了去处!
剑气返回,落四道路中间,耀亮的光芒骤敛,紫千豪现出身来,他一张俊脸全因过度的愤怒与懊恨而变成了青白,瞪着单光方才窜入草丛里的位置,他动也不动,双目宛如寒刃般定定投注凝视……
突然——
紫千豪大吼一声,猝射向前,他这一掠之下足足插进浓密的草丛中十五丈,这十五丈长短的“雀尾草”便齐根倒折,在一片“籁啦啦”的响动声里,紫千豪猝然弹回——没有找着单光!
他站在路边,看了一阵,又长射扑入,但是,除了草飞梗断,落洒如雨之外,仍是一无所得!
如此这般,紫千豪看一会,猛然扑搜,扑空了,再估量一会,再一次扑搜,周而复始,一连十数次,他额际腋下已有汗水泌出,不过,他却是徒费力气,并没有发现单光那条漏网之鱼的影子!
这时——
“一心四刀”中的老二苏恬匆匆奔近,他看了看乱成一片的远近草丛,对他的大阿哥躬身道:
“大哥,单光那厮好狡诈,是否可以派些弟兄下去展开大幅度的搜索?”
望了一眼那广大港瀚的草林,紫千豪咬牙道;
“罢了,算这畜牲生命长!”
苏恬不甘心的道:
“大哥,说不定多些人手能找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