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瞪瞪的望着谷唳魂半晌,玄三冬才骤然打了个寒噤,喃喃的道:“还真是让他说对了,这天下是何其辽阔、又何其狭小?相处在这等形势下的两个人,却竟鬼差神使的碰到一头,我的佛祖,莫不成果然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谷唳魂沉声道:“是的,冥冥中自有定数,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玄兄,你出自善念,照应了家父,老天便叫他的儿子来回报你,良知不泯的人,总会后福无穷!”
吸了一口气,玄三冬苦笑道:“谷老兄,你这份修养,可的确到家了,身逢如此大变,居然不惊不慌,和个没事人一样,要是换成了我,早他娘坐不稳啦!”
谷唳魂静静的道:“焦躁恼恨,与事无补,反倒误了大事,其实我何尝不急不忧?但空自怨叹,解决不了问题,不如定下心来,筹思因应之策,方是谋求补救的道理。”
玄三冬有些窘迫的搓着一双手道:“有关令尊老大人的事,我感到非常抱歉,无论如何,还希望老兄恕过才是……”
谷唳魂和悦的道:“我没有怪你,玄兄,在你与我毫无渊源情份的立场下,你能这样本诸良心,维持正义,发挥悲天悯人的胸怀,我已是感念不尽,却怎会如此不识好歹?”
玄三冬急切的道:“谷老兄,我看咱们行动得快,第一要务,就是先把令尊老大人救出来,否则他们拿老太爷来胁迫你,恐怕掣肘之处甚多!”
点点头,谷唳魂道:“他们玩这一手实在是阴毒,我也必须在对方尚未找到我之前抢先相制,要不然,便将难以动弹了!”
玄三冬道:“那干王八蛋预定囚禁老太爷的地方,是东去十八里处的‘白石岗’,岗顶向阳的所在有幢石屋,座落僻静又坚实,正是囚人的理想环境;眼下他们约莫也才抵达,趁机会潜入救人,最是适当不过!”
谷唳魂道:“玄兄可曾到过‘白石岗’?”
玄三冬干笑道:“没有去过,但既然知道地方,应该不难找,怕就怕他们临时变卦——”
沉吟着,谷唳魂道:“变卦的可能性不大,金八刀他们在重创于你之后,或许认为你性命不保,或许判断你危在旦夕,却决不致想到你会有这么一段遇合,在这种情形下,他们便没有放弃原定计划的必要,我们待留神的乃是对方有些什么人监守家父?投鼠往往忌器,不能为了要救家父反而害了他老人家!”
玄三冬道:“临守老爷子的人,我现在知道的只有三个——金经魁、池通,还有个杀千刀的陶云峰……”
皱皱眉,谷唳魂道:
“‘飞燕子’陶云峰?”
玄三冬道:“正是这个狗娘养的,生得又瘦又小的一副身架,活脱晾在竹竿上的风干鸭子,走起路来却轻飘飘的脚不沾地,像是随时都能腾云驾雾浮向他奶奶的南天门去,好个姥姥不亲、舅子不爱的德性!”
谷唳魂慎重的道:“此人号称‘飞燕子’,轻功之佳,堪为一绝,玄兄,一朝和他遭遇,务必要多加小心,这家伙不是容易相与的货!”
哼了哼,玄三冬道:“除了能蹦能跳,我看他的能耐也有限,娘的,三根筋吊着个脖子,两枚卵蛋捣个鸟,阴阳怪气之外,没什么惊人之处——”
谷唳魂笑了:“人不可以貌相,玄兄还是谨慎些好;这陶云峰除了轻功特佳,双手那一对转轮刀亦霸道十分,刀随形动,越见凌厉,别看金经魁一向人五人六,遇着陶云峰,大概也得让他一步。”
玄三冬道:“对这陶云峰,老兄你似乎相当熟悉?”
一声叹喟,谷唳魂道:“他和严渡交情不错,往常时而到堂口走动,有一次,严渡身边一名侍从不小心跌碎了严渡一尊极为珍爱的玉罗汉,老严在盛怒之下,抓起仅剩的半截雕像便摔掷过去,老严的内力深厚,出手劲势强浑,那半玉雕像如果砸到那小子身上,非要他的命不可,当时我正在厅门边的太师椅上和陶云峰并坐聊天,见状不妙,腾起飞拦,然而我的身形才起,陶云峰已经反掠回来,左手攫着半截玉罗汉,右手提着那名侍从衣领,眨眨眼便都送出了门外,你说,此人的提纵之术高是不高?我那时就曾想过,异日此人若能收为己用,乃是一个绝好帮手,反之,则又是一个祸患,如今看来,他果然已投向严渡阵营,对我方而言,不啻威胁更增……”
玄三冬舐舐嘴唇,道:“这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姓陶的原本就和严渡有交情嘛,人要选择伴当,自是先挑情份深的的搭伙,理字义字往往便朝后摆了!”
谷唳魂默然片刻,才低沉的道:“玄兄,我爹他老人家,会不会再受金经魁他们的折磨?”
玄三冬不安的搓着手道:“老实说,这很难讲,有我在那里的时候,一定会阻止他们动粗,如今我不在场,情形怎么样便保不准了,令尊老爷子心性耿直,方正不阿,脾气也拗得很,是种宁折毋弯的个性,假如他老人家肯稍稍委屈一点,尚不致受什么苦,怕就怕他不愿凑合,不予颜色,那……那就麻烦了!”
冷森森的一笑,谷唳魂道:“我爹如果麻烦了,金八刀他们便会有十倍于我爹的麻烦,全是一群无胆无识的卑鄙匪类,有种该冲着我来,却挟持这么一位连自保都无力的老人,算是哪一种称字道号的人物?真是可耻到了极处!”
玄三冬有些讪讪的道:“老兄骂得好,但是和这干人熊,却谈不得道理,扯不上仁义,他们全是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东西,所以我才同他们搅合不下去……”
谷唳魂道:“我不是影射你,玄兄,请勿误会。”
玄三冬忙道:“我明白,我明白,只是心中歉疚,总要表达一、二抬头望望天色,谷唳魂道:”玄兄此刻可已觉得身子顺畅了些?能否即时行动?“
伸臂抡舞一圈,玄三冬呵呵笑道:“不是吹牛,我对医理自有一套,治人治己,妙手足可回春,别看我伤得重,要痊愈亦快当得很,药到即能病除,你瞧瞧我这模样,岂像个片歇之前犹奄奄一息的活死人。”
谷唳魂站起身来,将大氅斜披:“如此,还要借重玄兄与玄兄坐骑的大力。”
又是一声大笑,玄三冬一骨碌爬将起来,几下子掸灰拂尘,旋身抬腿,显得意态昂扬,豪气干云,那等勇健之概,还真叫谷唳魂担心他会来上一阵仰天长啸哩。
“白石岗”果然名符其实,一条横向迤逦的半高山岗,尽是嵯峨嶙峋,姿态各异的灰白岩石,岩石凝成各种各样的形状,贸然望去,活似千百年来风化了的人兽飞禽,它们端看亘古不变的恣势,默默峙立在这一片幽僻之间,岗上岗下的冷寂僵漠,大约早也冻结了那些挣扎中的呜咽了岗上寸草不生,岗脚下亦仅有几丛单调的杂木材,这里的光景,十分空泛枯燥,挑着这个地方办事的人,也必然不会是有什么情趣的角儿。
在远离“白石岗”里许之外,谷唳魂与玄三冬就下了马,拴好了马儿,两个人很快的潜行至岗下,眼瞅着那满岗横竖遍布的灰白色岩石,玄三冬不禁摇头叹气:“我他娘号称‘土儿遁’,钻地挖洞最是在行,只是碰着这等鬼地方,就叫没辙了,到处都是坚岩硬石,便和铜墙铁壁差不多,再怎么‘遁’也‘遁’不出去,金八刀选择这处所在囚人,我怀疑这老小子莫不成是冲着我来的?”
谷唳魂轻声道:“凑巧罢了,姓金的还没有恁玄的神机妙算,猜不到那么远去!”在灰黯的天光下,玄三冬的脸孔轮廓有些模糊,他压着嗓门低语:“向阳的方位是朝东,谷老兄,咱们朝东去找,包管找得着那幢石屋!”打量着山岗的形势,谷唳魂边道:“岗子方圆不大,目标不会难找,玄兄,我们行动之间却需加小心,金经魁的刀快,陶云峰的反应更为敏锐,可别叫他们有了准备,否则救起人来就棘手了!”玄三冬道:“我省得,投鼠忌器嘛。”
于是,两人悄然朝山岗上摸过去,在初垂的夜幕掩遮下,很快就找到了那幢向东的石屋,石屋不大,而且砌建得相当粗糙、但坚实性却无可置疑,拿这里来囚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石屋前面的一间,开有两扇小窗,现在,小窗里透着灯火,两方晕黄在夜色中微微摇晃,却予人一种森寒诡异的感觉。谨慎的往前接近了一段,谷唳魂目光闪灼,细语如丝:“屋子没有后门,也没有后窗及侧窗,连屋顶也是由石片铺成,除了正面的窗门之外,并无其他出口,玄兄,这有点麻烦!”
玄三冬也在仔细观察着地形地物,一面看,嘴里一面咒骂:“这干天打雷劈的孽种,却挑得好地方,石墙石瓦石壁,那扇前门也是厚实的栗木包铁角,老兄,你再瞧瞧两扇窗子,窗外还镶嵌着铁条,这等光景,只怕一次袭击不易成功——”
谷唳魂探着双眉道:“我们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一旦打草惊蛇,给了他们抵抗的余暇,即可将家父做为人质,反制我们俯首听命,情况假若演变成那样,就大大坏事了!”
咽了口唾沫,玄三冬呐呐的道:“娘的,这却如何是好?”
半伏着的谷唳魂静寂不动,也没有回答玄三冬的话,过了许久,他才凑近到玄三冬耳边,悄声道:“事到如今,说不得也只好冒他一次险,玄兄,还得偏劳于你,设法将对方诱骗出来!”
玄三冬困惑的道:“只要老兄你吩咐一句,我他娘便赴汤蹈火,亦万不敢辞,问题是我拿什么计策把屋子里的人诱骗出来?他们一见到我,即知来意不善,新仇旧恨结成一遭,岂有不益加戒慎警惕的道理?”
谷唳魂小声道:“说得不错,玄兄,但如何用计,则由我来相告,首先,你当然不能以这副没事人的姿态出现,你要将午前受创之后的情势延伸到此时,换句话说,此时的你,虽仍大难不死,却已气息奄奄,不管你是回头向他们求助或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造成他们初步的反应必然是疑惑迷惘,因为你扮的是个半死不活的人,可能不致引起对方太大的警惕,人性都有相似的弱点,对于一个并不十分构成威胁的对象,往往会掉以轻心,玄兄,我们要的就是这类疏忽,哪怕仅仅是瞬息间的疏忽也够了!”
仔细聆听着,逐渐的,玄三冬笑了:“倒似一条好计,难为你怎么想得出来?只不过我有言在先,扮得像不像,可不敢给你老兄打包票!”
轻轻拍了拍玄三冬的肩头,谷唳魂恳切的道:“想想我历经磨难的老父,想想他们是如何冷血寡情的暗害你?玄兄,你就一定会扮得像了,我对你有信心,你不但会扮得像,还会扮得十二万分的像!”
胸膛一挺,玄三冬不由热血沸腾,义愤填膺怀:“是,我一定会扮得像,一定会扮得十二万分的像,我非将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邪盖龟孙引出来不可!”
谷唳魂再一次打气:“事成与否,但看玄兄的表演逼真到何等地步了!”
玄三冬却又起了犹豫:“我……我他娘真的行么?办这种把戏,还是小姑娘上轿,头一遭哩……”
谷唳魂低沉的道:“你绝对行,玄兄,不曾试,你怎知道不行?拿出信心来,包你马到成功!”
用力一点头,玄三冬咬着牙,一副慷慨赴难的悲壮情怀:“好,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去,我他娘豁上了!”
是这样求真求似的迫切心绪感染着玄三冬,以至他一开始就爬着朝外走,爬行间,人在颤抖,在痉挛,喉头断续发出闷嗥般的呻吟声,一时里,谷唳魂不免怔忡,还以为玄三冬的旧创又犯了……
沉沉的夜暗中,玄三冬蠕蠕移动,逐渐接近石屋前门,他一副力竭神衰的模样,口中低弱的呼喊:“救……命啊……有哪个……哪个好心的人……来救救……我……啊!”
骤然间,石屋内的灯火熄灭,但却只是灯火熄灭,没有任何其他反应,一片死寂立时在萧索索的夜风里笼罩四周,空气宛似僵凝了。
玄三冬粗浊的喘息着,拖着爬行的身子更见笨重,他抖生生的厮叫:“有谁来救救我……我……我快……快不成啦……请你……你们发发……慈悲……帮我……一把!”
石屋里依旧毫无动静,毫无声息,仿佛是一幢空屋。
身体蠕行在起伏横竖的岩石之中,玄三冬咬着牙任其滚跌翻撞,他一步一爬、一爬一喘:“你们……不合见死……不救啊……求求你们……好……好歹帮我……这一遭……老天爷……老天爷啊……我快死了……这就快……快死了哇……”
凄哑悲凉的呼号在冷瑟的寒风中播散,飘浮于幽邃的黑夜间,嵯峨的山岩反荡着一声声的回晌,那情景就益见绝望怆楚了。
蓦地,石屋那扇沉厚的栗木铁角门悄然后开,一条淡黄身影大步行出,在黯淡的光影下,来人面目依稀可辨——不是金八刀金经魁,又是何人?
金经魁才一出门,就机警的四处探视,等他确定没有危险了,目光方投注在玄三冬的身上,他那道齐颊过唇的褚紫色疤痕扭动着,声调又冷又硬:“姓玄的,你可真是个打不死的程咬金,这阵子又绕回来干什么?难不成想叫池通再补你几下?”
玄三多心里在咒骂金经魁的三代血亲,表面上却不得不装成痛苦十分、快要断气的形状,呼噜着嗓门低嚎:“你……你总算……现身……身了……老金……救救我,请你无论如何……救救我……就算看在……往日……情面上……你,你也不能如此……寡情!”
重重向地下“呸”了一声,金经魁恶狠狠的道:“不识香臭,不知好歹的东西,我原是看在早昔的情份上,又晓得你的近况不强,这才向严渡推荐了你,容你出点小力,捞笔外外补贴补贴,谁知你漫着锅台上了炕,我好心赏你饭吃,你却反宾为主,居然和我争抗起来,那谷朝旭谷老鬼与你有什么渊源,给过你什么好处,容得你这样维护他、偏袒他?好,你硬要抢那孝帽子进灵堂,愣扮人家的孝子贤孙,正是叛态已萌,不可久留,我说不得成全于你,让你先走一步,前站上等着同谷氏父子会合吧!”
四肢痉孪着,玄三冬又在呻吟:“我……错了……我悔……悔了……老金……老金……你就高抬贵……手,饶过我……吧!”
金经魁阴阴冷笑着:“闯道混世,讲究的乃是‘起手无回大丈失’,尤其干我们这一行,更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既然下手做了你,你若未死,就必须再接再厉,贯彻到底,岂有反过来放生的说法?简直笑话!”
玄三冬恨得错牙,仍不能不继续装模做样,扮那副奄奄一息的窝囊:“老金……老金……我向你……发誓……向你赌咒……只要你……救我这……这一次……但凡有生之……年……我为你做牛……做马……永无怨言!”
金经魁凛烈的道:“我不吃这一套,玄三冬,而你事前事后亦必然不会转的是同一念头,像你这种头生反骨、里外不分的角儿,我也使唤不起,一劳永逸之道,就是更进一步,送你回姥姥家纳福吧!”
玄三冬颤着声哀求:“我……不敢了……老金……我再也不敢冒……冒犯你了……请你饶了我……救救我……”
重重一哼,金经魁形容酷厉:“当然,我会救你,这一救,包管叫你一了百了,永无痛苦!”
石屋门内,这时又走出来一个黑瘦人物,这人阴森森的寒着一张驴脸,颔下一撮山羊胡子随风飘动,他以一种不耐的腔调发了话:“金老大,姓玄的也算嚎够了,你若嫌他的污血染刀,咱们便一事不烦二主,再由我补他两掌,这一遭,绝对叫他还不过魂来!”
金经魁淡淡的道:“也好,老池,记得多加把劲道,慈悲点,让他少受罪!”
不错,此人正是池通,“太阴掌”池通,亦是今日上午差一步便将玄三冬超渡彼界的池通!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然而这一会儿玄三冬却眼红不起来,反倒用力挤出几滴酸泪,他气喘吁吁的挣扎着道:“池兄……池兄……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伤了……我……我不怨你,我是咎由……自取……但请你放我……放我一马……就算是我……不世的恩人……池兄啊池通一张驴脸上毫无表情,光景是猪八戒吃秤铊——早他娘铁了心啦;金经魁双手背负着走到一边,连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外头风大,老池,不作兴挺着挨刮,早完事早歇着,还是屋里舒坦。“
池通走前几走,双掌骤起!
地下的玄三冬一声干嚎,仿佛是竭力往池通脚下滚动,就在他滚动的瞬息,斜刺里一条人影暴闪,流光也似穿射入石屋之内!
眼角的炫花猝现,金经魁已立时惊觉,他迅速抛肩回身,口中大喝:“什么人?!”
就在这里,看似仓皇躲避、却又心余力拙的玄三冬,猛的身子上起,一头撞向池通怀里——骤变之下,池通双掌贴着玄三冬的背脊落空,自己更狂嚎一声,仰天便倒,在他倒地的一刹,那只晶莹灿亮、长有尺半的三角锋锥正好脱出他的胸膛!
须臾的震悸之后,金经魁不由眶毗欲裂,怒火攻心,他指着玄三冬厮吼:“姓玄的畜牲,你你你……原来你竟是使诈!”
玄三冬嘿嘿一笑,扬脸向天:“兵不厌诈嘛,使诈又怎么样?我叫你们心黑手辣,赶尽杀绝;他娘的皮,你们列位做得出那个狠,老子就办得到这等毒,对姓池的,我也一样够慈悲了,不是么,加把劲,让他少受罪,只一下就送他上了西天啦!”
金经魁面容扭曲,话从齿缝中迸出:
“玄三冬,就凭你如此阴损残暴的心性,便不能宽容于你,我会一刀一刀的将你凌迟碎剐,我会一片一片切割你的身上人肉,玄三冬,你必须死,而且要辗转哀号,受尽痛苦的死!”玄三冬皮笑肉不动的道:“这是你的说法,办不办得到还要看我甘愿与否,老子不是块木头,岂会呆站在这里任你切割?娘的,尚凌迟碎剐呢,我看你恐怕连我的鸟头都咬不上一口!”金经魁深深呼吸,缓缓拔刀——那柄又粗又短、刀刃泛闪着暗蓝光华在方头上,刀在手中,他人已变得异常冷静:“玄三冬,崆峒派已经没落了,而你,即是崆峒没落下的牺牲品,你将会发觉,你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依恃,一个残旧腐败的帮派,一身稀松寻常的武功,凭这些,不能予你以任何保护,只会加速你的毁灭罢了!”套于整个手腕上的三角形锋锥轻轻晃过玄三冬的鼻端,芒影映炫里,他闲闲散散的道:“你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充其量是个谋财害命的凶手而已,比杀人,可能你较我多杀了几个,比真才实学,却未必让你拔了头筹,姓金的,崆峒一脉是否没落,崆峒武术有无独步,你可以动手试试,你瞧我是个孙,我看你还是个卵呢!”
金经魁阴森的道:“玄三冬,我当然要试,而且不试出生死来决不甘休!”
玄三冬夷然不惧的道:“我候着了,新仇旧恨,正好一齐结清!”金经魁的方头刀斜举向天,眼神已硬,可是,他的刀竟没有接续下一个动作,全力戒备中的玄三冬忽然发觉金经魁唇角抽搐,额头青筋凸现,人像在犯癫痫之前那等强行克制的模样!玄三冬目光轻瞄,立时明白了姓金的何以有此反应的原因;石屋里,两个人正面对面的走了出来,一个是正着走,一个是背着走,正着走的是谷唳魂,背着走的人是陶云峰,那又干又瘦又矮,活脱风干鸭子般的陶云峰!
他们面对面的出现,决不是表示热络,而是相互对峙,彼此防范,双方剑拔弩张,颇有一触即发的架势!
金经魁没有料到此时此地,在来了一个该死不死的玄三冬之后,又缀上一个想找找不到,节骨眼里却偏偏不请自来的头号目标谷唳魂!他们费尽心机要对付的人就是谷唳魂,然则可不是在这等光景、这等形势之下卯上,眼前谷唳魂这一现身,金经魁直觉感到大事不妙,惊震的心态回映在脸上,神色自然就不算正常了。
玄三冬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幸灾乐祸的咧嘴笑道:“你怎么一下子僵啦?姓金的,你不是要与我分生死、决存亡么?倒是快点动手呀,我这边业已等得不耐烦了!”
两侧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着,金经魁斜举的方头刀慢慢垂落下来,他不答玄三冬的话,却冲着谷唳魂开了口,腔调又冷又涩:“难为你找到这里,谷唳魂,但却迟了一步,你救不成想要救的人!”
谷唳魂的表情十分阴晦、十分寒凛,他面朝陶云峰,话却是在回金经魁:“你们是一群孬种、是一批狼心兔子胆的三流混子,你们不配在道上闯,不配在江湖上亮字号,但凡一个稍具天良、略有道义感的人,都不会做出像你们做的这种事,卑鄙无耻,行同禽兽,金经魁,我把你们看成半文不值!”
面孔又在暗影中歪曲,金经魁狞厉的道:“为达目的,便只有不择手段,这本是个弱肉强食、钩心斗角的世界,没那么些仁义道德可讲,谷唳魂,你同样双手染血,半生刁钻凶蛮,和我们比,你也绝对清高不到哪里去!“
谷唳魂冷漠的道:“至少,我不会去迫害一个老人,去挟持人家无辜无罪的尊亲,便凭这一桩,即乃人兽之分!”
面对着谷唳魂的陶云峰,首次声音低沉,却不徐不缓的发了话:“谷首座,令尊在我们手里,不管你有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说词,多少尖酸刻薄的评语,这却是个不争的事实,你是明白人,应该知道面对现实,徒托情绪上的发泄,只怕与事无补!”